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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君一诺作者:忆舒若浮生若梦-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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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曜常年习武,所以身上的伤也恢复得特别快,时光就好像倒流了一样,仿若又回到了那时秦淮河畔的日子,他和花君诺天天品茶,切磋棋艺,他们之间如伯牙钟子期高水流水却又多了些什么。这一天,外面的阳光极好,黎曜一时兴起,信步走进了后花园,原本一地的蝴蝶兰如今换做了牡丹,色泽浓烈得化不开,一树梨花开了,微风轻拂,霎那间花落如雨,想不到在充满煞气的魔教宫殿还有这么一片桃源圣地,不得不说花君诺是个很有雅兴的人。花园极大,腹地上有一弯不深不浅的湖泊,黎曜因伤间断了每日的练武,今日倒不妨来试他一试。花君诺回教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美不胜收的画卷,湖泊上有一人如蜻蜓点水般立着,白衣纤尘不染在夕阳下被镀上了淡淡的光晕,以木枝为剑,花君诺从没有看过他使剑,今日看来,倒是对方深藏不露,他的每招每式都那么优雅从容,看着黎曜足尖点水,飘然而来,“一剑西来,天外飞仙”,这八个字蓦地出现在花君诺的脑海,恍惚间才惊觉,那人如镜花水月,只怕一个回头便抓不住了。“怎么了?没见过本王练剑,惊讶成这样?”黎曜兴致很好,眼里有淡淡的笑意,花君诺的眼里方才涌上千万种情感都被他完美地掩饰了,伸手就把对方拥进了怀里,埋在对方颈侧,半饷才低低说了句:“我怕会失去你。”那一年,落英缤纷,他们在最美的时间有了这场梨花似雪的相逢,却不知回忆起来,有那般撕心裂肺。
那日之后,黎曜与花君诺道了别,动身前往洛阳。花君诺心底隐隐有了丝不安,却也说不清是什么缘由。被暗影救回来之后,重华也恢复了自由,一时间朝野动荡,却又在穆武的铁血手段下重新化为一潭死水。众皇子中重华最了解穆武的秉性,当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穆武对十皇子的宠爱,因为这孩子冰雪聪明,知晓自己的心意,十分招人喜欢,但是生在帝王家,这样的能力是万万要不得的,渐渐地,穆武开始心有芥蒂,这个孩子长大了,他还是那样能洞察出自己的心思,有朝一日如若他心怀不轨了,那么自己便会万劫不复,所以不管别人是诬陷还是栽赃,穆武根本没有去深究,他把重华软禁起来,企图拔掉他的翅膀,让他成为听话的笼中鸟。知道黎曜即将返回朝堂,他已将穆武的计划猜到了个大半,他暗中招来自己的心腹细细嘱托了一番。五年了,足够他看穿帝王家的无情法则,足够他抹掉自己心底所有的纯真善良,足够他不再信任任何人,哪怕是曾经最亲近的人,他相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要把江山握在手中,让所有人都臣服。
