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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逐晚风-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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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得胜冷眼旁观,问身边人道:“这孩子家乡何处?家里还有什么人?”城上有戍卒揣摩他脸色,哀告道:“此人年方十六,十分激灵,往日从不曾被抓住过。家在许昌城外三十里的老铺,上有六十岁老母,下有三个弟妹。开战之时全家已经避入城内为质了。”虞得胜眼眨也不眨,兜手拿起城墙边安放的铁胎弓,搭箭上弦,扯了个满月,道:“送十斤黄金、锦缎二十匹到他家里去。从今往后他家里免除一切苛捐杂税。”话音刚落,一支带哨的翎羽已激射出去,正中那小兵的喉咙,掐断了他求饶的嗓音。满城楼的戍卒惊得三魂飘荡,七魄飞扬,又是恐惧又是敬服,心中五味杂陈。
独孤斛勃然大怒,抬头指着城上用胡语哇啦啦大骂一通。虞得胜问身边人道:“他骂什么?”那人不敢抬头,低声道:“他骂将军您乌龟养的,还骂您什么落草为寇,屠杀同胞……”
虞得胜眼中厉芒闪动,朝下喊道:“独孤小胡,人才凡鄙,不度德量力,悬军千里,今兵老师疲,破之必也!”
自有通晓两国语言的翻译说给独孤斛听。独孤斛怒发冲冠,利剑一指:“杀,全都杀光!”
借着风势,鲜卑军队在城下大放火箭,冲车、大铲、云梯轮番上阵。城头滚水一桶桶泼下,箭簇乱飞,还是抵挡不住鲜卑人的攻势。守城的戍卒皆知外无继援,背水一战,拼死向前,血染甲胄。
虞得胜砍倒一名胡人,退回墎内喘气,见城上伤亡惨重,缺口渐大,遂吩咐道:“弓箭手呢,再换一拨上来。”左右皆遍身血污,苦笑道:“城上只剩我们这几个活人了,哪还有人来?”虞得胜一手坳断臂上的羽箭,用尖刀连肉带血起出铁制箭簇,一边大喘着粗气,一边道:“许昌不能陷落,独孤斛若攻进来必会屠城。国公大人快到了,撑得一时是一时吧。”
他绑紧臂上伤口,深吸一口气,从城墙上纵身一跳。左右戍卒大惊失色,连忙追去垛口观看。虞得胜施展轻功,从乱军中掠向马上的独孤斛。电光火石间,独孤斛架住他长剑攻势,笑道:“乌龟出壳了!”虞得胜一剑挡开,道:“你会说汉话!”独孤斛追着他身形而去:“你们汉人会的,我们全都会!”
两人近身搏击,从马上打到马下,不分胜负。但百招过后,虞得胜旧伤发作,力难支撑,眼前白光一闪,被挑走了手中长剑。他悲啸一声,正欲引颈就戮,忽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一掌劈开独孤斛,抓住他甲胄,将他往后拖开十余步。他脚下立定,抬头一望,面前之人高大魁梧,白盔白甲,正是成国公白雁声!
