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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之谷作者:夕夕成玦-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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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之谷番外──3。混沌(二)
第三天傍晚,太白酒铺,依旧那一群年轻人,喝到中途香少又离开了。
这一次他是骑马离开的,快马加鞭来到三百里外的金番城──锦衣侯的豪华府邸。
上次在小姐绣楼,香逸雪突然想通了,既然要吃霸王餐,为何不挑可口的吃呢?他喜欢的是男人,而天下美貌的年轻男子,离他最近的便属这位锦衣候的麽子──沧海玉!
沧海玉,锦衣候沧威的第七子,年仅十六闻名遐迩,博览群书俊美儒雅,是其父与最得宠的姬妾所生,出生时遭正室夫人记恨,在其满月那天喂下毒蝎草,幸亏及时发现保住一命,却从此落下咳血的毛病,每一发病不能吹风,闭户不出门窗紧闭,快则三月慢则半年。锦衣候为此怒而休妻,从此改立沧海玉的生母为正室。
据说这位小公子很受侯爷疼爱,不仅因为幼时之难,且因他聪慧过人才思敏捷,小小年纪就表现出过人才华。
有一回侯爷府邸宴客,新科状元李元斌吟句:五湖四海宾客至,九霄十阁彩凤来。三岁沧海玉顺口接道──金玉满堂君赐驾,东西南北酒满樽。
四座皆惊,交口齐赞,侯爷府的小公子自此成为名人。
这是一朵名花,也是一朵毒花,采花後的代价,香逸雪自然清楚。
侯爷府邸不比知县府,亭台楼阁一溜排,比香世山庄要大几倍,暗哨明岗守卫森严,每隔一炷香,一队铠甲士兵巡过。
这样间间找下去,天亮也不见得找到。香逸雪想了一下,抓了一个守夜小厮,逼他说出沧海玉的卧房,然後又点了他的睡穴,把他藏在假山後边。
沧海玉酷爱菊花,居住的地方周围种满菊花,尤其爱吟元稹的诗句‘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并把自己的院子改名无花居。
无花居,除了菊花,再无其他。沧海玉的执著,由此可窥一斑。
无花居一片寂静,看不出守卫情况,香逸雪藏在树上静观,他有的是时间,等看出端倪再行动。
子夜时分,无花居屋顶明火一闪,随即四面回廊明火回应,虽是瞬间熄灭,却暴露暗卫方位。
香逸雪想了一下,悄悄潜入北边回廊,北回廊前有假山遮挡视线,得手後还可把人藏假山里边,可谓是一举两得。
一切都很顺利,香逸雪打晕暗卫,从北边窗户潜入小楼。沧海玉,算你倒霉,成为我入魔道上第一个祭品!
小楼里,香逸雪闪电出手,一路点晕两个侍卫、三个粗使下人、两个书童、两个老妈子和三个大丫鬟。侯爷家的公子就是气派,睡觉还要一群人外边候著,香逸雪掀开纱幔走进去的时候,手指头都点得发酸!
宽敞卧室纱幔低垂,四周陈设素雅洁净,炉中点著淡淡栀香,两旁竖立金漆灯架,挑挂几盏七彩琉璃灯,绘著各式菊花的黄色纱罩,让灯光变得柔和昏暗。
阁顶潜伏暗卫,楼外走廊也有保镖,香逸雪蹑手蹑脚走近床榻,打算先点对方哑穴,让他无法呼救,然後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隔著最後一层薄薄纱幔,香逸雪看到榻上那具年轻身体,平躺榻上手放身侧,被子盖在胸口,安安静静地睡著。
美人,我来了,要怪就怪你生得太好,花越美丽越是夭寿。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香逸雪滑进纱幔闪身床边,手指探到那人颈边,准备点他哑穴,然後来个霸王硬上弓。
离穴位三寸处,香逸雪的手指猛然顿住,榻上的人根本就没有睡著,一双清如寒潭的眼睛,冷若冰霜地看著他。
只是这麽静静地看著,没有叫喊挣扎的意思,香逸雪顿时害怕起来,怕他张口一句又是你,或者是你来啦!
