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帝王业.风尘三尺剑-第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直到墨以尘站在他面前,向他揖手行礼,他依然如坠迷梦。
“本人是圣珈族的族长墨以尘,我族一直居于科尔什,对贵国秋毫无犯,贵国却带兵压境,来势汹汹,难道是欺负我族人丁单薄么?”
薛凌云闻言,心头一紧,望向眼前那张冷漠如冰的脸庞,如面对陌生人,哪见当年的默契?
几度欲言又止,但转目望向墨以尘身后的圣珈族士兵,以及守卫在四周的东越国士兵,薛凌云终于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答道:“我朝陛下负吞吐天地之志,神明自运,统一天下是早晚的事,识时务者为俊杰,贵族应该俯首称臣。否则,阁下将听楚歌之声,坐见覆宗赤族之祸。”
墨以尘闻言,眉宇间盈满怒意,他紧握双拳,指尖刺进掌心里,鲜红的血沿着手指的关节滑落,艳若残瓣,落土无声。
薛凌云见状,心如火烧油煎,却只得隐忍着,劝道:“你是聪明人,当知取舍。”
墨以尘闭上双目,沉默不语,少顷,才答道:“事关重大,我不能一人作主。大人可否给我三天
时间?三天之后,无论投降与否,我一定答复你。”
“好的,静候阁下佳音。”语毕,薛凌云向守在四周的士兵命令道:“你们先退下。”
“是,大人。”士兵们领命而去。
薛凌云望向墨以尘,欲默欲语。墨以尘转目望向身后的圣珈族士兵,也吩咐道:“你们也退下吧!”
圣珈族士兵闻言,也行礼退下。
周回顾望,这圣女峰的山顶只剩下他们二人,寒风袭来,衣袂纷飞,如雪纷华。墨以尘拉紧了披风的领口,却仍是冷得震动了下,薛凌云心中一动,正要解下披风,却听见墨以尘说道:“感谢大人的好意,在下不冷。”
薛凌云停住动作,无奈地轻叹:“以尘,这里已没有其他人,我们一定要这样说话么?”
“薛凌云大人位高权重,在下不敢冒犯。”淡漠的声音在这山顶显得异常空灵,墨以尘神思淡定,语默有度,却陌生得让薛凌云无所适从。
“以尘,你这是惩罚我么?”薛凌云着急地执起墨以尘染血的手,仔细地查看伤势,并拿出随身携带的伤药,动作轻柔地为他涂抹:“我来,是为你。”
“凌云,你不该来的。”每个人都有逆鳞,薛凌云率兵来犯,纵是命令所迫,也犯了他的逆鳞。他不允许任何人冒犯他穷尽所有守护的圣珈族,尤其是知他甚深的薛凌云。
“以尘,我懂,你的想法,你的愿望,全都刻在我心底。可是我宁愿你怨我,也不愿意去赌其他将领的侧隐之心,若来的人不是我,圣珈族的命运将如何?你的命运又如何?杀降之事史不绝书,我绝不能让任何意外发生。”
墨以尘沉默良久,才轻声叹息:“可是凌云,你丢给我一个大难题啊……”
薛凌云握住墨以尘的手,放在脸上轻轻摩挲着,轻声说道:“以尘,接受招降吧。只要你愿意接受招降,我一定可以保全你族。以后你跟我回京城,有我在,绝对没人敢欺负你。”
“我已经没有别的路可选了吧……”墨以尘的眉间染满沧桑,那悲恸的细语渐渐被刺骨的寒风揉碎。
“以尘,对不起,是我的力量不足,才会导致今日之事。”薛凌云垂下眼眸,神色落寞。
墨以尘静默片刻,终于抬首望向薛凌云,表情淡定冷峻:“凌云,虽然我妥协是出于形势所迫,但我族民风骠悍,未必不能一
战。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如今我把全族的命运押在你身上,希望你别辜负我的信任。”