不远处万马奔腾,旌旗密布,地动山摇。虞得胜心中一个放松,便顺势跪在了地上。白雁声转身看他一眼,目露激赏之色,道:“阿月,你送虞将军回城里休养。”
虞得胜胳膊忽然被人架开,他偏头瞥了一眼,一个面无表情的夏兵一手抓住他膀子,一手扶在他腰间,乱军中如入无人之境,带他一步一步朝城门走去。
独孤斛眯眼看白雁声,拱手道:“足下声名,久已仰慕。当日在盛乐,与大将军失之交臂。今日能得一战,死亦何妨。”白雁声微微一哂,道:“好说好说。柱国大将军的名声也足够响亮了。”
萧溶月带虞得胜到城门下,自有城头戍卒放下绳梯。她把虞得胜绑在绳梯上,绳梯上升,她回头欲走,反被他一把抓住道:“胜负已定,回去帮不上忙,你不如也上城头来。”萧溶月知道他是怕自己去帮孤独斛的忙,有害与白雁声,便只得随他上了城头。
彼时激战正酣,但大局已定。白雁声带来的五万精兵士气正盛,已经砍瓜切菜般将城下燕军分而围之,燕军久疲,瞬时溃不成军。
萧溶月远远瞧见白雁声苦战之后将独孤斛打倒在地,她一时性急便要下城,虞得胜紧紧扯住她,怪笑道:“郡主娘娘,此时还是避嫌的好。”她再回头望去,独孤斛张口说了几句话之后,白雁声就扬手将他的头颅砍下了。
许昌城头一时欢声雷动,众人全都高喊:“我们赢了,我们赢了!”虞得胜也放开了拉着萧溶月的那只手,不觉喜形于色。
视死如归,谈何容易,古人临死,说句大话。
萧溶月呆呆望着眼前的一切,心中苦涩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九章
洛邑、许昌的战况传到襄阳城下时,着实令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徐州久攻不下,虎牢关已近失手,许昌城下折了一位柱国大将军,洛邑更是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便是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的萧渊藻自个也没有想到,强梁一时的大燕铁骑有如此惨败的一天。
萧瑀望着父帅紧皱的眉头,不解道:“以独孤斛的见识,怎会轻易中计?”萧渊藻一哂:“还不是小看了白雁声和他手下的兵。”萧瑀不敢接这话,另起话头道:“若是虎牢关有失,洛邑救与不救,结果也差不多了。父帅还是集中力量打襄阳吧。”
萧渊藻意色殊恶,无力摇头道:“我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救急的文书送到我跟前了,我岂能无动于衷?你当他日真没有小人在至尊面前拨弄是非,说我不救友君,狂妄自大?何况,”他说到这里,咬牙切齿道:“孟子莺、白雁声齐聚西京,时不可失,我自当去会一会这两个风云人物。”
萧瑀再要规劝,萧渊藻已下了军令,即日拔营,带两万精兵去救洛邑。萧渊藻前脚刚走,襄阳城里就有人来送信,守将沈一舟欲献城池给柱国大将军,请派人入城密谈。
萧瑀神色自若,皮笑肉不笑道:“铁打的襄阳,他为何要献城?”送信的人一路上在目睹了荡壑震谷的刀光剑影之后,被推到他跟前,早已魂不附体,畏畏缩缩道:“蜀帝忌惮我们将军是孟子攸的旧人,朝堂内外多有谗言间之,君疑臣则臣必死。我们将军出自西川名门,有腾空驾海之才,怎堪为此昏君所用……”萧瑀打断他的话道:“好,我知道了,今夜午时,我派人入襄阳城内,你就带路好了。”
到了晚间,果然有三名着黑袍的北燕特使与那送信的人一齐出了营地,往襄阳城下而来。四人到了襄阳小城西角门,一声暗号过后,便有守夜的士兵夜坠绳索,四人一一攀爬上了城墙。戍卒明刀亮戟围了过来,将四人浑身上下一一搜了个遍,一无所获这才放手。城内果然备有好马,信使带了三人往襄阳府衙而去。
寂静的夜晚,在这座风声鹤唳、戒备森严的军镇里,马蹄踏在街面的声音,好似踏在人的心尖上。不断有巡夜的守军出来阻挡拦截,但都被领头的信使一一化解。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襄阳府衙。那人递交了腰牌,带三人长驱直入进了府衙后堂。堂上明火执仗,有一人全副甲胄端坐着。那信使往上一拜,对三名北燕特使道:“这便是沈大将军。”说着就徐徐退下。
沈一舟站起身来,目光深沉地打量三人,寒暄两句,便道:“我就单刀直入吧。只要贵上不伤害这城里的一兵一卒,我就开城门交帅印,全城卸甲,诸位可兵不血刃入城。”
那三名黑袍特使俱是站立不动,不做回应。沈一舟试探道:“贵上可是不放心,有什么条件可以谈。”
三人中的一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将黑袍一掀,露出内里的薄甲,双手在脸上一抹,现出另一幅面孔来。
萧瑀笑道:“好一个将军金甲夜不脱!兵不血刃?沈大将军是要瓮中捉鳖吧。”
沈一舟也只呆滞了一瞬的功夫,便阴风刹刹地笑了起来:“萧瑀你还真敢来!来人,拿下!”
