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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冢(上_下古装)_by_奈斯-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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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头没尾的简信,只正中一段苍劲却凌乱的字迹,竟也是匆忙之中急急写就。

  “荼西渡口外五里泊有我远烈帮大船,金册亦在船中,与汪兄议定之后我与小笛将亲送汪兄火速入京,酉时三刻,见谅过时不候。”

  汪云崇一把将那信连带纸封狠狠摔到地上,喘出一口浊气。

  长荣帝失踪,身为长荣帝心腹的十二卫一定会在一夕之间被盯得死紧,这个时候若想立时回京,只有秘发而行,避开祺王视线。

  曾是十二卫建制以来最年轻总领的自己,居然被这两个人一步一步设计至此。

  更糟糕的是,除了依这陷阱而走,竟没有更好的办法。

  “现在是什么时辰?”汪云崇握住薛骏手臂,问道。

  “酉时一刻。”薛骏极少见到汪云崇如此暴怒,加之听闻皇上失踪早已是慌了神,一时主意全无。

  “该死!”汪云崇捏住右拳,浓眉蹙得死紧,凝神细思了片刻,忽的猛得推了一把薛骏,道:“快去叫上之冉,我们现在就走!快!”

  薛骏被他推得一个趔趄,随即夺门疾掠而去。

  汪云崇自石凳上站起,转身走进主屋,却在门槛前停了住,疾步回身捡起列潇云的信,走进屋中,取过案上搁置的青瓷茶杯,压在了正中的圆桌之上。

  富丽堂皇的大船在白波慢涌的江中随浪浮动,船头一面黑底紫印大旗,紫墨描出一个隐约的蛇形,被江风猎猎一吹,恍如凌空游弋一般。

  与这闲闲漂浮的大船不同,船上四处站了十几个远烈帮帮众,个个神情紧张,面带忧色。

  侧舱中钻出一个魁梧大汉,沉着一张肤色棕黑的脸,走到船头向远处眺望。

  浓红之中隐隐带上暗紫的天边阴沉一片,江面上被染上金红的白涛静静涌动。

  “庄堂主。”一个帮众凑了过来,向那魁梧大汉道:“已经二刻一分了。”

  “知道了。”庄虎青烦躁地吐了一口气,转身走到桅杆下,将那紫黑大旗收了下来,仔细地叠了个整齐,交给一边的随从。

  担忧地又向天边的水面上望了一眼,庄虎青快走两步踱到主舱前,抬手轻轻敲了敲门,得到应许之后推门走了进去。

  已是近暮时分,主舱内尚未掌灯,夕阳渐沉之后室内又暗了几分,有些不甚明朗。

  舱内的一张方凳上端坐着列潇云,慕容笛就势面朝列潇云跨坐在他的腿上,两人正不知在说什么。

  由明至暗一时目力还无法适应,庄虎青一进舱内便见得如此景象,加之少帮主从不避讳在他们面前与慕容笛做出亲密举动,一时竟呆了住,不知如何是好。

  慕容笛转脸过来,一对晶亮的眼睛在昏黑之中闪闪发亮,道:“劳烦庄堂主点个灯。”

  “是、是。”庄虎青连忙应声,寻了烛台匆忙点上。

  暖黄的灯光渐渐晕亮了整个主舱,庄虎青这才看清,列潇云的上衣已然褪到腰间,露出精壮的上身,微闭着眼略蹙着眉。

  慕容笛左手捏着一个翠绿瓷瓶,正自那瓶中倒出浅绿色的粉末往列潇云的肩窝处抹。

  棕褐色的肌肤上,赫然是一块拳头大小的青淤,且愈发有泛红的趋向。

  慕容笛紧了紧眉心,一边将那粉末轻轻抹开,一边道:“看这情形,怕是震到了经脉,你不老实呆上个十天半月,怕是好不了的。”

  “南叠枫本来就……咝……”被揉到痛处,列潇云身子一颤,龇牙道:“他那功夫本来就不好惹,何况又是盛怒之下,这力道……”

  慕容笛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拍了拍手弹去附着的粉末,自他身上下了来,向候在一边的庄虎青道:“什么事?”