“我明白,你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
墨以尘抽离被薛凌云握在掌中的手,说道:“我先回去了,三天后见。”
在墨以尘转身离开的那一刻,薛凌云忍不住按住他的双肩,在他的额角轻轻印上一吻,低喃道:“我发誓,终身不负你。”
墨以尘将笑未笑地脱离薛凌云的怀抱,转身离开,薛凌云依依不舍地注视着那如雪白影慢慢消失在竹海之中,眼前徒留阵阵竹涛之声。
☆、风定花犹落
回到圣珈族的科尔什城,墨以尘立刻召集所有长老商议对策,他们在影月居里闭门两天两夜,争吵不休。最后,大家皆把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墨以尘,其中一位长老说道:“族长,我们的意见已难统一,还是由你来决定吧!我虽是主战派,但倘若你说一个降字,我绝不会有任何异议。”
另一个主降派的长老也说:“是的,我虽是主降派,但如果族长要战,我愿身先受死。”
其他人也齐声附和,等待墨以尘的答覆。
墨以尘缓缓站了起来,一身白袍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宛如雪花飘荡。他的神色端庄,说道:“既然大家愿意相信我,那么我就作主了。我族经过十四年前的大战之后,已元气大伤,目前真正能用的士兵只有三万人,敌军却有十万士兵,一旦开战,只怕十不存一,倘若不幸战败,恐有屠城之祸。不如降了吧!”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墨以尘闭上双目,把悲伤藏在微微颤动的睫毛下。年纪轻轻便肩负着整个族的生死存亡,谁懂他心中的悲苦?
众长老闻言静默下来,有数人已老泪纵横,少顷,他们全跪了下来,哽咽地道:“但凭族长安排。”
墨以尘注视着这十数名皆在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的长老,不禁双眸迷蒙:“都起来吧!传命下去,明日一早出降。”
顿了一下,墨以尘继续说道:“都下去休息吧……”
语毕,他独自走出影月居,挥手阻止众人跟来,随即上了马,扬长而去。
圣珈族前族长墨霸天的陵墓位于科尔什城外五里的圣山上,此地峰峦竞秀,万壑争流,是圣珈族最好的安葬之地。墨以尘提着竹篮,在月下走过斜桥磴道,往墓地走去,寒风呼啸而过,把他身上的白袍吹得如雪花乱坠,飘然如仙。
墓地已近在眼前,墨以尘的脚步却仿佛有千斤重,举步维艰。寒风把道旁的苍松翠柏吹得啪啪作响,枝叶零落。
他站在墓前,放下竹篮,拂袖焚香,向墨霸天的墓行了跪拜之礼,然后把香□香炉里。
“父亲,对不起。我愿倾尽所有去保护全族,无奈树欲静而风不止,东越国兵临城下,我族存亡悬于一线。明天,我便率领全军出降,此举实属迫不得已,望父亲谅解。”
语毕,墨以尘往地上倒了三杯冷酒,双眸盈满悲恸。
身后忽地响起一阵轻微的脚
步声,墨以尘警觉地回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身穿红色军服的薛凌云,两人静静地对望着,仿佛忘了如何言语。少顷,墨以尘站起来,轻拍身上的尘土,然后拿起竹篮里的酒壶,仰头喝了起来。
薛凌云冲了过来,按住他手中的酒壶,低声说道:“你这样不是在折磨我么?”
