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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改 半世情-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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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响彻。不过片刻;薄亦光房内便有人捧了衣服,探头探脑伸出头来张望了一下,匆匆忙忙走了。我趴在墙头看着那人猥獕身影走后;又恨恨朝薄亦光房间的方向啐了一口;才跳下院墙。下面季子山埋怨的看我一眼;拉着我拐了个弯便进了齐质子府。
彼时我还不知道,此人正是多年后我在刘村遇到的魏通。
我同季子山在我府邸呆了半日;两人才战战兢兢去他府里,童管家见他自外面回来一夜未归,却没有顾得上责怪,原来竟是昨夜卫质子府遭了贼,虽未被偷去什么,但却打晕了几个下人。
我同季子山对望一眼,心下却越发惴惴不安,都明白并不是贼人那么简单。傍晚时分,有人在普滕山发现了车夫的尸体,最后却只当作贼人劫杀草草了事。
自那日后,季子山府里多添了好些太阳穴鼓鼓的家丁,他也越发的谨言慎行。
几日后薄亦光来找我,我始终闭门不见。生怕季子山被薄亦光带坏,又嘱咐了季子山切勿同他走得太近。几次三番后,薄亦光终于明白,我们开始疏远他。
我同季子山避了薄亦光数月有余,幸而那日之后那猥亵的陈人再未来胤,让我稍稍放心。
哪知这数月不见薄亦光,他却有了很大转变。
以往他同我和季子山三人成党,并不与其他质子多做交往,可这数月里我们不理他,他却同其他质子打得火热。赵韩晋燕等一些同陈国差不多实力的小国,以往总看他不太顺眼,觉得他依附齐卫,却不知为何如今都被他给收服,对他俯首帖耳。
那日他突然发难,要同季子山赛诗赛马。
我向来只知季子山诗词文章是极好的,那一日方知原来薄亦光亦不是个草包,肚内货色竟满满当当,我初见他时以为他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反倒是看走了眼。
他同季子山在诗词歌赋上拼了个旗鼓相当,可季子山在赛马上却是输了他一头。
薄亦光笑嘻嘻来拉我说要我将来嫁予他,他定会强过季辞季子山成为不世出之枭雄。
我冷眼看他,同他说:“薄亦光,我不喜欢你,亦不会嫁给你。季辞若是最强的,他护着我,若他不是最强的,我护着他!”便转身想走。
他拉住我满眼受伤,指着心口:“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我?你知不知道从我认识你起,便满心满眼的都是你,可你为什么总不肯多看我一眼?”
我一口气冲上来,又想起那夜所见所闻,对着他道:“薄亦光,你少假惺惺同我说这些。你难道不是觉得我齐国富庶,才想着来勾搭我的么?你这副算盘打得太好,可惜,我还不至于蠢到明知你是骗我还会信你!”
他闻言面色惨白立在当场。
我尚自觉得不解恨,想了想回头戳着他的心口又说了一句:“你这里太脏,我不稀罕。”
他闻言双目通红,神色凄惨,拉住我嘶声道:“瑶华,我人脏,可我心里是干净的,这里,只有一个你。你想看么,不信,我挖出来给你!”