  庄虎青这才回神过来,上前两步,向列潇云道:“少帮主,还差一分就三刻了,再等下去……怕是要被追上了。”

  列潇云浓眉微耸,看向慕容笛。

  “追上了么?”慕容笛眼风一斜,扫向庄虎青。

  庄虎青只觉后脊一凛,忙道:“还没有。”

  慕容笛轻哼了一声,挥袖走到一边的案几边,将那瓷瓶收进一个圆形的锦盒之中,回头道:“那就等到酉时三刻整。”

  “是。”庄虎青完全不敢与这样凌厉的眼风直视,慌忙低下头,匆匆退了出去。

  方刚打开门,就见一个自己堂中的兄弟三步并作两步地疾奔而来,庄虎青脸色一沉,三两步走出主舱,向那人问道:“怎么了?”

  “有只小船渡过来了!”

  庄虎青连忙奔到船栏边眺目一望,果见一只小巧木船轻摆而来,瞬时脸色顿展,向一边的帮众道:“快,放悬梯下去!”

  长长的悬梯搭落,小船轻晃着徐徐靠近,汪云崇、陆之冉和薛骏依次攀爬而上。

  主舱中的列潇云和慕容笛听得外面这动静,双双推门而出。

  伸手把最后的薛骏拉上船,汪云崇直起身来,与迎面而来的慕容笛和列潇云对峙半晌。

  英挺的俊眉并没有蹙起,棱廓分明的唇也并未有丝毫的抿紧,他就这么垂手站着,神色稳淡,平静得看不出半分的不悦或焦急。

  但是,一双锐利深沉的眸子中,却是骇浪惊涛,让人无法逼视。

  慕容笛脸上的灿笑也被这样霸纵的目光盯得生生黯淡下去几分,侧头略略偏开了几分视线。

  不等几个帮众将那悬梯收好,沉稳的大船已然匆匆开动,向西驶去。

  列潇云上前两步,道:“汪兄果然守时哪,哦,以汪兄如今的身份,在下这般称兄道弟似乎不太合适了。”

  汪云崇抬眼扫了他一眼,森然道:“我人已到此,列少帮主难道不践诺么。”

  “呵呵呵,”列潇云笑出声来,道:“汪兄说的是,说的是。那就请薛大人和陆大人先到内舱休息片刻,汪兄,这边请。”

  薛骏与陆之冉从未与列潇云二人照面过,头一次见到竟是要搭远烈帮的船取道回京,这实在是匪夷所思。虽是对汪云崇的话深信不疑,但却也不知汪云崇到底用什么跟这二人做了交易,因此上船之后亦是小心提防,此时听列潇云要将汪云崇一人请走,顿时都是一凛,看向汪云崇。

  汪云崇微一摆手,道:“照他说的做,不用担心。”

  这是在远烈帮的船上,怎么可能不担心?薛骏与陆之冉对视一眼,脸上各有忧色,薛骏转过头,正要开口,却见汪云崇头也不回地当先往面前的主舱里钻了去,只好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与陆之冉跟着庄虎青走向一边的侧舱。

  汪云崇走到主舱内的圆桌旁,放眼在屋中扫视了一圈,转回身来,向跟随而入的列潇云和慕容笛道:“金册呢?”

  列潇云反手关上房门,道:“汪兄何必着急,这里距京城还有些路途,我们不妨先来商量商量合作之事。”

  “列潇云,不要消磨我的耐性。”汪云崇向列潇云踱近两步,冷森道:“为什么非约在酉时三刻,赶得如此紧?”

  列潇云轻轻一笑,道:“汪兄这是嫌我们走得太匆忙了?啊……”列潇云一拍脑门,恍悟道:“莫非汪兄还没来得及跟南公子告别?”

  话音未落,但见面前一道身影已经直迫了过来,列潇云脚下疾移半步,正要发左掌接住直冲而来的一拳时,左肩却猛地一抽,顿时整条左臂都软了下来。

  一瞬之差,汪云崇改击为拿,一把扣住列潇云右肩肩井穴,发力一推将他按到木墙上。

  这一推劲力着实不小,列潇云后背撞上结实的木板,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连带着头也有些晕沉起来。

  列潇云皱着眉龇牙起来——他娘的,忘了自己正受着伤了!