当淫贼当得被人日夜期盼,实在是件很丢脸,很失败的事情!
幸好沧海玉没说这两句,但接下来的话语,也让香逸雪很是气馁。
“终於,他忍不住了,派你来杀我吗?”
这年头究竟怎麽回事?当淫贼就这麽不吃香?对方居然毫无惧色,真是棺材不落泪!
香逸雪做出狰狞表情,尽管看上去更显魅力,冷厉地道:“不是,是我自己来找你,与别人无关!”
沧海玉冷笑一声:“哦,我说了他是谁吗?”
在沧海玉的眼里,香逸雪不问名字一口反驳,根本就是欲盖弥彰。
香逸雪冷冷地道:“我不需要知道,因为根本没人指使,我是冲著你的身子而来!”
这话说得够明白了吧,就差没在脸上写我是淫贼,这几个大字了!
“我的身子?哈哈哈……”沧海玉哈哈大笑,笑得床榻簌簌抖动,好似听到天下最可笑的事。
这有什麽好笑吗?香逸雪赶紧捂他嘴巴,免得他惊动阁顶暗卫。
沧海玉笑够了,眼神变冷,道:“他琢磨这麽久,也就玩这点花样精?”
香逸雪满头黑线,道:“我不认识你说的人,我……”
沧海玉冷笑,讥讽地道:“我知道,你不认识他,你是自己来的!”
香逸雪哑然──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兵遇到秀才,同样说不清!
沧海玉淡淡地道:“也真难为你了,肯为他如此委屈,请吧!”
说完,他把头偏向一侧,一副置之不理的模样。
什麽意思?香逸雪愣了半晌,捏著对方下巴,不悦地道:“你不怕吗?”
“怕?”沧海玉闭著眼睛一动不动,冷声道:“替我谢谢他,你长得不错我很满意,至少让我看著不恶心!”
香逸雪放开对方,用劲捏自己的脸,这不是幻觉,这不是幻觉!
转瞬,他又恨起自己的容貌,恨不得拿刀子划了自己的脸。长了这幅鬼尊容,连当淫贼都很气馁!
沧海玉奇怪地看著他,香逸雪被他看得心头窝火,一股子恶毒冲上脑门。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香逸雪猛然掀开被子,霸王硬上弓,我看你……
一股子脓臭扑鼻,混著呛鼻子的药膏子味道,香逸雪愣住了──被子底下的沧海玉,一丝不挂地躺著,浑身上下贴著纱布膏药,左一块右一块跟道符似的,纱布渗出黑液和脓水,味道很是难闻。
难怪屋子里燃著驱味的栀香,这家夥大热天还盖著丝被子!
沧海玉冷冷地看著他,一点也不担心他会动手,香逸雪总算明白他说的委屈何意。
采眼前这具身躯,是淫贼都会觉得委屈,特别是对风流倜傥的香少,虽然他自称天下第一淫贼,身子却比这家夥干净多了!
香逸雪歪著头看了一会,脸上也没有惊异表情,淡淡地道:“花柳?疳疮?还是霉疮?”
原来脏病就是这个样子呀,照这个态势发展下去,很快就会烂光光吧?
沧海玉瞪圆眼睛,表情古怪地看著他。
香逸雪仔细看著脓疮,道:“我认识一个江湖郎中,看别的病倒没能耐,治花柳倒是一把好手,抱月楼的许多恩客都是他给治好的,要不我叫他来侯爷府帮你瞧瞧?”
沧海玉眉头皱起,眼神迷惑又愤怒,这家夥在胡说什麽?!
香逸雪首次崭露笑容,道:“其实这也没什麽,常在湖边走难免不失足,以後没准我也会得这病!”
沧海玉终於发怒了,道:“瞎眼的狗奴才,你才得那些脏病呢,这是毒蝎草的余毒!”
香逸雪哑然失笑,手指头戳戳脓包,惹得後者一声呻吟,道:“毒蝎草?我还以为是花柳呢,长得倒是挺象的,都是这样的脓包……”
“……”
沧海玉怒目相向,开始动摇自己的想法,这家夥到底是谁派来的?
