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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阳春-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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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层伤药,细细包扎了起来。
  拔箭之时,怀风死死咬住了牙关不吭一声,待伤处缠好了布巾,身上已疼出一层冷汗,便似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不多久便又昏迷过去。
  两人取出毡毯披风等物,将怀风严严实实裹了,这才有余裕去看其他师兄弟。
  查看一圈,见众人都只是些皮肉小伤,不由暗自庆幸,互相帮着都上了药,这才觉出精疲力竭,安排下人轮流守夜看护怀风,余下几人倒头便睡。

  第一零七章

  鸣镝堂众人从未经历过这样恶战,竟一觉睡到翌日晌午才纷纷恢复力气,一张眼便觉肚子空空,爬起身来便去找吃的。
  因驮着干粮的马匹在野狼坡丢失大半,口粮未免不足,贺双城带人去打了几只兔子,又逮了只鹿回来,取山泉煮了一锅鲜汤,送到怀风跟前。
  怀风失血过多,醒来后犹自有些昏沉,只觉身上沉甸甸的,一丝力气也无,喝了几口汤才觉好些,脸色亦不复那般煞白。
  他内力深湛,所用伤药又是自家精心调制出来的,灵验无比,这一宿既没发热也没恶寒,伤口顺顺当当地止了血开始愈合起来,只是所失鲜血却一时补不回来,只得慢慢将养,那却是急不来的。
  一行人在这林中好生休息了一日,受了伤的弟子陆陆续续都歇过劲儿来,行动已然无碍,但因怀风仍旧虚弱,便谁也不提启程一事。
  当日晚上,怀风将文斌和贺双城叫到洞中,问道:「当日在京中刺杀安王的都有谁?」
  两人着实猜不透怀风怎的知晓此事,面面相觑后都不敢开口,怀风晓得他们定然是畏惧堂兄,轻轻一叹,「眼下没有外人,你们实话跟我说了,我心中有数就是,绝不叫大哥知道了去。」
  顿一顿,「自边关往南数百里都是镇北军的地界,你们刺杀镇北军主帅未果,前日沙场上又露了武功,若叫人看出了行迹,咱们便有三头六臂也跑不掉,不若趁早说出来,也好有个对策。不然的话……」
  冷冷一笑,也不再往下说。
  文斌沉默半晌,偷眼去看贺双城,见他也是拿不定主意,一脸犹豫之色,心下一横,一口气念了五六个名字出来,除了他与贺双城外,余下几个也俱在这一行人里。
  怀风眉心一拧,显得甚是疲倦,过得半晌,道:「你们几个需得尽快离了这里。」
  想一想,吩咐下去,「你们明日一早便启程回去,除了这几人,凡是受了伤的也都一起走,需早些赶回阁中,将这些药材交与药房,叫他们照我留下的方子制出药来给父亲用。」
  贺双城一怔,「少主不回去吗?」
  怀风瞥他一眼,「你看我这副样子可骑得了马吗?」
  他箭伤颇重,莫说骑马,便是躺在马车里也怕将伤口颠裂了去,饶是复原极快,至少也需七八天才敢移动。
  文、贺两人当即摇头,「属下奉命将少主平安带回,岂能撇下少主先走。」
  自从厉冤阁出来,此际已两月有余,这哀牢关距厉冤阁所在远逾千里,便快马加鞭也需近月方能赶到,若不能及时将药材带了回去,怕父亲那药便要断了,一想到此,怀风眸光便是一凝,怒道:「我不过在此将养两天,要你们先行带了药材回去罢了,怎么叫做撇下我了。且我虽受伤,并不殃及性命,父亲没了这药,却于身子有损,孰轻孰重你们便没个算计吗?再者说,你们在野狼坡上行迹已露,依着安王性子,定然要派人在附近细细搜查咱们行踪,这许多人在此,还妄想躲得开去,擎等着叫人一锅儿端了罢。」
