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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香-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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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岚微微笑道,“近来太后凤体抱恙,皇帝仁孝,正在寻访天下名医。”这话说得无根无据,自己亲妹身体如何楚渊如何不清楚。“皇后日日抄写经文,为太后安康祈福。”
不料苏岚提到楚雪婧,楚渊神情微滞,咬牙开口已是决绝。“我这便派人去寻。”
把扣在地室的人交还楚渊,再让宋掌柜好生送他出去。苏岚才回到那间雅室,只见木樨愣愣坐着,全然没了刚才与楚渊对峙时那样的冷静敏锐。
“木樨?”他走过去,木樨便一把拥住他,将头靠在他胸前。
“我多想杀了他。”咬牙切齿的恨意,“如果不是他和楚潓,我娘和端木众人就不会死。”髻上发簪轻晃,底端璎珞如血欲坠不坠。“女人的妒意,怎会这样可怕。”
“她那样骄傲,怎能容忍夫君迷恋一个男子。”修长手指抚上木樨背脊,轻慢舒缓有如母亲爱抚。“本是可怜人,却做出那样狠毒的事情。如今还危及到你,无论如何,再不能放过。”
木樨抬了头,言语犹疑问道。“孟峣会不会怪我们自作主张?”
摇了摇头,苏岚笃定说道。“他只怕早就想这样做了。”若说那时留了楚潓是因为皇位,如今他是天下至高之人,总有按捺不住心中恨意的时候。“明日我会进宫,将此事告诉他。”
木樨闭上眼,心中躁动经由苏岚抚摸,慢慢安定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肃柔太后:孟峣生母夕妃。古代皇后为嫡母,妃子为庶母,亲生也是如此。皇帝若不是嫡母所出,奉嫡母皇后为皇太后,生母份位若高可上生母为太后,死后亦可追封。
☆、琼华
楚雪婧才抄了一会经书,玉穗便上前夺了她的笔。“小姐,这几日芷园的琼花开了,婢子陪您去走走如何?”
用素白的手指点了点玉穗的额头,楚雪婧笑着说道。“我还不知道你这妮子的心思,在屋里呆得烦了,便想出去疯。”自小跟在她身边的丫鬟,还是碧玉年华,总有爱玩闹的时候。
玉穗娇俏一笑,托着楚雪婧的手走出书房。旁边早有拿着鹅黄外裳的宫女等候,楚雪婧穿戴好轻移莲步迈出凤藻宫。外面春光正好,暖洋洋一片明媚。
孟峣虽下旨着各省选适龄女子入宫待选,但因路途远近缘故,直到三四月间还没有妥当。这段日子,孟峣隔三岔五便到楚雪婧宫中,或是看她抄写经卷,或是品茗用膳,有时兴致来了,还会挥笔题诗作画。虽然没有时常宠幸她,总比刚进宫时从来不往她这来要好上许多。
楚雪婧不是不知足的人,她也知道,这样静宜安好的日子,想必也不多了。
走在楚雪婧身侧的玉穗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也没再开口说话。一路行去芷园,便只有女子裙裾掠过地面的轻响,仿佛落英纷纷,于春日中透出一股寂寥。
进了芷园,楚雪婧便瞧见姹紫嫣红间一片洁白如玉。琼花花盘硕大,如同八仙齐聚,仙姿绰约令人神往。
芷园的宫人早得了信,此时已在琼花树下摆了桌椅供皇后赏花。楚雪婧在树下坐下,宫人端了茶来,她端起微微尝过。“你们先退下,留玉穗一人就可。”
等到身旁宫人无声退开,楚雪婧才抬起头看向玉穗,唇边含了一缕轻笑说道。“闹着要来看花,这会子倒成了闷嘴葫芦。”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座椅,“这里也没别人了,你就坐着陪我说会话吧。”
玉穗谢过拿捏着坐了,“陛下这些日子待小姐甚好,小姐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她斟酌着说了,偷望一眼楚雪婧,看她没有生气的意思,才放了心。
“傻丫头,你以为这好能是一辈子?”说罢楚雪婧看向不远处有如缬晕明霞的西府海棠,“就好比素净看得久了,便会对那娇媚之色生了兴趣。”
“小姐是在担心纳妃之事?”玉穗年虽不长,但也知道后宫并不是一人独大的地方。
楚雪婧点了点头,“我本不该存了这样的心思,可是只要一想到自己选定的良人终有一日会与别的女子同眠共枕,心里便生生的疼。”初夜之后她的确高兴了好一阵子,可是那劲一过,便生出许多惆怅。
“小姐。。”玉穗见她神情悲戚,也不知如何开解,只能纳纳喊了一声。
“我们回去吧,春风虽好,吹多也会着凉的。”楚雪婧抬睫看向头顶的琼花,雪白的花瓣玲珑剔透迎风轻舞,胜似冬日飞雪。
无端让她生凉。
下朝后孟峣乘銮驾刚到延和殿,便有小太监躬身走到华堇身边低语几句。华堇点点头附耳过来,“陛下,苏公子来了。”
孟峣眼风一扫,识趣的宫人依次退下只留华堇一人。他扶了华堇的手迈进延和殿的暖阁,便见苏岚靠窗站着,一身竹青衣衫长身玉立。
孟峣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苏岚回头先是一笑,后又带了凝重问他。“脸色怎的这样不好?”