墨以尘只是悲凉一笑,任由薛凌云夺过酒壶,那眉目间写尽沧桑。
薛凌云放下酒壶,心疼地轻抚墨以尘的脸,说道:“你最近清减了不少。”
墨以尘轻声叹息,缓缓垂下眼帘:“凌云,我一觉醒来,竟已过了三年。黄花凋残,风光非昔。这世间变了,你变了,我也变了。在不经不觉间,时光已翩然流逝,我很想抓住某些东西,却发现它们已在指尖间悄然溜走,那一瞬间,我突然感到很害怕。”
薛凌云闻言,心头一紧,伸手抱住墨以尘,柔声说道:“你还有我。在你昏迷之后,我曾在榻前向你立誓,等你醒来之后,要陪你共赏盛世烟花。你我之间有生死不易之誓,即使天变了,地变了,我的承诺不会变。”
墨以尘悲凉一笑,声音飘渺:“做人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在你的身后,是尸骨深仇,是功名利禄;在我的身后,是我族的生死存亡。我们……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薛凌云心中一急,把墨以尘抱得更紧,感受着墨以尘那忐忑的心跳声,心乱如麻。
“以尘,我知道你在怨我,但我没有别的选择。希望你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我懂,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所以我怨不得,恨不得,可是我……我只恨自己无能为力。”墨以尘的星眸迷蒙,神情悲恸,那隐忍多日的无力感决堤而出,瞬间把他淹没。
“以尘,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让你为难了,你要恨就恨我,不要伤害自己……”薛凌云轻轻抚摸着那如瀑布般的长发,低头轻吻着,眸中盈满心疼及怜惜。
这夜,他们在月下漫步,眺望远山烟霞,细听竹涛脆响,直至拂晓,才在山脚下分道扬镳。
到了巳时,墨以尘下令解兵,并率领科尔什军赤足出城十里投降。薛凌云静静地站在帅旗下,看着圣珈军缓缓接近,飘扬的旌旗在他冷竣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率领圣珈军的那个白衣人影,当他看见墨以尘的双足被鲜血染红时,只觉心如刀绞。
在这
片科尔什的土地上,旌旗蔽野,尘土飞扬,墨以尘停在离薛凌云一百丈处,毅然下跪,以双手献上降书,朗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的身后站着十数名长老,米迦长老手执圣珈族的圣物羿日弓,其他长老各执一箭。在墨以尘高举降书的时候,长老们也同时高举手中的圣物,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圣珈军数万人齐声喊道,声震山岳,回音不绝。
薛凌云向前走了两步,却忽见一人一骑从远处疾驰而来,马背上的人一身锁子甲,虽然戴了头盔,却仍能隐约看见那张年轻刚毅的脸,正是东越国的中军都督沈君。薛凌云的心忽地一跳,似乎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隐隐不安。
“圣旨到——”沈君一勒马缰,立刻飞身下马,高声喊道:““抚远总督薛凌云接旨。”
薛凌云一撩衣摆,毅然下跪,他身后的将领和士兵也闻声跪了下来,顿时尘土飞扬。
沈君略有深意地看了薛凌云一眼,打开圣旨,朗声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圣珈族叛迹太多,民风太悍,与旭日国牵绊太深,迹亦太奇,故不可留。着抚远总督薛凌云格杀圣珈族,保邦于未乱。钦此!”
薛凌云顿时如遭雷击,立刻转目望向仍高举降书的墨以尘,只见墨以尘的脸色苍白如纸,双眸定定地注视着他,惊惶中带着哀求。
他的心像被钝刀缓缓切割,极尽凌迟之苦,当天的誓言犹在耳际,在他的心头浪翻潮涌。
“我发誓,终身不负你……”
“终身不负你……”
“薛凌云大人,还不快接旨?”沈君站在薛凌云面前,蹙眉说道。
薛凌云回过神来,以颤抖的双手接过圣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缓缓站了起来,却无法忽略那道从远处射来的目光,不禁进退两难。
叶宗希陛下以武将宣旨,早就留了后着。他猜想沈君的手中还有另一首密旨,倘若他抗旨,沈君便会接替他的位置,执行叶宗希陛下的旨意。
抗旨是死罪,倘若他自身不保,如何能保住墨以尘?若他立了功,便可以用功绩来救墨以尘。他别无选择……
闭上双目,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墨以尘当天的话。
“凌云,虽然我妥协是出于形势所
迫,但我族民风骠悍,未必不能一战。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如今我把全族的命运押在你身上,希望你别辜负我的信任。”
以尘……原谅我……原谅我……
“薛凌云大人?”沈君想起袖中还有一道密旨,不禁剑眉一扬,出言提醒。
薛凌云回过神来,避开远处那道尖锐的目光,忍痛下令道:“传令下去,圣珈族除了族长之外,其他人格杀勿论。”
乍逢剧变,圣珈族尽皆震愕。墨以尘整个人如遭雷击,被背叛的痛苦如汪洋般把他淹没。他扔下降书,回头向圣珈族的士兵命令道:“东越国出尔反尔,欲置我族于死地,大家快逃!不必再列阵了。”
语毕,他又向身后的米迦长老命令道:“米迦长老,你快回去科尔什通知城中的女人和小孩,带他们撤离科尔什,最好逃往深山。”
“族长,你呢?”米迦长老看到墨以尘一脸决绝的神色,不禁担忧地问道。
墨以尘夺过米迦长老的羿日弓,同时夺过其他长老手中的箭,辞色壮烈:“擒贼先擒王,我去劫持薛凌云,迫东越军退兵。”
米迦长老闻言大惊,立刻拉住墨以尘:“万万不可,我找族中的年轻将士去吧!”
