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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策天下-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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幢菹乱槐！�
苍白的脸，双唇却是朱红的。轩辕吟风盯着这抹笑，一时忘了回应，直到吴展图将茶杯压近几分，皇帝才迟迟接过将军手中的杯子，仰头喝干。
茶很清甜，掺着依稀的酒味。凉意顺着喉咙溢满了胸膛。这不是酒，却令皇帝有喝醉的错觉。
轩辕吟风放下杯子，不经意道：“将军为何敬朕？”
漆黑的双眸深邃得见不到底，吴展图牢牢地盯着轩辕吟风，道：“只为陛下一心为国，用心良苦。”
轩辕吟风冷笑一声，“将军也懂得圆滑为人了么……！”
吴展图无视轩辕吟风的嘲讽，盯着他缓缓道：“臣知道陛下刚入宫时为不辜负众臣的期许，日夜苦读，不遑暇食。臣知道陛下每夜批阅奏章及至深夜，时时直接早朝，不及梳洗。臣也知道……一年前陛下为了将夏军赶尽杀绝，不得不亲手弑兵，将睢羽宁一箭刺心……”
“放肆！”轩辕吟风猛地拍案而起，面色极为难看。
然而吴展图却依旧笑着，他突然握住了轩辕吟风置于案上的手，皇帝的双手几不可察地一颤。吴展图直视皇帝五味参杂的神情，继续道：“臣更知道，陛下对臣恨之入骨……是因为臣当日放了朱厥一条生路。臣也知道，陛下恨不得臣死，却害怕臣以兵相抗，故始终佯装愚态……”
轩辕吟风抽回手，缓缓地坐了下去。许久，语气僵硬道：“吴展图……你好大的胆子。”
吴展图微微抬头，黑色的发从耳后飘散出来，泄在胸前。他深吸一口气，死盯着皇帝，以极其缓慢的速度道：“是不是臣不死，陛下就永远不会罢手？”
轩辕吟风感到胸膛似乎被巨锤击中，一时痛感袭来，直击脑门。
他根本不知道这痛觉从何而来，只能怔忪地坐着，无语。
吴展图的眉眼在日光的照射下染上一层柔软的色彩。长长的睫毛上似乎有流光徘徊，眸子深沉如黑夜。紧接着，他在这秋日温暖却萧瑟的阳光下，迎着吹来的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很久之后，直到吴展图顺利离开景都，二人相隔千里，轩辕吟风依旧记得当时的情景。多少次回忆起来，那都是吴展图第一次在轩辕吟风面前，真正地卸下强硬的武装，展现出温和的色调。
36、第三十五章 。。。
也是那一刻，轩辕吟风从十五岁登基以来，第一次为了这个看似冷漠无情的将军，真正地动容。
从吴展图那里回来后，轩辕吟风阴着脸回了御书房。吴展图看着皇帝愈行愈远，侧眸看了陈尧一眼。
陈尧一脸忧心地凑上来，低语道：“还好将军随机应变，这要真是毒酒……”
“这酒无毒。”吴展图果断道。
陈尧惊讶地睁大眼：“将军如何知晓？”
“还记得我适才敬了皇帝一杯茶么？”吴展图取起桌上一只玉杯，淡淡道，“洒酒时我故意留下残液，皇帝喝茶时毫不犹豫。若有毒……他如何肯喝？”
陈尧这才恍然大悟，心头一松，却立刻又紧绷起来：“那姬凡在撒谎！？”
吴展图沉色道：“未必。”思索片刻，他继续道：“我现在实在无法相信任何一个人了。所以，我们还是按原计划行事。”
陈尧郑重地点头道：“令牌我已暗中送了出去，大军会趁皇帝出巡之日急攻景都，到时候皇帝便不得不松口。”
吴展图点点头。陈尧见将军毫无喜色，只当将军还在担心毒草之事，忍不住安慰道：“将军已然服了解药，虽然恶疾尚未祛尽，但只要计划成功，自由之日指日可待。”
