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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相手札-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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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你去江南做什么?去找温汲是不是?你就是觉得他比我好是不是?”易慎推了一把眼前的人,但不知为何自己反而往后退了好几步。浑浑噩噩地抬起头,看见宁怀宣还是那样站着,姿势都没有变过一下,他又觉得生气了,冲上前斥道:“每次都是这样,说你十句也得不到一句回应,除了叫一声‘太子’还会说什么?叫我的名字就这么难吗?叫一声易慎就比叫温汲难?”
  “其实你不傻,傻的那个是我,眼巴巴的着了你的道,先认了喜欢你。明明是你先引的我,不声不响地就把我的魂给勾了,末了自己撒手就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帝都,有没有你这么狠的?”抱着酒坛的手一松,书房里就响起了一阵动静,将外头的小福引了来。
  “滚!没叫你呢!狗奴才!滚!”易慎抱着那根柱子,视线里却是抱住了宁怀宣,还跟木头一样的脸,冷冰冰的总也不能被感动似的。他伸手去抚那眉心,慢慢地往下移,抚过宁怀宣的眼睛、鼻子、嘴,还有那人尖细的下巴,触了一手的骨头,硬邦邦的,抱着根本不舒服。
  但就是着了魔一样想这么抱着,一刻都不想松手,走到哪里都要带着,恨不能将宁怀宣变成玉坠子,走哪都揣在怀里,触手即温。
  “宁怀宣,说句喜欢我不碍着你的仕途吧。劝我娶亲你也换句中听点的话,那些大道理都是骗人的,你好好跟我说,别什么国家大事都放在我前头,我会听的。”易慎抱着自己想象里的那个人,贴着他的脸,好凉,怎么就是暖不起来呢?
  “宁怀宣,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就一句也成……”易慎觉得宁怀宣一定是被冻着了,所以更用力地抱着他,但那把骨头就真跟死了一样,一动不动,也不回他的话,就任由他一遍一遍地叫着宁怀宣,跟外头飞扬的大雪一样铺天盖地……




21

21、毕竟不复当年(三) 。。。 
 
 
  后来又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场雪,一场大过一场,最后下得人都快出不了门,但皇帝驾崩的消息依旧不胫而走。
  易慎赶到养心殿的时候,皇帝几乎还剩下最后一口气,眼皮已经重得快抬不起来,但在看见易慎的时候,还在努力试图看清冲来床边的身影。听见易慎一声“父皇”,青年太子略微颤抖的声音教他不免心底多了几丝欣慰,伸手想要去抓什么。
  易慎握住那双已显得枯瘦的手,想起过去总是神采奕奕的一国之君,会风仪不可侵地同他说一些身为储君的准则,再是冷冷地叫他的名字,更多的是皇室身份之间的传承,而非一脉骨肉的血浓于水。
  原本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但忽然,皇帝对太子的教导就加快了脚步,相关政事的处理接踵而来,教易慎不得不走入过去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那个世界,慢慢地,也就跟宁怀宣走远了,但还念念不忘着。
  皇帝是在易慎眼前断的气,九五之尊的离世跟普通人并没有区别,不过身后事办得隆重,并且举国哀丧。
  齐康帝算是个有道明君,在位这二十多年也尚勤政,广开言路,察纳雅言,朝中臣工各司其职,四海升平,确有中盛之景。
  皇后与皇帝相敬如宾,夫妻情深,面对国君薨殁,一国之母悲恸难当,竟也就此卧床不起。后宫之事,就此暂且交给辰妃照料,而临朝百务,必定就落在了易慎这当朝储君的肩上。
  朝中几员老臣始终从旁协助着易慎将先帝后事置办妥当,最后国丧期过,有人上疏,国不可一日无君,请易慎尽早登基。
  