接近皇城的时候,恰巧路过要离国开国功臣的府邸,老将军石启因为听说了那场战争执意要见见这个用兵如神的后生,黎曜自是没有推脱。这石将军在宫中地位极高,连皇帝都敬他三分,但是他却极有风骨,从来不接受别人的示好,也从不和他人结党,因此他总能独善其身,这样的人,黎曜是愿意真心结交的。“恭迎郁亲王远道而来,老臣实在敬佩王爷的夺质之役(要离国和羌国那一战由争夺质子而引发,人们称其为夺质之役),故有了这个不情之请,还望王爷海涵。”看到黎曜的时候,年逾花甲的石启也是大吃一惊,他绝没有想到这后生生得如此俊俏,本来还以为是个力能扛鼎的壮士呢。“石将军哪里的话,小王倍感殊荣得以被将军亲自接见。”黎曜微微躬了躬身,表示敬意,看到这个王爷谦逊有礼,而不居功自傲,石将军显然十分满意,对这晚辈的喜爱又多了几分。两人交谈甚欢,在战略战术上两人有着惊人一致的看法,很快就到了晚膳的时辰,拗不过石将军的热情,黎曜只得留宿一晚。晚膳过后,突然听到阁楼上飘来几缕琴音,让黎曜觉得莫名得熟悉,弹琴的那人显然造诣很高,只通过一把琵琶就营造了一个凄美幽冷的境界。黎曜追溯琴音而去,眼前的门是半掩的,黎曜只是静静伫立在门口,没有打搅门内那人,曲调渐趋高昂,竟隐隐有了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一曲毕,四弦一声如裂帛,竟是弦断了。那人怔怔看着自己的琵琶,有些怅然若失,这时才意识到门外有人,于是淡淡问了一句:“门外何人?”声音既不娇柔也不妩媚,倒是极为干练爽快,轻轻推开门,黎曜站在了沙幔之后,低低回答:“刚刚姑娘的琴音吸引了在下,恕在下冒昧。”沙幔里的人这才缓缓转头,惊鸿一瞥,她的心就乱了,曾经有多少个这样的夜晚,她的梦里有他出现,愁肠百转,思念不息,魂牵梦萦的那个人终于不再是虚妄的,而是真正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如果知道未来数不清的痴怨情缠,她会不会后悔,那个夜晚的惊鸿一瞥,成了纠缠她一生的劫。“黎曜,是你。”半饷后,她已经收敛了脸上所有不该有的表情,站起身来,掀开了帘幕,黎曜看着眼前这个朱唇杏眼的美丽女子,唤了一声:“阿澈。”犹记得年少时,他和重华经常偷偷溜出皇宫,在他们常常光顾的月凫楼,总能听到悦耳的琵琶声,少年心性,他们耐不住心气去一探究竟,发现竟是一个比他们还小的女孩在拨弄琴弦,此后他们总去月凫楼也不为了用膳,有时只是单纯为了听听那天籁之声。原来那个唤作阿澈的小女孩就是石将军的独女:石明澈。“这么多年你还记得我,我很高兴。”石明澈终于扬起了头,冲那个朝思暮想的面庞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微笑,“怎么能忘,你的琴艺举世无双。”黎曜的眼睛深不见底,很容易就引诱你跌进深潭,从此再难逃离,“夜深了,你早点睡。”说罢转身便走,没有一丝留恋,没有一丝犹疑,对于没有结果的感情,不如从源头斩断,这么多年他早已看透人心,对于石明澈,他不忍心伤害,但他同样也给不起她要的深情。皎皎空中孤月轮,把少女的隐晦心思也照得惨白,他记得她,不过是因为她的琴声,他今日来寻她,亦不过是被琴音吸引,可叹可笑,当年为了谁才苦心练琴,只为他的一句赞赏,今时今日,她竟贪婪得觉得不够,还想要的更多。情是世间最毒的药,红尘中的痴儿争着将它饮下,即便肝肠寸断亦是甘之如饴。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开始小虐,不过很快就好哒
☆、第 12 章
夺质之役后的羌国元气大伤,民声载道,羌国的王隳圊焦头烂额,无奈之下请了他的大祭司来。“怎么?要我帮你处理烂摊子?”花君诺在王宫的大殿里挑了宝座就坐,这个位置显然是只有羌国的王才有资格就座的,隳圊视花君诺为兄弟,而羌国是游牧民族建立的国家很少在意礼法,对等级也没有要离那般森严的要求,“大祭司,给本王点建议吧,再晚一点,那些愤怒的百姓恐怕都要闹到王宫里来了。”隳圊骁勇善战,却极不擅长安抚人心,“哦?堂堂羌国大王也有为难的时候?”花君诺戏谑地一笑,还是给出了解决之道,“轻徭薄赋,大赦天下。”“那按你说的,我减轻赋税,不征收士兵,我的军队要到哪一日才能恢复元气呢?”隳圊视军队为掌上明珠,这次的夺质之役打破了他战无不胜的记录,这让他如何甘心?“你要反扑?”花君诺的脸上瞬时冰寒一片,“你还想与郁亲王一战?”“打那以后,我一直想和他切磋切磋,这个汉人这么英武,真让我刮目相看,你放心好了,重整军队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完成的,我不会轻举妄动了,我也要从善如流,善于纳谏一次了!”此番话七分真三分假,隳圊说罢竟朗声大笑起来,粗犷豪爽的性格暴露无遗,“那我等着你成为一代明君。”花君诺绝不想因为羌国再给黎曜带来任何麻烦。