  而且——列潇云横了一边的慕容笛一眼——这给自己抹的伤药之中怎么会有软筋的成分!

  慕容笛毫不在意地在一边的木椅上闲闲坐下,也横了列潇云一眼回去,道:“我说过,你得老实上十天半月的。”

  汪云崇冷冷斜了列潇云的左肩一眼,道:“你有伤?”

  列潇云哼了一声,一斜嘴角,道:“开罪了百川山庄的继任庄主,代价多少是要付的。”

  汪云崇扣住列潇云右肩的指节一紧。

  列潇云与枫的武功绝不会差距到连一招还手之力都没有,那么……是多蚀心透骨的痛,才让他把列潇云伤至如此?

  而自己却还不曾问过他,是不是也受了伤。

  烦乱地一把推开列潇云,汪云崇走回桌边,按着桌角坐了下来,道:“说你们的条件罢。”

  “汪兄果然爽快。”列潇云揉了揉受伤的左肩,也走到那圆桌边,拉开汪云崇对面的椅子坐下,将两只手往桌案上一搁,道:“条件很简单,待我们攻入阳灵教总舵之时,请汪兄助我们一臂之力。”

  “攻入阳灵教总舵?呵,列少帮主好大的口气。”汪云崇一挑眉尾,道:“难道列少帮主胸中已有必胜之算?”

  “汪兄是运筹社稷之人,这区区小事就不劳汪兄费心了。”列潇云勾起一边嘴角,道:“到时,还请汪兄务必只身赴会。”

  汪云崇抬眼盯住他,凌厉霸纵的眸中闪着意味不明的幽光,道:“你信我?”

  列潇云放声笑了起来,道:“只要是值得信的人我就信。汪兄?”左手一摊,挑眉示意汪云崇给自己答案。

  “好。”汪云崇应得全无半丝不决,也向列潇云摊出左手,道:“金册给我。”

  列潇云已得汪云崇千金一诺,勾唇一笑,从怀中摸出那本紫金薄册来,双手递给汪云崇。

  汪云崇接了过来,自封页至底页一丝不苟地认认真真将金册验了个遍,一边合上册子,一边抬头道:“是什么人在追你们?”

  列潇云眉间难得的微皱了一下,随即“呵”得笑了一声,道:“为了替汪兄取回这本册子,邓吉把黎岱渊手下的右护法宋宗翼给捉了,现在,小笛的身份估计是藏不住了。”

  阳灵教么……?

  汪云崇将金册收入怀中,站起身便向门口走去,正要推开屋门时,手却一顿,转身向屋内两人道:“既然约定要攻进阳灵教总舵,两位可千万要挺住一些,好端端活到彼时。”

  列潇云与慕容笛神色皆是一凛,汪云崇却已推门而出,扬长而去。

  侧舱之中孤灯一盏,摇曳的烛火随着轻摆的船身明暗不定,沉寂的空间之中,只闻烛花的轻响和船下水浪断续的撞击声。

  薛骏换了个坐姿,有些急躁地拧了拧眉,刚想转头对陆之冉说些什么,却听房门一阵“吱呀”,汪云崇凝着脸色推门而入。

  两人齐齐站起,陆之冉三两步奔了上去,道:“崇哥……”

  汪云崇竖手一立,阻了陆之冉的话,然后自怀中掏出那本紫金薄册,道:“什么都不要说,我给你们看一样东西。”

  屋中的沉静忽得被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打乱,室内三人一齐抬头,望向房门方向。

  闷重的叩门声传来,呼延铎紧了紧眉,道:“是展庭,啸儿,去开门。”

  呼延啸起身走到门口,一边伸手将房门拉开,一边道:“什么事?”