“前后都要费神操持,能好真是奇怪。”孟峣笑着领他坐下,“今日怎么进来?”
苏岚让华堇去端一碗参汤,转头对他说道。“楚渊派人追杀木樨。”
孟峣心上一惊,转念一想若木樨有了意外,苏岚就不会坐在这里。遂放心下来,“为何。”
“慈仁殿那位,手上真是沾了不少鲜血。”苏岚低声说道,“端木的事情,全因她妒心。”
“她也能忍。”孟峣冷冷笑道,“做到这步,反而失了分寸。”如果她不指使楚渊去杀木樨,也不会被人知道这些。“她也怕有人索命。”
“我已将个中利弊说给楚渊听。”华堇端了参汤进来,苏岚拿过递给孟峣。“我自作主张,说太后凤体欠安,让他去寻名医。”
孟峣抬腕一口饮尽,“他是极易撼动的人,不过除了雪桃,还有谁能做到不动声色。”说罢将碗交到华堇手上,见他欲言又止似有话说。“有事便说,苏岚也不是外人。”
孟峣自幼便是华堇服侍,后来他接替崔海成了太监总管,是孟峣身边最得力的人。“公子,麻烦您去找那位叫雪桃的公子进宫。”见苏岚面上不解,他只得凑了过去小声说道。“陛下日夜操劳不好好安寝,也只有他的话才能听进几句。”
华堇的话孟峣虽听不到,但见苏岚憋住一丝笑也大概知道他说了什么。“好个奴才,如今越发胆大。”孟峣笑骂道,“还不去给你苏公子倒杯好茶。”
华堇笑着退了出去,苏岚沉思一会摇头说道。“舒雪桃恐怕斗不过她,再来年轻也容易沉不住气。我的打算,是请师父入宫。”
“会不会被认出来。”这个想法虽好,但当时韩墨毕竟是在逃的钦犯,恐怕楚渊看过画像。
苏岚好看的凤眼里发出晶亮的光芒,“已经过去十五年,师父早已从天命进入古稀。贵人善忘,何况楚渊。”
“老实说,你这番思量并没有多少是为了我吧。”对于苏岚等人,孟峣从来不端架子。
“你竟和他吃醋?说到底,得便宜的还是你。”苏岚瞪他一眼,“隐忍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坐上皇位,还要受她牵制?”见孟峣脸上不豫,他继续道。“你并不想让皇后有子嗣吧,现下相安无事,日后呢?只要她楚潓在一天,你就一天不能安心。”
孟峣苦笑一阵,“不瞒你,
我现在并不想亲近任何女人。”心上只有一人,再没地方让给别人。
握住孟峣手掌,苏岚叹声道。“我自然知道,但是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便要这样断送吗?”