吴展图笑笑，不语，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陈尧猜不透将军的心思，心头却好似有东西在挠，好不自在。片刻，他又忍不住道：“将军今日对皇帝说了那么一大通，那皇帝却毫无反应。我一直猜不透将军的用意，莫非将军说这些也是……别有意图？”
吴展图缓缓站起身，看了陈尧一眼，叹气道：“我只是突然想说罢了，至于意图，……不过令我看清了皇帝杀我的决心。”
吴展图给了皇帝最后一个机会，而轩辕吟风分明没有将机会接住。
不过也好，既然他一心要杀我，那我又何必为了自己的性命，对他委曲求全？
吴展图从来没有这般容忍过一个人的残忍，他也绝不想再忍下去。
翌日，姬凡来访，吴展图答应了姬凡的要求，准备扮作一名侍卫跟从出巡军队，离开皇宫。只是，另吴展图措手不及的是，就在出巡前的那个下午，翁常在带着两三个太监，进了院子。
翁常在见了吴展图，迎上前笑道：“陛下几日前赐酒，见屋里挂了幅梅花图，知道将军喜爱梅花，恰好宫内来了批善梅之人，故陛下特意命人前来栽植。”说完，见远处有人偷懒，急忙跑上前去训斥。
吴展图看着院内来来往往的身影，嘴角勾出一抹无奈的笑。
皇帝又如何知晓，这作画之人便是自己的生父。
太监们忙碌了一整个下午终于完工，冬日未来，那些梅树只是秃秃的树干，一根根插在土里，看不出一丝旖旎。
36、第三十五章 。。。
那日早早地用完膳，吴展图盯着院内丑陋的树枝看了很久。
进了屋后，他随手拾了本书借着烛光看了起来，不多时神色怪异地抬起头，望向窗棂。他突然发现，那盆始终摆在里房窗前的毒草，在翁常在带人走后，不见了踪影。
烛火噗地一跳，明灭的烛光映在他的脸上，半阴半阳，喜怒不辨。
那夜，吴展图端坐桌前，彻夜未眠。
37
37、第三十六章 。。。
出宫之事进行得极为顺利，足以见得姬凡在宫内权力之大。吴展图对此有过疑虑，但他毕竟也没有准备相信这突然以“救星”身份出现的人，既然尚有利用价值，就不必要过早点破，于人于己都再好不过。
此次出巡皇帝带的人不多，却都是左易特意从军中挑选出的精良士兵，所属有异，互不相识，是以吴展图的滥竽充数不易被揭穿。士兵分为两批，第一批先行探路，吴展图属于剩下的那批，陪同皇帝一起前行。
在宫内呆了两月之久，外加身体本就虚弱，吴展图混在侍卫中行了不多时便感到疲惫不堪，但一想到若此刻放弃便等于功亏一篑，他只得咬咬牙，继续前行。
中午，日头高照。皇帝下令士兵停驻休息。
吴展图离开人群，独自一人靠在一棵槐树后面席地而坐，就着凉水吃手中的干粮。树荫将刺目的日光遮去，余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吴展图一口一口咬着手中干硬的饼，思绪不由回到自己刚从军那会儿。那时正逢战乱，母亲病逝，吴展图独自一人离开冰冷的家，一心只想闯出一番事业令傲慢的父亲对自己刮目相待。那时志气满满地从军，即使进军途中不作片刻停留休憩，又岂会有丝毫怠慢？
那时的自己满怀豪情、理想，一心为国献身。而如今呢？
远处传来士兵言谈嬉笑之声，吴展图望着那一张张满面自豪无惧的脸，默然地垂下头去，手搁在膝盖上，久久没有动一下。
他又想到了那盆毒草。
难道皇帝不准备杀他了……？否则又何必在最后关头将草取走？莫非自己的一番言语真的令这铁石心肠的帝王有了一丝动摇？
吴展图默默地叹了口气。
何必呢。既然已经拦住了我的去路，又何必在最后一刻放行？你以为我还会感谢你的恩赐么。
之后的几日在匆忙的赶路中飞快过去。
到达第一座城池已是三日之后。
大军落脚不久，皇帝即刻下令巡视旱田，不得耽误。索性轩辕吟风只派了十余人前往，其他士兵可以暂作停留。这十余人乃军中顶级的高手，吴展图自然被排除在外。
