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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状元郎-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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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句话说得直接,岳心凡羞愧得半天没有抬起头来,又过半天方咬牙切齿的瞪着岳心元:“神气什么……若我当初没有救你,你还有这个命威风?!别忘了——你可欠着我呢,说话小心点!”
  这次岳心元直接轻叹了出来,转过身:“所以我在用实际行动还给你,受不受,在你,将来若出了事故,怕是我也担当不起。岳心凡,你记住,我也只是一个凡人,我能给你朝堂上的威风和光彩,却给不了你第二条命。”
  岳心凡哏住,半晌终于妥协,因为岳心元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
  只这一番教诲,旁观者知道是良药苦口,当局者却无论如何觉得刺耳。只是此时受制于人事物,只得作罢,还不知来日方长,又该如何计较。
  岳心元在书房等岳心凡,先仔细擦了干净光洁的桌椅,掸去圣人像上若有若无的灰尘,又在紫金香炉中燃起不变的香,便在桌前坐下来,静静研墨,晨光透过窗外叶隙照进来却惊不动尘埃更惊不动如此专注做着一件事的人,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一般。
  
  岳心元是个极有耐心的人,一篇文章可以反反复复给岳心凡讲上好几遍,直到心不在焉的他听进去为止。所以饶是岳心凡,短短几日也小有进步,对于岳心元提出的一些问题也能很好应答。
  几日前朝廷下达任书,一切如岳心元所料,《六朝政史》将由下个月开始。
  只是这样的进步能否担任史书编撰如此重要的职务,就连岳心元也不好说。虽然对朝事有些听闻,但毕竟从未参与过,具体岳心凡要做什么,他并不清楚,具体还要看岳心凡。
  听他这样说,岳心凡往往是不屑:“嘁,先前说的那样神气,也不过如此嘛!就你这样竟然还大言不惭要教诲我?还是自己先回书院再读两年书吧。”
  全然没有一点谦虚受教的意思。
  岳心元深深叹息,照他这般模样,被人拆穿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一个小小监管无能是小,欺君事大,恐怕连家中老母都要受牵连。
  每每焦虑午夜难眠,聪明如他却难想出什么法子,只倍觉煎熬,深知为人兄长不易。
  “罢了罢了……不过是命数……”
  如此自嘲数声,终是浅浅睡过去。
        
七、读史替身
  史书编撰远远没有岳心凡想象的那般容易。
  他本以为就是集合前人所学,略加修饰便是,却没想到竟是联系其时政况,推测最可能的史实,去伪存真,再加以此时史官的评断见解,尤其政事是半点也马虎不得,几天下来他已是暗自叫苦不迭。
  偏偏此番负责不止他一人,另一人竟是还任了当朝宰相、兼做太子太傅的赵天志。忙如赵天志,自然不可能整日待在此处,往往各段时日监督一下进度,顺便做最后修订。
  以岳心凡的才智,想做到岳心元那样让赵天志一看便惊呼满意自然是不可能的。久而久之,虽口头上还是安慰他不要紧张慢慢做,岳心凡却感觉得到,赵天志对他的表现开始不若先前那般期盼友好,倒带了些失望似的,直教他心急如焚,岳心元讲的,反倒是越发听不进去了。
  终于,在半卷《资治通鉴》讲了第四遍的时候,岳心元终于忍不住问:“你最近心神不宁的紧,到底是怎么了?”
  岳心凡看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兄弟,到口的心事终于忍不住:“心元,我错了……”
  岳心元吓了一跳,这么多年,他何曾见过这狂放的兄弟这样?
  “我不该自以为能做好……我不该小瞧你……可是——可是我真的做不来……”
  岳心元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什么事,你只消说一时间不习惯,再潜心用学,又怎么做不到?”
