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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爱:冷王贵婿-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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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选择吗?

    沉重的脚步声消失在寝殿门外,宫微瑕依然望着殿门的方向,脸上早已换成冰冻的表情,他要抓紧生命里的最后一点时光,即使晏回将来怪他,他对先皇后也是问心无愧,想到这里,宫微瑕的唇缓缓漾起笑意。

    日上三竿,殿门外响起说话声:“本相有要事禀告,还请离皇不要挡路。”

    “朕的话从来不说二遍,不管你有天大的事,他还睡着呢。”

    晏回被殿门外的说话声音吵醒,倏然睁开双眼,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恭立在床榻前的四个宫婢,手中捧着脸盆和洗漱用具,殿门外又响起韩子仪捉狂的声音:“这里是南疆,不是离朝!再说你们离朝早在两天前就——”说到这里,韩子仪的声音戛然而止。

    晏回皱了一下眉头,翻身坐起来,韩子仪险些说漏了嘴,司空灏还不知道他的皇位即将被司空睿取而代之,这件事,他必须亲口告诉司空灏,不管他能不能接受,都是大势已去,他若愿意留在南疆,他可以动用自己现成的权力赐封他,而且他救了宫微瑕的命,现在在南疆已经是地位尊崇。

    为避免事态闹大,晏回命太监请两个人进来,以最快的速度穿衣洗漱,刚刚用手巾擦净脸,司空灏便大步走进来,身上穿着绛紫色锦袍,举手投足都显出帝王的威仪,晏回暗暗叹息,一会儿他该怎么对他讲?

    司空灏身后跟着步履稳重的韩子仪,韩子仪穿着一身朱红色官服,头戴官帽,看样子是刚刚下早朝。

    “晏儿,你这一觉睡了一天两夜,现在一定饿坏了,我已命御膳房去熬制进补的药粥,很快便端上来。”司空灏人未到声先到。

    晏回愣了一下,他睡了两个晚上?看着走到面前的司空灏,扯出一个笑脸:“多谢。”

    韩子仪听了司空灏一席话眼皮直跳,这个离皇真是把南疆当成离朝?倒是一点不见外。朝晏回行了一礼:“禀殿下,陛下临走时有事情交代,所以请您去寝宫一趟。”

    晏回眸珠转动,现在交代是不是早了些?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韩子仪说话之前,先深吸一口气:“陛下一会儿就要启程。”

    晏回再次愣住,脑海里浮现前晚宫微瑕苍白虚弱的样子,他才醒过来两天,这么快就要离京?抬眸看一眼司空灏:“皇兄身体尚且虚弱,这样便去了,恐生不测。”

    司空灏的眸光难以察觉地微微一闪,看着晏回摇首道:“我的药也只是暂时吊住他的命,若想康复,必须泡在以特殊药物浸过的温泉水中,若是顺利不出一年,他便可痊愈。”

    晏回闻言沉默,看来为宫微瑕治疗刻不容缓,可是,自己还没有考虑好是不是答应宫微瑕。

    韩子仪打量着晏回,眼中精芒闪动,对于宫微瑕要离京休养,他虽然心中难舍,但是想到一年后宫微瑕便可以痊愈,还是举双手赞成的,眼下只差晏回没有表态,神情肃穆地说道:“殿下,陛下为了南疆呕心沥血,身体才会垮掉,殿下若是不肯替陛下处理朝政,陛下一定不会放心去休养,到时候陛下一样性命不保,殿下也就白救了陛下一命,陛下出行在即,请殿下速下决心。”

    晏回依然沉默无声。

    这时候,宫女端着托盘进入寝宫,将托盘上放的药粥,点心和小菜一一摆在桌子上,司空灏走到桌前,摆手命宫人退下,端起冒着热气的粥碗,舀起一勺置于唇边,温度正合适,招呼道:“晏儿,不管什么事先放一放,过来吃粥。”

    韩子仪瞥一眼双眼灼灼的司空灏,又打量一眼面无波澜的晏回,暗暗想,不管晏回到底是不是断袖,宫微瑕的病一年后就好,到时便无需晏回,想到这里,韩子仪识趣地行礼告退,临走时还不忘嘱咐:“陛下还在寝宫里等候,请殿下用过早膳务必过去。”

