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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冢(上_下古装)_by_奈斯-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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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卫军仰头将碗中的酒一气儿干了,抹了抹嘴,道:“陆大人,这酒坛就放这儿罢,您尽早回府去,想来几位大人都还等着您齐聚呢,崇哥这回的打赏都够兄弟们花个半年了,值这几个时辰也没什么。”
另一卫军也端着酒碗笑道:“是啊,崇哥今年可是大喜,以后顶个驸马的名头,咱们可都跟着沾光了。”
“是啊,想来卫督府今晚是大庆,可惜咱兄弟几个没法儿凑了……”
“驸马?”南叠枫陡然一惊。
陆之冉淡淡看了挑出驸马话头的那卫军一眼,看得那人立时闭了嘴,随即道:“皇上还没正式下旨赐婚,你们也别到处乱说。”转向南叠枫,道:“崇哥最近事多,想来还没来得及告诉公子,这几位兄弟的话,南公子随便听听就好。”
南叠枫默然凝眉,应声微一点头。
陆之冉拱手道:“如此,便不打扰南公子与水姑娘了,告辞。”然后叮嘱了几个卫军几句,转身往卫督府方向去。
“陆大人……”
陆之冉转过头,寻声望向南叠枫,询问地一挑眉。
“烦请陆大人代在下向汪大人道声喜。”
“好。”陆之冉应了一声,快步而回。
水扬心的手艺极好,这南叠枫一直都是知道的。
两人难得聚在一起,还是大年三十,水扬心亲自掌勺,做了满满一桌,心情颇佳。
南叠枫却似乎独独钟情于面前的笋片,心事不轻。
水扬心停下著来,道:“不合口味?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挑嘴了?”拿过南叠枫面前瓷碗,盛了两大勺汤。
南叠枫摇摇头,端起汤咕咚咕咚地喝了,不太想破坏气氛,扒了几口饭,却愈发食不知味,终于放下筷子,道:“汪云崇要做驸马的事,你可知道?”
“哼?”水扬心也吃惊不小,咬着筷子瞪起眼睛来,“谁说的?”
“方才在门口听几个卫军说的,陆之冉也未说不是,应该不假。”
水扬心歪头想了片刻,道:“皇族之中,适龄未嫁的公主只有一个,如此看来,配的该是清北公主。”
“清北公主母家五代为卿,这一代的柴闻厚已经是户部总代,确实显赫。”南叠枫干脆放了竹筷专心说话。
水扬心看着南叠枫放了筷子,微微挑了挑眉,道:“看来这婚事祺王爷也参与了不少,这一着下得真妙,一下将柴闻厚和汪云崇都拉了过来,果然厉害。不过……这对汪云崇也没什么坏处,他现在头上悬着皇宫失窃的案子未了,此时联上清北公主和柴家,别人也不好妄加非议了;再者,与柴家联姻,前途只能更好,任谁都是要偷着乐的。”
“嗯……”南叠枫点了一下头。
水扬心觉出不对来,凑近道:“汪云崇跟清北公主这婚事,有什么不对么?”
“是没有……”南叠枫摇摇头,道:“这皇家的事,你我也说不清,且先看着罢。”
水扬心被南叠枫这反应懵了一下,顿了半晌,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撇了撇嘴。
许是两人又要别过一阵子,南叠枫这顿饭吃得有些意兴阑珊。
离开悠莲馆,信步走回卫督府,已是戌时刚过。看着张灯结彩的屋面瓦檐,耳边传来觥筹交错的撞杯声,恍然觉得很是格格不入,转身便转入客院。
房中烛火透亮,映出一个人影来。
南叠枫皱皱眉,有这等胆子坐在他房里的,除了汪云崇不做第二人想。
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屋,汪云崇倒先转了出来,笑道:“大年夜屋中不掌灯可不吉祥,我来给你添几盏烛。”
南叠枫这才走进来,道:“在下客居此处,吉不吉祥也无所谓,不过……还是谢过大人了。”
进了屋来,方发现正中桌上摆了一个小巧食盒,内中红枣、柿饼、杏仁、长生果、年糕等吉庆的糕点瓜果一应俱全,做得也极是精巧。
略略吃惊,抬眼看看汪云崇,后者笑意懒散,坐了下来,道:“怎么说也是新岁即至,尝一点讨个好彩头罢。”
南叠枫也坐下来,夹了一小块年糕放入嘴中,却不知是这年糕的味道太好还是心不在焉,竟兀自出起神来。
汪云崇见他垂下睫来半天不出一声,奇怪道:“嗯?发什么愣?不好吃?”