  “我学不进去……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念……总是想着他看着我赞赏的神情……想着有朝一日他也能那样看我……或是他失望了,我想着加倍的学,可又忍不住想到他那皱眉的模样……那么温和的一个人,那么责备的看着……我无论如何都学不下去啊,心元……”
  岳心元也微微蹙了眉:“这样,我又能帮你什么呢?”
  “帮我……求你,心元,哪怕是偷,让我偷一些温存……心元,我错了……你的职责,你的状元,我都不要,我只要他把我当做你时的一些赞许……”
  这番话,怯懦之下更藏着天大的秘密。只是岳心元却并未表现出震惊,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毕竟,身为双生兄弟,哪怕被十多年冷眼相看,最了解他的,怎会不是他?故此,岳心元只是轻轻揉了揉额角:“你这可是要我不忠不孝不义……”
  岳心凡不答。
  “罢了罢了,史书编撰,我先替你做着,官场应付便由你去做……将来再任,大不了自请个远些地方的刺史,边学边做着,便真是个庸才,又如何不能胜任……”
  “哥!”岳心凡喜难自禁。
  “书库那边我自会处理,你自己也不能落下学,有人问起,好歹能有个应对。至于那赵相……是否会被他看穿,便看你的造化了……”
  岳心凡满口应着,显是习惯了凡事有岳心元撑着,哪里有半分听进去的样子?直叫他摇头叹息不止。
  
  岳心元打点了几件干净衣物,又交代了府里的事情,次日便住到了皇宫书库,谎称习惯夜里安静可用心专注,要各官员离开时将当日结果交到他案上,夜里查漏补缺修订编撰,次日清晨再对前一日总结评说,交代当日安排进度,日里便在书库专分与他的一间屋里,醒着便做事,累了便凑合着休息,方便外面的人有什么难以抉择的事可直接找他。
  就这么过了几日,《六朝政史》的编撰竟比先前岳心凡在的时候顺利了不知道多少,史官们纷纷赞叹,道是大人先前是一时还未习惯,此刻方进入状态。
  岳心元闻言苦笑,伏在案上睡得倒香甜,全然没有了数日前的焦虑。
  他不禁想,待岳心凡能独当一面了,他不妨也考个官做做,不大不小,就这么在一个宁静的角落,与书为伴以史为友,岂不自在?
  恍恍惚惚入了梦里,但见熏香缭绕仿佛仙山云雾,一人颂:“……固知一生死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余不及先贤超凡脱俗,不悲生有涯而知无穷,叹天地之造化,合乎人心谋略,不过一横一竖,寥寥青史尓。不求字句,但求为墨自沉,棉线一股,不愧千秋,不误后人,穿引其间,而天地公道,自由人说……”
        
八、试探
  岳心元睁开眼睛,见面前正站着一人,念得高兴,甚至还有手舞足蹈的趋势,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打扰了别人的安眠。
  “……谁?”岳心元打个呵欠,揉着朦胧睡眼看着眼前人。
  “秀良,好文章、好文章!”
  “文章?”
  视线渐渐清明。这才发现,那挥舞着一张墨汁淋漓的纸的人正是自打他来到书库后头一次出现的赵天志,刚才正是这人在大喊大叫扰人清梦。
  “赵相……出什么事了?”岳心元睡得迷糊,声音里也带了一丝慵懒。
  若是别人,大白天的甚至是在皇宫的书库睡成这般死猪模样,定是要遭训斥的,偏偏岳心元这样做来便似理所当然一般。
  “啊……抱歉,吵醒你了?”
  岳心元无语。
  “那正好,我们来探讨一下你这篇文章——”岳心元终于看出来了,那是自己睡过去前一时感慨写的一篇文章,随手就放在桌子上了,不由又觉好笑,这位爱才喜文的宰相大人,竟然连下属失职都来不及责备,先找文章看了个不亦乐乎。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分心,赵天志就像个得了玩具的孩子似的:“作《六朝政史》的序如何?”
  岳心元无话可说,又不得不没话找话:“不过是信手而作,没头没尾的,怎可如此草率?”