是日早朝,文武百官恭恭敬敬地跪在大殿下等待穆武的到来。他们都在心里忖度郁王重伤下落不明,朝中又将是风云奇诡的局面,整个要离刚刚经受战火的洗礼亦是不堪重负,摇摇欲坠,这时候任意一个变化都可能成为最后的致命一击。大家正思量着,太监已扯着嗓子喊了声皇上驾到。穆武神色如常,但久久没有开口,百官们也只好低着头,继续维持虔诚的模样,整个议事大殿静谧得渗人。突然殿外传来嘹亮的一声:“郁亲王到。”就像是一粒石子投入了池塘,引起涟漪阵阵,大多数皇子都变了脸色,只剩下重华的脸半藏在阴影中,喜怒不辨。黎曜缓缓走入大殿,忽然觉得恍若隔世,五年前在同一个地点他被夺走了全部的军权,在这里从云端跌入了地狱,在这里失去了一切,如今他要在此地拿回属于他和重华的一切。他走得不快不慢,沉稳的脚步声回荡在大殿里,依然是一袭白衣,甚至连峨冠博带都省略了,他就是天生的王者,周身都是凛冽的气势,走到大殿中央,他直视着龙椅上的穆武,似乎在等待对方先开口。百官倒抽一口冷气,才从郁亲王亲自出现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又是眼前这一幕,就算他贵为王爷,在圣上面前又怎敢放诞不羁到不下跪?“皇弟重伤在身就不必行礼了。”穆武终于开口,嘴角有笑,眼里却是森冷的,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重华眼色数度变幻,看着黎曜倨傲的身影,心中有了一丝矛盾的赞赏与忌惮,眼前这个人再不是从前那个宠溺纵容自己的人了,他已经是翱翔九天的大鹏了,任是穆武也难削弱他的光芒了。“黎曜拜见皇兄,多谢皇兄的体贴关怀。”凉凉的声音,冷漠的语调,黎曜象征性地拱了拱手,底下众人深色各异,朝堂之上已有暗流汩汩流淌,这是争锋也是较量。“众爱卿都平身吧,”穆武扬了扬手,“夺质之役中,郁亲王殊死拼杀,力挽狂澜于既倒,而今凯旋,朕言而有信,定要重重赏郁王!”文武百官都在心中思量要在早朝散了之后赶去和郁亲王套个近乎,结交一番,有的已经在计划送什么礼好了。“朕知道皇弟什么都不缺,府中收藏甚多,风雅之物一应俱全,并且财力浑厚,堪比国库,朕想了又想,怎样才能让皇弟满意呢?”穆武故意拉长了声音,听上去就像一个宠爱弟弟的哥哥想极力讨好对方一样,然而后一句话却让所有人都怔住了,“朕听说皇弟在秦淮河畔拥有一家青楼,曾经十分宠爱里面的一个绝色的小倌,如今小倌死了,皇弟必然是寂寞得紧,朕已经派人在各地搜罗了样貌俊美的少年供皇弟消遣,黎曜,你可满意?”穆武每句话都暗藏杀机,说黎曜富可敌国财力雄厚便是暗示此人有篡位的嫌疑,说黎曜开青楼宠小倌便证明他纵情声色并且喜好男风,这便犯了要离国的大忌。要离国民风保守,偏好男色在草野,在江湖都可能被人诟病,更别提重视子嗣的皇族了。穆武的寥寥数句已经抹杀了黎曜的赫赫战功,这些把柄足以毁了他所有的声名。百官面面相觑,有些人已经面露鄙夷之色。穆武饶有兴致地等待黎曜的答复,但是他预想之中对方的激烈反驳以及恼羞成怒都没有出现,因此他有些愠怒了:“皇弟,朕的赏赐你可是不想接受?你可是想抗旨不尊?”黎曜沉默地站着,思绪仿佛飘得很远,重华的对策他很清楚,但是此时在他眼前的是那魅惑众生的容颜,耳畔是那引人入罪的轻语,什么时候开始,他黎曜没有了过往的果决,他也有了犹豫迟疑的时候,也有了瞻前顾后的一天?“陛下,老臣有几句话说。”