“不是,”南叠枫摇头,道,“我在想明年百川山庄庆典的事。”
“在想要怎么回绝叶剪繁?”
南叠枫抬起眼,灿亮的星眸映出点点烛光,道:“在考虑……是不是可以答应下来。”
汪云崇闻言一愣,耸着眉看了南叠枫半天,忽然不知想起什么,叹道:“果然是形势比人强……”
“那大人呢?”
“我怎么?”
“新岁已至,大人不久将与清北公主成婚,与叶剪繁百川山庄之约,不知还能成行否?”
对于南叠枫知道赐婚一事,汪云崇并不意外,陆之冉犒赏卫军回来时已经提过了,但他此时说起百川山庄之事,自己这几日忙于公务和应对清北公主,尚不及思虑至此,于是一时哑然。
南叠枫料他多半便无法亲自再去,觉着这个话题再进行下去也是无益,当下偏过头沉默起来。
汪云崇换了个坐姿,有些无法忍受这样的沉默,勉强笑了笑,道:“既然知道了,就说两句好听的罢。我知道你让之冉代过道喜,如今我人已在此,不妨就当面说了罢。”
南叠枫本是无心与他讨论此事,但这一句话听在耳中却极不舒服,转过头来,冷冷看着他道:“大人这几日好听的话还听得不够多?待要怎样好听,才能合大人此时之兴?”
汪云崇无端烦躁起来,端起面前早已冷透的茶水一气喝尽,吐气道:“靠裙带往上爬,借着联姻攀上五代为卿的柴家,为人不齿,对不对?”
南叠枫盯着汪云崇有些发恼的双眼,道:“在荆州时,大人曾问过在下是否付过真心,其时大人言真意切,着实叫在下羡慕。在下以为,如汪大人这般快意恩仇的人,至少会娶个喜欢的女子,却不想在此利害角逐之下,亦是低头妥协之辈!”说到后面,语调愈发顿挫上扬,本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竟自道出了激愤。
但听“砰”得一声炸响,面前一张红木圆桌断成两截,装糕点的精巧食盒掉落,散了一地的果仁碎屑,屋中顿时狼藉一片。
汪云崇胸中积压的怒气倾泻而出,断了一尺来厚的木桌犹自怒意不减,眼中微红,狠狠道:“果然是好话!”
南叠枫看着一地的瓜果碎木,冷笑不止。
蓦地觉得胸口衣襟被猛然揪住,南叠枫待要去抓,却觉整个人被向前一拉,几乎是被拖着拽到汪云崇面前。
南叠枫蓄力狠狠拍掉汪云崇扯着自己衣襟的手,两人之间距离不过寸余,气息交混,却皆是带着不可压抑的怒气瞪着对方。
“汪云崇,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你一个从未爱过人的人,又懂什么真心,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南叠枫星眸中灿光一滞。
“是啊,我是不懂!”自喉中硬挤出的一句话,几乎低不可闻,却偏偏又似狂喝而出,直叫人震颤得失魂落魄。