  “草率?怎会草率!”赵天志几乎是怪叫起来,“你看看,这字里行间,无不透出一股轻易脱尘的味道,讲的句句是世间真理啊!听我的,你就稍作下修改,便这么定下了!”
  他都说定下了,旁人再说什么也是无用。岳心元不由得苦笑,这觉是睡不成了,只好站起身伸个懒腰。
  睡得多了,头脑有些发蒙,乍一站起,岳心元只觉得眼前一阵黑雾,耳里也嗡嗡作响,身子不由晃了一晃。
  难为赵天志兴奋之余还能注意他的情况,见状吓了一跳,忙扶住他。
  “抱歉……起的猛了。”岳心元扶住桌子,又缓了半晌,这才苦笑道。
  赵天志却没有立刻回答,不知在凝神想些什么,神色颇为严肃。
  “赵相?”
  “秀良,听说你这几日都住在这里?”由得他自己站直,赵天志问道。
  “是啊……前些日子初来乍到多不习惯,耽误了大家不少事,这几天赶赶,总算是补回来了。”
  “补回来?”赵天志苦笑,才不过数日光景,竟然有如此进展,除了眼前这人认为是“补回来”,其余众人无不惊叹,“你这何止是补回来了,若按照先前计划,再几天的进度都做出来了,较之前几天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
  岳心元眼皮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快了不也好?总比拖拉着强。”
  “话虽如此,可也得小心着自己的身子啊——这样,你今天就先回去吧,好好休息休息。”
  岳心元正想推辞,又想到家里不知道被岳心凡那尊大爷弄成什么样子,也确实有些担心,便顺水推舟应了下来。
  赵天志的心思却又似不在这上面,而是盯着岳心元案上一只小小香炉,笑道:“你对这‘深山含笑’还真是情有独钟啊。”
  “是啊……用了——些时日,觉得很合适,便带来了。”岳心元心下一惊,险险就要漏嘴说成“用了许多年,早成习惯”。用香也需要耐心,他那兄弟是决计没有的,日后问起来,怕是会穿帮。
  赵天志又是片刻沉思。
  岳心元与赵天志的交情远远比不上岳心凡,自认为了解肯定也不及,只是见赵天志与自己交谈几回每每总在思索些什么,心下总是有些惴惴。
  按理说,他做替身来朝供职,应尽量避免与人交际——实际上借口夜里好工作也是这个原因。然——心元暗暗无奈——留住赵天志的好感,是岳心凡的愿望。
  但愿……不会被他发现。
  但聪明如岳心元,如何想不到?时间久了,精明如赵天志,怎么可能发现不了自己身边的一个人其实是两个人?
  到那时又该如何是好……
  “秀良……秀良。”
  “啊……在。”被呼唤数声,岳心元才发现自己的跑神,忙应道。
  “在想什么呢,这么严峻。”赵天志笑道。
  “没什么……有些倦了罢了。”
  “这样……本还想去府上拜访,既然这样,就不打扰了,你早些回去休息。”
  岳心元敢说,自己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庆幸过。
  却不料赵天志一直在关注着他的反应,此时话音一转,却又道:“——本应如此,不过,这些日子忙,兄弟间倒是冷落了许多,让你这么劳累,你家中兄长定然也是担心责备,我就稍作打扰,可否?”