    寝殿里只剩下晏回和司空灏。

    “晏儿,怎么还愣着?过来吃粥。”司空灏催促道。

    晏回看一眼司空灏,他的面容温暖含笑,心情似乎很愉悦,晏回心思转动,他正好趁这个时机告诉司空灏离朝目前的局势,迈步走到桌前,看着司空灏一笑:“玄鹤,你也坐下一起吃吧。”

    晏回说着坐下来,见司空灏将粥碗推给自己,只觉得面前药香扑鼻,低头舀起一勺,认出几样熟悉的药材,“当归,黄芪,还有红枣。”不由一笑,眼睛看向司空灏,“玄鹤从什么时候起也开始用这类普通的药材?”

    司空灏执起筷子,正为晏回夹菜,闻言笑着答道:“别看药材普通,贵在配比得当,快喝吧,凉了就伤胃了。”

    司空灏言语之间,目光里带着浓浓的关切,如同一位温厚的兄长,晏回容色微动,不禁想起多年前,司空灏也曾这般催促自己吃饭,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低头喝了一口粥,感觉粥里除了有药的苦涩之外,还有一股清透甘甜的花香,不禁赞道:“这粥的味道很特别,莫非玄鹤加了花瓣?”

    司空灏看着晏回眉眼间自然流露出的笑容,心神一阵恍惚,答道:“说对了,而且不是普通的花瓣,这粥里我还特意添加了雪莲花的花心,不但健脾补血,而且也会令皮肤越来越白细。”司空灏说着,灼灼的目光从晏回的脸上滑移到颈部,晏回脖颈上的肌肤比脸上的面具还要光洁许多。

    在司空灏不假掩饰的目光里,晏回的眉毛几不可查的轻微一皱,低头喝了两口粥,余光见司空灏并未动筷,于是道:“玄鹤,你怎么不吃,是不是南疆的饭菜不合你的胃口?”

    司空灏注视着晏回,答道:“怎么会?南疆的饭菜精致香甜,是我刚刚吃过了。”

    晏回眸珠微转,试探道:“玄鹤,你觉得南疆如何?若是让你今后永远留在这里,你,愿意吗?”

    司空灏眸光变得深邃,深深注视着晏回。

    晏回收住笑容,决定将事情和盘托出,语气认真道:“玄鹤,其实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你来南疆当天,司空玥便向南疆发兵,而且还传信给齐王,要他——登基。”晏回的语速越来越缓慢,这远比他想象的更加难以说出口,登上龙椅一直是他多年的梦想。

    寝殿里死一般安静,晏回低头看着面前的粥碗,他这样做虽然是为了保护司空灏,却也是自私的,司空灏若是还当皇帝,不但司空玥那一关难过,而且他自己也会再次陷入之前的尴尬境地,所以他只能痛下决心。

    眼前紫衣一晃,握住勺子的手被司空灏的大手包裹住,晏回怔了一下,抬头看去,只见司空灏举止从容,神情里更是一片平静,既没有恼恨,也没惊慌,晏回不禁愣住,“你——”难道他早就知道了?什么时候?

    司空灏将晏回的手紧紧握住,神情认真道:“晏儿,我来南疆之时便已做好打算,当皇帝也不过如此,还不及我做鬼谷谷主来得逍遥自在,我会留在南疆,同你一起守护它。”

    晏回不禁一阵感动,自动忽略掉司空灏话语里的别样意味,暗想,他若看得开,事情就好简单多了,眉眼含笑道:“好啊,一言为定,而且,你救了宫微瑕的命,他一定不会亏待你。”

    司空灏深深注视着晏回的笑颜,薄唇微启:“晏儿,碧澜江上的离军你不必担忧,我已经提前做好安排,不出两日,离军一定会撤退。”

    晏回微讶,看着司空灏胸有成竹的模样,忽然想到,司空灏虽然手中没有了兵权,但是鬼谷的势力却不容小觑,心中担忧,他想怎么对付司空玥?