  展庭一见呼延啸,低头行了半礼,抬头时脸上神色慌张,张了张嘴,却犹豫着没有说话。

  “枫是自己人,你有事就说罢。”呼延啸回头看了一眼南叠枫,转头向展庭道。

  “是。”展庭点点头,续道:“京城来的消息,说是长荣帝已失踪三日,现在正是祺王爷摄政。”

  屋中三人顿时一齐惊住。

  好端端的,皇上怎么会突然失踪?!

  怎么可能?!

  坐在床上的南叠枫突然掀开薄被翻身下床,胡乱系上腰带就往门外掠了出去。

  “枫……”呼延啸一字刚唤出口,南叠枫早已奔离寒花院,不见踪影。

  慕莲院的大门半开着,门上的铜环还在微微地轻颤,可想而知是被怎样焦迫的猛力迅然拉开。

  南叠枫跨步而入,反手将大门重新掩上。

  夕阳猛的一沉,掉落天之涯。

  再高深的内力也无法在昏晚交替的一瞬适应目力。

  就像再冷静的神志也无法这样莽撞的不辞而别后理智思考。

  南叠枫倚着门柱席地而坐,看着天上朦胧的缺月渐渐明朗,青灰的石板散出被雨夜浸刷的凉意,透过单薄的衣料侵入皮肤。

  皇上无端失踪,曾被皇上视作肱骨的他会心急如焚不顾一切地赶回京城,于情于理都是应该。

  可是……他已经不再是十二卫总领,就算赶回了京城,凭一己之力要找回已失踪三日的皇上、与祺王对抗,无异以卵击石。

  “呵。”南叠枫垂下眼来,叹出一声轻笑。

  经过那样胡乱的一夜,在原委未清、解释未及之下他就这样抛下了自己孤身赴京,而自己却还忍不住为他担心。

  数月来如此亲密缠绵地朝夕相处的人,彼此之间,竟没有可以用以佐证的许诺。

  深陷情中的人都以为,许诺不过是冗余的世俗之物,但当这样突如其来的离别逼临,曾经口口声声的喜欢却变得比什么都苍白。

  更糟糕的是,这样的苍白,还一直被自己错以为可以地久天长。

  如水月光倾泻而下,照进空洞漆黑的主屋,散出一丝惨白的微光。

  南叠枫顺着这月光转过头,目光跃上被月光照亮的圆桌,凝止在木桌上被青瓷茶杯压住的一张薄纸上。

  白纸的一角被拂入的晚风徐徐吹起,带起纸上墨迹淋漓的字列。

  南叠枫站起身,跨过门槛走到桌边,移开压在薄纸上的茶杯,手指滑过纸上简短而匆乱的几行字迹。

  ——荼西渡口外五里泊有我远烈帮大船,金册亦在船中,与汪兄议定之后我与小笛将亲送汪兄火速入京,酉时三刻,见谅过时不候。——

  金册……?

  这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会让他甘愿受列潇云和慕容笛的胁迫?

  虽然……乘远烈帮大船回京,是最出其不意的上上之策。

  院门一声吱呀,门上的铜环撞上木板,发出一阵细微的钝响。

  南叠枫转过头来,望向门口踱进来的人影。

  “枫,是我。”人影靠近主屋,清亮的月色投入,呼延啸温煦的脸赫然可见:“怎么不掌灯?”

  南叠枫并未应声,默然地盯着那信纸又看了半晌,将信递给了呼延啸。

  呼延啸接了过来,借着月光扫了几眼,耸眉起来,道:“这金册是什么?”

  南叠枫摇了一下头。

  呼延啸自知触到南叠枫伤心之处,忙止了这话头,将信纸递回给南叠枫,道:“祺王当政亦是顺理成章,如若找不到皇上,想要对抗祺王……怕是不易。”

  “何止不易,”南叠枫道:“当今皇上乃先皇独子,祺王爷亦是老祺王唯一血脉,如果皇上找不到,那祺王登基就是早晚之事。”顿了一顿,又道:“月前论武大典时百川山庄已答应与十二卫串通来往,前几日又收下了薛骏带来的麒麟紫金杯,与长荣帝一朝关系已是匪浅,祺王当政之后,恐连百川山庄亦是眼中之钉。”

  “祺王位子都未坐稳,百川山庄百年来根基雄厚,祺王近期之内应是不敢妄动。”

  “就算祺王不敢妄动,百川山庄亦要选择如何自处。皇上若是真的失踪,天下理所应当归于祺王,但百川山庄与皇上应诺在先,若是一夕之间倒向祺王,从此要如何立信于江湖?”南叠枫微垂下眼,复又抬起,道:“况且,能让皇上突然不见,谁知祺王暗中势力又有多少?”