  这话其实着实唐突,只是心里有鬼的人才想推辞又推辞不得,饶是岳心元一时也想不出应对。
  “这……”
  “玩笑而已,贤弟疲惫至此,愚兄若还多做叨扰,怕是要遭雷劈的。贤弟先好生休息,愚兄晚些再去拜访。”
  岳心元松了一口气,又生怕他再变卦,不敢全部放下心来,讷讷应着,休息不足的头脑一片混乱。
  至于赵天志看去了多少,他是不得而知了。
        
九、暖阳寒雨
  赵天志的到来是超出了岳心元预料的,他本以为赵天志只是说说,饶是如此也提前交代了岳心凡——对于这个兄弟,他似乎从来没有什么隐瞒。
  然而赵天志的到来却是有“预谋”的,与期待已久的岳心凡寒暄一会,突然道:“这次到来,其实是与心元有约。贤弟不必费神,差个下人与我带路便是了。”
  “心元?”岳心凡一愣,他与赵天志有约,却是从未想到的。
  “是啊,”赵天志笑的十分开心,看在岳心凡眼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前些日子在街上偶遇,与心元交谈几句,竟也是志趣相投,因此上约好了。他说我到府上直接去找他便是,但毕竟是贤弟你的府邸,我怎能不先来与贤弟打声招呼。”
  听这话虽然客气,竟是摆明了不把岳心凡放在眼里。而且“直接去找而不必通报”,实在是熟络,在岳心凡听来,真不知是如何刺耳。
  对于岳心元而言,赵天志此举无疑是一奇招,毫无防范,被打得措手不及。
  赵天志来到岳心元房间的时候,他恰恰一反管家应有的严谨尽职形象,大白天里沐浴过后正靠在椅子上休息。
  午后的阳光正好,透过隔窗照进屋里,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十分惬意。长久疲劳之后好好洗个热水澡,在这样的阳光里坐一会,很容易产生睡意。而事实上,岳心元也确实睡了过去。
  由着墨色的长发犹在滴水,就这么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
  赵天志从半掩的门里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岳心元。
  五官虽是一般,岳心元给人的感觉却与岳心凡不同,一样的秀美,岳心元却少了那几份嚣张与凌厉,多的是温润与平静。
  就是这份气质,使得赵天志自信可以一眼分辨出兄弟二人。
  这时钏儿拿了干净布巾进来,见到站在门口的赵天志愣了一下,本能的要出声询问。好在赵天志早发现了动静,示意她不要出声,也不知是怎样的突发奇想,竟接过了钏儿手中的手巾径自悄声走进岳心元房里,轻撩起他的长发擦拭起来。
  这实在是一副极美的画面,午后暖阳,香炉中是深山含笑特有的袅袅青烟,笼着一坐一立两男子,安静的仿佛时间都为之停留。
  心有不甘的岳心凡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足以让他付出一生的恨去对待孪生兄弟的一幕。
  
  岳心元才是真正的“状元岳心凡”,对与赵天志而言这已经是不可否认的了。问题就在于如何……说服他们神鬼不知的换回来。
  欺君是重罪,岳心凡担不起,岳心元更担不起。
  许是惜才,许是有别的情愫,赵天志并不希望岳心元受到责备。这是公正的他过去从不会想的。
  “岳心元……”
  盖过了他低念的不是这场不知什么时候会停的雨,而是马夫的惊呼声。
  “怎么了?”
  “爷,那边有个人看着不太对劲。”车夫老实的回答。
  “不太对劲?”好奇心人皆有之,赵天志掀开车帘向外望去。
  冬季的阴云格外湿重,雨幕里一切都看不真切。只见着一个浅色的人影摇摇晃晃的在路上走着,那姿势看上去随时都会摔倒,也难怪随着他看惯大风大浪的车夫会忍不住惊呼出声。
  “去看看是怎么回事……秀良?”说话间马车已接近了那人,待看清了背影,赵天志吃了一惊。
  堂堂状元,又怎会如此落魄的走在雨中?