静夜之中,杀伐之声不绝与耳。
萧溶月困身在箭矢交坠、强敌如云的战阵之中,她望见白雁声左冲右杀,血染战袍。她心中焦灼,想要往他那边冲去,谁料白雁声却回头望她一笑,弯腰拿起一张铁胎弓,扯了个满月,回身仰面一射。那羽箭带着五色异彩直冲天际。须臾过后,南天的天狼星便化为一片碎光,在天际坠落。
“哥哥——”她惊叫一声,从梦中醒来。耳边忽然想起一个温和的声音:“做噩梦啦?”抱剑靠着帅帐帐门打盹的她,身上不知何时盖了一件厚重的大氅,一个人影立在她跟前。
白雁声披甲凝望着她,轻声道:“到我帐里来睡一会,天就亮了。”萧溶月摇了摇头,不自觉去望头顶的星空。弧矢九星,居天狼之东南,好似一把大弓,箭头直指忽明忽暗的天狼星。
成国公大人轻叹一声,自入帐去了。萧溶月中夜醒过之后便再也不能入睡。他们在许昌城外败了独孤部之后,□□门也没有进,便匆匆往洛邑而来。晓行夜宿,此时离洛邑还有一天一夜的路程,行军到此,兵士们都已疲累无比,白雁声便令原地修整。
萧溶月虽生长在洛邑,行遍华夏之地,却是第一次看见胡汉交战的场面。汉人她自认为是好朋友,胡人是她的同胞兄弟。她过去时时把至尊的统一大业挂在嘴边,但真正到了这样的修罗场,不论哪一边得了胜利,在她看来都是心酸骨痛,只增苦楚。
行军的仓促,再加上担心父兄的安危,把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弄得憔悴不堪,瘦骨嶙峋了。
天光业已大亮。这是洛邑被围攻的第三天。
萧勃在喊杀声中惊醒,一抹脸上的血污,束紧盔甲,走到女墙边探头观望。城外四方有兵,马蹄翻滚,尘烟飘散,洛邑城池在雷鸣般的铁蹄声中微微震颤。
今日带兵攻城的是骠骑大将军沈君理。只见白马如一匹练般飞驰而来,少年将军高举古帝颛臾的曳影之剑,发龙虎之吟:“ 国耻未雪,何由成名,为君一击,鹏博九天。”
孟子莺在后军见前方城头血下如雨,杀人如麻,在心中算计洛邑城内虚实,到底还能撑上几日。便在此时,有探马来报,道裴烈刘松年已经出兵,主攻金墉城而去了。孟子莺望着洛邑城东的附属小城池,笑道:“果然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两军交战,胜机如敲石出火,一闪即灭,人主不急起收之,则火种绝矣。
孟子莺双目斗张,精光四射,清啸一声道:“诸将听令,今日就拿下洛邑城。先入城者,賜三公。杀一大将者,封王侯。杀千夫长百夫长,享千金,赏州牧。”
裴烈与刘松年午后见蜀军攻势愈疾,两人忖度鲜卑军未必能抵挡得住,不愿意蜀军独得洛邑,觉得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两人一计较,看中金墉城与主城互为犄角的架势,料此地并无重兵把守,便直奔金墉城而去。
只见重楼飞阁,遍城上下,从地望去,有如云也。骑兵善突袭扰乱,但攻城并不为上。铜门□□,云梯带得又少,城上矢落如雨,竟然一时不能亲近城墙。
冲杀了一阵,裴烈性急,从马上腾飞而击,几个起落,攀上了城头。刘松年在下面大声疾喊:“裴将军,不可!”裴烈哪听得进去,进了女墙,荡开一角,守军都放开手中□□,望他掩杀而来,箭雨一时零落。裴烈高叫道:“刘将军,快冲门!”