石启老将军拱了拱手,打破了眼前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在这大殿里他资格最老,说话也极有分量,穆武也不得不礼让他三分,“石爱卿,快快请讲。”“陛下,老臣与郁亲王交疏言深,一见如故,他谈吐不凡,为人磊落,老臣深知陛下郁王兄弟情深,但私以为陛下不该听信民间的不实传言,郁王与老臣的小女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老臣恳请陛下成全他们。”石启的这段话句句在理,有力地击破了荒诞的传言,百官们纷纷点头称赞这对天作之合,穆武没想到自己反被将了一军,恨不得将眼前的白衣男子挫骨扬灰,但事已至此,他只得道:“朕真真糊涂了,一时心急,听信了那些风言风语,皇弟还是不要放在心上的好,既然皇弟已经心有所属,那么朕便赐婚,下月初八是个吉日,朕便赐你们在那日大婚!”“谢皇兄成全。”自始至终黎曜的表情都没有变过,别人赞他宠辱不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谁料他心中早已被狂潮席卷,波浪滔天。
早朝散了之后,应付完一干虚情假意,刻意逢迎的达官贵人之后,黎曜朝石启俯了俯身道:“多谢石老将军解围,小王不甚感激。”“郁王真是见外了,老夫眼里容不得沙子,见不得皇帝对你的排挤,更何况小女心系郁王,倒是老夫该拜托郁王好生对待小女。”石启总是这样心直口快,喜好打抱不平,“小王定会照顾好阿澈,前辈请放心。”只是,我给不了她要的深情,人心可以无比宽广,却有时只装得下一个人。郁王府内,草木葳蕤,茶香馥郁。“皇叔,今天你竟然在朝堂上走神了,这不像你。”重华执起杯子轻啜一口,赞了声好茶,黎曜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你以为我非答应这门亲事不可?”重华勾了勾嘴角,有些好笑地答道:“据我所知,皇叔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一箭双雕,既堵住了父皇的嘴,也给你留了一个出色的靠山,何乐而不为?”黎曜从来都是利益至上,重华的这些话正是他内心的写照,“只是你不该把阿澈牵扯进来。”黎曜漫不经心地叩击指尖的翡翠,脸上却没有所谓的愧疚神色,“皇叔难道还会顾念旧情?阿澈一直喜欢你,这下不正如她愿吗?”重华语气中全是讽刺,“我本想念旧情,”黎曜猛然抬头,目光如电,“但我现在知道,是我自作多情了。”说罢拂袖而去,在那一刻,重华脸色突变,把指关节握得生疼,刚刚那番话原来是对他的试探,黎曜,黎曜,我拼尽全力能够再次与你比肩,却不想,你在怀念的不过是已经逝去的我。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 章
洛阳,飞花漫天,恍若一场盛世的舞蹈。一举剿灭飞鸿堂余党之后,花君诺侧倚在软塌上,身旁两个绝色美姬正讨好般地将剥好的水晶葡萄送进他的嘴里,花君诺身上有种致命的吸引力,明知道他邪恶多变,谎话连篇也忍不住跌进他打造好的陷阱,哪怕粉身碎骨。雪涯在那一日失控崩溃之后也被破例放出了鬼狱,现在成了泠寒教新的枭首,他对眼前的场面习以为常,低低道:“属下打听到,郁王将与石启将军的独女于下月初八成亲。”时隔多日,说起郁王这个名字,雪涯还是会抑制不住心头的恐惧与翻滚的恨意,既然黎曜放了他出来,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说完之后,又悄然退下。两个美姬本以为枭首会带来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消息,没想到只是小小的婚讯,再看花君诺,依旧是慵懒的样子,于是继续将葡萄送了过去,花君诺伸手就抓上了美姬的手腕将她俩扔了出去,她们只挣扎了两下就香消玉损了,盛怒之下的花君诺根本就没有控制自己的力道,一掌击在大理石桌面上,顿时桌子四分五裂,一地狼藉。