    却听司空灏又说道:“晏儿,从此我们便在这里长相厮守,不再分离。”语音里饱含浓情,说完,执起晏回的手置于唇边。

    晏回听在司空灏直白的话语,看着他出格的举动,无异于平空惊雷一般,难道自己的态度还不够明确?在手背触上司空灏嘴唇的一刹那,晏回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执起碗中的瓷勺,看来他有必要说清楚些:“玄鹤,我们虽然亲如兄弟,但是毕竟只是兄弟,不可能永远相伴。”说完,清眸看向司空灏。

    只见司空灏眼中闪过一道凌厉,转瞬即逝,但还是被晏回捕捉到,晏回周身不由渗出一股凉意,看来自己的决定是对的,他还是没打算放过自己?望着粥碗凝神不语。

    “怎么不吃了?要我喂你?”司空灏突然启唇,声音里隐隐透出几分沉冷。

    晏回菱唇紧抿,深知司空灏绝不是说着玩的,舀起一勺粥喝下去,只感觉满口的苦涩,却没有一丝甘甜的味道。喝完药粥,时间已过了午时。

    晏回独自乘着轿辇前往宫微瑕的寝宫,司空灏说他气血不调,去御医院配药去了。

    宫门前的太监没有进去通禀,而是直接请晏回进殿,晏回快步走进寝殿,原本他还在问宫微瑕的身体担忧,但是,在见到宫微瑕的那一刻起,晏回的心情不由一松,两天没见,宫微瑕已经一改病弱无力的模样,不但面颊红润,长目有神,而且此时正坐在推车里,宝儿手扒着宫微瑕的衣袍,还在撒娇。

    “不嘛父皇,宝儿也要去温泉谷,您就带宝儿一起去嘛。”宝儿奶声奶气央求。

    宫微瑕唇边漾起了笑,拍着宝儿胖乎乎的小手,道:“宝儿若是听话,父皇可以考虑带上宝儿。”

    “父皇,你说的真的吗?”宝儿乐得蹦起来,招来菱妃责备的目光。

    “父皇何时骗过你,和你母妃下去准备吧。”宫微瑕和煦带笑地说道,长目却已看向翩翩走来的晏回。

    菱妃抬杏目看一眼晏回,转身拉起宝儿的小手,柔声道:“宝儿,随母妃回宫里准备,我们一会儿就随你父皇启程。”说完朝宫微瑕福礼告退。

    宝儿拍着小手,乐得咯咯笑,转过身时才看见晏回站在面前,小眉头皱起来,错身之际,朝晏回做了一个鬼脸,晏回不禁挑眉,看来他被这小孩记恨上了,心中猜测,从宝儿的相貌看,同菱妃有七分相似,而且菱妃对宝儿关爱体贴,看来这孩子是菱妃的无疑,不过,宝儿的父亲是谁?

    菱妃领着宝儿离开寝殿,寝殿里只剩下宫微瑕和晏回。

    宫微瑕始终勾着唇,长目注视着晏回,“无暇,皇兄不在的日子里,南疆就拜托你了,还有——”

    说话间,宫微瑕从颈上解下一个灰黑色的什物,看着晏回表情严肃,“这是可以调动二十万军队的兵符,皇兄从来不离身,今日交给你,你要小心保管。”将兵符递向晏回。

    晏回略一犹豫,自己最多也不过是暂时代理,宫微瑕没必要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自己,目光看向那兵符,不过寸许,由黑铁打造,上面雕刻着繁复的龙纹,看上去很是神圣。

    “宮无暇,我还没答应呢!”晏回不客气指出。

    宫微瑕对晏回的话不以为意,继续说道:“无暇,寡人需要静心休养,所以兵符还是交给你代为保管,你接下吧。”宫微瑕说话之间,中气显得越发不足。

    晏回这才迈步上前,将兵符沉甸甸接在手中,指尖无意中碰触宫微瑕的手掌,依然是冰凉头骨,晏回不禁皱眉,目光看向宫微瑕,这才发现,他的面颊和唇虽然现出红润的色泽,但是和额头脖颈上苍白的颜色形成鲜明对比,显然那是涂过胭脂的。

    晏回的心不断一沉,看来司空灏说的没错,他的药只能暂时吊住宫微瑕的命,现在事不宜迟,他必须立刻前往温泉谷调理,说道:“陛下准备妥当了?现在就出发吧。”语音里透出焦急。