香逸雪替他把被子盖好,收敛笑容,正经地道:“你听好,一我不认识你的那个他,我是只采男子的采花贼;二我要采了你,但在此之前,我先替你把余毒清除!”
纱幔无风自飘,挡住沧海玉的视线,香逸雪飘然而去……
赶回太白酒铺,公鸡报晓东方微曦,梅风等人已先行离去,香逸雪匆匆绕上後山,必须在辰时赶到大殿。
毒蝎草,不知师叔祖炼成的佛手碧根膏管不管用,抽空去趟炼丹房,先偷来再说!
一道银光划破晨昏,香逸雪反应过来,一把剑已经刺到跟前,紧跟著一声冷叱──什麽人,私闯华山?
乖乖,碰到巡山的人了,是谁跟他来真格儿的?
“误会,误会……”香逸雪疾速後退,拧腰错步避开一击,剑气擦著脸颊而过,险些被削掉鼻子!
一条冷傲的身影站定,晨曦之下白衣胜雪,清秀面容有些熟悉,冷然道:“是你!”
香逸雪差点晕倒,这年头……咋什麽人都认识他?
“这位兄弟,我们见过吗?”香逸雪摇著扇子似笑非笑,对方似曾相识的脸,一时间想不起哪里见过。
对方冷冷看著他,那眼神除了冷漠,还有愤恨?幽怨?心碎?
难以置信,香逸雪眨眨眼睛,果然是看错了──对方冷然而立,寒霜似的脸上,并无其它表情。
干咳两声,香逸雪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道:“小师哥新来巡夜的吧?哪位师叔的高足呀?今年贵庚啊?我叫香逸雪,小师哥如何称呼?你的剑法真利害,咱俩算是不打不相识!”
白衣少年冷冷视之,漆黑眼眸渐渐黯然,眼神里流露出失望。
香逸雪又以为自己花眼,揉揉眼睛再看,白衣少年转身离去,留下一句冰凉的话──私自下山,违反山规,自己去典事殿领罚吧!
不,不是吧?香逸雪愣在当场,第一次碰到别人冷脸,真是个死板的家夥!
最近运气不好,接二连三的背运,当淫贼也当得如此累。香逸雪兴怏怏地走进典事殿,等他看清大殿里的人後,又呼哧哧地笑开了。
原来背运的不只他,墙根处一溜烟地站著梅风、非沁、鹤玄、岚又冬、傲阳、锺叶……下山喝酒的人,一个不少的站著,垂头丧气等著领罚。
香逸雪走进队列,摇著扇子笑容灿烂,原来幸福不是没被抓到,而是发现大家都跟你一起被抓!
子时,炼丹房,梅风躲在窗边张望,冲著屋里焦急地道:“好了没?你快点……”
“等会……黑灯瞎火……放在哪儿……”
“快点……”
“别吵……”
“不好,有人来了!”
窗户里闪出一条人影,香逸雪怀里塞满瓶罐,嘴巴上还叼著两个,手里抓著一大堆,就差没用脚丫子夹著。
回廊那边传来脚步声,梅风推了他一把,急道:“快走!”
香逸雪手中瓶子掉在地上,碎成数块药丸满地,响声惊动回廊上的人。
谁在那里──师叔祖的冷喝传来!
不妙,两人飞身而逃,偷药被发现可是大罪,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会被逐出师门!
香逸雪是无所谓,但却不愿连累梅风,这家夥会被他老爹打死!
警锺响起,四野皆惊,自从阴阳双怪来过之後,再加上後山屋子莫名失火,华山有点草木皆兵的感觉,动不动就敲个警锺,搞得大家紧张一场。
惊动师叔祖就是不一样,两人被追得慌不择路,师叔祖好似!骨之蛆,跟在後边紧追不舍。
路过惩戒崖,香逸雪停了下来,扔了大半的瓶罐下崖,剩下几瓶塞进怀里,急得梅风干瞪眼。费了力气偷出来,还惊动整个华山,这会子丢掉岂不白费!