  他素来温文尔雅,极少动怒,底下一干人只知这位少主好脾性,却不料他发起火来自有一番威压,此刻突地勃然作色,两人都吓了一跳,又见怀风怒极之下气息急促,扯动伤口,疼得脸色泛白,哪儿敢再开口说半个不字。
  熬过疼痛,怀风已没了气力发火,又歇一阵儿,缓缓道:「这林子虽大,十几个大活人在里头也迟早露出痕迹,我一时间又动弹不得,眼下唯有先走一批,你们这些惹眼的都不在了,剩下的才好躲藏,待我伤好了,再行上路不迟,比你们守在一旁还要稳妥得多。」
  顿一顿,微微一叹,「更何况,我本就是背着父亲出来的,若紧着赶回去,伤势一时不得好利索,叫他老人家看出来,我和大哥固然逃不过一顿责骂,你们也逃不脱一个护主不力之罪,大家都不得好过。何不如你们先撒个谎,只说我在苗疆乐不思蜀,需过段日子再回去,既免得他老人家担心,你们也不必受罚,岂不两全齐美。」
  怀风深知怀舟性情,在边关见了自己,定然是不会轻易放过的,一旦当真搜查起来,撞见自己身边这些人,那可真是百口莫辩。他虽待自己情深意重百依百顺,可厉冤阁却是在朝廷中都挂了名的邪魔外道,一旦知晓父兄竟都是厉冤阁主,那便是公仇私恨齐俱,会不会网开一面可也难说,眼下自己又行动不得,当务之急便是赶紧打发了这些人走,剩一两个无关紧要的陪着养伤,便是不小心被寻到了,也尽可蒙混得过去。
  他心中自有计较,但其中因由却不便对这些属下言明,只得软硬兼施,总算说动了文、贺两人,出洞去安排回程事宜。
  文、贺二人不敢违拗怀风之命,但要就此离去又觉不妥,偏偏怀风所虑无不在理,两人私底下计较一阵儿,并无他法可想,只得将其余弟子召集到一起,安排下翌日启程,剔出去刺杀过安王的那几个不得不走,另从剩下的人里挑了五个留下,陪着怀风在此养伤。
  海棠是女子,服侍起人来自是比别个心细,理所当然也在五人之中,一拍胸口向两位师兄道:「有我们在这儿,管叫少主平平安安回去,师兄只管放心。」
  文斌于自家这几个师兄弟的身手都是有数的,若说护着怀风在林子里藏上几天,本不觉有什么难办,所虑无非是「万一」二字,因此一改素日的惜字如金,从养伤到饮食唠唠叨叨嘱咐了足有一顿饭时候,末了又道:「若撞见镇北军前来搜检,交手时万不可泄露本门武功。」
  海棠不曾听到洞中一番谈话,见师兄如此叮嘱,实是不明所以,但见文斌面色凝肃,显是十分要紧,一怔之下点一点头,「我晓得了。」
  留下的另几个弟子同样莫名其妙,但众人都是在鸣镝堂中千锤百炼出来的,所会武功均不止一家一派,遮掩本门功夫倒也不是难事,便都齐齐应下。
  翌日天还未亮,怀风便醒了过来,催促一众弟子上路,文斌、贺双城不敢耽搁,只得领着众人押了药材先走。
  待他们走得远了,怀风轻轻吐出一口气,这才又安安稳稳睡了个回笼觉。
  在洞中清清静静躺了三四天,怀风伤势见好,已能起来走动两步,这日出了洞,眼见春风吹过树梢,枝头已带了点绿意,估摸着该有猎户前来寻摸野物了,因恐被人撞见,一声令下,指挥着五名弟子另寻了个隐秘地方,一行人搬了过去。
  又住上五六天,怀风伤口处已然结了硬痂,海棠更换伤药时看见,欢喜得叫道:「阿弥陀佛,总算好了,再养两日咱们便能上路。」
  说着撇一撇嘴,「这林子冷清清的,山洞又阴又凉,我可是住够了。」
  她是小姑娘家,生□洁,这些日子东躲西藏,连沐浴也是不能,早就难受不已,这时见怀风伤愈在即,一行人便可启程,不由得雀跃万分。