  话音刚落,便听院门外一阵轻叩之声,一个清脆声音试探地唤了一声:“南公子?”

  屋中昏黑一片,但院门却是大敞而开,也无怪这小侍会犹豫。南叠枫干脆三两步走向院门,见是叶剪繁身边跟着伺候的侍童,挑了挑眉,道:“什么事?”

  那小侍向南叠枫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道:“庄主问南公子是否方便同进晚膳,顺便议几件事。”

  “庄主客气了,”南叠枫向小侍点了点头,道:“我这就过去。”说着抬了抬手,示意小侍在前领路。

  “枫。”呼延啸也跟了出来,唤住南叠枫。

  南叠枫顿步回头,挑起一边眉尾。

  “你这身上还发着热,父亲让我过来问你,今晚不如就去寒花院休息,也好有个照应。”

  南叠枫默然地看了他半晌,道:“好。”便跟着那小侍拐入小道去了。

  月过中天,子时过半。

  南叠枫站在寒花院的门前,正犹豫着已是深夜要不要敲门,院门却被无声地一把拉开。

  “呼延?”

  呼延啸上前一步,轻拉了南叠枫一把将他让进门里,指了指与主屋相隔一个精巧花圃的小屋,道:“也是你住过的屋子,都收拾好的。”

  南叠枫抬头望了一眼泛着暖黄光晕的小屋,精致的眉心微蹙起来,道:“世伯也还没休息?”

  呼延啸耸耸眉,道:“嗯,父亲他好像有话要跟你说。”

  南叠枫微微怔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往那小屋走去。

  原本今日一早呼延铎就将自己约到了寒花院,应就是有事要讲,却给自己发热昏厥一番折腾,弄得不及言说。

  轻手推开屋门,呼延铎正兀自坐在桌旁闭目养神,听得门口的动静便打开眼来,一双矍目炯然有神,丝毫不见半分倦意。

  “累了罢?”呼延铎向南叠枫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对面,移了杯淡茶过去。

  “小侄竟忘了世伯有事交代,让世伯空等这许久,实在不该。”南叠枫坐了下来,将那热茶兜在掌心,道。

  “不要紧,你有要忙的事。”呼延铎摇了摇头,道:“把手给我。”

  南叠枫依言撩起衣袖,将手伸给呼延铎。

  呼延铎按着南叠枫的手腕切了半晌脉,道:“所幸你内力深厚,这发热倒也去得快,此时探这逆气,果然是找不到了。”

  南叠枫用手背抚上自己的额头,果然已是微凉,而这发热是何时退去的,自己竟未察觉。

  呼延铎收回了手,道:“你这逆气既然自小就有,这么多年了也都一直相安无事,应是没有大碍,你不用担心。”

  “嗯。”南叠枫应了一声,端起淡茶来喝了一口。

  屋中一阵沉寂。

  许久,呼延铎开口道:“叶剪繁找你去,是为了皇上失踪的事罢?”

  “嗯,”南叠枫点头道,“只是知晓了些当日情形而已,眼下并无万全之策。”

  呼延铎也点点头,抬手给自己也倒了杯淡茶,润了润嗓子,道:“其实,世伯今天找你来,是想问件私事。”

  “私事?”南叠枫挑挑眉尾,道:“世伯跟小侄勿需客气,请说无妨。”

  呼延铎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呼延啸惯有的温软笑意,道:“原本这事在这当口也算是微不足道,但许是世伯年纪大了,事情憋在心里,总是觉得不痛快。”

  南叠枫点了点头,以示了解。

  “明日山庄庆典,你做为百川山庄继任庄主的事会正式宣出,”呼延铎略略一顿,道:“不知到时你师妹会否前来?”