汪云崇连发愣都来不及,却忽然被南叠枫按住两肘,温润薄软的唇压了上来。
侵略性极强的厮磨,柔软的舌尖滑入,汪云崇反应过来,挣开两手的桎梏,拒绝这样被动的受制,俯身揽住南叠枫的腰,舌尖霸道地缠绕回去。
口中的每一寸都被细细地搜刮舔食,双唇毫不倦怠地抵住贪吮,企图耗尽气力磨光愤恨,不愿留给对方任何退却的余地,不知是谁的齿磕破了谁的唇,腥甜的味道蔓进嘴里,撩人的微痛引出更加激烈的纠缠,谁也喊不了停。
一个莺吟燕舞花街柳巷不曾留心,一个寡欲清欢江湖初涉未尝论情,两个尚不知心为何物的人如此可笑地争论起了真心,溃败得一塌糊涂。
颤抖的心跳失去沉稳,天地之间静得只闻此声,有节奏的跃响振聋发聩。
软舌被极尽挑逗地轻蹭着,越磨越深,南叠枫感到腰后箍着的手力道勒得极紧,几乎要勒出淤痕来,交缠着的左手亦被紧紧握住,紧得仿佛再加一分力,指骨就会碎裂开来。
就这样了结了,也好。
起过疯狂偏执的念头,就用更疯狂更偏执的事去忘记。
唇上的伤口在灼热的厮磨间愈发清晰,血流不止。痛最好了,最好痛到忘记此时所想此刻所为,最好痛到心中涌出的是何种情感,也顾不上计较。
感觉到汪云崇松开了握住自己左手的手,微凉的手掌探入衣领。
南叠枫按在他胸口的右手,掌心之中适时吐出绵软厚重的力道,轻轻一推。
汪云崇被推得倒退半步,分开的双唇扯出一条红色的丝线,艳丽得胜过了挂满卫督府的大红彩绸。
南叠枫的下唇溢出血来,顺着白皙的下颌流进细润的脖颈,划出一条惨红绝艳的轨迹。
南叠枫闭上眼,用手背抹掉那血痕,褐红的血污散开在白玉般的皮肤上,触目惊心,但那伤口却仍旧渗着血,再次滑下一道红线来。
汪云崇只看得不知是怔还是痴。
南叠枫放弃理会伤口,转过身收拾起随身物事来。
东西并不多,南叠枫三两下收整毕,唇上的血迹也干了,掏出巾帕沾水抹去,披上轻裘外袍,越过汪云崇投注过来的视线,看了一眼窗外的细雪。
良久,汪云崇才道:“今夜是除夕,何必急着现在就走,住到明日也不迟。”
南叠枫回过眼来,看着汪云崇,一言不发。
汪云崇轻叹一口气:“我送你出城。”
除夕夜,京城敞阔的大道上,两匹轻骑踏雪飞驰,蹄声隐没在街头巷尾的爆竹声中,苍凉无声。
守城的兵士验过汪云崇的令牌,虽是不解何人大年三十仍要出城,还是悉悉索索翻出钥匙开出小门,放了行。
南叠枫扬鞭催马,未回头一眼,径自踏出城门疾驰而去。
汪云崇驱马赶前两步,翻身下马,走到城门口,望着白裘蓝袍身影渐远,闭上眼仰起头,任冰冷的雪片掉落脸上。
谁翦轻琼做物华。春绕天涯,水绕天涯。
园林晓树恁横斜。道是梅花,不是梅花。
宿鹭联拳倚断槎。昨夜寒些,今夜寒些。
孤舟蓑笠钓烟沙。待不思家,怎不思家!