  怀风内力深湛,身子又素来康健,恢复得便比寻常人都快些,将养这几日已大为好转,只是在这荒郊野林里养伤毕竟比不得家里,各种补药没有不说,饮食更是简陋,因此这脸上的血色便一直不曾长回来,人也瘦了一圈,远不似先前那般莹润,乍一眼看上去,便似个清瘦羸弱的多病书生,闻言微微一笑,「岂止是你,我也住够了,顿顿不是肉脯便是山鸡野兔,来来回回不过那几样,想吃碗热汤面亦是没有,嘴里都快辨不出味道了。」
  语声轻轻缓缓的,更显得文质彬彬,随即声调上扬,欢快道:「明天咱们便出去,到附近镇上寻家店住下,好生洗漱一番,再点上十几个好菜,大嚼一顿如何。」
  海棠登时欢呼一声,「真的?」
  瞬即又迟疑起来,「少主,」
  看着怀风,皱眉道:「您不怕被镇北军撞见啦?」
  这时其他几个弟子也在附近,听见这话聚到跟前,俱都关切地望过来。
  怀风淡淡一笑,「咱们在这林子里几日,始终没见有人来过,我猜,要么边关吃紧,镇北军分不出人手来搜;要么以为咱们早就逃出了哀牢关地界;要么便是四处搜寻,却没人想到咱们会躲在这里。不论哪种,已经过去这许多天,再精明的人也该懈怠了,况且镇北军又不是专门缉捕江湖游匪的,底下的小校们哪里愿意天天做这种差事,到现在不见咱们人影儿,只怕已经回去交差了,哪里会死盯着不放。」
  说完,顿了顿,想起野狼坡上怀舟看自己的眼神,不禁笑容又敛了起来,怔怔地出神片刻,才又道:「不怕一万,便怕万一,咱们出去的时候小心些就是了。」
  翌日一早,一行人出了林子直奔最近的龙口镇,一路上果然如怀风所说,一个镇北军兵士的影子也未看到。
  这龙口镇乃是最为靠近哀牢关边城的一座大镇,离此不过二十多里远近,骑马不消片刻便能赶到,奈何怀风伤势方见好转,马背上一颠,便觉胸口阵阵作痛,一会儿额上便渗出一层冷汗,强自咬牙忍着,终于捱到了地方,只是脸色已白得吓人,待选定了客栈落脚,已半分力气也无,叫两名弟子搀着下了马送进房里。
  这是家百年老店,地方宽敞,一行人便包下个清净院落,待安置妥当,几名弟子一商量,当即遣了一人出去请了个大夫回来,仔细给怀风看过了伤口,开了个大补元气的药方出来。
  怀风拿过那方子看了看,见君臣佐使配得倒也中规中矩,微一点头,叫手下去照方抓药回来煎上,喝了一大碗,又睡上一觉,再睁开眼,终于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

  第一零八章

  因边关战事,南北商旅绝迹了好一阵子,这家名叫顺丰的老店也跟着生意冷清起来,好容易撞见怀风这一行出手阔绰的,从掌柜到伙计无不殷勤周到小心伺候,好酒好菜热水热汤一应俱全。
  怀风歇了两日,吃了几顿可口饭菜,自觉大是好转,这日见伤口处硬痂已结得甚是牢固,再忍耐不得满身酸臭,叫人打来一大桶热水,闭紧房门好生洗浴了一番,待换上干净衣裳,才发觉腰身瘦了一圈,一袭雪缎长衫宽宽大大,穿在身上,竟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气,进来倒水的伙计瞧见,再料不到那病歪歪的瘦弱书生摇身一变犹如谪仙,登时眼珠子都要掉了出来。
  又过两日,客栈突地热闹起来,呼啦啦住进一队商贾,人吃马嚼乱糟糟一片。
  怀风这两日已能在院中散步,听见院外人声嘈杂,迥异前几日的冷清,不由问道:「怎地一下多出这许多人?」
  海棠正在一旁搀着他,回道:「听掌柜的说,明日正是马市开张的日子,关内凡是养马的人家均会赶着自家马匹来此交易,乃是一年才有一遭的盛事,许多想要买马的人都是慕名而来,再加上各地来的马贩子,可不热闹得很。眼下南北客商少了,这顺丰老店便指着这几日挣银子呢。」