我猛地抽回手来,不可思议的看了他两眼,嫌恶的拽着季子山走了。
打此之后,我彻底离了薄亦光,只同季子山在一处。
我自小在不周山上,习惯了有什么便说什么,当有一日我发现我对季子山的感情不同于别人,一日不见便挂念的紧时,我便很诚实的同他说我喜欢他。他闻言却只是红了脸,但我知道,他也是喜欢我的。
我质子府人多,说话做事众多丫鬟婆子看着,我在不周山上随心所欲惯了,便很难受,总想着要离了这个地方,寻一处自由所在。
将这事琢磨了很久,便同季子山说了。没过多久,他同我说胤都城东有一处宅子有人急着脱手,主人家也是清白人家,要搬回老家才卖出来。我同季子山乔装了一起去看了两趟,院子虽小,但好在清爽干净也还挺新。我回去偷偷拿了些齐国带来的东西卖了,再加上季子山资助了一些,买了下来。后来凡是遇上烦心的日子,便同季子山悄悄乔装了去玩儿。那时他虽对我给他贴的面皮好奇,但见我不肯多说,便也没有追问。
那段日子很美好,很恬静,我同季子山每到城东去的时候,我便喜欢逗他,唤他相公。同那些隔壁邻居说我们是新婚的小夫妻。
季子山除了第一次嗔怪的看我一眼,后来便十分配合的唤我娘子。
我们将那间小小的宅子称作“家”,每次我同他说“回家”两个字,他都会目光似水的看我很久,我知道,他喜欢那个地方。
我们自己买菜自己烧,但有一回我煮饭差点将屋子点燃后,他就再也没让我进过厨房,虽然他也煮得很难吃。
转眼之间,便又是新年。
胤帝在宫内设下宫宴,邀我们各国质子共度佳节。
席间胤帝两次提到季辞,看着他的眼神越发让人觉得忐忑不安,然而转到薄亦光身上的时候,却又不自觉的顿了一顿。
相比起两年多前,季子山同薄亦光都已然褪去了那份青涩。十七八的少年浑身散发着一种夺目的青春朝气。季子山是内敛的美,温润柔和暖人心扉,犹如一块暖玉一般让人忍不住贴在心口。而观薄亦光,几个月不见,他身上越来越掩饰不住的张扬同霸气,渲染得他本就妖媚的面目更加艳丽。
如此截然不同的两种美,成了那日宫宴上一道独特的风景。
我最讨厌这种交际应酬,便想早早脱身。卫国富庶,每年进贡金银珠宝不知几何,胤帝表面上对卫国非常看重,在一众质子中,对我也便与众不同些。
我仗着那几分与众不同,猛灌了自己几杯,装作一副醉了的模样,便想去同胤帝告假。
摇摇晃晃刚站起来,薄亦光便举了杯子走来,看着我道:“瑶华,我敬你一杯。”
我盯着他并不去接,他眼神一暗低了低头,复抬起来勉强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你不待见我,但好歹我们也有两年多的交情,难道连一杯水酒都不肯喝么?”
他既然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再不喝倒有些小气了,想了想,接过来一饮而尽,却不想他又给我斟了一杯,同我杯子一碰道:“你想必都知道了,我也不瞒你,起初我同你一处,也的确曾有过些不该有的想法,虽然后来是真心的,可你恼我也是应该。这杯酒算我同你赔罪。”说完兀自喝了。
我原当不过敷衍他下便可,哪知竟然还有下文。此时宫宴已到尾声,胤帝提议到后花园去赏花,还刻意将季子山招到身边,让陪着一起走。我心中着急只想将薄亦光快快打发了,便急急喝了。
哪知两杯酒下肚,小腹却蹿起一股异常的感觉,似有一道热气从四肢百骸升腾起来。我勉强稳住心神,却只觉得头重脚轻人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不自觉的朝薄亦光倒去。
薄亦光忙搂住我,低声轻笑:“瑶华,你醉了……”
眼前他的唇一开一合,我努力想去看清他。
我醉了?不,我没醉。我口干舌燥浑身热浪翻滚,摇着头企图唤回一丝清明,伸手想推开他,哪知刚碰到他的身体,手却不自觉的朝他腰带而去。
他轻笑一声抓住我,触到他清凉的皮肤我却不自禁的想摸更多。他紧紧捏住我的手,安慰般的贴上来耳语道:“乖,忍一忍先。”说罢低声跟一旁服侍的小太监说了几句,搂着我便匆匆出了设宴的紫光殿,上了车辇。