  “嗯?”南叠枫未料呼延铎会突然将话锋转向水扬心,顿时愕了一下。

  水扬心身负遮天令,一旦离开京城就是九族连诛,又如何能来百川山庄?

  南叠枫牵出一丝苦笑,抬头迎上呼延铎探询的眼神,道:“扬心她……不便出京。”

  “不便出京?”呼延铎自这话中觉出一丝不对来,道:“为什么?”

  南叠枫看着呼延铎矍铄犀利的双眼,话到嘴边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因为遮天令。”

  “遮天令?!”呼延铎瞪大了眼睛,“离开京城就会遭十二卫追杀全族的遮天令?!”

  南叠枫点了一下头,便将师父临终绝笔、水扬心混入京城乐馆、两人潜入馔瑶馆九华宫、以及之后阴差阳错地让长荣帝误以为他二人知晓禄王一案内情之事都细细说了。

  听得屋外打更之声,方知子时已过。

  呼延铎手肘撑着桌子,一手扶住额角,长长叹出一口气:“前人欠下的恩怨,果然是埋不得的。我们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却到头来害得你们受苦。”顿了一顿,抬眼看向南叠枫,道:“你应这百川山庄继任庄主原是极好,皇上既知你们与禄王案无关,好歹卖百川山庄一个面子,也会罢了遮天令,可现在倒好……若是祺王临朝,还不知会生出怎样变故来。”

  “世伯不用太担心,遮天令在京城范辖之内只是软禁之令,何况扬心武功绝不输我,人也伶俐得很,祺王尚不知扬心身份,一时片刻还安全得很。”南叠枫将如今情势向呼延铎解释了一番,又道:“不知世伯为何问起扬心?”

  呼延铎摇了摇头,道:“还不都是为了啸儿。”

  “嗯?”南叠枫不解。

  呼延铎拧了拧眉,续道:“啸儿年岁也不小了,如今做着少当家,也在江湖上有了些名声,男大当婚,我着人给他看过几家姑娘,却始终未见他有动心的意思。啸儿母亲去得早,这事世伯我做起来拙得很,便权且拖着。后来见着了你,听说你还有个师妹,我当时便有打算让啸儿与她见上一面,只是一直未来得及跟你提起。”

  南叠枫唇角一紧,微垂下眼来。

  水扬心国色天香聪明伶俐,呼延啸青年才俊声名远播,的确是登对得很。

  可是……如果水扬心是阳灵教慕容凡敷的女儿,而呼延啸恰好是当年追杀阳灵教暗主的六大高手之后呢?

  呼延铎见他神色有异,怔了一怔,随即再次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啸儿很喜欢你。”

  南叠枫一惊,猛得抬眼起来。

  呼延铎摆摆手,道:“你长得与你父亲像成这般,啸儿会动心,倒也不怪,只是……”呼延铎紧了紧唇角,犹豫了片刻,才道:“啸儿将来要承这家业,需得……有良人扶助才行……”

  南叠枫神色微黯,垂下眼来。

  呼延铎出言已然极是委婉,可这言语之中,却是再明白不过——呼延啸对自己不过一时动心,将来继承家业,还是要娶个当家主母才是。

  莫名地想起,当时知晓到呼延啸对自己的心意,也是汪云崇一语说破,还恶意地嘲笑自己愚钝。

  呼延铎见南叠枫如此反应,干脆将手中瓷杯搁到一边,道:“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世伯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