  怀风一怔,「我当年在此驻扎许久,却不曾听说有甚马市,想是这些年才有的。」
  不禁心痒,笑道:「既是明儿个开张,咱们也去凑个热闹罢。」
  习武之人无不喜爱名刀宝马,余下几个弟子一听,也都拍手叫好,翌日一早,几人便齐齐往马市里来。
  这马市便在龙口镇西的一块空地上,平日里尽是荒草,每年里一到这几日,便凭空冒出上千人马来。一匹匹骏马或拴在桩子上,或叫人牵在手里,任人相看,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再加上有那手艺人趁机摆了摊子出来卖些馄饨包子等小吃,端的是热闹非凡。
  怀风自小见过骏马无数,便是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也骑过几次,相马的眼力自然是不差的,从马市最南头一匹匹看过去,或点头或摇头或不屑一顾,虽见了几匹过得去的,却并没有甚堪称神骏的货色,不由微微失望。
  这马市占地甚大,怀风又尚未痊愈,略略走上半圈,已觉有些疲累,眼瞅着快绕到了马市北头,冲几个弟子笑一笑,「转了这半天也没见什么好的,竟是白来了,罢了,看完这最后一家便回去罢。」
  余下几人不过来看个新鲜,自然无甚异议,一行人便溜溜达达往最北边这一家走了过来。
  这马市入口设在南头,北边这一片已略微有些靠后,却偏偏人气比前头那片都要旺些,似是哪家养马的大户占的块地方,一溜二十来匹高头大马拴在一整根横起来的木桩上,各个品相不凡,一群人正围在那里相看,另有品相稍逊些的圈在一边木栅中,乌泱泱怕不有几百匹,
  那二十来匹马中有浑身枣红尾巴棕黑的,有身上乌黑却四蹄雪白的,有淡黄毛色额头一抹白章的,匹匹膘肥体壮毛光皮滑,更有一匹白马,全身上下犹如用雪堆成的,眼大眸明、头颈高昂、胸廓深长、背腰平直,一望便觉又威风又漂亮,实是等闲难得一见的好马,怀风一望之下便站住了脚,不错眼珠儿地看了会儿,也顾不得身上正虚,分开人群凑到了白马跟前,伸手去摸。
  那马看上去甚是威悍,但被这么上下其手的一阵抚摸却并不发怒躲闪,显见性子很是温顺,正是骑绝好的坐骑。
  怀风掰开马嘴看了看牙齿,又摸摸身上皮毛,越看越是心动,张口便问,「这马价钱几何?」
  这家马场的管事便在一旁,正笑盈盈招呼一众人客,听见怀风这一问,百忙中转身作个揖,「对不住这位公子,这匹马是不卖的。」
  怀风一双眼自见了这马便由始至终不错眼珠的盯在马身上,这时愣了一下,才移开些许视线去看那答话之人,「既是不卖,如何又拴在这里让人相看?」
  想自己好容易看见这样一匹神骏,连价也不曾问便吃了闭门羹,不由微觉不快,皱起眉道:「你既带了马来集市里,那必是有心做买卖的,便是要价高些也没什么,你家东西好,自然有贵的道理,我若出不起也就罢了,若是出得起,你这么一口回了我,难道就不怕误了一桩好买卖?」
  他语声淡淡的,却自有股尊贵傲然,那管事的先前没留神细看,还当是个寻常买马的,这时回身瞅了,见怀风衣料精致人物俊雅,举手投足间有种说不出的清贵之气,晓得眼前这年轻公子定是有些来历的,便不敢轻视,一叠声道:「公子息怒,鄙人绝非诳语,这其中实是有些缘故。」
  指着那马道:「不瞒公子说,鄙人东家乃是专门养马卖马的,如何不肯做买卖,只不过这马不同别个,乃是从西域引来的汗血马同鄙马场的良驹混种养出来的,因脚力好脾气又驯服,实是不可多得的新种,东家有意将此马留作儿马子配种用,自是不肯出售的,今儿个牵来此地,不过是露个脸让人瞅瞅,招徕些人气,绝没有看人下菜碟坐地起价的意思。公子若着实喜欢,那也好办,鄙马场的汗血马去年又配出了七八匹马驹出来,绝不比这雪龙驹逊色,待明年长成了,公子尽管来挑就是。要不,您看看别的这几匹可有中意的?鄙人价钱上与您让一让如何?」