此时,东越国的士兵已冲杀过来,箭发如雨。虽然墨以尘下了溃逃令,但仍有圣珈族的士兵赤手杀敌,志不图生。喊杀声铺天盖地,弥漫山野,震得长空欲裂,鲜血飞溅如雨。
墨以尘此时已心如寒烬死灰,挣开米迦长老,冷声说道:“只有我能接近薛凌云,事关全族安危,我又岂可苟且偷生?骑射乃我族最自傲的本领,我从不敢荒废,请长老相信我。”
他的骑术和箭术皆由薛凌云所教,今天他却要用薛凌云教他的本领来劫持薛凌云,真讽刺。
然而,这是他惹的祸,所以这场浩劫的终章,必须由他亲手写上,即使赔上他的命。
满腔怨恨,却一句也说不出来,是他轻信了薛凌云的誓言,酝成了今日之祸,要怨,只怨他自己……
薛凌云看着墨以尘那决绝的神色,不禁心头一震,立刻往这边狂奔而来。
然而就在此刻,墨以尘看见有一名身穿华服的俊美青年蓦然出现在敌军之中,来者头戴玉冠,身穿窄袖上衣,腰束敛作褶裥,腰间系片金装饰,龙章凤姿,贵气迫人。那人的身后跟着一名看似侍卫的男子
,身材苍遒刚劲,表情冷漠如冰。
当沈君看见那名俊美男子时,顿时吓了一惊,立刻下跪行礼。那俊美男子向身后的护卫吩咐了几句,便见那护卫往薛凌云的方向走去。
墨以尘见机不可失,立刻张弓搭箭,对准那名俊美男子的胸膛,薛凌云见状一惊,立刻转目往回望,脸色骤变。
弓弦响处,箭发如鸿,瞬间没入那名俊美男子的胸口,顿时血如泉涌。
“秦王殿下!”
“殿下!”
众将大惊失色,惊叫声此起彼伏。
已追上薛凌云的朱礼闻声一惊,迅速转过头去,顿时急叫一声,脸如死灰地奔向叶轻霄,把他那摇摇欲坠的身躯抱住,红着眼急叫道:“快传军医!”
帅旗下顿时乱成一团,一大群人围着叶轻霄查看伤势。东越国的士兵们看见秦王遇刺,悲愤激昂,更奋勇杀敌,茅影刀光如浪如潮,鲜血飞散。
有将领怒急攻心,要朝墨以尘放箭,叶轻霄见状,忍着痛急喊道:“别杀他……”
那将领虽然不情愿,却仍悻悻地放下手中的弓箭。
看着东越国的将士来势汹汹,墨以尘又射杀了十数名士兵,直至箭矢将尽。他才冷笑一声,把最后一根羽箭倒转过来,向自己的胸口插去。
“不!”薛凌云顿时魂断神消,连忙拔剑挡住箭势,斥道:“你疯了么?”
“心死了和人死了有什么分别?”墨以尘紧握手中箭,闭上双目,神情绝望。
薛凌云心中一痛,千言万语却哽在喉间,嘶哑得发不出来。此时,捉拿墨以尘的众将士已近在眼前,薛凌云情急之下一掌劈向墨以尘的后颈,墨以尘还来不及作出反应,便昏迷在薛凌云怀中。
薛凌云把墨以尘抱在怀中,一脸决绝地向叶轻霄的方向走去。众将见状,只得让道。
来到叶轻霄面前,薛凌云一撩衣摆,毅然下跪,哀求道:“殿下,他是臣的故人,臣愿为他抵罪,求殿下开恩。”
叶轻霄此时受创已巨,胸口像火烧般灼痛,全身忽冷忽热,眼前天昏地暗,如坠迷梦,只凭着一股意志力支撑。朱礼把叶轻霄半搂在怀中,鲜红的血从叶轻霄的胸口汩汩而流,甚至染湿了他双臂。他此时已急红了眼,怒道:“殿□受重伤,有什么事稍后再说!”