如果母妃还在,定会心疼他劳心劳力。孟峣轻笑说道,“自然不能,师父我亲自去请。也有好长时间没有看到雪桃了。”
“不打算让他陪在身旁吗?”比不得他日日和木樨在一起,孟峣一定很想舒雪桃。
孟峣摇了摇头,“让他呆在这里看我和旁人亲近?他嘴里不说什么,心上总会痛的。相思虽苦,与这比起来,也算不得什么了。”
长长睫毛投在眼眶下有暗暗灰影,映着孟峣青玉一般的脸庞,愈发苦涩难当。
作者有话要说:琼华:一指雪花,二指琼花。
☆、君心
看书看到子夜,舒雪桃才撑不住睡了一会。迷蒙间听到外面像是有人敲门,轻缓一下一下。他揉着眼睛把门打开,便见清晨阳光中一个人影,半倚在门上歪头看他。“昨晚当夜猫子去了?”
声音沙哑慵懒,除了孟峣还能是谁。舒雪桃低呼一声,不顾衣带还没系上,扑到那人怀里。“你怎么来了?”
揉顺舒雪桃睡得松散的头发,孟峣揽住他的肩膀走进屋内,隐在一旁的暗使无声把门带上,耀眼的光透过窗棂洒了进来,照在二人身上。“今日没有早朝,我便过来了。”
退开孟峣的怀抱,舒雪桃看了他一眼,秀气的眉毛拧在一块。“多长时间没有好好睡了。”
将金冠上垂下的丝带顺到脑后,孟峣伸手将他眉头揉开。“想你想的睡不着。”
要是以往孟峣这样说,舒雪桃一定会羞得一张脸孔变得桃红。可孟峣的样子看起来十分不好,他便没有那样的心情。“我知这太平盛世也需你辛苦操持,但也要好好保养身体。”他心中一疼,眼中也有了泪意,忙转开眼不去看他。“我去厨房给你煮碗药粥。”
“我就知道还是你最疼我,太医成日只知道煮那些苦到不行的汤药,还说什么固本培元。”坏笑着在他臀上拍了一记,“和我一块吃吧。”
“我倒觉得你不用这些,精力好得很。”舒雪桃脸上一红,“哥说过什么红焖羊肉煲,最是补气益血的,比那些汤药都好。”
孟峣嘿嘿一笑,“回去我就让御膳房做来。”说完敛容道,“师父起来没有?”
舒雪桃知道他一大早赶来一定是有事,“师父昨天才采了药回来,今天应该不会再去。”上前把门打开,舒雪桃回头冲他一笑。“去吧,我的陛下。”
韩墨屋中终年都有药气,并非单一苦涩,而是夹杂着别的药草香气一起。孟峣独自一人走了进去,便见韩墨盘腿坐在蒲团上,随手翻着一本医书。
“师父。”孟峣恭敬的行过一礼,跪坐在蒲团上。他虽是帝王,对待韩墨还是一如当初。
韩墨略抬眼,面前男子一身蔚蓝,仿似晴朗天空。本是极好的颜色,却仍无法将他脸色衬得好看。“如今没有外患,陛下为何思虑过重。”
孟峣低头笑道,“大臣亲眷,有哪个是省事的。”
“木樨遭楚渊追杀的事陛下知道吧。”将手中医书合上,韩墨皱眉说道。“果真与宫里的太后有关系?”
孟峣说了声是,细细说给他听了才道。“我今日来,便是想请师父走这一趟。”
“敢问陛下,是否也怕楚家以后对立储的事过多干涉?”见他神色一凛,“雪桃这孩子用情至深,我不能勉强陛下做什么,只是希望陛下不要辜负了他。”
孟峣眼中一热,正要答话,便听外面舒
雪桃惊地喜喊了一声。
“木樨苏岚,你们怎么来了?”
樱草柳绿,站在一处便是春日胜景。柳绿男子原本持剑的手上提着鲜鱼活鸡,袍角上还有鱼尾摆动时甩出的水渍。饶是这样,他唇边却是灿烂无比的笑容,映着皓齿直追春阳。
樱草色衣衫的木樨牵银雪站在一旁,一匹通体雪白只四蹄是黑色的马儿跟在后面。见前面的人停了,便晃着脑袋走到银雪旁边,用脑袋轻顶马腹,十分亲昵的模样。
“哥是骑马来的?”苏岚去厨房放东西,舒雪桃笑盈盈地帮木樨牵过银雪的缰绳说道。
木樨笑着轻拍了拍马身。“它叫墨雪。我刚学会骑马不久,苏岚挑了这匹性子温顺的母马给我。”等舒雪桃拴好缰绳,木樨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孟峣可来了?”