  真的就这样换上了一身明黄龙袍,在举朝注目之下踏上金銮殿,坐上了那把龙椅,接受百官朝贺,高呼“吾皇万岁”。
  那样的声音震耳欲聋,昭示着王朝新一任帝王的继位,再开盛世,共享太平。
  登基大典之上,易慎黄袍加身,帝冕垂苏,坐在龙椅上俯瞰群臣,居高临下,果然是看见了那个人。
  宁怀宣从江南回来了,此刻就在臣工队列之中,还站在前头,只消几步,易慎就能跟过去一样站在他的面前。宁怀宣瘦弱的身形还是没变,官服就此看来又显得大了,不太合身,那人低着头不曾看龙座上的新任君主,玉笏握在手中,神色沉静得仿佛置身事外。
  登基大典在万众瞩目中华丽落幕,唯一超出预料的,便是祭天仪式之上,易慎颁了身为王朝最高统治者的第一道诏令——拜宁怀宣为丞相。
  这是几位朝中元老在大典举行之前便一致做下的决定。老臣们都年事已高,再经不起多少折腾,能真正如宁谨铭那样连生命最后都埋在成堆公文中的人自古至今就屈指可数。再有宁怀宣之前的政绩,以及此次青年显贵回归帝都时带回的江南地方官员肃整名册,头功自然也是他的,曾经的相府三公子,如今的小宁大人。
  对此存有非议之人必定是有的,但几位老臣力荐,再有宁怀宣的政绩在前,那些从来在帝都中养尊处优的官员亦无话可说。
  一朝天子一朝臣,只是这样的换任,来得太快太出人意料。
  相印是在几位元老同时授意之下当众颁给宁怀宣的。
  帝王在上,龙纹跃天,看着长跪在自己身前的新任辅相,从来清淡的神色瞬间就刚正果敢起来,像是换了一个人,还叫宁怀宣,但不是当初那个傻子了。
  衣袂在早春料峭的寒风中嫳屑而起,旌旗卷动的声音几乎充斥了整个会场。手捧相印的新相在众人之上叩谢圣主隆恩,高呼万岁,刹那间就盖过了风声,响亮过旗子卷动的声音。
  
  小福后来与宫里服侍的其他宫人说起新帝继任大典上的情况时,双眼都迸着光,绘声绘色,细节之处尤为精彩,那帝相两人的神态举止,犹若凌云上仙,不可一世。
  脚步声传来,小福知道必定是易慎,便即刻遣散了身边听故事的众人,迎着声音过去,陪笑道:“皇上可要传膳?”
  已经是日薄西山的时辰了,天边夕阳都要落下,是该歇息歇息,做些易慎想做的事,而不是当朝天子。
  踏入东宫时,易慎还有些恍惚,一脚踩在门槛里头,另一条腿却像怎么也迈不进去。
  以前住惯了的屋子在他登基之后就空了,但好些回忆都是从这里开始的,不是人走了就能忘掉的。
  有的人啊,时间过得越久,反而记得越清楚。
  易慎在书房外头站着,望着才休憩过的屋顶,站了许久。那上头曾经卧着一只猫,瘦得跟宁怀宣似的,抱在怀里就是一把骨头。所以他收养了那只猫,并且取了名儿叫“小纸”,因为“宣纸”。
  先帝希望宁怀宣怀中藏宣、满腹经纶,于是他就怀中藏猫、取名小纸,总也能跟那个人有点关系。后来猫儿年纪大了,又病了,终于抵不过时间,死了。那时候宁怀宣在相府里,不知道易慎其实抱着那只猫过了一整夜。
  小纸啊小纸,你走了,我跟宁怀宣之间的关联又少了一些了呢。
  易慎看着死去的白猫,倒不是难过,就是想叹气,一声叹过一声,叹到没力气了,生病了,跟小时候一样做场梦,梦里都还能听见宁怀宣的声音,总好过这样被一道宫墙隔着。
  易慎后来才知道,六岁那年自己中暑生病的同时,宁怀宣也病了。两个那时候还跟冤家似的孩子一样的脆弱,一样的不能动弹,甚至可能连梦都是相通的——那时候易慎听见有人的低吟声,在耳边回绕,声音那么熟悉,像极了那个时候的宁怀宣。
  原来这么古早的时候,他们就在一起了,但谁都不知道。
  小福上来说宁相有事觐见。
  易慎怔忡了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那个宁相是指谁,好像还是宁谨铭。
  “在御书房?”易慎问道。
  “是,宁相已经在了。”小福回道。
  “走吧。”视线里书房檐角翻飞依旧,但曾经坐在上面并肩望月的人不知去了何处。
  