同众人在当地官府腾出的大宅中休息了片刻，便见一张素纸自门缝中塞了进来，吴展图拾起一读，即刻换了衣衫从后面走了出去。出门穿过草木，过了座小桥，便见一个身影立在假山后头，一袭紫色长袍很是夺目。吴展图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地迎上去，压低声音道：“寻我何事？”
姬凡淡笑道：“自然是同将军商议如何逃脱。”
吴展图回以一笑，这笑容很是生硬。姬凡见吴展图不露喜色，一时倒也猜不透他的想法，只得继续道：“陛下着实待我不薄，今夜我会同陛下用最后一次晚膳，将陛下灌
37、第三十六章 。。。
醉。将军到时在陛下寝宫后等我，我便会带将军出去。”
吴展图见姬凡说得笃定，自知他有胜算，想必有人接头，不多言便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心中突然惆怅起来。
要是今晚消息还未传来那么吴展图便绝对不能与姬凡逃走。说到底，他会答应姬凡的要求，不过是为了跟在皇帝身旁，挟天子以令诸侯罢了。至于逃不逃得走本非吴展图之忧。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准备光明正大地离开这混沌官场。
在城内逛了逛，不知不觉日薄西山，吴展图望了眼空中的残阳，终于提步往回走。
皇帝的厢房防守很是严格，姬凡费了很大的劲才让皇帝相信他有重要的事务要同皇帝详说。轩辕吟风半信半疑地屏退众人，皱眉望着姬凡欲言又止的神态，不耐烦道：“你究竟有什么大事要向朕禀报？”
姬凡与睢羽宁长得真是像。头一次看到此人时，轩辕吟风当真以为那便是睢羽宁复活了，然而与他相处越久便越能发现姬凡与睢羽宁的不同。
最明显的，便是姬凡的圆滑。他的讨人欢心与恰到好处的作态在轩辕吟风看来分明有种刻意为之，根本不似睢羽宁的随性率真。睢羽宁带给轩辕吟风的厚重感，姬凡永远不可能给予。
也正因此，皇帝虽然好男色，却根本对姬凡提不起一丝兴趣，甚至有点说不出理由地厌恶。而姬凡的得宠，也无非因为他的相貌而已。
所以，当姬凡支支吾吾面露难色时，轩辕吟风莫名地产生了一种排斥，他突然觉得姬凡就像是一个戏子，演着所有的一切，目的是什么，他却不得而知。
姬凡很了解皇帝以及皇帝有限的耐心，所以众人散去后，他立刻开口，直奔主题：“臣得知吴展图混在侍卫中，他要弑君……”语毕，做出一脸忧状，看着轩辕吟风。
轩辕吟风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问道：“你如何知晓？”
姬凡对答如流：“臣也是前几日才发现的，那日无意间发现侍卫中有人面熟，臣仔细一看才发现居然是吴展图，随后臣便派人跟踪他多日，终于发现他在这里与人接头，目的居然是……弑君！……陛下……”
轩辕吟风提手示意姬凡住嘴，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把士兵集合。朕倒要看看，这吴展图他在不在其中！”
“万万不可！”姬凡脱口叫道，“若是找出吴展图，只怕会打草惊蛇，将他的党羽激怒，陛下在此处带的兵毕竟少，又岂知能否与吴展图相抗。”
轩辕吟风轻笑一声，抬眸道：“那你说要如何？”
“探子告诉臣，吴展图今夜会对陛下有所行动，臣以为，陛下不如守株待兔，来个瓮中捉鳖！”
轩辕吟风缓缓地站起，突然大笑道：“好！”笑容蓦地褪去，
37、第三十六章 。。。
他眯着眼地看了姬凡一眼，侧身往太师椅上一坐，泰然道：“这鳖……朕就等着姬大人来捉给朕看看。”
离戌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吴展图自房内出来，绕着小道向皇帝的厢房走去。走着走着，他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就算是小道，也不该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吧。