薛
凌云却毫不退缩:“若此时得不到殿下的承诺,只怕稍后就……来不及了。”
叶轻霄明白薛凌云的意思,墨以尘给了他当胸一箭,即使被当场杀害亦不会有人追究。众将士如今情绪激动,若没有他的承诺,只怕他一陷入昏迷,众将便会杀了墨以尘泄愤。
胸口的痛让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一滴冷汗沿着额角滑落他的眼睛,他眯起双眼看着薛凌云怀中的墨以尘,声音微弱,夹杂着急促的呼吸声断断续续地从唇边溢出:“本王曾读过墨以尘的文章……及诗词,对他非常敬仰……这次是我国有负圣珈族在先……本王不会怪罪于他……”
语毕,他艰难地转过脸,向守在身旁的沈君命令道:“沈君……把这个人交给本王处置……在本王醒来之前,切记莫伤了他……”
“臣遵命!”沈君恭敬地领命,然后接过薛凌云怀中的墨以尘,派人把他押了下去。
薛凌云恋恋不舍地注视着士兵和墨以尘消失的方向,神不守舍地退到一旁。叶轻霄撑到现在已到了极限,如今放下心头大石,终于头一歪,昏迷了过去。
现场再度陷入混乱中,声浪如潮。朱礼急不可奈,等不及军医过来,直接抱着叶轻霄上马,往军医所在处驰去。
沈君此时亦已心神大乱,向薛凌云吩咐了几句,便急如星火地上了马,追着朱礼和叶轻霄而去。
残阳如血,洒落在这片惨烈的战场上,野天一色,鬼泣神号,曾轰烈一时的圣珈族,终于在这场战争中死亡殆尽,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
☆、陵土碧血未干
虽然有很多人担心叶轻霄的伤势,但除了沈君外,所有人都被朱礼挡在军帐外。朱礼按住叶轻霄的身体,看着军医帮叶轻霄拔箭,看着鲜血从叶轻霄的胸口喷洒而出,他的脸色甚至比重伤昏迷的叶轻霄还苍白。
直至军医帮叶轻霄包扎完毕,朱礼的手还在轻轻颤抖,他拧干了锦帕,为叶轻霄拭去额角的冷汗,颤声问道:“军医,殿下的伤势如何?”
军医胡海年过五十,已在军中效力多年,早看惯了生老病死,但此时却一脸惶恐,迟疑片刻,才答道:“殿下伤得极重,老实说,我没有把握可以救活他。”
朱礼全身一颤,扔下手中的锦帕,怒道:“殿下只不过中了一箭,怎么会救不活?”
沈君原本在来回踱步,闻言立刻冲到榻沿,说道:“我们必须派人快马加鞭赶回京向陛下禀报此事,让宫中的太医赶过来为殿下诊治。”
胡海为叶轻霄掖好锦衾,说道:“可是一来一回极费时间,就算日夜兼程也至少要十来天,只怕殿下撑不到那时候。”
沈君用手指揉了揉额角,说道:“但如今已没有别的办法了,难道你们敢向附近的裕王和安王借太医?”
裕王有不臣之心,这在朝中已不是秘密,而安王的封地与裕王相邻,难保不会与裕王暗通款曲。若此时向他们借太医,万一他们心存歹意,只怕反害了叶轻霄。
朱礼立刻说道:“我们不能放过任何可以救殿下的机会,无论如何一定要把京中的御医带过来。胡大夫,你要想尽办法让殿下撑下去,另外还要派士兵到附近搜寻珍贵药材为殿下吊命。”
胡海看了脸如白纸的叶轻霄一眼,点头说道:“我一定尽力。”
商量完毕,沈君终于有机会想别的问题,于是把目光转向朱礼,问道:“朱护卫,为何殿下会突然跑到战场来?常言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殿下素来稳重,这次怎么会甩掉其他护卫,不穿战甲就贸然出现在战场?”