他挥舞手中宝剑,在城上一路冲杀。金墉城虽为附城,然守备并不空虚。裴烈杀了一时,城门却仍旧没有撞开,他左支右绌,汗下如雨。正寻思如何下去打开城门,忽然不及躲避迎面而来的刀光,身子一偏失去平衡,从垛口摔了下去。
倒下去时见脚下怒涛滚滚,裴烈悚然而惊,竭尽气力抓住一块突起的墙石。他再往下一看,女墙内居然是一条十几丈宽的护城河,河内多置木桩铁矛,这要是跌下去可如何是好。
“小烈!”只听头顶一声呼叫,裴烈腰间已被软鞭缠住。他抬头看去,孟子莺出现在城墙上,大声道:“我将你甩过河去,快去开门!”
裴烈来不及想孟子莺是怎么跑到这边来了,只觉腰间银鞭一紧,他顺势在墙上一蹬,几个空翻后,借助鞭力带着自己轻松越过河去。他落在泥地上,抬眼看城楼,哪里还有孟子莺的身影。
金墉城因为裴烈和刘松年里应外合,很快就打开了城门。两人一会合,就放火为号,长驱直入洛邑城内,扫荡守军。接下来,洛邑四门都陆续被攻破,到了午夜,两方人马终于拿下了被胡人占据了三十年的西京。
当天边翻起鱼肚皮的时候,白雁声率领三军也已赶到了洛邑城下。裴烈、刘松年闻讯赶来汇报战况,原来两方主力在清剿了鲜卑军队之后,都主动退出城郭,驻扎在城外,洛邑城里只余少量精锐维持秩序。
他嘉奖褒扬了属下几句,然而目中透出的焦灼之色却显得有点心不在焉。裴烈顿时猜到原委,指着另一个方向道:“蜀帝的御帐在那边。”
白雁声骑上照夜白拔腿就走。
他这匹马和这身装扮当年在江陵城下和孟子攸对敌之时,就被广为流传。是以蜀军将领看到这一人一骑都大约猜到了他的来历,无不默默让行,不敢阻拦。
白雁声行到帅帐前,一眼瞧见孟子莺在帐门口布置属下,甲胄带血,尚来不及浣洗。他想开口叫“子莺”,但孟子莺已经抬眼望见了他。
部将都知情达意,适时退去。白雁声翻身下马,走到他跟前。孟子莺眉花眼笑道:“来啦,这么快。”白雁声随他进了帅帐,帅帐和三日前裴烈来时相比,只多了一副舆图,一架宫灯,仍旧是一张凳子都没有。白雁声环顾左右,皱眉道:“你睡在哪里?”
孟子莺倾身投入他的怀抱,疲累无比道:“我已经三日三夜没有合眼啦。”
白雁声不由合臂抱紧他的腰身,觉得他比之苍山又清减了不少,闻着他身上混合了硝烟、血腥、泥土的气味,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酸楚。
两人就这么一抱一靠,相依相偎了良久。在白雁声以为他真的要睡去的时候,只听见孟子莺轻声呢喃道:“下次再见你,又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白雁声心中一颤,待要开口,孟子莺忽然浑身紧绷,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
外面有人。孟子莺眼眶满布血丝,以口型示意,两人相继出了帅帐。在晨风中并排站立了片刻,果然看见裴烈牵马正向帅帐走来。这时一骑飞报从后军越过他也驰到了两人面前。
“说吧。”孟子莺嘴唇紧抿,料想不是好事。
果然如此。“陛下,五百里急报,一日前襄阳守将沈一舟投敌叛国,襄阳城尽数易帜。另,萧渊藻率三万人马已在往洛邑而来的路上了。”
裴烈在一旁听到目眩心惊,不由抬眼去看孟子莺的脸色,后者却是神色自若,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
白雁声握紧了孟子莺的手,道:“我随你去襄阳。”
裴烈眼皮一跳,遂低下了头。小时候他朦朦胧胧觉得白雁声和孟子莺有些什么,到今日才算是真正看清楚明白。
孟子莺瞥了一眼旁人,抽出手来,道:“不成!萧渊藻已往洛邑来了,你要守住洛邑,不可再让它陷落胡人之手。”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什么,传令左右道:“朕昔年与成国公大人有约在先,先入洛邑者为西京之主。今日成国公麾下裴将军先攻入了金墉城,依照前约,洛邑交由成国公管辖。”
这就是他赶来金墉城救我的原因!裴烈募地抬头,分辨道:“不是,我是第三日才助攻,而且是跌入城里的……”孟子莺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含笑道:“朕亲眼目睹,裴将军骁勇,亲犯矢石,以一挡百,何必过谦!”裴烈羞愧地低下了头颅。
元延初年的洛邑之战,后人皆以为蜀帝与宣武帝有约在先,因宣武帝先声夺人,先入洛邑为胜。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当时的情况,是孟子莺有意相让西京,成全了白雁声的赫赫威名。
白雁声只觉喉咙中有一热块堵塞,胸中更是闷痛不已,开口道:“子莺,其实两军同辖,共守共防也非不可,你何必……”
孟子莺深深看他一眼,用几乎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道:“是我先娶妻生子的,我负你在先,这是我欠你的。”他说完这话便起身往军中催促天明开拔的事项。
白雁声虎躯一震,想要追上他的脚步,走了几步,却又颓然停住。
裴烈瞧见这一幕,呆立在晨曦中,几乎风中凌乱……
作者有话要说: 大白你这个坏蛋,一定让你呕血三升!