在离厢房不远出站定，他远远地望去，只见红柱前站着两个侍卫，心下一定，依言绕到厢房后等待。
此刻夜色尚浅，月光穿透云朵静静地倾洒在远处的荷塘上，吴展图耐心地站着，在心中慢慢地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远处的灯笼在黑夜中一闪一烁，倒好似星辰坠入了尘世间，一时恍惚如梦。
他定定地站着，丝毫没有察觉有人从一侧绕了过来，他更不会想到自己的行踪早已在他人的掌控之中。
身后一声轻响，来不及回头，遂只觉一个尖锐而冰凉的利器抵住了自己的后心。
至始至终，吴展图只是呆立着，看着轩辕吟风地从前方走来。昏暗的光在皇帝的脸上摇曳不定，隐隐衬出一张怒意勃然的脸。他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在一米远站定。
皇帝难得没有着龙袍，身上的帝王之气却丝毫未减。姬凡一脸忧色地立在皇帝身侧，与吴展图对视时眼中满是歉意与抱憾。
吴展图只当自己的行踪被皇帝发现，根本没去怀疑姬凡的表里不一，他了然地移开目光，同皇帝对视。
若不久前他尚且有把握全身而退，那么现在他很清楚，面对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
若消息还不传来，那么以轩辕吟风善疑的性子……他便真的必死无疑了吧。
轩辕吟风的手握紧垂在身侧，对于吴展图的所作所为，他很愤怒，却不知如何发泄。
杀了他么？……太便宜他了，还是将他押入大牢吧。……我当初就不该将毒草移走，亏我还相信他已无心夺权！！我怎会对他心软……！你究竟怎么了，你可是一国之君，果断点！
对！杀了他吧……杀了他便一了百了……！
吴展图注视着皇帝面无表情的脸，突然打破沉默，缓缓道：“陛下终于决定了……？”
他没有说轩辕吟风决定了什么，但话中之隐，二人皆了然于心。皇帝双眸一颤，拳头握得更紧，他死死地盯着吴展图漠然的眸子，许久才吐出一句话：
“来人，……拿鞭子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是故意停在这里的，不是故意的……=3=
38
38、第三十七章 。。。
吴展图注视着皇帝面无表情的脸，突然打破沉默，缓缓道：“陛下终于决定了……？”
他没有说轩辕吟风决定了什么，但话中之隐，二人皆了然于心。皇帝双眸一颤，拳头握得更紧，他死死地盯着吴展图漠然的眸子，许久才吐出一句话：
“来人，……拿鞭子来。”
一侧的侍卫递上一根长鞭，轩辕吟风伸手接过，众人只闻一记尖锐的破风之声，再看时，吴展图的脸上已然出现一道大大的血痕。从左边眼角一直蔓延到下颚处，乍看之下只觉毛骨悚然，触目惊心。
将军的头被猛力道击得侧向一旁，黑发脱髻而出，散落在半空中。他震了许久才恍恍惚惚地伸手去摸，殷红的鲜血本凝聚在伤口处，经触碰这才缓慢地顺着面颊流下。吴展图吃痛地紧皱双眉，目光穿过散发与黑夜狠狠地瞪向前方犹自执鞭而立的皇帝。
姬凡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他的计划被全全打乱了。轩辕吟风的暴怒，根本不在他的计划之内。如今，他只能随机应变。
轩辕吟风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他与吴展图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却见那对眸子满是怨怼与愤恨。他一时怒火中烧，手中的长鞭再一次高高扬起。
鞭子呼地划过天空，眼看就要击倒吴展图的身上——