朱礼此时心潮未平,无奈地看了叶轻霄一眼,说道:“殿下一直十分仰慕墨以尘的文采,这次听说陛下要格杀圣珈族,便在陛下面前保了墨以尘。陛下允了之后,他匆匆带着我们赶路,昼夜兼程。今早他在山上看到这边的情况,知道大战在即,怕赶不及救人,就甩开了其他护卫先行赶来,他的马太快,其他人都追不上,只有我能勉强跟着。”
沈君素知秦王爱才,却料不
到他这次会搭上自己的性命,只能叹一声造化弄人。
朱礼看着脸色苍白地躺在榻上的叶轻霄,不禁紧握双拳,插入掌心的指尖隐约可见血色。
这场战争延续了三天三夜,科尔什留守的女人在得知东越国出尔反尔的消息后,皆携带武器,策马扬鞭,把武器送到战场上,与圣珈族的战士们并肩作战。
一时之间,杀声盈野,欲碎长空,圣珈族的男女悍不畏死,手提刀枪左冲右突,直至力竭而亡。东越军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仍损失两千多名士兵。
三天后,当沈君站在丘陵上俯瞰战场时,只见死者满积,土地尽赤,血腥味盈野,不禁轻声叹息:“败得如此悲壮,实在生平罕见。”
秦王叶轻霄中箭后,一直昏迷不醒,日夜在生死边缘徘徊,消息传回京城,举朝震惊,叶宗希陛下立刻派了数名御医日夜兼程赶往科尔什。士卒们自愿减膳为秦王祈福,整个军营弥漫着一股紧张悲郁的气氛。
薛凌云刚走到主帐前,就看见沈君从里面走出来,不禁紧张地问道:“殿下的情况如何?”
沈君一身青色长袍,头上只简单地插了一根木簪,虽然没穿战甲,却整个人英气焕发,但他此刻却剑眉紧蹙,无奈地摇头:“都第十天了,殿下还没有起色,真让人担心。”
“京中的御医还没到么?”薛凌云双手抱胸,以左手手指轻敲右手的手肘,烦乱不已。
秦王是目前唯一能保住墨以尘的人,虽然两位殿下暗争权柄,但薛凌云却知道秦王最重承诺。当日他在阵前答应救墨以尘,万目共睹,纵是经历生死,也绝不会反悔。
但倘若秦王一死,陛下怒急攻心,纵有秦王的承诺在先,陛下也绝不会轻易放过墨以尘。
从那天至今,已过了十天,秦王毫无起色,墨以尘也一直昏迷不醒,他天天守在墨以尘的榻前,每当夜深人静之时,看着那张愁眉深锁的睡颜,心中总是莫名害怕。
墨以尘本是无双风华之人,一族之主,文采斐然,胸藏绵绣,命中却劫波重重,先是入京为质,身不由己;再遭重创昏迷三载,醒来时天下易主,事异时移;如今又举族成灰,只怕他的心受创已巨,从此不愿醒来。
薛凌云宁愿承受他的恨,也不愿意让他长眠下去。
正思索着,却被沈君的话打断思绪:“按这路程,御医至少也要再过两天才
到。希望殿下能撑下去。”
两人心里都烦燥不已,只聊了几句便各自离开。当薛凌云回到帐幕时,正看见一名士兵捧着膳食走出营帐,他心中一动,冲了过去:“他醒了?”
“回大人,他醒了,不过他不肯进食。”士兵恭敬地答道。
薛凌云心头一紧,接过士兵手中的膳食,吩咐道:“你先退下吧!”