长荣七年元月,自初一开始,卫督府便恢复往日忙碌,来往官吏兵卒皆是行色匆匆,其中以总领汪云崇最甚,自大清早起便钻进主书房,常常忙到三更才歇,彻夜亮灯亦是常有之事,原本许多下属本分的案子都亲自过问处理,眉间眼里却也不见倦色。
京中高层人物已有些听闻了赐婚的消息,想想汪云崇与柴家的势力结合,不免有些心动,便有了拜访走动的意思,却无奈未入卫督府就给拦了下来,卫军都只一句话:新岁方至,总领公务繁忙,无暇叙谈,见谅见谅。
不过这赐婚一事仍旧只停留在传闻上,长荣帝云端尚未正式下旨,究其原因,乃是因为前阵子在边关连下三城的叶廷恭后来又生擒了前来盐池压阵的轩成左将军乐正飞,一举折掉轩成一支硬翅,当真是奇功一件。
于是,借着轩成兵溃休整的当儿,长荣帝云端召叶廷恭进京听封,拜为龙武大将。
封戍边将领,而且封的是龙武将军,应是大事一件,边关战事多变,叶廷恭回京一趟着实不易,况且在京也呆不上几日,于是赐婚一事,便被暂时搁置。
十五刚过,这日城外隔着十余里便可听到锣鼓震天,叶廷恭到京。
云端清早沐浴整肃衣冠,由十二卫随护,迎出华阳门五里。
叶廷恭远远见驾,慌忙翻身下马,一路步行而至,快步走到云端面前,领着一众将领刷刷跪倒。
云端朗声笑道:“廷恭,几年不见,你跟朕倒是越发客气起来了。”
叶廷恭仰起头促狭笑笑,经年戎马生涯淬出的黝黑皮肤和清亮的眼睛耀着夺目的光芒,道:“皇上莫要取笑微臣了。”
叶廷恭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子,因早年做过一阵子云端的太子伴读,所以与云端是相熟的。可说除了汪云崇,叶廷恭算是在云端身边与其同龄且亲近的第二号人物。
云端一面招呼叶廷恭平身,一面示意旁边落后半个马身的汪云崇上前一些,道:“廷恭,这是朕的十二卫总领汪云崇,前阵子可是赢过百川山庄论武大典的,你二人认识一下,都是朕的左膀右臂,以后在路上遇着,可别打起来。”
“早就听闻汪总领武冠群雄,佩服佩服。”
“叶将军横扫边关用兵如神,久仰久仰。”
正武殿骄风堂内,云端高坐龙椅之上,阶下一左一右站着汪云崇和叶廷恭。
屏退所有闲人,连个奉茶的小太监都不留,骄风堂内空空荡荡,云端打了个呵欠。
阶下两人抽抽嘴角。
“坐啊。”云端一指那两人身后的红木椅,挑挑眉。
看着两人坐定,云端微微直起身子,向叶廷恭道:“这次回京,打算呆多久?”
叶廷恭略略想想,道:“十天左右罢,回家陪几日母亲,访几个旧友就行,边关战事紧急,久离前阵,恐生变数。”
“嗯。”云端点点头。
叶廷恭用手摸摸下巴,揪着眉头似乎在迟疑什么,许久,才正正身子,道:“皇上,虽然臣已经进京听封,但这龙武大将之位,以臣现在的寥寥数功,是不是太高了点儿?”
虽然久战边关,但好歹是太后亲侄皇亲国戚,京城内的动静叶廷恭是一点儿没落下,至于祺王爷之事,更是早在未赴边关时就已了然在心,眼下那班老将又已经回到京中,叶廷恭对于自己此时坐上这个惹眼的龙武将军之位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廷恭觉得过高了?崇,你以为呢?”云端看向右首。
“昔时佟耀顶随老祺王出征,仅三年功夫便拜为大将,虽然零零碎碎的军功也不少,但显赫的也就那么一两桩。”汪云崇道,“如今叶将军戍边已有六年之久,其间大小功勋都有,俘获乐正飞更是难得的奇功,叶将军有何当不得?难道都要效法佐明兰,年逾四十方得主将之位么?”
“呵呵呵,”云端轻笑,自龙椅上走下,在离二人较近的一级台阶上就地坐了下来,两人待要起身,云端作了个不要动的姿势,续道:“崇说的不错。廷恭,朕不是怀疑你的忠心,但要真等个十年八载再封这个大将,朕以己度之,也是要心灰意懒的。”
叶廷恭锁眉,道:“可是……皇上不担心祺王爷的人反对么?”