舒雪桃轻轻点了点头,叹了气说道。“在师父屋里,脸色很不好。”
木樨虽有数月没有见到孟峣,但昨日已从苏岚那里听到他的近况。见舒雪桃脸上现出愁容,忙安慰道。“他是一国之君,现下虽然太平但总有事情需要劳心。等叶青泽在国子监历练一番,定能成为孟峣左膀右臂,为他分担一些。”
他话音刚落,那边便有如春风一般的声音朗朗传来。“知我者木樨也。”木樨转头一看,是满脸笑容的孟峣,跟在韩墨身后走了出来。
自孟峣为帝后,四人许久没有这样聚在一起。苏岚把柴填进炉灶,看木樨卷着袖子忙里忙外笑道。“好久没见你这样子。”
“在密阳楼呆得懒了,等会可不许说我做的难吃。”将砂锅放到火上,木樨转头说道。“孟峣那个样子,雪桃该有多难过呢。”
“朝中那些大臣,无一不想把族里未嫁的女子送进宫里。”苏岚叹了口气,“孟峣并不想纳妃。”
“在那位置,由不得他不想。”木樨走到门边,“没有子嗣,迟早有一日会出祸事。这个道理,孟峣不会不明白。”
苏岚无言走到木樨身旁。外面舒雪桃捧了一摞稻草放在马儿面前,待他转过身,孟峣笑嘻嘻地替他拿下沾在衣上的草屑。
春日这样好,也已经是末梢了。
月桂树下几人围坐,面前是斟满桂花醇的白瓷酒杯。孟峣轻轻一笑,端起杯子开了话匣。
“这第一杯,要敬师父。”春日的阳光照进杯盏,摇曳起一点金黄涟漪。“还愿师父马到成功。”说罢将酒一饮而尽,复又倒上一杯。“第二杯,要敬苏岚。支持我这样多年。”他一倾酒杯,“第三杯,要敬木樨。谢你不计前嫌。”桃花眼微眯,孟峣将第三杯倒入口中。“第四杯。。”他还欲再说,却被舒雪桃夺了杯子。
桂花醇劲头不大,但一连三杯也把孟峣脸颊染得微红。舒雪桃定定看住他一双眼眸
,“这杯酒,我喝。”
木樨冲苏岚使了眼色,扶着韩墨回到屋子,只留他们二人。
将酒杯放回桌面,舒雪桃含了一缕轻笑问道。“你怎么了。”
他的笑容没有丝毫不快,但在孟峣看来却是另一番样子。“师父嘱咐我不要负你,可是。。”
“孟峣,我并没有想过这些。”桃样男子仰头看着葱郁的桂叶,“你是帝王。”
“我不想让你伤心难过。”看着舒雪桃侧脸,孟峣急急说道。
舒雪桃收回停在月桂树上的目光。“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才伤心难过。以前的孟峣呢?云淡风轻间运筹帷幄,从来不会将心中所想露在脸上。”他站起身,走到孟峣身边。“我知你的心意。好好的坐住皇位,便是不负我。”
孟峣抬头看向舒雪桃,那人脸上灿然的笑无比耀眼,拂去他心中阴霾。
不负相思意,君心似我心。
作者有话要说:樱草色:淡黄色,出处《中国传统色彩名录》。
君心:出自李之仪《卜算子》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幽兰
半梦半醒间,楚潓觉得有个人影站到绣着福禄寿喜的幔帐外。她想要转头去看,却觉脖颈僵硬不能自理。
“小姐,奴婢的孩儿可做了皇帝?”人影径直穿过幔帐到了面前,是一个身着碧色衣裙的女子。苍白脸孔上一双瞳仁直直望着楚潓,“奴婢的孩儿,如今在哪里?小姐把他从奴婢身边夺走,口口声声说会扶持他做皇帝。小姐,你言而无信。”
碧衣女子咧嘴发出破旧风箱一般的笑,刺得楚潓耳膜发疼。“你骗我,楚潓,你不得好死。”
楚潓心中大骇,强自挣脱间手指触到数颗浑圆。她咬紧牙抓住那件东西,猛然发力砸到女子脸上。身上一松挣扎着爬坐起来,“休要来纠缠哀家。身为低贱婢女却想要攀高枝,真是痴心妄想。”
女子身形一晃,漆黑的瞳仁里流出两行血泪。“太子那样喜欢我啊,他总说我一双眼睛生得最为动人。”
楚潓冷冷笑道,“他喜欢你?他不过是透过你的眼睛看着那个人,动人又如何,没有那人半分神韵。”说到最后已是凄哀,“如果不是哀家亲眼所见,只怕一生都要蒙在鼓里。”
帘外燃起烛火,近身侍女拾起地上的紫檀念珠轻声问道。“太后?”