“是,大人。”那士兵行完礼便退了下去。
薛凌云迫不及待地掀开帐幕,只见墨以尘安静地坐在榻上,一头长发没有束起,柔顺地披散在身上,把那一身白袍趁得更雪亮。
墨以尘长睫一掀,淡漠地看了薛凌云一眼,又缓缓地垂下眼帘,不发一语。
“为什么不肯用膳?”薛凌云把膳食放在一旁,眼眸里掩饰不住心疼和怜惜。
“我的族人都死了?”墨以尘抬头望向薛凌云,双眸盈盈似水,却盛满绝望。若对上这样的一双眼睛,会让人犹如陷入沼泽之中,连气也透不过来。
薛凌云沉默不语,那背对着门口的身影显得如此孤寂,如此悲痛。
墨以尘紧抓着薛凌云的衣摆,双眸迷蒙地喊道:“你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
薛凌云避开墨以尘的视线,颤抖地答道:“是!”
墨以尘虽然早有预感,但听到肯定的答案,仍觉得撼心裂腑,此时他的眸中已珠泪隐隐。少顷,他慢慢松开抓着薛凌云衣摆的手指,身体无力地向后倒,背靠着墙壁,几缕青丝随着他的动作滑落胸前,隐隐遮住那苍白如纸的脸庞,他全身抖得厉害,心痛无声。
薛凌云只觉心中剧痛,轻轻按住墨以尘的双肩,沙哑地劝道:“你先吃饭吧,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
墨以尘凄楚地别过脸,双肩微微颤抖,贝齿紧咬着下唇,鲜红的血沿着下巴缓缓滴落,染红了他的白衣。
“以尘,不要这样……”薛凌云心疼地轻抚他的下唇,哽咽道:“我已经尽力了。”
“凌云,我不恨你,投降是我自己决定的。可是……我的族人都死了……为什么我还活着……”
薛凌云悲痛地紧抱着墨以尘,反复低喃道:“以尘……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你恨我吧……不要恨自己……不要这样折磨自己……”
墨以尘的脸被按在薛凌云胸膛,他
的身体不可自制地颤抖着,强忍着泪水,很久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薛凌云低声劝道:“你已经十天没进食了,吃一点吧……一点就好……”
墨以尘挣扎着离开薛凌云的胸膛,声冷如冰:“我不吃仇人之食。”
“以尘,不要固执,先吃一点充饥吧!”薛凌云的语气已几近哀求。
墨以尘闻言,忽地问道:“凌云,如果当天楚傲寒拿着膳食放到你面前,你愿意吃么?”
薛凌云顿时语塞,只能怔怔地注视着墨以尘那决绝的脸。
“你不会。”墨以尘的唇畔泛起一抹悲凉的笑意,缓慢地道:“我亦然。我圣珈族的土地碧血未干,我如何能咽得下东越国的食物?每一口都是我的心头血啊……”
“以尘,你要撑下去。我知道那不容易,可是你必须撑下去。只要有我在,我绝不允许你伤害自己。”
墨以尘悲恸地注视着薛凌云的脸,只觉这张曾朝夕相对的熟悉脸庞在眼前渐渐模糊。这段日子以来,他虽在科尔什,却并非完全不了解薛凌云的状况。乍遇剧变之后,薛凌云破关而出,被康王叶辰夕所救,从此誓死效忠叶辰夕。
薛凌云刚到东越国的时候很不容易,处处受人排斥,经过一年努力才有今天的地位。薛凌云还有杀父之仇,还有康王的救命之恩,注定斩不断与东越国的牵绊。
而他,在东越国的铁蹄之下举族成灰,此仇太深。他与薛凌云,纵是不对立,也不可能回到从前。岁月无声,却悄悄改变了许多人和事,隔在他们之间的,是三年时光,是人世沧桑,是欲裂欲伤的暗涌,最终只能相忘江湖。
“凌云,我累了,你出去吧……”
话声消失在薛凌云的唇中,甘甜的水沿着薛凌云的唇灌进他那干哑的喉咙,因多日未进食的身体虚软地被紧钳在薛凌云怀里,他瞪大眼睛看着薛凌云,直至最后一滴水沿着他的喉咙滑落,薛凌云依然没有放开他。在唇齿交缠间,薛凌云眼眸中的痛楚深深映入眼帘,憾动他的心魂,炽热的呼吸在彼此之间弥漫,他闭上双眸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