    宫微瑕闻言不由勾唇,应道:“也好。”

    抬手打了一记响指,莫邪和黎德在推车前现身,宫微瑕的目光落在黎德身上,长目微闪,启唇道:“黎德,从今以后,你的主人就是皇太弟,你对待他要像对待寡人一样尽心竭力。”

    黎德微微一愣,看一眼宫微瑕,他的神情里透出不容违背的威严,长目看向自己时带着警告,黎德心念一闪,他是宫微瑕的死士,除非宫微瑕死,否则是不会另认其他人做主人的,应了一声:“是。”

    低头走到晏回面前,语声恭敬道:“主人,请受属下一拜。”说完单膝跪倒在地。

    晏回不动声色看着跪在面前的人,宫微瑕只需交待黎德保护自己便可,根本没有必要让黎德认自己做主子,压下猜疑,晏回略一抬手,“黎德不必多礼。”

    莫邪这才闷声不响推起推车,晏回黎德在后面相随,几个人出了皇宫大门,此时宫门前的文武百官已经等候多时。

    恭立在大臣队首的是韩子仪,依然是一身官服打扮,看见宫微瑕坐在推车里,由远及近行来,眸光不由加深,眼见着推车在第一辆马车前停下,听见百官山呼万岁,韩子仪这才后知后觉地随着众臣跪倒在地,想到分别在即,心中不禁怅然。

    宫微瑕移目扫视群臣,低沉的声音道:“宣旨。”

    黎德迈上前一步,从袖子里抽出圣旨,展开来宣读:“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寡人自幼时登基为帝,于今已有十五载,当年寡人年幼被奸臣欺侮,先皇后为了救寡人性命惨遭乱党屠戮,寡人深感先皇后之恩,一刻不敢懈怠,经过多年韬光养晦苦心经营,终于肃清乱党重整朝纲,不负先皇后重托。然,现在身体每况愈下,寡人愈加感到力不从心,所以决定离京静养,今日将皇位禅让给皇太弟宮无暇,众卿当似辅佐寡人一般,尽心尽力拥戴新皇……钦此。”

    宫门前死一般寂静。

    晏回眉头深锁,宫微瑕的旨意里明显没有指出一年之期,而且那晚只说是代理朝政,并没有提到禅位登基,目光看向推车之上,只见莫邪已经从推车上抱起宫微瑕,迈步登上马车,车帘随后放下,莫邪身形一闪已经坐在马车前。

    车内传出宫微瑕的声音:“请右相送寡人一程。”

    韩子仪闻言身体猛然一震,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马车,一时间怀疑自己听错了,直到宫微瑕重复一遍,韩子仪这才确定,声音微颤地应了一声,从地上站起身,快步走到马车前,撩车帘登上马车。

    莫邪扬起马鞭,随着一声清脆的鞭声,骏马扬起四蹄顺着大道跑下去,第二辆马车紧随其后,再后面,两队骑兵护卫紧紧跟随。

    直到此时,众大臣才反应过来,跪在地上齐声高呼:“恭送陛下,愿陛下康健,早日归来!”

    然后,又齐刷刷转向晏回:“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声如山响。

    晏回菱唇紧抿,隐隐感觉被宫微瑕算计了,想去追上马车,然而脑海里闪现宫微瑕苍白无力的面容,心中涌起一抹复杂。

    南都热闹的街路上,马车队伍不疾不徐前行。

    车厢里,宫微瑕身若无骨一般懒懒地靠在座椅里,手支着下巴,长目微阖,韩子仪则在对面正襟危坐,眼睛一瞬不瞬注视着宫微瑕。只见方才还是一张神彩焕发的容颜,现在看来已经暗然无色,心中诧异,暗想,或许是因为车内光线原因。

    宫微瑕忽然毫无预兆地挑起眼皮,清泠泠的目光看过来,韩子仪眸波微颤,连忙移开视线,心快跳不止。

    “子仪,我们君臣也快十年了,这些年来,多亏有你为寡人出谋划策,跟随在寡人身边,这份忠心寡人铭记在心。”