  易慎走入御书房时,先看见的是那到青色的背影——很多东西都可以变,唯独宁怀宣的青衣不变,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皇上。”青年丞相朝帝王行礼,感觉到身前的影子从自己跟前经过,未曾停留。
  然后他面对着那张书桌而立,听易慎问起:“宁卿有何要事?”
  “江南又值雨季,臣恐水患再生,恳请皇上批准臣下江南视察堤坝修筑情况。”宁怀宣一身青衫宁淡,纵然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与生俱来的儒雅从不曾改了半分。
  地方之事自然有地方官员负责,何须堂堂一朝丞相亲临督查。更何况江南还有个温汲,温小侯长驻那烟花流水之地,有他在,宁怀宣怎么还会不放心呢?
  易慎自然不准。当初好不容易以新君登基之事将这人从江南召回,怎么就有再随意放他离开帝都的道理?怕是宁怀宣再走,易慎更对几位老臣下了狠劲,才有如今宁怀宣当朝辅相的地位——二十三岁的丞相,古来少闻。
  “别想着再跟过去一样偷偷离开帝都,朕下了令,谁都可以自由进出,唯独宁卿你不行。朕的江山,还要宁卿帮着治理,少了你,朕这龙椅坐得也不安稳。”易慎高坐,看着底下垂手而立的宁怀宣,还是那双总也深不见底的眼,笑意淡淡的,面对谁都是这样。
  “臣明白了。”宁怀宣道,“如此,臣告退。”
  “宁卿且慢。”易慎唤住那正要转身的丞相,随手拿起案上的一册奏折翻阅起来,道,“朕准备请宁卿留下与朕一同参详政事,先留着吧。”
  “是。”宁怀宣道。
  易慎屏退了其余侍者,就与宁怀宣两人在这御书房中。
  一国之君正坐阅卷,一朝辅相默然静立,似乎又回到小时候,总看那个小侍读不顺眼的小太子用这种方式让宁怀宣罚站解气,这会儿……却不是生气。
  易慎在专心致志地看奏折,始终蹙着眉,认真思索着什么,从偶尔帝王口中传来的叹息就可以知晓有些事并不是那么好办的,但他不与宁怀宣说一个字,自己执笔,在细想过后给予批复,然后阖上这一本,去拿下一本。
  小福想询问是否传膳,在微微开启的门缝里却见宁怀宣静默站着,侧影单薄得连他身后的柱子都看来那么粗壮结实——可就这样一个看来弱不禁风的人,怎么就能抗下这么重的担子,在易慎继位之前就扬名朝堂呢?
  宁怀宣感觉到身侧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便回头,瞧见小福正看着自己,他便笑笑,示意侍从先退下。
  小福会意,又轻轻阖上了御书房的门。
  宁怀宣嘴角的笑意在门扇最后关阖的瞬间消失,他终究还是将目光落在易慎身上,隔了这些距离看着。那已经长开了的眉目果然带着皇家才有的风度,易慎蹙眉的时候也满是思忖,落笔时一气呵成,俨然是已经做下决定,果敢果断。
  这才是他期许中的易慎,从当初将《与君书》交付的那一刻起,他便希望那时还骄纵跋扈的小太子有朝一日可以成为有道明君,为民谋福。
  一人坐着,一人站着。好几日,当朝天子都是借了与丞相共参国事的原因将宁怀宣留在御书房中,然后置之不理。
  一直跟在易慎身边的侍者说,果然本性难移,易慎对宁怀宣再好,只要不高兴了,多少年的情分都是假的。
  小福听见了,斥道:“主子的事岂是做奴才的可以任意揣度肆意谈论的!”
  皇帝身边的大总管,平日与人亲近,真怒了一样有气势的,当场就吓得一干人就此散开,再不敢多说半个字。
  “小福总管这声势,将我也吓了一跳。”
  身后忽然传来宁怀宣带着笑意的声音,小福忙退开一步,奉迎着道:“宁相请随奴才来。”
  “皇上不在御书房?”宁怀宣疑惑道。
  “是啊,皇上今早下了朝就去了东宫,说是如果宁相过来,就让奴才领着过去。”小福脸上的笑容在皇宫之中随处可见,总要溜须拍马,但对着宁怀宣他总也是带了真心的,毕竟与宁怀宣也相识十多年了。
  东宫……
  看着小福前去的方向,宁怀宣却是迟疑。曾经日日要去的地方,已经好久未曾踏足,有些东西被留在那里,是取不出来了。他以为不会再去东宫的,但偏偏易慎还不肯放手……
  “宁相?”小福见宁怀宣站在原地,便又折回来问道,“宁相怎么了?”
  宁怀宣揉了揉太阳穴,重振精神,道:“小福总管请引路。”
  于是他便又踏上了那条路,知道那个地方,始终有人在等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拖拖拉拉这么多字,终于切回文名去了TAT
一帝一相神马的,是某风最萌的CP类型之一,不知道有没有亲跟咱一样咧?嘿嘿……
不过其实这两人的生活也没太大变化,照旧是小日子刷刷地过~