突然，破风声骤止。
吴展图上前一步，居然徒手截住长鞭，侧着脸，满目傲气地与轩辕吟风相持。那毫无征兆的一鞭令吴展图全身反叛的血液沸腾起来，接鞭子那一刻他根本没有考虑到是何后果。
他也来不及考虑这些。
轩辕吟风看着吴展图举在半空的手，又看了看他岿然不动的身形，嘴角突地扬起一个骇人的笑容，他一点，一点，用力将长鞭自吴展图手中抽离，嘲讽道：“此时此刻，将军还有力气反抗……朕真是……佩服万分……”
鞭子以极为缓慢的速度脱离吴展图的手。夜色下，长鞭自中间到尾端都被染成了诡异的暗红色，鞭尾软软地垂下，一滴鲜血顺着鞭身滑落，无声地坠在地上。
吴展图将血肉模糊的手收回。他苦笑一声，目光缓慢地扫过围作一圈的精兵，惊异难饰的姬凡，最后落定在轩辕吟风笃定的脸上。终于，他仰头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跪了下去。
轩辕吟风的目光在月色下显得愈发深沉。
冰凉的气息自膝盖处传到周身，吴展图淡淡地凝视着皇帝的脸，开口说了一句与现在的局面全不想干的话：“那么多时日过去了，臣还未谢过陛下赏梅之恩。”这话说得很慢，却一字一句格外清晰地传入皇帝的耳中。
轩辕吟风只觉胸口压抑难挡，下一秒却冷笑道：“谢恩？将军便是用这般方式谢恩的么？！”语毕，他挥挥手，一旁立刻有侍
38、第三十七章 。。。
卫将吴展图五花大绑，牢牢压制住。
轩辕吟风吩咐侍卫将吴展图带到内室，只留下侍卫统领赵康定与姬凡二人。
他见吴展图浑身脱力，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于是从袖管中掏出柄匕首，将吴展图身上的绳子割断，然后随手将匕首往地面上一扔，抱胸冷笑着望向吴展图道：“吴展图，你就那么等不及死么。”
身上的束缚卸去，吴展图瘫软在地上。身上的伤口这才发疯地疼痛起来，他痛得汗流浃背，耳畔嗡嗡作响，却依然咬紧牙关不哼一声。
轩辕吟风瞥了姬凡一眼，突然古怪地笑道：“姬大人立功的时候来了。”
姬凡只觉后脊一凉，他面色一僵，故作镇定道：“陛下想要臣作什么？”轩辕吟风指了指被抛在远处的匕首，又指了指蜷缩在地上的吴展图，眨眼道：“卿如此聪明，还不懂朕的意思么？”
姬凡早已无法扭转这个局面，干笑一声卖傻道：“陛下想要臣将匕首赐给将军……？”
“杀了他。”果断的声音没有丝毫否决的余地。
吴展图垂着头，长发下，双眸狠狠一颤。
姬凡依旧立在原地。
屋内静得只有短促的呼吸声，吴展图蓦地抬起头，深深地望向轩辕吟风。毫无预兆地，皇帝的眸子与他对上，那一刹那，轩辕吟风仿佛从吴展图的瞳孔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决裂。他的心，无可抑制地狠狠一抽。
然而，皇帝依旧不留痕迹地移开目光，声调冷硬的重复：“替朕杀了他！”
吴展图眼中仅剩的光芒，瞬间熄灭。
姬凡缓缓地迈出第一步，他的目光在半空中与吴展图对上，除了歉意他再也无法流露任何情感。吴展图确实是他计划中的一枚棋子，只是这枚棋子分明没有完成自己的使命。而且，姬凡从最初便没有害死吴展图的打算，自始至终，他想要杀害的，只有轩辕吟风一人。
莫名地，姬凡有种诡计被揭穿的错觉：为何皇帝让我去杀将军？是为了让我表忠心么？……还是他不愿意自己亲手杀他？为何不愿意呢？……不忍心么？不屑么……？
拾起地上的匕首，姬凡走向早已无能力反抗的吴展图。
吴展图的眸子这才从皇帝身上收回，望向姬凡的时候平静得如同静立了千年的古木。
轩辕吟风厌恶地皱起眉，催促道：“快点动手。”
姬凡望了眼站在远处的赵康定，又瞥了眼立在自己身侧三步远的皇帝，最后将目光投向吴展图神色寡淡的脸。
此时，一阵风恰巧自微开的窗户间吹入，床侧的红油巨烛悠悠一颤，天际的云朵遮掩住皎洁的月色。