    韩子仪的心一阵快跳,自宫微瑕扫灭两王之乱,就再没有这般亲近地叫过自己的名字,脸上不由露出和煦的笑:“陛下言重了,陛下就是臣的天,不论时过境迁,臣只会一心为您着想。”

    宫微瑕颌首:“子仪,寡人走后,无暇就承蒙你多费心了。”

    韩子仪微笑道:“这是自然,微臣一定尽心竭力辅佐殿下,直到陛下归来。”

    宫微瑕微微皱眉,瞥一眼韩子仪,加重语气:“寡人的意思是从今以后,你都要忠心辅佐无暇,就像辅佐寡人一样。”

    韩子仪愣住,目光看向宫微瑕,见他面容凝重,不似说笑,心不禁一沉,故意不去探究宫微瑕话语里的深意,坚持说道:“微臣会一直等待陛下康复,平安归来的那一天。”

    宫微瑕脸上闪过一抹冷色,长目不悦的眯起来,低声斥道:“聪敏如你,难道也被寡人刻意作出的假象迷惑?寡人命不久矣,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韩子仪只觉得晴天霹雳一般,一股疼痛蔓延至五脏六腑,眼睛定定的看着宫微瑕,这才察觉,宫微瑕的面颊嘴唇是涂了胭脂的,终于明白,宫微瑕选择去温泉谷休养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想清楚这一点,韩子仪只觉得心好像破开一个大洞,森冷的风灌进来,眼前的人愈发模糊不清,口中吐不出一个字。

    马车还在前行,但是车厢里的气氛却是令人窒息,宫微瑕似乎并不觉得如何,继续交待遗言:“南疆皇室只剩下无暇一人,寡人既然将皇位传给他,他就必须肩负起帝王的职守,即使他不肯断了对司空玥的念想,后妃也是必须纳的,这件事交给你去办,宜早不宜迟,必要时可以去说服司空灏,那日他在御膳房忙了一天,又向寡人讨要蛊虫,若是寡人没有猜错,他是要制作忘情蛊,不过他还在犹豫……”

    韩子仪自始至终不置一词,眼睛盯着车厢一角。

    马车在城门前停下,宫微瑕一直在说话,此时已经倦了,淡淡地看一眼韩子仪:“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子仪请回吧。”

    韩子仪如若未闻,老僧入定般坐在座位里。

    宫微瑕眉头轻皱,叫道:“子仪?”

    韩子仪似乎这才如梦初醒般,双眼恢复了焦距,深深看一眼面前的人,垂下眼睑,不去探究心头翻涌的百般滋味,低声道:“子仪会按陛下吩咐的去办,请陛下放心。”

    宫微瑕颌首:“有劳子仪了。”声音里略显不耐。

    韩子仪依然僵坐在原处,眼见着宫微瑕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韩子仪心头渗血,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在宫微瑕心目中永远只会是臣子,除此再无其他,深吸了一口气,起身离座,弯着腰无声挑起车帘,克制住想回头再看一眼宫微瑕的冲动。

    “微臣告退。”韩子仪说完,迈步下了马车。

    耳畔再次响起清脆的鞭声,韩子仪转过身,怔然凝望,直到马车远远地消失在城门外,韩子仪仍然定定地望了良久,身旁的侍从忍不住小声提醒:“相爷回宫吗?”

    韩子仪沉重地点点头,脚步却没有挪动半分。

    夕阳西下,宫微瑕的马车驶进南疆西部的一座小镇。

    先遣骑兵早已预订好客栈,客栈里的房客皆已清退,莫邪抱起宫微瑕下了马车,进入一间上房,将宫微瑕轻轻放在床上,伙计端进来饭菜。

    另一边,菱妃抱着宝儿下了第二辆马车,颠簸了一天,宝儿已经睡着了,菱妃抱着宝儿进入另一间上房,安顿好宝儿后,命嬷嬷仔细照看着,转身出了房间,走进宫微瑕的客房,反手阖上房门。

    菱妃抬眸看向房中,房间里布置清雅,莫邪站在桌旁眼睛望向窗外,桌上摆的饭菜还冒着热气。

    菱妃迈步走到床前,只见宫微瑕阖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不过仔细观察,宫微瑕的脸色更加苍白,呼吸低不可闻,整个人显得了无生气,菱妃纤眉皱起来,莲步走到窗前,小声说道:“主子体力不济,一会儿等主子醒过来,你该为他输入真气。”

    莫邪闻言半晌不做声,眼睛依然看向窗外。

    菱妃不禁瞪起杏目,声音高了两分:“喂!莫木头,你又发什么呆?”