眼看师叔祖就要追上来,香逸雪拉著梅风往後山逃去,二人窜进一座小木屋,梅风躲在门後偷窥。
那是逍师叔的新居,上个月才搭建好,逍遥子睡在里屋,香逸雪进去看了一眼,瘫痪的师叔睡得很沈,桌上还有一只空药碗。
门後梅风冲他做个手势,师叔祖追过来了,在院门口停下来,一双眼睛瞄著小屋,嗅出屋中异常气息。
梅风心跳剧烈,心里默默念叨──别进来,别进来!
让他失望的是,师叔祖在他的念叨声中,一步一步逼近小屋。
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梅风抬头,见香逸雪眨眨眼睛又冲他一笑,堂而皇之地拉开房门!
“师叔祖?您怎麽上这儿来了?”香逸雪迎著师叔祖走过去,手中还抓著一只药碗,笑道:“师叔祖,我听到那边敲锺,又在闹什麽妖怪?”
师叔祖飘眼他手中药碗,皱眉道:“你怎麽在这里?”
“银师兄巡山去了,我替他照看师叔!”香逸雪扭头冲著屋里叫道:“梅风?梅风?”
梅风走出屋子,给师叔祖行礼,又瞪一眼香逸雪,道:“小声一点,逍师叔刚刚睡著!”
二人配合天衣无缝,师叔祖没看出破绽,交代两句小心防范,便又去追赶敌人。
师叔祖掠走了,几个起落消失眼前,梅风与香逸雪一击掌,站在屋檐下打闹一气。
梅风道:“你怎知道木柴哥不在?”
香逸雪骂道:“笨呀,昨天才被他逮住,又没到五日换班,当然还是他巡夜罗!”
梅风哦了一声,笑道:“我一急就忘了想事,还是你脑子好使,可是你又怎麽料定逍师叔睡著了?”
香逸雪扇子敲著他的脑袋,道:“上次我把药弄丢了,连夜下山抓药,那个老板说什麽?”
梅风想了一下,了然笑道:“我知道了,红燕花和白粟果,一个安魂一个迷神,两个同时入药,吃下去保管睡到天亮!”
香逸雪道:“幸好记性还不错,换了白湘水那头猪,不知要废我多少唇舌!”
梅风道:“酉时三刻巡夜,那小子肯定会在巡山前,喂师叔吃下药!”
香逸雪笑道:“孺子可教!”
梅风抓著蚊子,道:“喂喂,我们真要替他守著师叔呀?这个鬼地方,蚊子特别多……”
香逸雪打开折扇,淡淡地道:“你急什麽,听说他对师傅很孝顺,警锺一响外敌入侵,他要真惦记逍遥子,肯定会急著赶回来!”
山道尽头一道白影,急匆匆往小屋赶来,梅风拱了他一下,努嘴道:“真被你猜中了,瞧,木柴哥来了!”
兰之谷番外──3。混沌(三)
眨眼间,白衣少年飘到门口,看见他们顿时一愣,冷飕飕地道:“你们来此作甚?”
毫不客气的语句,香逸雪和梅风对视一眼,没人得罪他吧?
香逸雪打开折扇,笑道:“银师兄,方才有人闯山,我们担心师叔安全……”
银兰冷冷截断:“不劳费心!”
香逸雪愣了一下,尴尬地笑道:“其实,我们想找机会拜会师兄,师兄剑法超群风采非凡……”
银兰皱眉道:“你到底有什麽事?有话快说,我要进去看师傅了!”
真是一个急性子的人,香逸雪笑眯眯地道:“师兄果然快人快语,我就喜欢爽快人,我们找师兄也没啥事情,主要是……”让你巡山时网开一面,大家都是同门中人,有什麽要求尽管开口,别再把我们揪到典事殿!
香逸雪刚说到没啥事这三个字,银兰冷著脸走开,看都不看香逸雪一眼,径直走进屋里。
砰的一声,门从里边用力关上,香逸雪目瞪口呆,看看梅风,又看看紧闭大门,迷糊地道:“我是不是在做梦?”
看他文文静静气质娴雅,怎会这麽没礼貌?话没听完甩头走人,把客人凉在门口罚站?就算他是师兄,也不用这麽跩吧?
梅风嗤笑道:“有可能,我也觉著你梦没醒呢!”
香逸雪道:“那你为什麽不问我?”