楚潓披衣撩起幔帐,“年纪大了,醒来就难再入睡。哀家要去佛堂诵经,你随侍吧。”
宽大外袍上以五色丝线绣成展翅的凤凰,被摇曳的烛火镀上昏黄的颜色。仿佛她的人生,已经到了垂暮时候。
楚渊回去便着人去寻坊间名医。人倒是来了几个,可是一听进宫都打退堂鼓,说太医院那样多杏林好手都解决不了的病症,小人更是束手无策。纵然他一再放话出去赏金加倍,如此反复三五日,便再无人来。
密阳楼那边虽然没有限定时日,但君心难测,何况楚渊对孟峣本就不甚了解,实在拿不准这位皇帝能忍到几时。
他正觉焦头烂额,门房上便有人来报,说有个白胡子老头自称能解国丈心病。楚渊眉头一跳,连忙遣人去将那人请进来。
韩墨深居烟霞山多年,早就没了年青时的戾气,眉目间满是慈祥从容。时隔多年,楚渊哪里还记得当年钦犯,只知这位老者解了自己燃眉之急。
将韩墨让到座上,楚渊亲自泡了好茶送到手边。“老丈师从何处?”
“眼下这样的情形,大人还计较这些吗。”韩墨轻声一笑,见楚渊脸色微变,端起茶盏再不言语。
楚渊咳嗽一声。“你既是明白人,就该知道此去不容有失。”既然来人知道原委,他也不必拐弯抹角。
“太后定然寿终就寝,大人只需下定决心。”韩墨说罢,目光灼灼的看着楚渊。眼前这人久在高位,形容举止却如履薄冰,可见天恩难固。
为人为己,且在一
念之间。
那夜梦魇之后,楚潓一直睡得不太踏实,太医开了多少安神的药也无济于事。她自然知道原由,只是苦了楚雪婧日夜衣不解带在慈仁殿侍疾,原本姣好的面容也变得憔悴。
楚渊进宫正碰到楚雪婧亲领了宫人去为楚潓煎药。看到这样的女儿楚渊心疼到不行,可是面上半分不敢露,匆匆行过礼跟着内监进了寝殿。
楚潓和衣靠坐床榻,脸上颜色堪比手中的和田白玉碗。“哀家这几日病着,辛苦婧儿那孩子了。”
“她是太后的媳妇,理当如此。”楚渊深深拜了,小心的坐在宫女拿来的绣墩上。“事办妥了,太后好好养病才是。”
楚潓微微颌首,眉头仍然紧皱。“哀家与楚大人说会话。”将玉碗递到跪在一旁的宫女手中,只听裙裾轻响,宫人撤得干净。“碧漪那丫头来了。”
楚渊从绣墩上惊得站起。碧漪是楚府家生奴才,自幼服侍楚潓。楚潓封太子妃后带了她进宫,十分尽心尽力。不久楚潓有孕,随侍在旁的碧漪竟然博得圣宗青眼,宠幸过一次便结了珠胎。
独断如楚潓,怎能容得身边人夺了宠爱,只将这事瞒了下来。不想十月怀胎生了意外,碧漪也在这个时候诞下孩子,她便以皇位为饵逼迫碧漪自尽,将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夺了过来。
有臻的生母正是碧漪,只是这件事情,除却他们二人,再无人知道。
“你不必怕,哀家如今好好的在这里,谅她也再不敢来了。”见兄长一副惊吓的样子,楚潓出声安慰道。“真是年纪大了,受点惊吓便这个样子。”
楚渊定定神,站到床前低声说道。“雪婧她娘近来身子也不爽快,请了位大夫看着还不错,是否让臣带来给太后瞧瞧?”