屋子暗了下来。
这只是一瞬间，短暂的一瞬间。
然而在这一瞬间，姬凡作了一生中最重大，亦最错误的决定。
38、第三十七章 。。。
俯身的时候，他轻轻地用嘴型对吴展图说了一句话。
手中扬起的匕首在紧贴着吴展图胸膛折回，划破夜色，刺向一旁毫无防备的那人。
赵康定几乎同时把剑疾奔上来。
可一切，为时已晚。
轩辕吟风但觉一阵凉风袭面，紧接着，自己的身体被人狠狠地扑到在地上。背脊贴着冰凉的地面，眼前一花，他只觉一个沉重的肉体紧紧地贴在自己身上，后脑却被一只手稳稳地托住，才不至于磕碰在地上。
隐隐有热气喷在自己的脖颈上。轩辕吟风吃力地抬头，出乎意料地看到吴展图痛苦纠起的脸。脑子猛地一片空白，他仓皇地推开吴展图，这才见到将军的背上插着一柄匕首，刀锋直入，没入肉体，只剩下一截刀柄留在外面。
一侧，赵康定的剑架在姬凡的脖子上。执刀者惊疑未定，姬凡则双眸睁大，满面不甘。
霎时，轩辕吟风明白了一切。
他看了眼渐渐失去意识的吴展图，怔怔地坐在地上，失魂落魄一般，下一秒却以惊人的速度站起，不顾帝王形象，踉跄地跑到门前，打开门便放声大喊道：“来人！快宣御医！来人！！给朕把医生叫来——！”
吴展图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直到昏厥前，他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替他挡剑。他只知道，当姬凡的匕首指向那人时，脑中仅存的想法只有：他不能死。
因为他不能死，所以，我吴展图便要替他死。
从来，他都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在乎这个人。
从来……都不。
吴展图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人抱了起来，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对上一双熟悉的眸子。
那双眼曾盈满笑容，曾盛满情。欲，曾愤怒难当，却都不曾如此刻般……惊忧地仿佛将要失去一切。
闭上眼的一刹那，他默默地想，大概自己早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深深地……爱上了这个人吧。
尽管前一秒，他仍要杀自己。尽管……他是如此不堪。
39
39、第三十八章 。。。
万里外，景都城城门紧闭，冲天的火光将深夜沉睡的都城点亮。
夜，如白昼。
城门外，士兵持戟而立，一张张年轻而沉静的脸上写满了衷心与执着。他们宁静如木，狂戾如沙。
他们，在等待自己的将军。
黄陵御马立在队伍前端，胯。下的汗血宝马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嘶鸣，每一声都如惊雷般划破宁静的夜空。城墙上，同样作为圣兵的战士们迎风而立，左易立在一群士兵中，蹙眉望着城门外几乎看不到尽头的人，心中的疑惑愈来愈深。
三日前，有人禀报驻扎在外的十万余精兵在没有接到任何指令的情况下，突然整装前往景都。惊骇之余，左易急忙下令关闭城门。军队以惊人的速度抵达景都，正当左易准备艰难迎战时，整整十万精兵突然停止了前进的步伐。为首的士兵驾马仰头，冲着满城墙持弓待发的士兵大声道：“吴展图将军麾下黄陵，携十万精兵前来接迎将军，并交还将军令。望左将军代为转达陛下。我军在此等候消息。”年轻的脸上满是张狂与誓不罢休的坚毅。
左易记住了这个自称黄陵的士兵，他即刻派人快马加鞭通知皇帝，另一方面却毫不放松地派士兵守城，并命人暗中调回戍守边关的军队。
夜，渐深。