梅风瞟著他道:“问什麽?”
香逸雪道:“你在梦里问过我,有没有得罪他?”
梅风道:“哦,那你得罪人家了吗?”
香逸雪想了一想,又摇摇头,自言自语地道:“真是个怪人!”
梅风瞟著他,话中有话地道:“是怪!”
怪的不是银兰,而是香逸雪。这位银兰师兄一贯如此,香逸雪最近颇不正常,喝酒无故失踪,雇人骗来潭氏兄弟,整天想著做淫贼,半夜偷师叔祖的药,刚刚又说要去蜀中──问他去干什麽,他居然说要去杀白眉子!
梅风也不知他想干什麽,只觉得这家夥很不正常,有点象镇上屠夫的疯老爹,一会说要娶媳妇,一会说要去杀猪,一转身又抓烧饼吃,整个人混乱失常。
说他是掉下山崖摔坏脑子吧,可碰上事情又冷静机智,脑筋转动得比谁都快,鬼主意一个接著一个,连头脑清楚的梅风都自叹不如。
第二天晨训後,香逸雪告假离开华山,晚一步得知消息的梅风暗自心惊,这家夥该不会真去蜀中吧?
蜀中,圣女峰的半山亭,孤峰峭壁清冷幽寂,历来是江湖剑客的决斗之地!
阴雨绵绵,对白眉子来说,不是一个决斗的好日子。
自从他被血教教主打伤之後,每逢雨天旧伤发作,胸口疼得要人命,一双颤抖的手别说拿剑,连送块烧饼到嘴里也困难!
明知凶多吉少,白眉子还是前去赴约,对方抓了他义弟的儿子──一对笨到家的臭小子,连他们老爹的一半精明都没有,偏偏还喜欢在外边招摇惹事!
人为盛名所累,江湖不是想退隐,别人就会放过你。江湖并非人人君子,多的是龌龊小人和卑鄙剑客。白眉子享有蜀中一剑之称,打赢他得到蜀中第一的称号,在中毒消息传遍武林之後,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信中指明雨天决斗,那个叫香逸雪的剑客,真是卑鄙小人!
地点约在半山亭,时间就早过了,对方迟迟不来。一直等到白眉子疼得直不起腰,香逸雪才撑著纸伞款款而来,一身白袍飘然洒脱!
“你就是香逸雪?”白眉子压制体内翻涌气血,瞪著伞下俊容怒叱:“我义弟的孩儿呢?”
伞下人微微一笑,衬著山间景致,好一副美不胜收的画卷,悠然地道:“打赢我,你方能见到他们!”
旧病发作的白眉子,别说是跟人打斗,就算跟条狗打,也只有挨咬的份!
白眉子愠怒道:“卑鄙小儿,有胆晴日与我决斗,白某人奉陪到底!”
香逸雪歪著脑袋,盯他看了半晌,道:“不需要了,现在杀你,才是最好时机!”
胸口又是一阵剧痛,白眉子摇晃两下跌坐石凳,怒道:“胜之不武,你会被江湖人耻笑!”
香逸雪点头,说了一句新学会的方言:“要得!”
叮叮咚咚,不是流水,而是乱人心绪的魔琴之音!
一口鲜血喷出,白眉子捂著胸口,表情痛苦,魔音加重他的伤势。
香逸雪回头,几条青衣人影,将他们团团包围,一双双眼睛杀气森森,无论白眉子还是他,看样子都走不掉了!
山道上,四位童子抬著白轿走来,适时纱幔被风吹起,白发女子正在抚琴,魔琴之音就是从轿中传出。
她就是血教教主媚瑶──那个打伤白眉子的女人!
媚瑶没有抬头,自顾抚琴,冷漠地道:“我说过,你只能死在我的手上!”
白眉子身子抖得厉害,脸上倒是很镇定,吃力地道:“罢了,死在血教教主手上,总好过死在小人手里,今日这命就送给你吧!”
半路杀出程咬金,让香逸雪一脸困惑,听到白眉子骂他小人,又开心地笑起来!
这年头干点坏事不容易,香逸雪卯足劲想做坏蛋,可最後总变成好人角色。今天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说他坏的,香逸雪内心著实激动,总算碰到一个知音了!
