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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如梦-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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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上河谷,爬到一个小山头,往四周看去。
  前方除了河就是山谷,不过在相距约一里路远的地方,河水分了个岔拐进谷里去,紧紧靠着几间石屋,旁边是草堆、马槽……像是有人居住的模样。
  安笙大喜。
  对在荒漠中跋涉的旅人来说,最大的期望,就是见到水草和人烟。
  安笙忍不住高兴的跳起来,刚转身想叫任青,却冷不丁的吓了一大跳。
  任青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的来到了他身后,见安笙被自己吓到受惊慌乱的模样,也只是看了他一眼,脸上没有半点愧疚神色。
  「那边有人住。」他指着远方的石屋。
  两人连忙爬下小山头,往那边走去。
  ◇◆◇
  这几间石屋本来是采玉的玉工们居住的地方,如今采玉河早已无玉可采,荒凉凄清,但是商队还会从这里经过,便变成了歇脚的地方,也备有一些粮食,供过路的旅人充饥休憩。
  安笙与任青饿得慌了,哪里还管什么是不是山珍海味,只要能填饱肚子,就算是粗粮糙米,也能几口咽下去。
  吃饱了,任青皱着眉头,坐在石椅上仔细看着自己磨破了底的鞋子,一声也不吭,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又忽然站起身来。
  「安笙?」
  他四处寻找,绕过石屋,是一条小溪,浅浅的水流,连脚背都淹不住。安笙正跪在溪边,双手合十,似乎在对天祈祷。
  任青大感意外,慢慢走近。
  安笙似乎并没有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只是专心的低头祷告,嘴里喃喃的低语,听不清在说什么,表情却虔诚又认真,完全不似之前孩子气的模样。
  任青见状,也没有打扰他,只站在一侧仔细的看着,看着他祷告天地。
  精致的面孔低垂着,雪白的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之下,更显温润了,仿佛上等的美玉一般晶莹柔美,长长的黑发微微带卷,披散在小小的肩膀之上,光泽柔顺。看得任青心里忽然一动,很想伸手去摸摸,感受一下那柔滑的感觉。
  他刚刚伸出手,碰到安笙那乌黑的长发,安笙已经抬起头来,对着自己笑了。
  如阳光一般灿烂的明亮笑容。
  任青连忙缩回手去,犹豫了一下,终究忍不住好奇,问道:「你在拜什么?」
  安笙笑着回答:「这天地间的山川神祇啊!师父说,玉是天地的灵气与精气凝聚而成的宝物,是神祇给人间的赏赐,所以一定要拜。」

  他捡起河边一块小石头,继续道:「这里原本是采玉河呢,就更要拜啦!」说完,又双手合十,作揖再三,才站起身。
  ◇◆◇
  太阳隐没之后,夜色很快就浓了起来,风却慢慢的静止了,安笙从河边捡了些枯草碎枝,把屋内的火炉点燃。
  荒漠的夜晚很冷,虽然已经是七月,但是夜风依旧凛厉,昨晚露天睡了一宿,任青彻底尝到了寒风刺骨的滋味儿,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间屋子栖身,便围在火炉旁边,打着哈欠,困乏不已。
  「安……安笙,你为什么要去长安?」任青突然问道。

  安笙顺从的回答:「从小听师父说,长安很美,是所有人做梦都想去的地方,所以我也想去,想看看长安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他说完,反问道:「你呢?」
  「我?」任青侧头想了想,才慢慢的开口:「我家住在长安。」
  「那你为什么会来到碎叶城?还有,那些人为什么要抓你?」
  「那都是坏人!」听见安笙这样问,任青忽然之间变得很激动,脸色也十分的难看,本来端正俊秀的面孔竟带上了几分狠意,显得狰狞,「爹爹、母亲都被坏人害死了,我要回长安去给他们报仇!」
  「死……死了?」没料到对方的答案会是这样,安笙彻底愣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惊讶的看着他。
  似乎是想到自己的父母是如何惨死,任青紧紧闭着双眼,不停喘着粗气,彷佛沈浸在痛苦的回忆之中。
  可任青这副模样却吓到安笙了,慌得他连忙跑到任青身边,伸手紧紧拉住任青的双手,连声关切的问:「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许久,任青才缓慢睁开双眼,目光冷冷的,一丝彻骨的狠毒转瞬即逝。见安笙担心的瞧着自己,又渐渐笑了,「你困了没?我们睡了吧,明天一早好继续赶路。」

  「嗯!」
  屋角有张大大的石床,两人爬了上去,不一会儿就相互偎依着沈沈睡去。
  荒漠安静,只有火炉中烧着的枯草碎枝偶尔传出劈啪一声,连风声也细微得几不可闻,万籁寂静。
  两人实在累乏了,睡得很沈,直到忽然之间被人猛力摇醒。
  「起来!快给我起来!」