☆、第九十章洛邑之战
天光大亮时,蜀军已经整饬完毕。
孟子莺带的这支精锐先前数十日不休不眠,急行军赶到了洛邑城下,三天三夜强攻下城池,本以为大功告成的时候,却又要回军去救襄阳。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迷惑倦怠甚或是绝望的神色。他与沈君理少不得去对部将一一安抚解释。
一个正要走,一个刚刚来。白雁声便与他有满腹心事密语,也没有空分说。到了午后大军开拔之时,白雁声、裴烈匆匆赶来相送。孟子莺看白雁声站在地上,搓着手,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大是快慰。他扬眉笑道:“恭喜成国公克复西京,肃静华夏,立此不世之功。来年金秋,便有喜事要办了吧,子莺到时必备一份厚礼来贺。”
白雁声脸色灰败,不知他是真心话还是讽刺取笑的成分多,木呆呆一句话也说不出。裴烈只得代他回了话。孟子莺在马上俯身对裴烈说:“小烈,你先前问我是不是从祁山分兵斜谷,去攻长安了。我现下告诉你,没有。西川的兵我是调不动的,那必须有沈孟薛雷四大家族的首肯才行。不过你能想到这一点,我还是很欣慰的。”他说完这话便双腿一夹马腹,纵马向前去了,只留给白雁声一个潇洒的背影。
裴烈望着滚滚尘土,一时无语。蜀军虽然先下洛邑,但虎牢关、许昌都已落入白雁声的手里,长安的胡兵闻听洛邑有失必出函谷关,四面受敌,孤城难守,洛邑对孟子莺而言不过鸡肋一般。再加之襄阳被夺,有被抄大本营的危险,回兵荆州成了上上策。
放弃洛邑明明是形势使然,但在天下人看来,却好像是白雁声欠下了他一个大大的人情。裴烈心里想,幸亏小时候没有得罪孟子莺的地方。
白雁声眼见大队人马去了,怅然若失。此时粮草辎重已徐徐入城,他带一队亲兵先入城去,见兵败之后城里虽然残破潦乱,但秩序尚好,先前蜀军封存库府,收缴军械,秋毫无犯。于是一边命人修补城墙破损的地方,一边到洛邑府衙去收印。
官衙已被重兵把守。武将大多战死,文官也都缴械投诚,被绑在院子里,有胡有汉。先前进城的萧溶月正和刘松年一起在核实众人身份。他进到正堂里,堂上挂一牌匾,上书“调鼎凝厘”四个隶书大字,两旁一溜排“肃静”、“回避”的□□牌。有人过来说,一个叫陈武的鲜卑官想要见他。他略一愣神,跟进来的萧溶月轻声提点道:“陈武陈子烈,是洛邑将军府的军曹,其人有忠义之气。陈家祖上历代为西京掌管钱谷金帛的大司农。陈武的祖父是元帝的户部尚书。”
白雁声回头见她脸色尚好,点点头道:“叫他进来吧。”手下人遂将一个五花大绑穿北燕戎服、外披薄甲的中年人用力推了进来。陈武脚下一个趔趄,在白雁声面前五体投地摔了个狗啃泥。门外士兵都哈哈大笑起来。
白雁声目光一扫门外,众将士立即噤若寒蝉。陈武自个从地上爬了起来,仰面望他,浑身慷慨赴死的气势,悲声道:“白将军,败军之将死不足惜。但陈某死前有一问,想请大人明白告知。”白雁声颔首:“你说。”陈武道:“洛邑有百万军民,其中胡人约有三十万之众,大都是最近三十年迁居至此的。大人预备怎么处置他们?”