云端看了汪云崇一眼,随即视线又回转向叶廷恭,道:“廷恭,你刚回京城,恐怕还尚未听说。”顿了一下,续道:“等给你封了龙武将军,朕就会给崇和清北公主赐婚。”
这下再不消多说,叶廷恭毕竟是顶着皇家亲戚之衔长大的,只这一句便明白了其中缘故,眉头锁得更紧。
“臣……原来是钻了这个当儿,无怪并未听闻祺王有何异议了。”叶廷恭抬头看着汪云崇,神色复杂。
汪云崇漫漫一笑。
“这是佟耀顶跟朕提的,说是云裘自己答应的,朕也不好拒绝。”云端道,“但朕也不能这么就便宜了佟耀顶,所以你这个龙武将军,朕是一定要封的。”
叶廷恭垂头不语。
两日后,汪云崇与韩承希正在议事,卫督府守门卫军忽的递进来一封请帖。
叶廷恭以私人之名,邀汪云崇往欢月楼一聚。
尽管摸不清叶廷恭请这顿饭的动机,汪云崇还是准时赴宴。
欢月楼这个地点也很妙,处在城南的一条僻静小巷里,是叶廷恭表兄的产业。
在城中转悠了几圈确定避开了所有眼线,汪云崇步入欢月楼,早有小厮在门口等候,引着汪云崇上楼。
叶廷恭也很有默契地提前一个时辰早到。
二楼的一间雅室内,叶廷恭一身便服坐在东首,合衬的剪裁意外地比铁盔银甲更显出高大的身形和健硕的身材来。
两人互相施礼,分宾主而坐。
“今日廷恭愿以同辈而非同僚与汪兄相叙,汪兄若不介怀,请与廷恭一起,满饮此杯。”叶廷恭举酒道。
“能与叶兄这般人物结交,当是三生有幸,先干为敬。”汪云崇豪爽一笑,当先一杯酒下肚。
两人互亮杯底,爽朗大笑。
同为云端心腹,两人司职却大不相同。汪云崇天下纵横,缉盗擒凶,多是漫历江湖,早已名声大噪;而叶廷恭却一直潜在边关,由于轩成国近十余年来少有异动,大战不多,于是六年不闻叶廷恭其名,直至今日方才出头。
因此一言谈拢之后,两人少不了交换一番见闻考虑,对对方所为之事,皆是凝神细听。
汪云崇心下暗暗佩服,这叶廷恭能放弃完全可以坐享其成的太子伴读之位,远走边关,而且能耐心蛰伏六年,的确是有其不凡能耐,而今日邀宴,亦不是闲聊眼下局势这般简单,叶廷恭却可耐着性子全然不着急地轻松逶迤,绝非一般武将可比。
两人酒量都不浅,不一时已一坛见底,叶廷恭招小二换过一坛,替两人都斟满,却不动面前酒碗。
汪云崇微微挑眉,心知即将步入正题,当下也放箸不动。
叶廷恭开口道:“我看汪兄亦是直朗之人,今日闲谈,更是颇觉与汪兄情意相投,所以有些恐不太入耳的话,廷恭就在此直说了。”
“叶兄但讲无妨。”
“好。”叶廷恭点了一下头,道,“与清北公主的婚事,汪兄可是自愿的?”
汪云崇倒没料到叶廷恭要谈的是这件事,略略一笑,道:“叶兄说笑了,这是皇上赐婚,何来自愿不自愿之说。”
“如此,便不是自愿了。”叶廷恭直截了当。
汪云崇笑道:“叶兄莫要害我,这是皇上的意思,我等做臣子的,岂能妄自发愿。”
“哦?”叶廷恭道,“廷恭以为汪大人纵横江湖快意恩仇,心中自是有愿与不愿之分,却未想也早给这庙堂上的角斗给磨光了。”
汪云崇微微一怔,半月前除夕雪夜,那人似乎也是这般莽撞。
——“在下以为,如汪大人这般快意恩仇的人,至少会娶个喜欢的女子,却不想在此利害角逐之下,亦是低头妥协之辈!”——
心底某处莫名其妙地一阵绞痛,连带着眉心也绞了起来。
叶廷恭看出他神色变化,正了正身子,道:“我叶廷恭自认行事磊落,所得与所为不敢说匹配相当,却都是凭心所挣,六年蛰伏边关虽苦,但廷恭亦不愿靠裙带之连提前得封大将,即使是间接的,也不行。”
这一句话分明是把汪云崇也给骂进去了。
叶廷恭醒悟过来,发觉言语失当,脸色微微一窘,端起酒来,道:“廷恭失言,自罚一杯。”说着仰头干尽。
汪云崇挑眉起来。难怪叶廷恭不愿做太子伴读而远去边疆,原来是觉得叶太后的亲侄子这层关系,也是“裙带”。叶家先祖世代为将,当时多为世人仰慕,后来日子舒服了,出的大多是败类,门庭衰落,直到叶太后嫁进宫情况才好转起来,却难免被人诟病,也难怪叶廷恭对“裙带”之事如此忌讳。
看来无关祺王佟耀顶等人,叶廷恭自己也是不想要这个龙武大将的。
“既然叶兄已经打定主意,又何必来问我?”