  一面解释一面作揖连连。
  怀风见他神色间甚是诚恳,料来不会作伪,怒气也就熄了,但这样一件心爱之物不能到手,不免怏怏,再去看别的几匹,虽也是难得一见的好马,却终究不如这匹合意。
  这时海棠等人也挤了进来,抢白道:「我家少主看中的是这一匹,谁又耐烦等明年了。你这人也是死脑壳,我家少主有的是银钱,既看上了这马,自然不会还价,你便同你家东主商量一下又能费得甚事,拟个价出来,若你家东主觉得价钱合意,难道还不肯割爱吗?」
  那管事的一听,颇觉在理,也不嫌海棠说话呛人,当下告个罪,跑到别处寻自家东主去了,不多时领着个将将弱冠的年轻人过来,向着怀风道:「公子,这位便是我家东主了。」
  那年轻人一路走来时怀风已觉眼熟,到了近前,越发清楚,还没容他叫出来人名字,那年轻人已一脸惊喜地扑上来,一把抓住了怀风手臂,叫道:「公子,怎么是你?」
  这一下那管事的和海棠几个都愣了,不知眼下是个怎生情形。
  周围一众相马的人也都围了上来看起热闹。
  怀风再不料竟于此地遇上了旧人,上下打量一番年轻人形容,亦是惊喜不已,「你怎的长高了这许多,方才远远看着你过来,我竟都不敢认了。」
  这年轻后生不是别个,正是当年服侍他一场的小书童岳千锋,一别三四年,如今已长得高高大大,退去稚气,显出几分老练沉稳来,只是一见怀风,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那一点稳重便都不见了去,好似仍是当年那飞扬跳脱的少年。
  「公子,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我三番五次去信打听,姐姐只说不知你下落,我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
  关于自身下落,怀风不便言明,且身周乱糟糟的,也不是叙旧的好地方,便笑微微看着千锋不言语。
  那管事的见自家东主如此敬重怀风,越发不敢怠慢,又见围观之人越来越多,上前道:「六爷,这地儿又脏又乱,不若换个地方说话罢。」
  「对对对,公子,莫要呆在这儿了,咱们去酒楼里坐罢。」
  眼看已近晌午,他这一句给千锋提了个醒,不由分说拽住怀风手臂便向外走。
  怀风左右无事,便随得他去,任千锋拉进了这龙口镇上最大的一家酒楼。
  这时正值饭点,酒楼里坐得满满当当,本已没了空位,那掌柜的见是千锋,一张胖脸笑成朵花儿,一面亲亲热热喊着「六爷来啦」,一面命伙计在二楼一角用屏风又围出块地方,安置出一桌酒席来。
  怀风瞧见他如此风光体面,一落座便笑道:「你这几年定然过得不错。」
  又问:「令尊可还安好吗?」
  千锋本是满心欢喜,被这么一问,面色稍见黯淡,「我爹前年上便没了。」
  停一停,又笑起来,「不过我那几个姐姐都待我很是不错的,岳家上上下下没人敢看不起我,五姐待我尤其好,怕我管不来这么一片家业,便一直不曾完婚,只在家里帮我。」
  说完,见海棠等人装束不似下人,又问:「这几位是?」
  这里地方有限,并不够再摆一桌,怀风离了平京,往日里那些规矩礼仪也淡了许多,便命几名弟子都一起坐了,闻言道:「这些都是我家人。」
  千锋一一与众人拱了拱手,看向怀风,「公子,您怎的到这里来了?」
  怀风便捡那无关紧要的编了套说辞,道:「我去关外置办些药材,完事了在此盘桓两天,偏巧赶上马市开张,便去逛了逛,不想看上的那匹马竟是你家马场里养出来的。」