虽知洛邑胡汉杂糅,但没想到有这么多胡人,都快三分之一了。白雁声略一思索,道:“一时没想好,你有什么好点子吗,能让他们不要骚乱造反?”
陈武不料他是这种反应,怔忡了半响,扑通跪地,泣声道:“陈武以汉臣事胡虏,罪不可赦。但洛邑新经大兵,人物歼尽,二十日洛中草草,人怀异虑,死生相怨。望大人解网垂仁,偃武修文,以安民心。”洛邑自三十年前被五胡攻下,历经劫波,居然有王师北定之日,真是恍如隔世。但他想到胡汉天隔,仇深似海,又怕白雁声好大喜功,万一一个清洗胡人的命令一下,满城血海,则不是他所乐见的。
白雁声便上前扶起他,亲自给他松绑,温声道:“陈兄所言极是。当年胡虏作乱,致使天下遭难,国家疮痍还没有恢复,雁声又怎么会出此昏招,使无辜百姓避汤入火。无论胡汉,无论士庶贵贱,便是这洛邑自陷落之后起家为公卿牧守者,陛下早有明诏,一并赦免了。中原无社稷,乱世有君臣。料想陈大人不是不识时务不辨潮流之人,雁声国士待之,亦能国士报之。”
中原无社稷,乱世有君臣。
早在北上讨贼之前,刘破虏确实有旨意,诏令天下归心,允诺投诚者不论胡汉一概赦免。原来不是空话套话!陈武激动得涕泪横流,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苦于贰臣的身份,心里觉得深深羞耻,低头不敢作声。白雁声又道:“洛邑来日还有大战,这城里的抚慰工作,雁声就指望大人了。陈大人但有所需,就来找我好了。我给大人再安排一个帮手。”他回首朝萧溶月一笑,道:“溶月,你对洛邑最熟,你来吧。”
陈武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站着的人,那人伸手揭去了脸上的面具,陈武一望之下如同头顶打了个霹雳一样,魂不附体:“萧,萧郡主……”萧溶月一副男子打扮,走上前来淡然道:“陈大人,至尊的敕旨想必早下到洛邑了,我已经不是瑶光郡主了。”
白雁声拍拍她肩膀,给了个鼓励的眼神就匆匆出去巡防了。
府衙里只剩下两人的时候,陈武摸不清状况,扑通又跪下,道:“郡主,这是怎么回事?至尊,燕帝说郡主叛国南逃,臣死也不相信。是不是有人背后陷害郡主,以致郡主情非得已避难南朝?”
萧溶月面无表情,摇头道:“没有人陷害我。敕旨上说得□□不离十吧。我也不是避难,无缘无故避难他国,徒取其辱而已。”
陈武见白雁声对她甚为和气,一时不知她的立场,心中惴惴。瑶光郡主道:“你放手去干吧。你家世代为官,我问你,就今日看来,成国公为人怎么样?”陈武四周扫视了一番,确定再无他人,才斟酌低声道:“此人不事华藻,而气概远大,才同谢鲲,武类裴秀。若非大奸大恶之徒,便是……”
萧溶月笑得有点凄凉,打断他道:“大人好眼力。盼大人助他一臂之力,保佑洛邑苍生平安。”
洛邑城墙在蜀军三日强攻下,破损得厉害。西边阴云漠漠,骤雨将至,
白雁声在城头督促修补,在城外多置木栅、鹿角等障碍物。到了晚间,裴烈来接替他。他下了女墙,见城门口一人一骑徘徊,在夕阳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你不去帮陈武吗?”白雁声翻身上了照夜白,奇怪问道。萧溶月摇摇头道:“陈大人驾轻就熟,我反而是添乱。”她忽然偏头笑道:“你想去看看自己养伤的地方吗?”