叶廷恭摇头道:“若婚事是汪兄愿意的,那么廷恭自然乐见其成,至于封将之事,自当另向皇上奏明。既然汪兄不愿,那么廷恭正好也不想做这个大将,汪兄也不必替我受这个委屈了。”勾手示意汪云崇靠近一些,低声道:“不瞒汪兄,当年我在宫中做皇上伴读之时,亦是与清北公主相处过的。说句不敬的话,这位公主……实在,呃,有些麻烦……”
汪云崇微微一愕,云裘的难缠自己当年确实是领教过的,未想这个叶廷恭居然也被作弄过。
忆起年前云裘示威性地来卫督府送礼,竟抢在自己之前向卫督府众人宣告婚事,当真是霸道得可以。
汪云崇向椅背上一倒,抱手不语。叶廷恭亦缄口不言,室内顿时一片沉静。
许久,汪云崇蹙着眉,开口道:“叶兄可曾想过,若是叶兄此番未得龙武大将之位,正是遂了别人的愿。”
“是否遂了别人的愿,眼下或许还看不出来,”叶廷恭道,“汪兄当是绝顶聪明之人,怎会不解其中玄机?”
汪云崇被此话一点,眼中一亮。自论武大典之后,诸事纷乱,加上清北公主来卫督府耀武扬威了一场,被这么一顿胡搅蛮缠,竟险些未料到此节。此时只略略一琢磨,当即恍悟过来。
应下与清北公主的婚事,表面上看是与佟耀顶示好,连结了柴闻厚,该是一举多得风光无限,而钻了这个空子得封龙武大将的叶廷恭,看似也得到了便宜。但是——成为驸马之后,难免要避免冷落公主而留在京中,汪云崇本是常年游走江湖的,如此才有今日名声,才能辨清天下局势,有这么一桩牵绊个两三年,可说是龙锁深渊,纵使有个十二卫总领之名,亦是空谈。再说叶廷恭,眼下看来确实是年少得封,可说是志得意满了,但叶廷恭出边六年默默无名,却突然一步登天,马上就会变成树大招风众矢之的,京中朝中乃至边外前阵上各种势力自会想法设法将叶廷恭拉下马来狠狠踩踏,届时祺王爷只需稍稍推波助澜即可。
能够一举解决云端身边最靠得住的两大能人,就算先让其欢喜个一两天,又有什么要紧?
汪云崇点头道:“叶兄果然真知远见,受教了。”
叶廷恭却皱眉起来,道:“不敢,汪兄只是一时扰了心神,现今能参透这其中因果,亦是不晚。不过……”
两人蹙眉对视,神色凝重。
皇上被夹在其中,对佟耀顶的请求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况且,应是中计,不应亦是中计。
但这夹缝之中,却还有第三条路可走!
只是,这一步若走得好,全盘皆活,走不好,满盘皆输。
雅间内针落可闻,室外却是一片歌舞喧嚣,好不热闹。
汪云崇忽然不知想起了什么,自静寂之中昂首大笑起来。
叶廷恭也给他笑得有些懵。
“叶兄放心,我心中已有计较,只需叶兄给我一个承诺。”
叶廷恭想也不想,道:“好。”
汪云崇朗笑道:“叶兄也不问我是何承诺便应了,果然好气魄!”