我已经浑身发烫,脑子糊里糊涂,全身血液沸腾只想寻一处清凉所在凉一凉手,似隐约晓得身旁那人是薄亦光,理智同我说,我讨厌他,可手却不自觉的朝他衣襟内探。
薄亦光微微喘着抱着我倒在软榻上,一边解自己的腰带,一边哄我:“乖,别急,别急……”
我颇不耐烦那红艳艳的唇在我面前一开一合,一抬头便咬住了他。
他“嘶”的吸了口气,挣开看着满面红潮的我,垂着桃花眼咬了下唇,勾起嘴角:“笨蛋,不是这样咬的……要这样……”话音刚落,我的唇上便贴上一个温暖湿热的物什来。
那物什软软暖暖,吮得我浑身酥软,在我想索取更多的时候,有样滑滑的东西伸过来顶开我的唇,我不知该如何应对,一个声音哄道:“乖,张嘴。”我便听话的张开了嘴,那滑滑的东西便进来搅了我的舌在一处。
整个人犹如腾在云端一般,我只知道我此刻被一双手抱着抚摸着,那指尖抚到何处,何处便如有一股清流淌过,令灼热的肌肤一阵无法言语的舒坦。而我手下贴着的那清凉滑腻的肌肤,正在我掌下不断升温。
“瑶华……”有一个声音唤我:“别不要我,除了我娘,就只有你对我那么好过,我喜欢你,真心喜欢你,你别不要我……”说罢便是一阵狂乱的亲吻。
我气喘吁吁觉得肩头一凉,那声音吻着我的脖颈道:“只疼一下……别怕……别怕……”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杭州会魔都的时候,车被撞了,人受了点小伤,所以没能来更,小光的支持者们,起码瑶华的初吻是小光的,多少算点安慰吧。
零五五
我正迷迷糊糊想别怕什么,车却在这个时候猛得停了下来,似乎有什么人在同车夫争执。车门被人“嘭”的一声撞开,我一惊,被窜入的冷风一吹,恢复了两分神智。尚未看清眼前情景,有个人便如疯了一般蹿进来一下将覆在我身上的人扯到地下,将外袍脱下盖在我身上,对着地下那人一阵拳打脚踢:“畜生,你竟然给她下药!”
我摇了摇头,努力看清来人后,低声唤他:“子山,快带我走。”
他上来一把将我抱起,跳下车,上了自己的车辇,吩咐道:“回质子府!”
“不要!”我揪住他的衣襟,努力维持一丝清明,“去城东,城东……”我今夜这般情形,质子府是万万回不得的。
那夜,季子山将我抱进城东双马巷小院的时候,我已经被那药烧得一身是汗,连发出的声音都变了调。
待他将我放到床上的时候,我一把揪住他,抖着手去扯他的腰带,如果,今夜我注定要失身于人,我希望是他,只是他:“子山,别走……子山,我好热……子山……”
季子山慌乱的拨我的手,羞得满面通红,更衬得面如芙蓉:“小华……不,不可以,我去给你打凉水,忍忍便好……唔……”
我搂住他的脖颈不待他说完便吻住了他,用刚才薄亦光吻我那种方法研磨他,将他摁在床上。身上披着的外衫滑下,我贴住他:“子山……相公……你是我相公……”
感觉到他一点点急促起来的呼吸,一点点软下来的身体,一点点抬头抵住我腿根的欲望,我解开他的腰带贴进他怀里,同他厮磨:“子山……我只喜欢你……只要你……要你……”
他轻轻的呻吟了一声,动听犹如天籁,翻身吻住我:“小华……我的小华……”
那一夜,他很可爱,羞红了脸低喃着我的名字却不得其门而入,我浑身发烫引着他,当他进入的那一瞬间,那种刺痛如此猛烈却又如此幸福。
“子山……”我低低唤他,在他细碎的吻里在他隐忍的呻吟中,感受着他带于我的痛并快乐……
第二日醒来,我浑身酸痛。季子山红着脸将床铺收拾干净,温柔的吻着我的发鬓:“等回了国,我便让人来提亲。记住,只要是卫国来人求娶瑶华公主,你一定要答应,无论他们是替谁来求。”
我把玩着他腰间的玉坠,觉得下面那个穗子真不好看,想着我除了编小猪穗也不会编其他的,改天编个给他,听见他那句话只觉得说得奇怪,到时候来提亲自然是替他季辞提亲,当时也没有多想,便点头应了。
他抱紧我些,又慎重嘱咐了一遍:“记得,无论是替谁来求亲,你都要嫁,明白么?”