22

22、轮回旧年的时光(一) 。。。 
 
 
  今日早朝,宁相姗姗来迟。
  书房中才阅完一册奏折写下批注的帝王问道:“你早朝怎么就来迟了?”
  平淡生疏的语调,易慎随后又拿起一本奏折翻开,道:“看你是有话要与朕说。”
  宁怀宣终是上前,拱手行礼,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通。
  今日前来皇宫的路上,堂堂丞相的马车居然被人拦住。
  宁怀宣几乎一宿未眠,原本想在马车中小憩片刻,谁知半途传来老妇哭求之声,横冲入街道,堪堪拦下了宁相的马车。
  车夫原想让人将这老妇驱走,却被宁怀宣拦住。青年丞相目色沉沉,看着跪在马车前恸哭的白发老妇,就此下车,将老妇扶起,问道:“老夫人何事?”
  那老妇是来告状的,说是帝都某家弟子仗着有亲眷在朝中为官,便欺男霸女,横行无忌,上个月掳了他家孙女去,老人家两口子前去讨人,却被家丁狠打。如今男主人卧床不起,就剩下她一介妇孺,寻了衙门递上状子,却是官官相护总驳回了这桩案子。事到如今,他家孙女都未曾回来,想是已经遭了不测。
  老妇涕泗横流,佝偻的身子仿佛经不起再这样恸哭几回,手中握着状纸递给宁怀宣,哭求着这行事清明的一国丞相为自己做主。
  “你将状纸给朕看看。”易慎道。
  宁怀宣便从衣袖中取出那张已经快被揉烂了的状纸,双手递去御案前,待易慎接过,他又退开。
  帝王一声叹息,不为宁怀宣口中所说的民间冤情,却是因那好像急着脱身对自己退避三舍的身影。
  何至如此,又为何如此?
  “看你公务繁忙,还有时间来管这些事?”易慎一面打开状纸,一面与宁怀宣开起玩笑来。
  “百姓伸冤,自然就是臣职责所在。”宁怀宣垂首,不与易慎一般言辞轻松。
  又是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易慎摇了摇头,仔细看了那份状纸,却是忽然拍案,对宁怀宣道:“这样的状子你也敢给朕看?”
  不为龙怒而卑躬,宁怀宣清瘦的身形如旧站着,原本垂着的头慢慢抬起,那双眼里没有丝毫畏惧,正如在朝堂上时肃正的模样,道:“看见皇上这样的反应,就能明白这件事为何下头的官员不敢办了。”
  那老妇状告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朝皇后的表弟。
  宁怀宣拿人办案从来都不曾徇私,看他公正磊落的行事作风,易慎总是庆幸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帮着自己,却没想过有朝一日这被百姓称作“青天”的一朝丞相,也会用这种方式来问自己要人。
  “宁卿觉得如何做?”易慎将状纸放到一边,继续看之前没有看完的那一册奏折。
  “秉公办。”宁怀宣字如千斤,“纵然皇亲也该一视同仁。”
  座椅上龙颜不怿,眉峰蹙紧的易慎未去看宁怀宣一眼,视线里满是奏折上呈情的墨迹,袖中那只手却慢慢握紧,最后将那状纸甩出。