躲在门外的教众暗自心惊,这么多年来,哪怕是被心腹背叛也没有看教主发这么大的火,究竟是谁在逆鳞而上?击碎了桌子后,花君诺冷冷吩咐侍从来收拾,暴怒之后理智还是回来了,他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去生那人的气?他能用什么身份去指责对方的决定?他又有什么理由去否决这个万全之策?不是不知道黎曜的处境,不是不知道那个昏君的步步紧逼,也不是不知道黎曜想要君临天下的野心与欲望。想到这里,花君诺又有些颓丧,以前的他可以随心所欲,他想要的东西总可以牢牢抓在手里,但现在他学会了退让,学会了妥协,学会了珍惜。江山早已为他们写下了永诀,从一开始就注定的结局困住的是谁的一生。
泠寒教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嚣张地清理门派,大开杀戒了,江湖上脆弱的宁静又一次被残忍而决绝地打破。短短几天之内已经有数十个大大小小的门派惨遭屠戮,而这些被灭门的门派都与江湖上神秘的天音阁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天音阁里的琴师有着炉火纯青的造诣,他们鲜少行走于江湖,多半是隐居山林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魔音可以杀人,但是天音阁的人主张以和为贵,江湖上所谓的魔音传声已经匿迹很久,久到几乎成了一个传说。泠寒教的大肆杀伐不过是为了引出天音阁罢了。就在江湖上人人自危的时刻,天音阁阁主若瑶对魔教下了战书,一些义愤填膺的武林正道人士也纷纷挺身而出,他们要让泠寒教血债血偿。
在泠寒教中花君诺就是所有人的王,他的决定就是圣旨没有人可以质疑,没有人敢指摘,这次大费周章去对付天音阁,教众都是一头雾水,他们深知就算灭了天音阁,既不会得到稀世珍宝也不会得到武功秘籍,那何必这般兴师动众?“教主,为何让若瑶选择了昆仑山,这显然对我们不利。。。”雪涯是目前花君诺最信赖的属下,他思量再三还是难掩自己的担忧,“魔音相传发源于西域昆仑山脉,让她挑这个地方便是要她输得心服口服,这次决战与你们无干,是我的个人恩怨。”花君诺神色越平静就越让人觉得危险,总觉得有什么风暴在酝酿,听闻此言,雪涯全身一震:“教主,您的恩怨便是全教的恩怨,我们怎么能坐视不管?何况这次去的定不会只有天音阁的琴师,还有那些余孽蠢蠢欲动。。。”“那就让他们来泄愤好了,决战日期已定,雪涯,在教内封锁消息,不要让我在昆仑看到任何一个教众,否则唯你是问。”语气倏忽冷了下去,花君诺的眼底却依稀有火苗跃动,照得他的眸子邪魅异常,“还有,我回不来,你便是教主。”花君诺扔下的最后一句宛若惊雷,雪涯伏在地上,胸口仿佛被撕咬了一般生疼。对不起,黎曜,原谅我孩子气的无理取闹,我阻拦不了什么,改变不了什么,没办法让自己冷静,只能焚心以火,选择用杀戮来麻痹自己的感知,选择无边的堕落来欺骗自己的心。
石府内,熏香袅袅,乐音绕梁。石明澈沙幔遮面与那人相背而立,她的心里惴惴不安,既期待对方的来到,又害怕等来的是对方的反悔与决绝,沉默的这个间隙仿佛被无限拉伸了,炙烤着她单纯而稚嫩的心。“阿澈,抱歉我不该在这个时候找你,”黎曜的语气是淡漠的但带了丝苦恼与焦急,“可是此事刻不容缓,阿澈,你可是天音阁的人?”听闻这三个字,阿澈有了片刻的怔忪,天音阁教给了她无双的琴艺,为她的孩提时代抹上了最绚烂的颜色,她不会对黎曜有任何的隐瞒:“我是若瑶阁主的关门弟子,她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微微蹙了蹙眉,黎曜继续问道:“你可掌握了魔音传声?”“天音阁里只有阁主和四大长老谙熟魔笛传音,在江湖几乎失传,此心法煞气极重,阁主说魔音乃不祥之律,因此没有传授于我。”“那你可知如何破解这魔音传声?”“阁主说过武功造诣越深,受魔音吞噬越严重,极可能丧失心性乃至走火入魔,魔音不可强破,否则便是玉石俱焚,黎曜你怎么了,为什么。。。”话未完已被对方打断:“我明晓了,多谢。”石明澈还未来得及转身,黎曜已经点足掠去,背影恍若谪仙,不染纤尘。她伫立在原地,突然觉得很颓然,就算她伸出了手,却怎么也握不住对方。