我在他怀里又点了一回头,当时却只是觉得,他担心的有些多余,却不知道,这句话,对我有多么重要!
收拾妥当,同季子山离开小院回质子府的时候,我似乎看见转角处有人偷偷往后躲了一下。
“薄亦光?!”那是我第一个反应。
我转过去,果然看见是他。
他面色苍白仍旧是昨夜那身朝服,背贴着墙站在那里,见我转过来,嘟哝着唤我:“瑶华……”
我伸手便是一巴掌,他脸上渐渐浮起五个指印,却仍旧死死看着我,直至看见随我而来的季子山,眼神顿如死了一般。
“薄亦光,”我盯着他道,“很早我就同你说过,喜欢什么并不是要用尽一切手段将其占为己有,那些都是生命都是应该被尊重的。对畜生野物尚且应该如此,何况我是人!你怎么可以用那种卑劣的手段!”
他眼神空洞默默不语,我忽然很失望,觉得这人或许真是无可救药了,直至今时今日竟然仍旧是这副冥顽不灵的模样,不由长叹一声:“也罢,今日之后,我们恩断义绝!”
转身拉了季子山便走,再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从那之后,薄亦光看见我同季子山,常会自觉避开。
而城东小院,则成了我同季子山真正的家。每隔几天便要去呆上一天半天,日子仿若蜜里调油。
三个月后,我发现自己葵水没来。
我后知后觉的替自己搭了脉,确诊之后,欣喜的去找季子山,半路却碰到急急来寻我的童管家,要我赶快进宫去救子山。童管家说,胤帝好男风久矣。只这一句话便将我惊得快马加鞭直冲禁宫。
当我举着齐王后给我的那块玉牌在暖香阁看见季子山的时候,胤帝只着中衣正面色阴沉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季子山同薄亦光。
“你只能带走一个,”他看着我手中的玉牌,“你选哪一个?”
我知道薄亦光在看着我,但我没这个勇气看他。即便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如果可以,我还是会救他,无奈我不可以……
当我拉起季子山的时候,薄亦光似轻轻说了句什么,季子山深深看了他一眼,但我没听清,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经低了头。
暖香阁的门在我身后关上的一瞬间,我的心突然抖了一下,那种感觉仿似是我亲手将薄亦光推进深渊一般,挠心挠肺的难受。我一刻也无法再在这个地方呆下去,拽着季子山匆匆逃离了胤宫!
从此以后,我同薄亦光每次照面,都有种无法言说的尴尬,即便见面都尽量不同他单独相处或是有目光接触,然而每当我别开眼光的那瞬间,我总能感到他默默看过来的目光。
胤帝妄求长生,长年服食道士仙丹,终于没过多久便薨了,谥号昭帝。
其时我的身孕约莫有了4个月,并不十分显身子。
胤昭帝下葬并没多久,各诸侯纷纷上书请求接回质子,太子姚夏性格阴暗却外强中干无甚本事,抵不住各诸侯的施压,终于于胤昭帝三七后同意众质子遣返归国。
子山不放心我,便与我同行想送我回齐国,哪知刚出胤都第二天,经过落日谷的时候,突然鼓声大作,从山上滚落无数滚木巨石,将我们的车队一切为二。瞬时一大批蒙面人从天而降,目标直指我同季子山的车辇。他们行动迅速目标明确,手起刀落毫不犹豫,根本不像是劫财的草寇,更像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杀手,我不得不怀疑这波人同屡次三番刺杀季子山的那伙人是同一波人。
同我们被困在一起的齐卫士兵拼命的护着我同季子山且战且退,被滚木巨石隔开的那头传来的冲杀声震天,却迟迟冲不进来。到处都是残肢断臂,飞溅起的鲜血溅了我们满头满脸。转眼之间,同我们在一处的齐卫士兵便死伤了大半。见情势不妙,季子山拉着我跌跌撞撞往山谷深处退,情急之下我一不留神脚下一个打滑,便跌进了山路旁的草丛,哪知那山路下却竟然凹进去一大块,好似个洞一般,那草长得高将那凹坑都挡住了,我跌下去直摔得闷哼一声。
季子山闻声忙跳下来扶我起来,着急的查看我的伤势:“如何,可摔伤了?”