  哗啦的一声,纸张落在宁怀宣脚边,那些纸上的褶皱好似老妇恸哭时脸上的皱纹,被褶皱得扭曲的字迹正是怀着那丧孙之痛的老妇字字血泪。
  “宁卿都有了主意,何必还来问朕。”像是赌气,但当真看着那人俯□拾起那张状纸,易慎又觉得那身影动作慢得像在难受,快要撑不住似的,很想去扶他一把。
  “臣知道了。”宁怀宣将状纸小心折起,重新放入袖中,对易慎拱手道,“皇上如果没事,臣先行告退。”
  总是这样不欢而散的结果,易慎看着宁怀宣走开,好多次都想开口问是为什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活活将彼此之间的时光这样消磨。倘若是这帝相的身份,那不要,也是可以的。
  易慎不去看走出御书房的背影,低下头继续审阅手中奏章,想来想去,也只有专心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才不至于胡思乱想。
  在那之后,宁相亲自为民间老妇伸冤审案之事便在朝中传开。
  皇后为此向皇帝求情,但易慎只说宁相断案公允,不会有差,便堵了皇后之口。
  真相确实如那老妇所言,世家子弟仗着自己皇亲身份在帝都中横行霸道,掳劫年轻女子供自己玩乐,更有消遣之后痛下杀手之行。宁怀宣彻查之下,竟然还牵连出一干官场中子弟,其风不正。
  清砚看着已经在书房中枯坐多时的宁怀宣,将才煎好的药递上来,劝道:“宁相不如先歇一歇吧。”
  宁怀宣接过药碗,眉头仍旧拧在一处。思绪岔开了,也就没留意手中是还腾着热气的药,待凑近了,被烫了唇,他才将神思从案子上转移开,已经被洒了一手的汤药。
  清砚赶紧拿了帕子给宁怀宣,又将药碗从男子手中取下道:“总是这样也不成,不如修书给温小侯爷,让他回来看一看宁相吧。”
  “温汲在江南好好的,何必找他回来……”宁怀宣擦干了手上的药汁,这身衣裳却是穿不得了。他便起身去了屏风后头更衣,听见清砚推门出去。
  正在系衣带,书房的门又被推开。
  “将药放着吧,等凉了我再喝。”宁怀宣走出屏风,却被眼前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了去路。
  两人靠得太近了,近得宁怀宣整个人几乎都撞了上去,忙要推开的时候,手臂却被抓住,身体随之朝前栽去,就此被抱住了。
  “你怎么还在吃药?”易慎搂着宁怀宣,只觉得已经许久没有过这样安心高兴了,尽管那把骨头还是戳得他不太舒服,但此时宁怀宣身上的味道离自己这么近,就让他老开心了。
  “前两天天气反复,不小心就病了,这是清砚太小心,没事的。”宁怀宣没要挣脱开,感受着肩头那只手轻柔的摸索,靠上易慎肩头的时候,所有的疲惫仿佛都消失了,他就想好好睡一觉。
  “那案子别管了,哪有你一国丞相去理这些小事的。”易慎劝他,尽是心疼。
  宁怀宣只觉得睡意渐浓,到后来都听不清易慎究竟在讲什么,就这么迷迷糊糊地阖上眼,脑子被放空了,什么劳心劳神的事都不见了,就有一个易慎,跟过去一样粘在自己身边,笑嘻嘻地讨好他,时常耍赖不肯走。
  都远了,那该是十几岁的时候了。
  