昆仑山,残星几点,暮雪皑皑。呼啸的寒风似刀,不厌其烦地割裂着□□在外的皮肤。花君诺亘古不变的一袭黑衣,被揉碎了融进了浓浓的夜色中,他在此处等候多时,身形却是一动也没动过,周围是化不开的杀气,埋伏的都是武林好手,然而他们无奈地发现,他们找不出破绽,找不到出手的机会。这个人的耐心无比之好,他峭拔的身姿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不知何时他会爆发,咬断你的脖子,饮尽你的鲜血。“若瑶前辈既然来了,何不现身?”魅惑的声音低低地流转,却有着难以忽视的压迫,“教主的武功真当臻入至境,若瑶倒也敬佩,可是我倒想知道,我天音阁哪里惹了教主不快,引得如此杀身之祸?”“本座要杀人取命从不需要理由,花某敬你三分与你相约一战,不过是看在你是前辈的份上,否则本座早派人灭了你的天音阁。”勾起嘴角,桀骜的笑意分外刺眼,饶是若瑶修养再好也忍不住动怒了,年过半百的若瑶仍拥有少女般的纤纤玉指,落下的第一个音就是尖锐的颤音,花君诺心神一荡,出手确是没有犹豫的,流云剑在虚空涮出一朵剑花,与琴音在空中相遇,嗡鸣阵阵,激起飞雪漫天,埋伏在周围的武林人士连大气也不敢出,眼前的这场巅峰对决谁也不想搅和进去,消失了十余载的魔音传声,武霸天下的魔教剑术,无论哪一样都可以让他们死无全尸。琴音时起时落,从大开大合的豪迈转向了吴侬软语般的婉约,几重琴声交叠在一起,缓缓编织起一个幻境,那是烟雨迷蒙的江南,杨柳扶堤,飞絮轻扬,有人白衣曳地,遥遥相望,暖暖的日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冷硬的线条中夹杂了几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他手中握着一只花纹简单的碧玉簪子,而他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娇小的可人儿,小鸟依人地倚靠着他,精致的面庞上绯红一片。这是谁?为什么和他如此亲密?胸腔里一点点冷下去,出手也愈发狠戾,若瑶拨弦的手指被突然浓重起来的杀意压迫得僵了一僵,而周围四个阁中长老已经渐渐不支,若再拖延下去,整个天音阁都会葬送在那嗜血的剑锋之下,若瑶强忍着胸腹里翻滚的血腥气,加快了指尖的速度,她很困惑,明明花君诺已经陷入了梦魇,为什么他的力量完全没有被遏制,反而有了加剧的趋势?花君诺的神志已经慢慢抽离,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叫嚣着要冲出体外,仅有的一点理智告诉他,这是走火入魔的先兆,而他今天怕是走不出昆仑山了。黎曜,是我一意孤行,是我漠视性命,罔顾伦常,但是你,终究有一天要坐拥江山,君临天下,我不能成为你的累赘,只是很遗憾呢,看不到你龙袍加身的样子了。“花君诺,花君诺。。。”
作者有话要说: 君诺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第 14 章