  千锋方才已听管事的说了有贵客愿出高价买自家的雪龙驹,本是要好言好语回绝的,这时见是怀风,当即改口道:「公子喜欢只管牵了去。」
  他这般知恩图报,怀风甚是喜欢,正因如此,反不愿白拿他东西,便摇了摇头,「我家中已有几匹好马,不过见了这一匹样子漂亮,一时心痒罢了,便牵回家去也不见得日日骑它,倒是听你家管事说,这匹马是要留下做种的,怎好便卖了去。」
  千锋一撇嘴,「别人我自然是不卖的,公子却不是别个,白给我也乐意。」

  第一零九章

  他越这样说,怀风越是不愿拿,便只微笑摇头不语。
  千锋见他神态,知怀风是不肯平白收下的,甚是不乐,但旋即转念,笑道:「公子,我家马场大得很,似雪龙驹这般品相的还有十来匹,都是今春便要配种的,您若不急着返家,不若来马场住上几日,再好生挑上一挑,看着哪匹好,等配完种便牵了去,不妨事的,顺带也叫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他这样一说,怀风登时心动起来。
  他伤势尚未痊愈,仍需将养些时日才能上路,此处距边关如此之近,万一有镇北军兵士往来其间,撞见了些旧面孔,那可是不妙之极,但若要整日缩在客栈足不出户,又着实憋闷了些,千锋这提议正可解了这两难之局,不由笑道:「马场离这儿远吗?」
  他这样一问,自是有意去马场小住了,千锋高兴万分,连声道:「不远的,从这儿往西三十多里也就到了。眼下已是春天,草场上到处都是野花,一眼望去好看得很。」
  因恐怀风犹豫,又道:「再过几天,马场便要将公马都赶出去放牧,从中挑出最好的一批做种,几百匹公马跑起来,那声势便连镇北军最好的骁骑营都比不上,等闲难得一见,公子一定要看一看。」
  军中马匹为取其温驯,大多是母马或骟马,比起野性难驯的公马,气势上自然差之千里。怀风旧日里也是见过春日里发情的公马的,于公马性子之烈心有戚戚,对千锋这话倒当真确信无疑,心下愈加向往。
  不止他心痒难耐,海棠几个也都心动起来,虽是嘴上不说什么,目光却齐刷刷望过来,只盼怀风点头。
  眼见千锋这般热忱相邀,怀风哪里还有半分迟疑,当下笑道:「既如此,那便到你家叨扰一阵子去。」
  此话一出,人人皆是眉开眼笑。
  用罢了饭,怀风等人便去客栈收拾行装,因顾忌伤势,又叫店伙计去雇了辆车来。
  这马市要一连开上三日,眼下几百匹马还在集上,千锋也没心思顾了,将一应活计统统丢给了管事,带着家中几个伙计到客栈接人。一行人离了龙口镇,一路优哉游哉往万安马场行去。
  这万安马场之名,怀风少年时亦有所耳闻,晓得是北疆第一大马场,当年镇北军所用军马半是自北燕互市换得,半是于关内采买,其中不少便是自此处购得,只是阴差阳错之下一直无缘亲见。这日经过半日路程,黄昏时分总算到了地头上,怀风嫌车里憋闷,挑开帘子坐到车把式一旁,晚风中四下一望,只见眼前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大片草场,因关内暖和,这时节地上已生出嫩嫩草芽,远望如绿毯茵茵,又有大丛大丛的野花点缀其间,或雪白或娇黄,最多的却是一种叫做二月兰的紫色小花,颜色或深或浅的铺延开去,将那一片绿色也压了下去,花形原本貌不惊人,却凭空生出几分妖娆美丽。
  草场上三三两两散落着马匹,一眼扫去便有不下百匹,间或夹杂着三五只牛羊,夕阳将逝,马场中的牧者赶着牛马回圈,又有两三只家犬护卫一旁,余辉映着这一片景致,端的美不胜收,便是现成的一幅塞上牧马图,悠远高阔,直叫人心旷神怡,一腔浊气都涤荡了去。