  “宁卿?”书案后的帝王声音微冷,重重地阖上奏折。
  啪的一声惊醒了困倦的丞相,宁怀宣睁开双眼才发觉自己原来是在御书房,不知什么时候靠上了身后的柱子,朦朦胧胧地做起梦来。
  “皇上有何吩咐?”宁怀宣清醒了神智,上前问道。
  “那件案子,有结果了?”易慎问道,盯着宁怀宣,想着他方才浅眠时嘴角露出的笑意,此时此刻竟是丝毫影子都不剩,他又是那个执法必严的一国丞相。
  “有了。”宁怀宣回道。
  “怎么个说法,宁卿说给朕听听。”易慎起身从书案后绕了出来。
  “律法上怎么写的,案子就怎么判。”宁怀宣面色微沉,跟在易慎身后出了御书房。
  “律法上又是怎么写的?”神态悠闲的帝王走在宫道上。
  夏末秋初之际,天气已经渐渐凉爽起来,微风徐来,吹着荷花池上的池水,层层涟漪,水波微兴。
  “杀人偿命。”简简单单四个字,说得不大声,却字字坚如磐石,有着不可动摇的力量。
  “你这一杀,要得罪多少人,想过吗?”易慎负手站在荷花池边,看着那片已经快要枯去的荷花丛,仿佛看见了当初在其中泛舟说笑的少年身影,一个心藏狡黠,一个看来木木的对他的用心毫无所觉。
  “想过,但不能松口,否则此例一开,后患无穷。”宁怀宣说着,面色不改,同样望着那片荷花丛,心底的一处柔软被触及,想起当年那个想要偷亲自己的少年。当初心里那么高兴,现在却只剩下苦笑了。
  傻子真的不傻,其实知道的呢,就是从来都不说,也是不敢。易慎那样的身份,那样的脾气,以为自己什么都清楚其实对有些事情的感知却那么迟钝,该说是他傻还更贴切些。
  宁怀宣只是轻轻咳了一声,易慎便转过身问他:“你病了?”
  一直都病着,受了天气的影响时好时坏,没跟易慎说罢了。
  这个人,也就粘在自己身边那么几年,盯着他吃药进补,比宁怀宣自己都要积极。也是那个时候闲,易慎总往丞相府跑,现在要这一国之君出宫半日,想是那奏折就能堆得跟小山那么高了。
  日理万机不是虚的,真要忙起来,可以不眠不休在御书房坐上好几天,饭都没功夫吃,就埋在那成山成海的奏折里,一刻都不得闲。
  有一回该是晚膳的时辰了,但易慎看奏折看得太专注,就没发话。倒是小福小心周到,悄悄进了御书房,扯了扯宁怀宣的袖子将人带了出去,才说这都第三天了,里头那位皇上没心思吃饭,做奴才的说多了,他就发火。
  “将晚膳备下吧。”宁怀宣这样吩咐着,跟过去每回帮小福劝说易慎的时候一样,然后走回御书房中。
  之后易慎果然出来了,宁怀宣就跟在他后头。小福看着又是感叹,果然只有宁相能劝得动皇上。
  易慎用膳,宁怀宣跟其他侍者一样立在一旁。
  易慎要那个人坐下,那个人说君臣有别,不敢坐,也不应该坐。
  易慎说,坐下,比之前加重了的语气,连尾音都拖得长长的。见宁怀宣还是不动,他索性把碗筷放下,谁都能看出他生气了。
  见宁怀宣动了,小福立刻又添了一副碗筷。自此之后,但凡要宁怀宣劝着让易慎用膳,他必定要准备两幅碗筷,然后识时务地把其他人都屏退,就自己守在房外头,等里头那两人出来。
  这样下去也未必不好,两个人不吵不闹,不亲近,也没有再多的生分,循规蹈矩里比过去多了份安宁,日子就是这么过着,没有谁离开谁,挺好。
  秋天的夜来得比夏季早,这会儿的光线已经暗了许多,屋里头那一帝一相彼此安静,也教在外面待命的小福心头舒坦了好些。
  正要找个地方坐着歇一歇,却有脚步声匆匆传来,老远就叫了一声,小福总管。
  是丰台来的急报,事关当年离开帝都的那个紫衣王爷。