白雁声早已听沈怀秀说过,自己被她在江陵救下之后,就带到洛邑来养伤。他就那时好奇不已,千里之遥,一路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沈怀秀却一直都不肯明说。这时听见萧溶月这番话,心里有所震动,便点点头答应了。两人纵马向瑶光寺驰去。远远地就望见一座巨大的五层浮图塔高高耸立,晚风之中,塔檐的铁马叮当作响,声传十余里。
到了瑶光寺门口,见门外围了一队甲胄鲜明的士兵,白雁声奇道:“这庙里有很多人吗?为什么分兵把守?”萧溶月道:“只有一个熟人。这寺里有门道,等我慢慢说。”两人下马,进了庙门,只见浮图塔下站着一个青衣僧尼,却是好久不见的慧静。
“阿弥陀佛”慧静双手合十,先对走过来的两人行礼。白雁声见了故人,心情大好,亦是握剑躬身道:“慧大师,别来无恙。三年救治照料,雁声没齿难忘。”慧静想起当年入雁门关,一路上萧溶月处处找碴为难他,还抽了他一鞭子,再看看小姑娘今日的眼神,不觉恍如隔世。
萧溶月走上来问:“慧姐姐,我交代的事办好了吗?”慧静指指塔门道:“小郡主一望即知。”
白雁声不知她们在打什么哑谜,随萧溶月进了浮图塔,底层是一尊观音大士的佛像,供桌前点着无数盏油灯。萧溶月走到佛像背后,见底座一圈都用砖头和泥封死,她用脚踢了踢,说道:“这里原来是地道的出口。当年董先生就是从地道把你偷偷运进城的,连爹爹和至尊的人都不知道你的藏身之处。我今日一入城就命人把地道封死了。城外的入口也叫人去堵住了。”
原来如此!白雁声对她敬佩之情油然而生,道:“这是瑶光寺,你从前就是封在这里吗?”他记得她的名号就是瑶光郡主。
萧溶月仰头痴痴望着菩萨无悲无喜的面容。
从前在洛邑城外跑马射猎,她问至尊道:“元帝的公主为什么要到瑶光寺出家?”至尊哈哈大笑,萧瑀纵马上前解释道:“因为驸马迹顺瑁鞅愠黾椅崃耍实厶氐馗苏馑旅怼D先伺有募贫啵萍刀省;故俏颐潜比撕茫环蛞黄蓿荒敲炊嗦榉呈隆!
小溶月就闷闷不乐感叹道:“原来金枝玉叶也免不了零落成泥的结局啊。”至尊想逗她开心,便望她故意道:“元帝也忒小气了点,公主才賜了个佛塔。小溶月,朕把洛邑给你好不好,也封你个郡主当当。”
随侍在燕帝身后的萧渊藻闻言大惊失色,赶上来道:“至尊,这万万使不得。恐怕折了她的福,她才十岁而已……”慕容德故意板着脸道:“有什么使不得,你的女儿就是朕的女儿,公主也封得。封了她郡主,才好封阿戎侯爷啊。一个郡主一个侯爷多相配。”
“郡主娘娘,”萧瑀回头朝萧溶月使了个鬼脸,萧溶月脸上一红,抽鞭上去追打他,两人一前一后,马蹄声惊起荷塘里一群白鹤,振翅飞上了晴空。
白雁声见她眼里不知不觉又涨满了泪水,就柔声道:“溶月,你先前助我去余杭平叛,我已从皇帝那里讨了一个敕旨,一直没有机会对你说。只要拿下洛邑,皇帝就认你当义姐,封你洛城公主,仍旧居住在洛邑。西京残破,已无王气,皇帝是不会御驾回京的了。你在这里自由自在,慕容德和萧家人也不会特意来为难你了。”
“你对我真好。”萧溶月万念俱灰,低头喃喃说道,眼泪掉进了尘土里。
你对我很好,除了瑀哥哥没人像你这样待我啦。但这些好,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既然见过了外面的蓝天,就不愿意像元帝的公主那样,画地为牢,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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