木樨的事情解决,便是除了楚潓一大心病。她笑着点点头,“想必外头的人比太医院那些只会拖着吊着的太医更有能耐些,哀家会知会皇帝,你带来便是。”
苏岚埋头书写,闻到一缕幽香如兰。他抬头看去,木樨端着青花茶盏,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庐山云雾?”他接过木樨手中的茶盏,轻呡一口问道。
“真是好鼻子。”木樨点着苏岚高耸的鼻尖笑道,“这是孟峣遣人拿来的。”
“他有求于你,自然肯拿好东西来。”拉着木樨的手,苏岚笑盈盈说道。“师父不在药庐,让雪桃住这来吧?”
“苏岚,我实在不如雪桃。”见苏岚面上疑惑,他自嘲般说道。“他那样为孟峣着想,换作是我,一定不允你身旁有别人。”
轻轻弹了弹木樨脑门,苏岚将他环在胸前。“我不是九五之尊,没有那样多不得已。苏岚此生,只要木樨一人。”他低头,含住木樨细巧耳垂轻声道。
炙热的气息冲进耳内,脸也不
禁红了。木樨低头推开苏岚的怀抱,“你忙着,我只是来送茶。”
苏岚知他想要溜走,哪会那么容易放过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扯过木樨吻住,幽兰般的茶香在唇齿间流动,吞咽不及便顺着下巴滴落在两人衣上。
都道茶香醉人,
怎比情愫万一。
作者有话要说:庐山云雾茶:古称“闻林茶”,从明代起始称“庐山云雾”。此茶产于江西庐山,是十大名茶之一。
☆、垂髫
楚渊将韩墨带到慈仁殿时正逢楚潓午睡,因急着赶往礼部,便嘱咐楚潓身旁的管事姑姑云琅代为晋见。
韩墨年老,云琅待他十分客气。将他安置在偏殿中奉了茶点,云琅谦和笑道。“太后正在午睡,等她醒了我便引你前去。”
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小锦囊,韩墨低垂着眉眼将它送到女子面前。“劳烦姑姑。”
云琅也不推辞,福了一福便转身离开,只留下三两个低等宫人静默站着。
韩墨闭了眼,气定神闲的抚摸着雪白的胡须。烟灰色的长衣纤尘不染,古稀老者有如仙人,莫名给这宫室罩上祥瑞之气。
许是心情放松,楚潓这几日午觉睡得比平常好了许多。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才唤了宫人服侍起身,喝过一盏参汤,云琅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她微微颌首,便有宫人去偏殿带了韩墨来。
韩墨正欲跪下行冗长的叩拜,便听见金座上的楚潓漫声道。“先生年岁已大,就不必行那些虚礼了。”
“谢太后。”即使不用行跪拜礼,韩墨仍端正躬身拜了一拜。
楚潓命宫女端了椅子放到殿下。“先生请坐着说话。”待韩墨敛衣坐了说道,“听家兄说先生医术十分了得。哀家这几日睡得不太安稳,吃了好些药都不管用。”
韩墨微微欠身,“中医所谓望闻问切,太后眼眶下有些青黑,还要等号脉之后才能定夺。”
“那是自然,就麻烦先生再诊一诊了。”楚潓起了身,扶着姑姑的手下了金座。韩墨身后的宫人接过他的药箱,恭敬地跟在身后。
韩墨眼中眸光一线,前面女人的衣饰妆容华贵,却丝毫掩饰不住内里散发出来的颓然颜色。
万病皆从心起,若不彻底放下,纵是华佗在世,也是不能。
掐丝珐琅双鹤香炉中烟气袅袅,孟峣缓缓搁了笔,华堇将冷热适宜的茶水递到他手中低声说道。“陛下,韩先生已经去了慈仁殿。”
孟峣点了点头,温润的茶水微沾唇瓣。“只三日报过一回便可,师父自有打算。”
华堇答应一声,接过他手上的茶盏躬身退开。御案上奏折厚厚一叠,多是催促充盈后宫之事,让他先行考虑京中官宦族内适龄女子,以免耽误皇嗣大事。
孟峣冷冷一笑,拂开那些奏折拿过一张谢公笺①。浅云的颜色,如同碧空中一抹最柔软的所在,让他的心情明媚起来。
女子默默放下握了许久的茶盏,将坐在一旁的垂髫童子拢到身边。“小二。”她扬声一唤,音调如垂柳柳丝清丽动人。“去把你们掌柜请来。”
“娘子可是有什么不合意的?掌柜的正忙,娘子同我说是一样的。”肩头搭着白布巾的小二笑容满面的凑上前。
女子皱皱眉,牵着孩童站起身。“我说的话,你没
有听见么?”