我摇着头站起来,却听见后面传来的惨叫声同呼喝声,忙一把拉住他,紧紧缩在那凹进去地方,一动也不敢动。他的手臂环在我腰间,我转过头去,看见他满面的血迹同一双惊吓担忧的眼。
我捏了捏他的手,子山,有我在,你不会有事。坚定的冲他眨了眨眼,他见状,亦给了我一个鼓励的眼神。
头顶上那群人往前追了几步,许是失去了我们踪迹,又返身回来开始寻找:“怎么追到这里就不见了!”
“快找找,后面坚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冲上来了!”
接着头顶上传来悉悉嗦嗦的声音,似有人将杂草灌木砍倒,突然一个声音说:“下面似有个洞,你,下去看看。”
我瞬间浑身绷紧。身后季子山闻言亦是一僵,却凑上来同我耳语了一句:“别动。”
话音刚落便将我往身后一拉冲了出去。
“这里!”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箭从我头顶飞了出去,****季子山脚边,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稍稍一顿便发足狂奔起来,无奈前方黑土乱石灌木遍布,他跑得太慢。
远处传来震天的冲杀声,有人在喊着保护公主(公子)……我知道那是齐卫的士兵,可惜,他们太远,我已听见头顶弓弦声响!
不要!我想都不想便纵身追了出去,那支箭堪堪擦过我的肩膀钉在地上,紧接着又是两声弦响,在我扑上季子山后背的瞬间,我背后猛得一痛,箭头插入肉中的声音异常清晰。
“小华……”季子山返身抱住我,惨叫一声,身后刀剑相撞厮杀声传来,我想,那些士兵终是赶到了。“子山……”我摸上他的脸扯了扯嘴角:“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闭上眼的一瞬间,似乎有一股暖流从我腿根淌下。
零五六
我醒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季子山。
师父站在我面前忧伤的看着我。我第一个反应便是去摸我的肚子:“师父;救救我的孩子;师父……”我去拽他的衣角。他像幼时那样摸着我的发顶道:“没事的;没事的,孩子还会再有的……”
我哭了整整三天三夜;为我的孩子;为季子山的孩子。
那天我们被齐卫士兵救下后,孩子便没了。我昏睡了十多天,季子山在守了我七天后晕死过去;被前来接他的卫军接回了卫国。我被送回齐王宫的时候据说出气多过进气;幸亏师父匆匆赶来将我带回不周山;救回了我一条命。
在我卧床休养的整整两个月里,卫国没有传出关于季子山的任何消息。我让师父同齐王后说;如果卫国季辞来信,一定要通知不周山。
但直到四个月都过去了,季辞都没任何消息。我本打算去卫国寻他,但大伤初愈,根本行不得远路,我只能求师父替去我一探。
可师父还未回来,季辞胞弟季幽同齐国瑶华公主的婚事却已经昭告天下。季幽求娶瑶华的措辞很冠冕堂皇,无非不过是对政治联姻的歌功颂德,我更关心的是求婚文书上关于季辞的那一句话。
诸侯王室很少有长兄未娶幼弟先成家的先例,但卫国的求婚文书上写得很清楚,季辞在胤多年,返卫后身体不适,需卧床静养年逾,而卫王身体每况愈下,抱孙心切,故让其弟季幽先成家生子,已尽孝道。
季辞需卧床静养年逾?莫非那日我晕过去后他又遭遇了什么?我无法阻止自己不胡思乱想,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句关于他身体不适的话上,却完全忽略了齐国季幽求娶的是公主瑶华!