声音不大,却是充满焦急,穿透了重重冰雪,直直叩上了他的心脏。莫非是幻听?花君诺讽刺地勾了勾嘴角,下一秒他怔愣在了原地,他面前厚厚的积雪砰然炸开,白衣男子蓄力一跃,手腕抖开了金色的锁链,又听见咔嚓一声,若瑶手里的古琴断成两节,黎曜用近乎摧毁的手段破了这无解的魔音传声,若瑶张口喷出一大口血,片刻之前她全神贯注,根本没有想到有人会来搅局,看清来人的样貌后,她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这是她的阿澈最爱的男人,是阿澈心心念念了整整十个年头的人,为什么骨子里是和外表疏离淡漠全然不同的嗜血暴戾?幻境里的江南在眼前全然散去,猩红色缓缓从眼眸深处褪去,花君诺在一瞬之间敛去了所有可称之为脆弱的情感。“黎曜无礼冒犯前辈,还望前辈海涵。”凉凉的声音听不出一点歉意,“哈哈,”讽刺地干笑了两声,若瑶抹去了唇边的血迹,“阿澈这孩子真是瞎了眼,对你一片痴心。”石明澈这个名字就像一个禁忌,也像一堵厚得看不到尽头的墙横亘在沉默的两人之间,“我会照顾好她,前辈放心,”黎曜仍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沉吟了良久,又对着花君诺低低道:“放过前辈吧,就当是我求你。”这么多年来花君诺杀人从不手软,宁可错杀一万也不放过一个,然而当黎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只是轻描淡写道:“你不必求我,我自会答应你。”说罢就蓦地转身,背影融合在夜色里说不出的萧瑟,黎曜想要挽留,却不知道如今自己的立场还有什么理由挽留,抬起的手腕僵在半空中,依稀听到花君诺悦耳低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初八是你大婚的日子,恭喜。”寥寥数字,让人如坠冰窟,浓浓的缱绻刹时烟消云散。你会照顾好她,那么还要我做什么呢?
初八,郁王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这门亲事家喻户晓,在寻常人眼中,这夫妇二人乃天作之合,郎才女貌,门登户对,却不知这背后缠绕了多少权势与利益的漩涡。穆武被参了一道,聪明反被聪明误,自然是咬牙切齿,但黎曜毕竟是他的胞弟,皇族的婚姻必然是要摆足了架子的,喜宴上美酒佳酿,醇香阵阵,觥筹交错之间有美人翩翩起舞,饶是酒未下肚也有了三分醉意。石启喝起酒来的豪放程度不亚于年轻力盛之时,酒席上来恭维他的人很多,参加婚宴的人中除了黎曜的人之外大抵都是来溜须拍马石启的。黎曜性子冷淡,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前来敬酒的宾客交谈,听着那些千篇一律赞美祝福的话,他也只是礼节性的感谢了两句,烈酒下胃,有一团火似乎一直烧到了喉头,几杯烈酒下肚,他也有些醺醺然,原本略有些苍白的脸上也染上了些许红晕,这样的风情有点撩人的意味,几个察言观色的小厮急急跑来扶住王爷,又扯开嗓子喊了句:“新郎入洞房啦!”地下又是一阵哄闹,笑声一片,可是热闹归热闹,却没有人胆敢去闹郁亲王的洞房,生怕举止不妥惹恼了对方招致杀身之祸。出了那个显得嘈杂拥挤的厅堂,凉风习习,带来几分秋意,挥退了那几个小厮,黎曜呼出一口酒气,走进了洞房。房间里烛光摇曳,果真是洞房花烛夜啊,黎曜却只能苦笑不迭,他在酒席间一直在人群中寻了千百度,却也没有那熟悉的身影,也罢,见了又能怎样,骄傲如他又怎会低头挽回?叱咤江湖又如何,翻云覆雨又如何,在情之一字面前依然溃不成军。
石明澈做了个梦,梦到她穿着大红嫁衣,梦到那人温柔地掀开了她的头盖,梦到他吻上了她的唇,然后水□□融,只听得如醉的低喃,一夜巅峰。“阿澈?”黎曜扶住了对方的肩膀才发现她早已沉沉睡去,桌案上是一瓶只剩一半的酒,黎曜混沌的大脑瞬时清醒过来,他飞快掠到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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