小二并非没有见过难缠的客人,女子进来后只点了简单的茶饭吃了,便沉默坐了好久。身边孩童拿着一个九连环玩着,不哭不闹十分乖巧。小二心想她不过是囊中羞涩不好开口,便嘻嘻笑说。“这饭也不值几个钱,就算小的请娘子的。”
女子面上先是一红,随即咬着牙低声冷笑。“你真当打发要饭的?”她声音本来秀丽,此时含了怒意说出,便像柳丝根茎强韧不易折断。“密阳楼也有你这样不懂眼色的人。”她微低身子,从小童颈上摘下一块玉佩送到小二眼前。
玉佩由全黑墨玉雕琢而成,黑如纯漆细如羊脂。识货的人一眼便知不是凡物,女子手掌一合收回玉佩。“龙生九子,三子嘲风②。”
她声音虽不大,却如鼓槌敲得小二心中怦怦直跳。“娘子请随我来。”
将玉佩重新戴回童子颈上,女子为他拢拢散开的衣襟,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南儿,我们去见爹爹。”
木樨正在房中捧了医书默诵,一阵叩门声急促响起。木樨连忙应了,还没等开口便被老宋拉着到二楼中一处雅室。守在门口的小厮见是他来,推开房门躬身退了开去。
女子原本低头逗着抱在怀里的小童,听见门声响动便慌忙抬眼。见是陌生男子,原本盈满眉间的笑意迅速消散。“掌柜这是何意。”
木樨含笑看她。女子看似双十年华,容貌虽不是极美却自有灵气。霜色衣裙沾染些许灰尘却不破旧,一头青丝盘成发髻,只簪一支浑圆银簪。
“这是九公子,娘子可将事情说给他听。”老宋在木樨耳边低语几句,笑着对女子说道。
“我只找苏公子。”态度十分不善,显然不满老宋带了外人前来。“旁的人我都信不过。”
木樨上前几步,见那小童从女子身上下来,扯着她的衣袖躲到身后,只拿乌溜溜的眼睛上下看他。“姑娘若不愿说,在下也不勉强。苏公子有事外出现不在楼内,姑娘可稍坐等他回来。”说罢向着女子身后的小人儿。
一身银红小袄,绣蝙蝠团团。还未梳起的垂发软软搭在两肩,红润小巧的嘴唇,满月般的面庞上一双眸子眼角微翘,眼睛眨动时睫毛如鸦翅轻展。还未长成便自有风韵,木樨细细瞧着,越发觉得小童眉眼像极某人。
女子见他眼神毫不避讳,忙将小童往身后藏了一些。“如此便谢过公子。”她微福了福身子,“只是还烦公子陪我稍坐。”
小童起先有些怕生,但见木樨拿了他扔在桌上的九连环翻来覆去不得其法,便大着胆子到他身边教他。女子本想出声阻止,看这一大一小玩得不亦乐乎,便转过头看向窗外不再说话。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廊上传来稳健的脚步声,渐渐停在雅室
门口。
还未等木樨起身,原本看着窗外的女子猛然回头步伐踉跄地冲到门前拉开门。
门前站着的正是刚刚回来的苏岚,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女子便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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