若当时我能多想一分,便会明白,季辞也好季幽也罢,没有人知道齐国质子瑶华是我魅生顶替,那季辞季子山又怎么会让别人求娶瑶华!只是,那一刻,我像个傻子一般,心心念念的全是他每日服药的那副赢弱身子!
瑶华出嫁的那天,我贴了面皮扮作送嫁喜婆将她送到卫国。我要去见季辞,我只有借这个机会能见到季辞。
当日宾客众多,我一介小小喜婆难窥天颜,只能远远看着众多达官贵人王亲国戚将季辞季幽迎进喜堂,却始终看不真切。原先还想着乘观礼的时候上前去同季辞说上几句,却又被众多喜婆给拉去给新人被褥撒红枣桂圆。
我听着前面喜堂上传来的嬉笑声同太监高声唱喝的拜天地声,有种莫名的紧张。
我不停的安慰着自己:“等他们拜过天地,喝酒的时候我总能找到机会同子山讲话。有机会的,总有机会的!”
就在我们一群喜婆将屋子刚刚收拾妥当的时候,一声送入洞房落地,新郎新娘便被人送了进来。
我赶快垂手伺立在一旁。
有个喜婆将秤杆递给新郎:“新郎官,给新娘子挑喜帕吧。”
我听见新郎将喜帕挑开,激动的喊了一句:“娘子!”
那声音,撞疼了我的耳膜,震痛了我的心;那声音,曾在我耳边唤过我无数回,亦曾在我梦中回响过无数遍。可我万万想不到,今夜,在别人的大喜之日,会听见他情深款款喊着别人娘子!
我呆呆的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一张我曾吻过摸过的脸颊,无意识的上前一步。有人拉住我,似乎在说:“奴婢告退。”
我挣扎着甩开,继续朝他走,嘟哝着:“不会的,不可能,不会的……”
有人似在不停请罪,想将我拉走,我返身拼尽全力将她推倒在地。
满室的人似乎都受了惊,有喜婆边开门去喊侍卫,而我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季子山搂着瑶华的那双手上,他正将她抱在怀内,不停安慰:“小华,没事,别怕,有我在!”
我朝他伸出手,想拉住他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说了要娶我的季辞,今日竟然变成了季幽?!
瑶华却突然在他怀中一声尖叫,季子山护着她朝门口猛退两步。一个侍卫冲进来,不知所措的看着我们。
我只觉得我疼得连脸都快扭曲了,唯一的想法便是将他怀内的瑶华拽走,将这事问个清楚!
就在我双手刚将瑶华扯走的时候,胸口一痛,一把冰凉的匕首没入胸膛。
我沿着那匕首往前,再往前看,便看见了季幽颤抖的手,他从我掌中将瑶华拽走,冲着一旁的侍卫喊:“还不将这个疯婆子拉走!”
疯婆子?我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喷出一口鲜血,好痛,我的心好痛!
“子山……”我唤他,慢慢伸手去揭面上的脸皮,他愣愣的看着我,哆嗦着嘴唇:“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将胸口匕首一点点往外拔:“孩子没有了……”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发不出。
我冲着他笑:“今日是你大婚,恭喜你……”
匕首拔掉的瞬间,我心口的血飙了出来,却仍旧强撑着走近他,将手中匕首一点点推入他锁骨下两寸,那里不会致命:“疼么,我很疼……同你一起疼,我就会疼得轻些……”
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滴落,他却伸手来捂我心口的血口子,声音颤抖:“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终究只舍得将匕首推进去一寸便停了手,看着那血口子我笑了:“子山……我会忘记你,一定会忘得干干紧紧……从今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两个月后我在不周山醒来,师父说若非我的心长偏了三寸,这回是连神仙也救不了了,然后摸着我的发顶久久不语。
我没有问我是怎么被送回来的,也没有问季子山后来怎么样了,也没有妄图将这个错误归正。齐卫联姻,所有大胤的诸侯都见证的大婚,我一个连齐王室都不敢承认的女儿,能做什么?