“汪兄都已愿走这一步,廷恭自然是命都不要了,也要奉陪到底。”叶廷恭坦然而对,“汪兄请说。”
“敢请叶兄立誓,半年之内将轩成赶出阿尔泰山以北,且令其三年不敢再越此山。”
离开欢月楼时,已是亥时,与来时一样,在城中兜过几圈,顺便巡了几处十二卫卫军的布防,汪云崇这才转回往城北卫督府而去的大道。
行至一半,京城最大的酒楼品春楼前哄哄然出来一群人,都是二十出头年纪,个个华服贵饰,喝的熏熏然飘飘然,正在互相揖礼作别。
其中一人喝得有些茫,正混沌沌地四处张望,忽得看向汪云崇,“咦”了一声,道:“这不是汪大人么?”
一下子这些个公子们纷纷打住话头,齐刷刷向这边看来,因汪云崇所处之处较暗,分辨了许久这才认出正是汪云崇本人没错,一时间又哄然起来。
人群之中只见一个深紫衣袍的青年,头顶束着镶金玉冠,接过侍从递过来的狐裘大衣披上,慢慢走了出来。
见到此人,汪云崇连忙躬身拜道:“微臣见过祺王爷。”
祺王爷到底是老祺王的独子,生的也是英武不凡,此时品春楼繁亮的灯光映着他因酒气微微泛红双颊,配着骄傲的眼神,倒是十足的皇家风范。
云肃睨着眼看了汪云崇许久,这才上前两步,拍拍汪云崇的肩,道:“诶,汪大人,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何必跟本王如此客气。”
汪云崇这才直起身来,与祺王平视。
“听说汪大人在论武大典上大展身手,引得群雄叹服,此事着实可喜。”云肃道,“只是汪大人一直甚为忙碌,本王亦难得见到,今日方才向汪大人道贺,希望汪大人不要嫌晚哪。”
“不敢,臣职责所在,王爷过奖了。”
祺王爷点点头,不知是因为微醺还是别他原因,意味不明地深深一笑,道:“汪大人想来还有公务,本王就不打扰了。”倾身凑近一些,道:“本王那不懂事的妹妹,今后还望大人多多照顾。”说着再次拍拍汪云崇地肩,向着随行的侍从一招手,钻进银顶四人小轿,扬长而去。
汪云崇看着慢慢没在黑暗中的小轿,俊眉微挑。
自赴完叶廷恭的邀宴回来之后,汪云崇整整三日未出卫督府。
三日间府内大小诸事无一不亲自仔细过问,书房内更是夜夜挑灯至五更方灭。汪云崇将所有未了案件翻过一遍,然后找来每个案子的负责之人,布置交代了一番,至于已经结了的案子,则是亲自动手整理备案。
卫督府上下皆不明所以,连最亲近汪云崇的韩董陆薛四人亦不解其中缘故,尤其是本要外出办案的薛骏,硬是被汪云崇多留了三天。
过两日便是给叶廷恭的授封之日,这日晚上,汪云崇将韩承希、董之弦、陆之冉和薛骏一同找来,挥退了所有侍卫从属,五人关进书房说话。
“崇哥,你这几日也太不正常了,大小事情悉数问遍,跟交代后事似的。”董之弦一边关门,一边絮絮叨叨地就说开了,回头一看,除汪云崇以外的三人都狠狠盯着他,抽抽嘴角,乖乖地坐到韩承希旁边。
“你们不用瞪弦,他说的也差不多了。”汪云崇笑笑。
“崇哥?!”四人惊呼,齐齐站起。
汪云崇作个下压的手势,示意他们都坐下,可是听到这种话哪个肯坐?汪云崇无奈,只好自己也站了起来。
“你们都知道,我性子散漫,在江湖上晃荡久了,收不住心。”汪云崇道,“所以,要让我安安分分地在京城守个几年,我这几日拼命扪心自问,结果……呵,实在是做不到。”
四人已然猜出八九分,却仍是不肯相信,盯着汪云崇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清北长公主……你们那日也见到了,五年前的事,你们也都知道。这位公主自幼即受娇宠,任性成性,后边又有柴家和祺王爷撑着,得罪不得,无论是谁,做上清北公主的驸马,只有言听计从的份。但试问被一个女人支来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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