    莫邪皱眉,转过头看一眼床上,见宫微瑕没有醒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目光看向菱妃,低声说:“你小声点!主子他,他——”莫邪说到这里,声音卡在喉咙里,主子活不过这两日,可这样残酷的话,即使冷血如他,也没办法说出口。

    菱妃看着莫邪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愣住,他的神情里透出悲凉和绝望,这是她与他相识以来从未见到过的,菱妃的心不由一紧,伸手抓住莫邪的手臂:“主子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你告诉我!”

    莫邪的眼睑低垂着,极低的低声说:“主子没多少时间了。”

    菱妃闻言惊得不禁捂住嘴巴,身体摇摇欲坠,莫邪伸手扶住菱妃,菱妃如同柔软的小草无力地倒在莫邪的怀中,泪如泉水般涌出来,莫邪同样心酸,他也是在赶车时,听到宫微瑕和韩子仪的对话,才不得不相信,主子果然是时日无多!抬手抚上菱妃的背。

    就在这时,床上传来宫微瑕清冷的声音:“你们要亲热出去亲热,别在这里打扰寡人安眠。”

    一句话说得二人脸色齐刷刷一红,身体几乎是从对方身上弹开,莫邪抬袖子擦一把眼睛,红着脸走到床前:“陛下,伙计刚刚送进来饭菜,您现在用膳吗?”

    宫微瑕略一摇头,问:“人准备好了?”

    莫邪的身形微微一僵:“准备好了,是从御林军里挑选的,父母亲人皆已不在人世,人绝对可靠。”

    宫微瑕道:“很好,明日一早,你们便同他一起前往温泉谷。”

    菱妃刚刚拧了一块湿手巾,走到床前,闻言眼泪再次涌出来,红着眼眶道:“主子,温泉谷的温泉极富盛名,或许能够治好您的顽疾,您同属下一起去温泉谷吧。”

    宫微瑕长目瞥一眼菱妃,道:“寡人心意已决,你们不必多言。”

    菱妃和莫邪的脸色皆是一黯。

    宫微瑕又说:“你们到了温泉谷后,只需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便可找一个因由离开,寡人已经在西秦为你们置办了宅地,你们随时都可以过去住,不过,从此你们都要隐姓埋名,这里装着证明你们新身份的鱼袋。”宫微瑕说完,将一张信封递给莫邪。

    菱妃已经忍不住哭出声来,却又怕唐突了宫微瑕,连忙用毛巾堵住了嘴巴,都说主子为人心狠手辣,那都是对待敌人,主子待他们简直太好了,不但撮合了她跟莫邪,临死前,还为他们设想得这般周到。

    莫邪颤抖地双手接过信封,痛声叫道:“主子——”声音如鲠在喉。

    宫微瑕颇显不耐的瞟一眼在床前落泪的两个人,不禁后悔,早知道便不为他们置办宅地,哭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行了,寡人还没死呢,去把那名替身叫进来。”

    二人连忙收住眼泪,事实上他们作为宫微瑕的暗卫,平时是从来不会表露情感的,更别说这般痛哭,低着头行礼退出了房间,关上房门时,菱妃这才发现,手中还攥着那块湿毛巾,暗暗懊恼,这是要为宫微瑕净面的。

    莫邪带着那名替身,再次回到宫微瑕的客房。

    此时,宫微瑕已经坐起身来,后背倚在床头,打量站在床前的那名替身,他的身形很瘦,同自己极为相似,启唇问道:“你是自愿的?”