今天不坏到流脓淌水烂肠烂肚,头顶长包脚底烂洞,就对不起他白眉子!
媚瑶拨个尖音,淡淡地道:“白大侠今日大方,肯将性命送给我,可惜……迟了二十年!”
光阴无情红颜白头,平淡的语气伴著幽怨琴声,述说著哀伤过往。
媚瑶眼眸如冰,冷冷地道:“我曾在萝凡山哀求你,可你当时掉头就走,如今我已无欲无求,你的命也不过是我消遣的玩意!”
白眉子喘著粗气,道:“那就……当是……博君一笑!”
媚瑶抬起头来,直视著他,道:“为什麽?当初我百般求你,你为什麽不肯跟我走?”
又是相同问题,既然早知答案,又何必反复问呢?她还在期待什麽?是他能够改变答案,还是能够改变过去?
白眉子嘴边挂著血丝,斜著眼睛看著她,没有力气再说话。媚瑶嘴上说著话,手指头也没闲著,魔琴一点一滴,不断折磨白眉子的病体,加重他原本的伤势。
媚瑶自问自答地道:“为那两个小子吗?你义弟的小孩,比我还重要吗?”
白眉子冷然而视,无论再问多少遍,答案仍然一样。
媚瑶点头,好似听到回答,道:“我不会放过他们,你不让我得到我想要的,我也要让你失去你想要的!”
“你知道他想要什麽吗?”香逸雪听了半天,忍不住插嘴问道:“你又知道你想要什麽吗?”
伞下人丰神如玉,举手投足,凝敛一股优雅气质。媚瑶冷瞟一眼,葱葱玉指弦上一划,琴魔三音勾魂夺命。
血教教主杀人,不需要理由,大多是因为看不顺眼,比如她看眼前这位俊逸青年。
明明冲著青年而去的魔音,青年却浑然不觉,自顾茫然地道:“不让他得到他想要的,你就赢了吗?”
赢,难道就是两败俱伤?
媚瑶勃然变色,莫说对方不是聋子,就算对方是个聋子,此刻也该被魔音震得吐血。
同样吃惊的还有白眉子,江湖少有浑厚内力,能抵得了琴魔三音。眼前青年有此实力,让人颇感意外。
玉琴一横,媚瑶轻启薄唇,道:“杀!”
香逸雪眼凝寒霜,浑身透出杀气,冷漠地道:“你,哪里来的自信?!”
你哪里来的自信,能杀掉我,杀掉白眉子,杀掉你想杀掉的任何人?
五柄剑从不同方位刺来,和著教主石破天惊的琴音──血教的魔琴五剑阵,宫商角徵羽五柄剑,切著教主的音律,准、快、狠、利、寒!
是谁在耳边吟唱?
二子乘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二子乘舟,泛泛其逝。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歌声依稀婉转,如哀如伤──谁舟头回眸,谁醉了那酒,谁用鲜血释情谊?
雨伞旋转,飞花伤叶,伞下人化为一道银光,闪电穿梭身形鬼魅,在五柄剑中游刃有余。
歌声浮上云霄,缥缈似幻──谁生不逢时,谁弱肉强食,谁用丹心写汗青?
银光划过眼前,青衣人猝不及防,咽喉一冷,热血喷溅。
与此同时,伞下人冲破剑阵,掠到白轿跟前。白眉子啊的一声,眼睁睁看那束银光,射向轿中那人。
除了白眉子,没有人知道,轿中人双腿已废。银光快得缭眼,就算蜀中一剑无伤,也没把握避开那一剑。
白眉子也是用剑高手,看得出对方使用一柄腰剑,薄且锋利的腰剑。
轿中人不肯坐以待毙,琴声嘎然而止,一连串断弦绝响之後,七根银丝缠上银光,那是轿中人破釜沈舟的一击!
轰隆一声,凉亭倒塌,轿子撕裂,白眉子被余力震得眼黑,吐口鲜血晕厥过去。
纸伞化为翩翩碎屑,废墟之上飘飘然然,五名青衣陡然回神,惊觉自己竟还活著,咽喉处并无伤口,原来封喉一剑只是幻觉!