  虽然尽可能的走在屋檐下,还是难免透湿了一身并不算厚的冬衣,看得出来他已这样淋了许久,浑身冻得发抖,迈出的每一步都是虚软无力的。岳心凡腿残,在这样阴寒的天气难以正常行走,这也难为他的手里分明拿着伞,却用来当作拐杖支撑着身体。
  “秀良!”赵天志高声呼道,吩咐车夫靠近。
  那人似乎听到了他的喊声,脚步顿了顿,微微回了回头。
  就是这一回眸,令赵天志心头一震。
  “心元……心元!”赵天志想都没想就从马车中跳了出去,一把拉住他。
  冬雨淋在身上的滋味太不好受,赵天志简直不能想象这样的雨透湿全身是怎样的感受,只是看着那张惨白的脸和上面发紫的嘴唇,以及虚弱萎靡却依旧浅淡仿佛这一切痛苦都不放在心上的神情,让他觉得冻僵了再接受一点点刺激就会碎掉的是自己的心。
  此时岳心元的意识已经模糊,似乎是感到有人拉住自己,抬起了头,不知是发抖还是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是手最先无力松开了竹伞把柄。少了支持,整个人虚软的倒了下去。
  赵天志急忙抱住他。
  “爷……”在赵天志跳下马车之后立刻拿了伞追上来的忠仆小心翼翼的开口。
  “大夫,快去找大夫!”
  当事人中,诚惶诚恐的车夫和奴仆无心注意,紧紧搂住岳心元的赵天志没有注意,已然陷入昏迷的岳心元更不会注意,赵天志的这声音,分明是惶恐得有些撕心的。
        
十、造化
  日子似乎还是那么过着,只是有什么不太一样了,想抓,却又抓不住。
  岳心元是个聪明人,选择了一如既往,却并不遗忘。赵天志同样是,可惜岳心凡不是。
  “哥,那天你到底……怎么——”做出一副担心且满怀着愧疚的面容,也只有向来看人奇准的岳心元看不出其中的虚伪,还真当他那日不过是一时抑郁而非积怨已深。
  “真的没什么,不过是不小心摔了,被人捡回家去罢了。”岳心元笑的云淡风轻。
  “那人……可是……可是赵相?”
  岳心元顿了顿,还是点点头。
  “哥——我、我真的是昏了头——我……我不是故意的……”看着双生兄弟,岳心元无论如何也没有自信学出那上面泫然欲泣的神情,他微微有些恼。
  “男子汉大丈夫,做的什么这委屈模样。我还没有说什么呢——”看他马上就要给自己跪下的模样,长长又叹一声,“你啊,我知你不是故意的,这不也没有什么么?我是你兄弟,怎会怪你?”
  他就这样淡淡笑着,仿佛面前的不是前些日子红着眼睛抡起凳子要将自己砸成“和他一样的瘸子”并且将自己赶出去的人,依旧是那个骄傲蛮横却不失良善的兄弟。
  在街上游荡的时候是赵天志救了自己,然而把自己接回来却是岳心凡主动。他不是完全的傻子,知道自己兄弟的心思,只是缘分可求不可强求,人心难测,覆水难收。
  那日受了伤又淋了雨,足足昏迷了两三日。若不是恰好被赵天志捡回去,这种天气,恐怕这会他还躺在衙门里等着被认尸。自己一直看重的后辈让自己的亲生哥哥遭遇这些,仁义礼智孝悌一样不落的赵天志如何接受得了?
  况且……
  每每回忆起来,岳心元总是有些困扰的。那时高热烧的他神志不清,什么也记不真切,只隐隐有印象赵天志要为他换下身上的湿衣——应是阻止了吧,不然就算是试探,这会也早该问了。
  因为打定主意要装傻,病好之后岳心元仍然替心凡供职,赶上了养病期间岳心凡敷衍了事拖延的进度,又加紧了一些,繁忙之中倒是可以不去想一些有的没的。所幸赵天志这些日子因故一直没有来,才让他自在了几天。
  也只是几天而已。
  “什么?明天要我替你去书库?!”岳心凡发出一声任谁听来都不觉得是读书人该发出的怪叫。
  “什么叫替我去,分明就是你的职责。”岳心元淡淡叹了口气,病未痊愈便是接连几日的劳顿,饶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此时多种事故烦心,一向清淡的他也难免面露疲惫之色,“明日赵相就回来了,你不是一直想见他?”