23

23、轮回旧年的时光(二) 。。。 
 
 
  小福将急报递送入内时,原本应该坐在桌边的两人却是一个站着,一个跪地。
  易慎满目怒意盯着跪在上的宁怀宣,看那人不论被自己说过多少次都是这样不动声色,便恨不得将他活活刮了。
  “出去!”易慎朝门口的小福喝道。
  “皇上……丰台送来的消息……说是……事关昭王爷……”
  如此一句,说得颤颤巍巍,却将房内两人视线齐齐引来,同样的震惊。
  易慎提步就冲到小福身前,一把夺过侍从手中的奏报就迅速拆开。就是方才还跪着的宁怀宣,此刻也跟了过来,焦急问道:“昭王爷怎么了?”
  离开帝都十八年的昭王爷从未再踏足这王朝国都一步,如他走时的突然,这一份奏报来得也出乎意料。
  易慎从最初的惊讶转为茫然,将奏报交给宁怀宣的时候险些就松开手让那一份折子落在地上。
  宁怀宣接过奏报从头看起,当看见“坠马而亡”这四个字时,他亦如被晴天霹雳,久久不能言语。
  忽然就这么死了,骑马的时候不甚从马上摔了下来,救治不及,所以就在众人意料之外地与世长辞。
  宁怀宣将小福遣了出去,看着易慎木然地走开,脚步重得快拖不起来,随时可能倒下的样子。
  “皇上……”宁怀宣收起奏报上前,试图去扶住易慎的手却被推开,“皇上请节哀。”
  那道身影忽然就委顿起来,长久地站在房内,不说一个字,静得仿佛连呼吸都没有了。
  “宁怀宣……”像是迷途的旅者问起将要前行的道路,对未知的前路没有把握,便来询问身边的人,试图借此得到些指引,好继续走下去。
  也在失神的青年丞相听见这一声低唤,怔怔地抬起头,靠近到帝王身边,握住易慎在身边摸索的手,轻声道:“我在。”
  他一直在,从六岁那年出现之后,就一直都在的。
  “你看了吧,朕没看错吧?”易慎目光空茫,视线像是穿越过千里落在丰台城的马场之上,亲眼瞧见了当初紫袍温和的皇叔从马上坠下,摔得遍体鳞伤,血污了一身,再辨不清容颜。
  “臣再读一遍给皇上听?”宁怀宣问道,感觉到扣住自己的手骤然收紧。下一刻,他就望见易慎转向自己的视线,失措得就跟刚知道昭王爷离开帝都时一个模样。一阵心酸涌上心头,宁怀宣忍不住伸手扶上易慎的肩,宽慰道:“皇上,这是昭王爷回来了。”
  还在出神的帝王好似没有听见宁怀宣的话,视线落在肩头的那只手上,又瘦又白,还有些发青。不知怎的,他就笑了,酸涩苦楚,伸手去握住那只手,捧着看了好久,道:“要是我,就宁愿九皇叔别回来了,留在丰台多好,逍遥自在得什么都不用管……”
  那就是一段时间的划分点,圈住了想要留在身边的那些东西,固步自封并且自得其乐,阻隔开所有不高兴不愉快的人和事,找那些教自己觉得舒服的开心的,一遍又一遍地回味,一次又一次地回想,不停地,没有止境地。
  “皇上……”宁怀宣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易慎拉着往前走,慢慢就靠近了那个怀抱,像极了梦里的样子,重新走回那些简单的欣喜里,就只有自己跟易慎。
  易慎抱着相伴多年的这个人,想着宁怀宣一直也都没承认他们之间恋人的关系,就是习惯了有这么个人在身边,经常在眼前晃来晃去,那承不承认又有什么关系呢?当初昭王爷将宁怀宣带来自己身边的时候,也没说他们一定只能是太子跟侍读的关系。
  宁怀宣就这么安静地被易慎搂住,也不反抗。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身体靠起来其实不是很舒服,但只要那个人是易慎就够了,就跟过去昭王爷与自己说的,找着个对的人就可以,管他是人是鬼,人爱人厌,自己高兴就行。
  那时候还有些懵懵懂懂的不太明白,就是看着手中书信上的字迹,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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