伞下人居然没杀他们,青衣人并不觉得庆幸,反而感到脊背发凉,对方动作快得毫无破绽,更可怕的是剑中幻境,这是哪门哪派的武功?
教主媚瑶面色惨白,嘴角带血跌坐地上,身边玉琴摔成两截,她早已经站不起来,此刻坐在地上倒也镇定。
雨停了,彩虹划过山涧,纸屑犹在飞舞,香逸雪跟白眉子都不见了……
一股热流涌入身体,好似山顶的积雪融化,注入干涸已久的河床。白眉子意识渐渐清醒,抵在背後的那只手,不遗余力地渡真气过来,帮著他把逆流的血气导顺。
门被人推开,帘子外传来男人殷切的讨好:“客官,您要的药煎好了,是放在桌上还是小的帮您喂他?”
“放下吧!”背後的人收功,掏出一锭银子,道:“谢谢你,店小二!”
果然是那公子,他既然还活著,死的就是媚瑶!难以遏制的伤痛,让白眉子心绪波动,张口又吐鲜血。
一碗药端了过来,香逸雪静静看著他,什麽话也没说。
白眉子咳嗽一声,沙哑地道:“她死了?”
香逸雪放下药碗,扇子轻摇,悠闲地道:“没有,我的目标只是你!”
听说媚瑶未死,白眉子心里轻松许多,血气也顺了不少。
香逸雪道:“她正在到处找你,我不会让她找到你,我要亲手杀死你!”
白眉子沈默半晌,抬头盯著对方,正色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香逸雪从容坐下,翘起腿儿,一派悠然地道:“我叫香逸雪,还没有想好江湖名号,或者你有什麽好建议?”
白眉子皱眉,道:“你既想杀我,又为何要救我?”
香逸雪给自己倒杯茶儿,似笑非笑地道:“等你雨天旧疾发作,手无缚鸡之力,然後我再杀你!”
白眉子迷惑地道:“凭你现在身手,就算不发旧疾,我也不是你的对手,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对方若想成名,那麽打败血教教主,同样也是一件威风凛凛的事情,而且比杀掉他更能扬名。毕竟血教教主是邪门歪教,特别是近年来媚瑶的偏激行为,灭掉岭南几个江湖门派,不仅搞得血教元气大损,同时也成为正道人士眼中毒瘤。
香公子抿了口茶,淡淡地道:“那就不叫趁人之危!”
白眉子愣住半晌,哑然失笑:“你想乘人之危?”
香公子道:“然也!”
白眉子疑惑地道:“为江湖人所不耻?”
香公子道:“嗯,你是我成魔路上第一个祭品!”
不对呀,这话似曾耳熟,在什麽地方说过?香逸雪脑袋里冒出一个名字──沧海玉,怎把这个人给忘了,还答应帮他治毒呢!
白眉子淡淡地道:“那你就更不该救我!”
“哦?”
“魔就是魔,一刀痛快,哪管是正人君子,还是乘危小人!”
“一刀杀之,意义何在?”
“魔杀人也讲意义,不会被称之为魔,就不会滥杀无辜!”
香逸雪淡淡地道:“哦,你在怂恿我,杀尽世人吗?”
白眉子一惊,脱口道:“我是劝你,回头是岸!”
白眉子渐渐看出名堂,对方是个疯子,偏偏武功不弱,能破魔琴五剑阵,若真的大开杀戒,那绝对是苍生之难!
香逸雪洒然一笑,悠闲地道:“就算是魔,也不会白费力气,杀那些毫无用处之人,无故竖敌自讨苦吃!”
白眉子道:“哦,那你乘人之危,杀我的意义何在?”
香公子道:“如果你我公平决斗,你死在我的剑下,别人会怎麽说?”
白眉子想了一下,老实地道:“别人会赞你,英雄出少年,而我是日暮西山,过气的剑客!”
香逸雪道:“你的师傅号称剑圣,他知道你死了,会不会来找我报仇?”
白眉子不假思索地道:“不会!公平决斗,生死自负,江湖规矩,历来如此。”
香公子颔首,道:“如果他知道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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