  “我……”说不期待,是骗人的,可是一想到赵天志看的并不是自己,又极其怨恨,个中滋味,恐怕就是岳心元也难以描述,更何况本就才学平庸的岳心凡。
  “如若他要问答,你也不必担心,我大约可以预料他会问些什么,只要提早准备着便是了。”
  孰料岳心凡却皱起眉头,神色俱是嘲讽:“你与他倒是心意相通,情投意合。”
  岳心元淡淡望他一眼,摇了摇头,并不说什么。确定了自己并不恨他之后,岳心凡仿佛忘了自己还伤过兄长的事实,甚至比起开始态度更是恶劣,有时连岳心元都有些难以忍受。
  岳心凡的心思没有人比岳心元更明白,无奈何聪明如他又如何看不出赵天志的心思,那正是岳心凡最想要,却最得不到的。
  这一事,说不清,道不明,不过是为人平添烦恼,如香烟缭绕不散,久了却又觉得缺之不可。
  “总之,你若还惦记着你那赵相,就照我说的去做,若觉难堪重任,便做完这一茬,趁早辞官,趁着你我兄弟还年轻,再去别处谋生。”
  “辞官?怎么,哥,你——你不打算做官么?”
  岳心元摇摇头。
  本就是一时兴起去参加了乡试,乡试过了再会试,会试完了再殿试,似乎就是这样,自己,对官场倒是没有什么留恋。
  尔虞我诈,人心诡谲,本就不是他参得透的。
  “能否挽回他的心思,就端看明日……你的造化了。”
        
十一、红颜
  深山含笑,空谷幽兰,古墓清舍,悠然樊香。
  身处这样的环境中,无疑会使来人心神宁静,常居此处的主人更是心情愉悦。
  这是一位老先生的隐居之处,盛年时在文坛闯下一翻名气,而后归隐教书十余载,眼下来的,正是他最得意的门生。
  书生有一张俊俏的脸,尖颌凤目,偏又一身白衣,神色浅淡,此人此情景,只让人觉如离世之高人。
  “说的什么高人,不过是个凡夫俗子,也就你们抬举我。”他摇头苦笑一下,对这些侍奉先生的童子始终没辙,今日夸他丰神俊朗钟林毓秀,明日赞他文采飞扬博古通今,淡薄如他也难免自得。
  “你这孩子,高兴就高兴,做什么藏着掖着。”老先生做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神情里却泄露了对得意门生的偏宠。
  听先生这么说,清淡的人这才讪讪一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先生。”
  老先生摇摇头:“你啊,不熟悉的人觉得你平易近人,其实真正知道你的,总共不过那两三个人。吾之啊,不是先生说些什么,只是这样……真的不寂寞么?”
  听闻先生这样问,那人只是淡淡的垂下眼,却什么也没说。
  “也该找个人陪陪自己了,老是这么一个人……”
  听的人却反而不着急,只摇了摇头:“我早就习惯了……况且,我这样的……誰配了都是糟蹋。”
  “吾之。”老先生的神色严肃起来,“怎可如此菲薄自己。”
  他摇首不语。
  老先生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从来都是这幅样子,实际上,真真是倔的紧。你这样我又怎么能放心?”说着似是想起什么,单纯的学生却注意不到他眼底闪过的一抹算计,“说起来,碧珂那丫头打小儿便对你有意……你……”
  “先生三思。”听的人抬头,神情里是少见的慌张,“碧珂是个好姑娘,不该受这般委屈。况且——况且……”
  明白了他没有说出的话的意思,老先生又急又气:“你呀你,什么时候能放下?你家的人……”
  “这是学生的选择,还望先生成全。”
  还想说些什么,看着他低垂的双眼和轻颤的睫也说不出来,生生住口。半晌,老先生长叹一声:“你啊……”
  这边二人的交谈,却丝毫没有传入那个他们提及的女子耳中。
  
  有太多的事情不只是碧珂,连天下人都不甚明了。
  身份对换了,过去却是不变的,只是旁人只道人飞黄腾达了可以不念旧情,却不知还有隐情一说。
  “岳心凡!我真是看错你了!”朱雀大街的热闹永远不会因为一两个女子的哭诉而受到影响,女子的哭诉却会因为朱雀大街的热闹而显得更加微弱无助。
  被她指名道姓骂的是当今状元公,本朝出名的青年才俊,不知有多少女儿对他芳心暗许,这样一个小小女子的难过,自然不会放在他的心上。
  所以他此刻的不耐与烦躁完完全全表现在了脸上。
  “都说了本官并不认识你,还不快快走开!”