  千锋策马走在一旁,马鞭一指西北,「公子,这里便是我家马场的边界,只是距我家庄子还有十几里,我叫人前头去报信,告诉五姐准备好酒菜给您洗尘,咱们后头慢慢走就好。」
  怀风目光只黏在那些马上,过了片刻才省过来千锋是在同他说话,笑问道:「你家马场倒是不小,现养了多少匹马?」
  这话问到千锋痒处,得意一笑,伸出一根指头。
  怀风回想马市上所见的马匹数量,再添上眼前这些,猜道:「一千匹?那可不少了。」
  「错了,」话音才落,便见千锋哈哈大笑着摇摇头,「是一万匹。」
  不止怀风,余下众人也是吓了一跳,一个个不可置信地望了过来。
  海棠嘴快,抢在大伙儿之前道:「你才说这草场不过十几里,便是将一万匹马叠着摞起来,怕这地方也不够盛的。」
  一根手指在面颊上划了几划,语声清脆,「胡吹大气,也不嫌害臊。」
  她生的可爱,又做出这样一番小女儿娇态,寻常人哪里还会计较她言语无礼,只是千锋这些年在家业上花了数倍于常人的功夫,方有今日这一番胜景,最容不得别人质疑,且他见海棠陪在怀风身边,服侍的活计全都让她做了去,隐约觉得是抢了自己的位置,心下便有些不悦,冷笑一声,道:「我几时说这草场只得十几里方圆了。我家庄子靠近马场这头,虽则不过十几里,越过庄子往西、往北,便骑马跑上一天一夜也出不了我家马场去,方圆百里皆是草场。便是出了马场地界,临近哀牢山脉那片亦是大块草原,最宜放牧,我家的马亦是逐水草放养,又不是全都圈在自家地头上,怎么便盛不下了。」
  鸣镝堂弟子俱是江南人士,哪里晓得北地放牧的门道,听这么一说才明白过来,便有老成些的弟子冲千锋一拱手,「我这妹子不晓事体,言语上冒犯之处,还请岳场主海涵。」
  又冲海棠笑道:「平日里说你头发长见识短,你只和我们抬杠,这下可出丑了罢。」
  众人哈哈一笑,气氛便又融洽起来。
  海棠惯会察言观色,晓得自己那话惹了这年轻相公不高兴,听师兄借打趣为自己遮掩,便也不去回嘴,只背地里吐一吐舌头,做个鬼脸。
  一行人这般说说笑笑走着,待天色尽数黑下来时,已是到了万安马场的庄子跟前。
  这庄子是岳千锋祖父所建,到了岳长松手上,因人口众多,又向外接出几重院落,眼下已是好大一片规模。
  迥异于江南的青瓦白墙,庄子两丈高的院墙由大块青砖砌成,结实厚重,庄内屋脊重重,亦不似南方的雕梁画栋,门窗梁木少有纹饰,但因屋高堂阔,更显出几分大气稳重。
  海棠等人不动声色四下打量一番,见此处之大竟不逊于染醉山庄,惊讶之余不由也起了几分敬意。
  到了大门前,怀风便下了车,此时庄子里已得知场主请回位贵客的消息,朱门大敞,管家领着一众仆妇站成一排,见了千锋齐齐行下礼去,口称「六爷」。
  千锋叫过那大管家,「五姐可晓得我带贵客回来没有?」
  还不容那管家回话,便听一阵笑语,泼辣辣道:「晓得了,晓得了。你前脚派人报信回来,我后脚便将酒席客房准备好,就怕怠慢了贵客。」
  随着话音,三四个丫头簇拥着一位丽人从正院中走了过来。
  这位丽人二十三四年纪,穿着一身大红羽缎裁成的石榴裙,纤腰一束粉面含威,丹唇未启先笑,于艳丽外又别有一股爽朗英侠之气,正是千锋的五姐岳千珑。
  北疆之地民风剽悍,向来便不似京城或江南那般严守礼法,女子亦是时常抛头露面的,岳家虽是大家,可祖上出身草莽,家风便也不大讲究,怀风又是千锋旧主兼恩人,是以岳千珑一个未嫁女子从内院中亲自出来迎接,也没人觉得不妥。
  「五姐,这便是我跟你说过的阴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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