  南叠枫抬头看向呼延铎,星眸之中璃光烨烨。

  “男婚女嫁,自古即是天循之法,接代传宗亦是顺应天理之为,你父亲虽与禄王纠缠数年,最后不也是留下了你么。你跟汪云崇正是年少气盛之时,彼此正好遇上,动心也就动心了,但你们两个男人,要怎么过一辈子?之前你们好得正是时候,世伯也不便与你多说,现在他一声不吭地回了京城,你若再孤意执迷,可就不值了。汪云崇此人,眉端辅犀骨极明,地阁丰腴,聚人气、成大业,命定是贵不可言,这个关头他还敢顶着祺王之势以布衣之身入京,想必已握有必胜之法,定能重归朝堂。”呼延铎轻呼出一口气,拍了拍南叠枫的手臂,道:“你们两个,一个注定是身处庙堂的权贵,一个今后将是高居武林至位,就算在了一起,要如何相守,如何承担世人之言?叠枫,明日即是山庄庆典,从今往后你的人生将不再是为自己而活,汪云崇这个时候离你而去并非是坏事,而是对你们两个都好的决定。”

  南叠枫微微拧了一下眉,只觉眉心跳突,额角胀痛得厉害。

  呼延铎长言累句说得字字清晰,可为什么觉得这句句之中,尽是自己不懂的道理?

  师父过世之后根本无意扬名江湖的自己,为什么会偏偏走到了这个地步?

  如果那个二十五年前追杀阳灵教暗主的人不是自己的师父,如果那个被追杀的暗主不是禄王爷,如果那个在最后救走禄王的人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自己……是不是就可以置身事外,全不理会?

  还是……就算是如此也可以全不理会,由他水起风生,天下变色?

  头痛欲裂,真的头痛欲裂。

  南叠枫扶住额角,微闭了会儿眼,这才打开双目看向呼延铎,道:“世伯的话,小侄记下了。”

  呼延铎本欲再说什么,却被南叠枫这一句话给搪了回去,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道:“世伯也不图你当下便即豁然,能想想就好。这么晚了,明日庆典想必也不轻松,你这发热还未好透,赶紧休息罢。”

  寅时,夜色深浓。

  京城东面的一处羊肠小道上连贯疾驰着三匹黑骑,马蹄之上都裹上了厚布。

  黑骏呼掠而过,扬起一阵啸风,却未发出半点声响。

  领头那匹马上之人躬身策马,全身紧绷,不时抬头望一眼夹道两边的屋檐,眉间紧蹙。

  那屋檐之上,与他三骑几乎并列而行着两人,凭着高巧轻功无声无息地疾奔于屋脊之上。

  那二人所过之处,不时闻见一二声不知何处发来的闷哼,随即湮没在沉夜之中。

  三匹黑骑一阵怒奔,霎时转出小巷,直取前面一座敞阔府宅。

  院前两个守卫好容易辨认出黑暗之中猛奔而来的三骑,正要拔出兵器上前,鞍上两人忽得齐齐一个翻身疾跃,一人挟住一个守卫,一把捂上了嘴。

  其中一个守卫已然认出了这将自己按住的人是谁,说不出话来,只好瞪大了眼睛。

  薛骏咧嘴一笑,捂着那守卫嘴的手却不肯松开,道:“两位好兄弟,睁大眼睛看看这是谁回来了。”

  一匹棕黑大马放缓马蹄闲踏而来,鞍上跨坐一人,俊眉朗目、意态纵横。

  两个守卫胸中一热,连带着眼眶都红了,梗着喉咙模糊不清地唤了一声:“崇哥……”

  汪云崇勾唇一笑,翻身跃下马来。

  几乎同一瞬,右首墙檐之上也跃下两个黑影,那两个守卫方刚一凛,已被薛骏陆之冉再次按住,示意不要出声。

  两人一把扯下掩面黑巾,正是列潇云和邓吉。

  汪云崇转向他二人,道:“列少帮主果然言出必行,汪某在此谢过了。”说着躬身一揖。

  列潇云倒也大大方方地受了这一礼去,笑道:“既说好了亲送汪兄入京,自然不是妄言,这一路上我与邓吉一共遇上十六个黑衣人,依照与汪兄约定,尽数制穴打昏,不伤及性命。”

  “十六人?”汪云崇听到这个数目也有些微讶,挑了挑眉,道:“列少帮主可看出是何人指使了么?”

  列潇云摊手一笑,道:“可惜汪兄不让小弟我带回去一个,不然吊起来让小笛问上两天,立时就能知道个清清楚楚。”

  不用想也知道,列潇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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