  “‘本官’……呵,”碧珂惨笑一声,“岳心凡,你好大的架子……当了状元郎,有了轿子,就忘了我碧珂了是不是!”
  听闻青梅竹马的小哥哥如今做了威风八面的状元郎,她何尝不为他欣喜?兴冲冲的来到他下朝的必经之路,只想着再像从前那样聊两句也好,小哥哥人好,也许会送她回山上私塾,这样便又可以有些相处时候……
  这般女儿心思,可惜老天爷似乎从来都听不到。
  给她的,是一个冷眼冷言的朝廷大员。
  那些美好的只有两个人的过往,真的只成了过往。
  “你不认我……好……我们从此恩断义绝……再不相见便是了。”
  心碎如尘,碧珂默默转身。
  岳心凡看着那身影,哼的冷笑一声。
  他并不蠢,猜得出那是心元的旧交。只是完美如他,怎么能有一个“旧情”拖累?
  今日见了赵天志,按照心元交代的从容应答,赵相果然十分满意。虽然难免客气疏离,可是他已十分开心。只是后来一想,心元与赵相的交谈比自己与其相处的零头都不如,却可以准确猜出赵相欲问何事,心情又难免郁闷。诸此种种,本就不爽,恰逢这女子当街拦住上来就喊什么“小哥哥”,没把她直接拖开已经是慈悲。
  想到这里,岳心凡眉头又紧几分,挥挥手:“走……”
  “出什么事了?”
  一个不大的声音在热闹的街上并不会引起反应,却如同一块大石头砸在岳心凡心上,狂跳几下,每一下都带着恐慌。
        
十二、佳人才子
  “你……”二十年来,岳心元第一次恨不得给自己兄弟一拳,“一个无辜的女子,你何苦伤她!说句‘久违’能毁了你翩翩状元风度?‘到府一叙’请回来由我解释一下会毁了你的锦绣前程?!你——”
  话说得急,头脑有些发懵,岳心元按住额角扶着一旁的书架站稳,喘的也有些急。
  “哥……”
  “别喊我哥!”
  岳心凡皱起眉头:“哥……你是心疼那个女人么?”
  “我……!我是气你不会顾全大局,还恰好被赵相遇着!”岳心元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仁义礼智孝悌一样不懂,居然还妄想得到他的青睐!你……”
  “是!我就是不如你!不如你有学问,不如你能看懂赵相的心!”岳心凡一把抓住岳心元的衣领,用力太大拉的他一个踉跄,“凭什么你好好地我是瘸子!凭什么你文采斐然我才学平庸!凭什么你们情投意合我却只能被他冷眼相待!你说!你说为什么!现在你居然要我心疼你的小情人——凭什么什么都是你的,你什么都能得……”
  一声脆响,销金断玉般生生截住岳心凡的疯言。
  打人的有些愣怔,被打的却一脸了然。
  “心、心凡……我……”
  “好……你……好……”愤怒使岳心凡只能说出这几个单字了一半,他狠狠推开岳心元,大步而去。
  “少爷!”恰好在这个时候进来的钏儿急忙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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