我只求他一件事。
“师父,”我舔了舔干枯的嘴唇:“我曾经偷看过师祖的札记,上面写我应该还有个师伯叫虬荒,因习了用金针封改记忆的旁门左道,被逐出师门,是不是?”
师父沉默不语。
我撑起些看着他:“徒儿求师父去找找师伯,替徒儿舍了这段记忆吧。徒儿求师父,替徒儿改了这张脸吧。”
师父直冲我叹气:“唉,你这性子,性急躁而难窥真相啊!将来,你定会后悔的!”
“不会。”我撑着跪起身在床上重重朝他磕了一个头:“徒儿只求能忘了这段情,徒儿太累了,徒儿的心累了,徒儿不要这张脸。徒儿求师父能让徒儿从头活过……”
一个月后,师父将我改作如今这副面孔,只是我师伯虬荒常年游历一时寻访不到,只能找来他的大弟子左丘暂时替我用金针封改记忆,只是这左丘功力不够,下针前同我师父说,以他的功力只怕只能封得住我这记忆一两年,若要长久还是要寻到虬荒师伯才行。
当时我想,一两年或许也就够了,一两年后或许我再记起亦不会如今日这般痛了,却不知道,这一两年后,我竟仍旧陷在这漩涡内,不得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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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床上躺了几天,觉得后脑壳没那么疼了,便开始到处晃悠。
胤都我呆了三年,如今却同记忆中尚鲜活的胤都不大相同了。
乾元街那片的质子府早已改作他用。
齐质子府如今是座茶楼,上面熙熙攘攘坐满了听说书的大老爷们儿,我进去找了个地方听了半回,便又晃去了卫质子府,那里如今是家颇为雅致的酒楼。坐下点了几个菜,听珠帘后的琴师弹了回琴,我挺踌躇的去了陈质子府。
我当年翻爬的院墙上的琉璃瓦已经换过,门口写着陈字的灯笼如今换成书了倾城阁三个字的大红灯笼。
我愣愣的看了那红灯笼半晌,直到从里面躬身迎出来一个龟公,冲着我道:“这位公子,头回来我们这里?赶快里边请,要不要小的给您介绍几个头牌?”
我才反应过来,这陈质子府竟然已经被改作了青楼。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儒生袍,又侧耳听了听内里传来的咿咿呀呀的妓子歌声,突然觉得这满院苦中作乐的轻吟浅唱颇符合薄亦光这府邸,便将手中折扇往掌中一拍,“啪”的一声打开扇了两扇,抬脚道:“好,替本公子找个知情识趣的妙人来!”
倾城阁最倾城的那个,如今没坐在我身边,不过坐在我身边这个倾城阁排名第二十六的红筱,倒也算得上个妙人。
这个妙人貌不惊人,但酒量颇高,况且有着满肚的八卦趣闻。
她从城西买煎饼的沈大个子家刚满月的儿子不是沈大个的种,一直说到如今胤帝宫内的月贵妃未入宫前倾心于何人,最后神神秘秘的同我说:“公子,说件陈年旧事给您听听吧,您知不知道,去年在咱这胤都除了粮价飞涨外,还出了件大事,可那件大事儿怕是知道的人不多,只因这事怕是牵扯到一件陈年旧案。若不是我们阁里常有宫内的人走动,怕也是难知道的。”
我起先未听懂那句宫里的人,脑子一转想起当今胤帝将那些宦官宠得无法无天,颇有些太监亦会到宫外这种花柳之地来喝酒找乐,便明了了。不由起了几分好奇:“哦,那说来听听。”
红筱凑到我耳边说道:“去年有天夜里,京戟卫一整队的卫兵在巡城的时候,被人尽数射杀。一共三十八人,无一生还。第二天打更的起来看见一地的尸首,当场吓昏过去。可一个时辰不到,便被人全部搬走处理了。而且朝廷没有追究一分一毫。据说,那些死了的人,在今上还是太子的时候,是太子的死士,曾替今上刺杀过什么人,如今被人寻仇来了。
还说每个死了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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