    那人连忙双膝跪地,回道:“小人是自愿的,小人的父母亲人死在乱党刀下,陛下诛杀了乱党,就是替小人为父母族人报了仇,小人甘愿自废双腿,做陛下的替身为陛下分忧。”

    宫微瑕颌首:“很好,你若忠心不二,寡人不会亏待你。”看一眼莫邪,“开始吧。”

    莫邪领命,取来一张人皮面具和化妆用的画笔粉黛,齐整整摆在宫微瑕面前,宫微瑕命那人坐下,那人只卑微地搭了一个床边,宫微瑕将一张人皮面具贴附在那人的脸上,一个时辰后,宫微瑕为此人易完容,再抬目看去,面容同宫微瑕几乎一模一样,唯一欠缺的是,身上少了宫微瑕那股浑然天成的雍容和高贵。

    宫微瑕眉头微蹙:“还是有待琢磨,莫邪,教导他的任务交给你了。”

    莫邪领命称“是。”再次问宫微瑕,“陛下,现在用晚膳吗?”

    宫微瑕摇头,默了片刻,吩咐:“抱寡人出去走走。”

    漏断更深,晚来风寒。

    莫邪依命抱着宫微瑕来到马槽前,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扶寡人上马。”宫微瑕命令道。

    莫邪略一迟疑,托着宫微瑕坐上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这匹母马性情温顺,平时,宫微瑕偶尔若是兴起,便会骑着它在御花园里走两圈,因腿上有疾,所以从来不会快骑。

    宫微瑕手拉马缰,感觉一阵阵头晕目眩,也不知是饿的还旧疾发作,勉强在马背上坐稳,抬目望向北方,唇边闪过一抹温暖的笑意,抬手拉上披风的帽子,面容隐在风帽的暗影里。

    莫邪紧紧注视着全身上下隐在深灰色斗篷里的宫微瑕,只见宫微瑕调转马头,催马出了院子,莫邪在宫微瑕身后紧紧跟随,一直跟着宫微瑕出了客栈。

    莫邪终于忍不住,道:“主子,不论您想去哪儿,请带上属下!”

    宫微瑕拉住马缰,回首看向莫邪,淡淡地说道:“莫邪,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从此寡人不再是你的主人,你不必跟着寡人。”说完,宫微瑕一拍马屁股,骏马哒哒哒不疾不徐跑起来。

    眼见着枣红马消失在寂静的街角,莫邪猛醒一般,飞身形追上去,一直追随着宫微瑕出了小镇。前方是茫茫荒野,宫微瑕的身体几乎靠在马鬃上,双臂抱住马脖子,一路向正北的方向跑去。

    莫邪看得心惊,边跑边叫道:“陛下,请等一等,属下送您一程!”

    然后宫微瑕如若未闻一般,头都没回,耳畔的叫声越来越近,宫微瑕随手扯下随身的玉佩,扬手抛向身后,莫邪连忙闪身避开,玉佩砸空,碰巧落在一块石头上,发出一声脆响,莫邪转头看去,只见龙纹玉佩碎成了四块,莫邪蓦地收住脚步。

    马蹄声音渐渐远去,莫邪想再次追上去,然而,目光看向碎裂的玉佩,脚下却不能移动分毫,看着宫微瑕的身影最终消失在北路尽头!

    ------题外话------

    周一下午五点前若是没有出结局下,就说明蛋挞卡文了,改在周二出结局。

VIP章节 086 大结局(下)

    此时,在位于南境的临安府衙,后院的房间里依然亮着灯盏,司空玥负手立在窗前,凤目望向窗外黑漆漆的夜色。

    房门外传来低不可闻的脚步声,随着吱呀一声门响,拂风推门进来。

    司空玥转过身来,道:“今天的消息传来了?”

    拂风回答:“刚刚传来,请王爷过目。”

    说着,拂风将手中的字条递给司空玥,心中暗想,这两天王爷都快魔障了,每天都要等南疆传信,看完信后才肯入睡,现在离朝和南疆处在高度戒备状态,不但两岸商船往来买卖都被迫终止,就连江面上也已戒严,若想从南疆传来只言片语难比登天,好在他在南疆水军里放了几条暗线,每到夜晚在江上巡逻值夜时,暗线便会将事先拴在箭尾上的密信悄悄射到离军船上。

    司空玥接过密信,走到灯下展开来观瞧,只见字条上同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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