士兵们却丝毫不敢松懈。三日未曾合眼，左易疲惫地揉揉太阳穴，望向依旧等候在城门外的黄陵，隔着迷茫的夜色，他隐约见到黄陵冲他露出一个笑容。左易皱皱眉，将目光移开。
黄陵身旁，东方亮不满地挑眉道：“你对他笑什么？”
黄陵得意道：“这种高深的战略，你当然不懂！”
东方亮疑道：“战略？”
“对敌人微笑，能让敌人放松警惕，有利于在思想上更好地驾驭对方。”黄陵摇着头一板一眼地说道，“你看刚才左易都不敢与我对视，这就说明，我的笑容已经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他早已在气势上输我一层！”
东方亮哭笑不得，只得无奈道：“服了你了……”
左易身侧，一名千夫长皱眉道：“将军，刚才那叫黄陵的小子对你笑，他……定是不怀好意！”左易沉吟道：“这倒是，这人笑起来极丑，我都不忍去看。”
千夫长同感地点点头。
万里外，涯县。
轩辕吟风听完随君御医的诊断，面无表情地挥挥手。御医行礼退下。
不多时，赵康定推门而入，跪地道：“禀皇上，姬凡仍旧……什么都不肯说。”说话间头垂得极低。
轩辕吟风皱皱眉，道：“总有办法让他说的，是不是？”
赵康定自知先前护驾有失，此刻急着戴罪立功，于是脱口道：“臣知晓一种奇药，可令说谎之人倾吐真言……”
“那还啰嗦什么！给朕用！”轩辕吟风
39、第三十八章 。。。
不耐地打断赵康定的话，咬牙道：“朕再给你三日，三日后你若查不出真相，朕便要你人头落地！”闻言，赵康定浑身一颤，慌慌张张地领命退下，出了门才发现自己的衣衫早已湿透，伸手一摸额上也满是汗水。他好不容易走稳，刚迈出没几步，便见一个满面尘土的侍卫不要命般急跑了过来。赵康定一把拉住他，呵斥道：“大胆，你可知这是谁的寝宫，居然敢乱闯！”
侍卫从腰际取出一块令牌，急道：“大人明鉴，小的奉左易大人的命，十万火急啊！”赵康定的目光落在令牌上的“左”字上，这才松手。侍卫打开门，跌跌撞撞地走了进去。赵康定有些好奇，但他一想到自己的处境便顿时泄了气，急急忙忙地往关押姬凡的地方跑去。
这侍卫进去没多久便离开了。空荡的屋内再次恢复平静。
轩辕吟风始终以同样的姿势坐着，直到此刻，他的后背才软软地靠上了椅背。口中吐出一口气，轩辕吟风缓慢地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烛火下一颤一颤。
不知坐了多久，他终于小声地敲了敲桌子。始终立在一侧的翁常在识趣地凑上前。
轩辕吟风依旧闭着眼，疲惫道：“吴展图醒了没有？”
翁常在刚刚从侍卫处收报，依言道：“禀万岁，依旧晕着。”轩辕吟风突然睁眸，搁在案上的手重重一拍，角落处，茶盏框框作响。桌上的一只狼毫被震得滚动起来，眼看就要落在地上。突然哐当一声巨响，轩辕吟风居然将整个案几掀了过去。瓷片破碎开来，墨水，茶水溅了一地，毛笔被压在案桌下，笔管压扁，断成了两半。
翁常在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揪心地望了眼皇帝。
轩辕吟风提足跨过这案子，龙靴狠狠地踩在地上的碎片上，用力推开门，顺着甬道往外走去。
翁常在根本不敢惊扰皇帝，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皇帝一口气走到吴展图的厢房，推门直入。屋内，暗得不见五指。翁常在忙掏出火舌子点亮蜡烛，火光一颤，他才见皇帝正提起床侧一盆冷水向卧在床上的吴展图浇去。
翁常在知晓这来龙去脉，在心里为吴展图捏了一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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