  第二章


  粗暴的推搡,顿时让任青与安笙从睡梦中惊醒。
  安笙还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任青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从石床上跳了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他警惕的看着屋内忽然多出来的两个人。
  都是胡人装束,看上去似乎是突厥、吐蕃一带的人,模样粗俗,衣着脏乱,大概是流浪汉,正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这两小家伙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年纪较大的一个摸着满是胡渣的下巴,感兴趣的道,见任青紧张的瞪着自己,丝毫不以为意,反而上下打量不停,琢磨着有没有油水可捞。
  任青虽然浑身尘土,可是身上的衣衫看得出来是上好的绢绸,价值不菲,而那副细皮嫩肉的模样,一瞧就是大户人家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不知怎么跑到了这偏僻的地方……说不定,身上还藏着什么值钱的东西……
  主意打定,他便毫不客气的一把拎起任青,不顾他拳打脚踢又踹又咬,伸手就去掏衣袋,「来,让大爷看看你身上带了什么宝贝!」
  「你敢碰我,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任青何时受过这种屈辱,气得一张小脸通红,死命挣扎,恶狠狠的威胁道。
  「啊!我好怕呀!」那人却丝毫不惧,几下就扯掉任青的外衣,四处搜找起来。
  一旁,他的同伙早就揪起了安笙,也依样画葫芦,翻寻着值钱的东西。
  不料翻了半晌,连一丁点东西也没找出来,那人不禁气馁,又心有不甘,把任青往地上狠狠一掼,骂道:「妈的!还以为能发一笔小财呢!」
  被猛力掼到石板地上,任青疼得惨叫一声,被摔得七荤八素,头昏眼花。
  就在这时,又忽然传来另外一人惊喜的声音。
  「大哥,你看这小子,长得可真漂亮!」
  他一手掐住安笙的下巴,强迫安笙抬起头来,露出精致的脸蛋。
  安笙毫不犹豫一口咬去,对方疼得惨呼一声连忙缩回手,另外一人却马上给了安笙一记耳光,把他打得一头栽到床上。
  「总要捞到点什么,反正我也很久没碰过女人了!」
  两人色心已起,紧紧按住了安笙,就开始撕扯他身上的衣服。
  这荒郊野岭的,只有商队偶尔经过,再不就是像这样的流浪汉,几岁的孩子又怎能敌得过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再怎么使劲挣扎反抗都是徒劳,很快安笙就被撕碎了衣衫,露出雪白的身子。
  安笙恐惧得连哭都忘了,一双腿使劲蹬着,拚命的叫喊:「放开我!救命啊!」
  对方哪里肯放,年长的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解自己的裤带,却忽然惨叫一声,原来任青情急之下,竟像只猫一样猛地跳到了他的背上,狠狠一口咬住他的耳朵,抓扯不止,口里模模糊糊的叫着「放开他!」
  「小畜生!快给老子滚下来!」
  对方又痛又急,一时之间居然甩不下任青,另外一人见自己大哥被咬得惨叫连连,也慌了神,顾不得安笙,使出了吃奶的劲才把任青抓了下来。
  任青狠劲上来,咬得十分重。
  对方摸摸自己鲜血淋漓的耳朵,气恼交加,狠狠一脚就朝着任青踹去,竟是恨不得踹死他的劲头。
  任青还被另外一人紧紧抓住,眼见躲不开,紧紧的闭上了双眼,却听见对方忽然惨叫连连,同时自己双臂一松,再次摔到了地上。
  「欺负两个小孩子,你们要不要脸?」
  陌生的声音响起,带着怒意。
  任青连忙张眼看去。
  只见眼前站着一位大约三十来岁年纪的壮硕汉子,相貌英武,也是突厥人打扮,一脚踩住一人,手里扭住另外一人手臂别在身后,动弹不得。
  「要……要你多管闲事!」
  对方仍是嘴硬,却被那人二话不说,扬手就是几个大耳刮子,直打得他晕头转向,眼前金星乱冒,脸颊顿时高高肿起有如猪头。
  「我哥舒翰此生最见不得的,就是以强凌弱的无耻行为!」他大骂,脚下用力,把另外一人踢得翻了个筋斗,翻滚着跌到了门外,发出连串哀叫。
  另外一人见状,吓得魂都飞去一半,脚一软就跪了下去,口里迭声的叫着:「大……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无耻的东西!」哥舒翰轻蔑的冷哼一声,挥手又是一记耳光,劲道重得把那人打了个团团转,一跤摔到门外,和先前那人滚成一团。
  被这半路杀出的人救了一命,任青和安笙惊魂未定,只能傻傻的看着对方。
  见那两人连滚带爬的逃得老远,哥舒翰才转过身来,看了看两个孩子,和蔼的笑道:「有没有事?」
  任青最先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没……没事……」
  他又转头看向安笙,「你呢?」却见安笙一身衣衫已经悉数被撕破,衣不遮体,连忙拉过自己外衣想要给安笙披上,却忘了他的衣服也都被扯坏了,只能堪堪遮住那雪白的身子,胳膊、大腿都露在了外面,挡住了上头就掩不住下面,挡住了下面却又露出了上面。
  一时之间,任青瞪着手里的破衣烂衫发着呆。
  哥舒翰见状,不由得想笑,连忙解下自己的外套丢给安笙盖上,一边又问:「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岭,刚才多危险啊,家人呢?」
  「呃……」任青和安笙闻言,不禁对看一眼,开始使劲的思量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总不能堂而皇之的说自己是离家出走和逃命的吧?
  好在哥舒翰似乎对他们为何会出现在此并不是很在意,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笑着伸手轻轻拍了拍任青的头,大踏步的走到了门外。
  片刻之后,门口又伸出个小脑袋,一张脸笑嘻嘻的,手里还扬着一叠衣物。
  「是谁正光溜溜的没穿衣服呀?」哥舒碧笑着蹦进了屋来。
  ◇◆◇
  任青一直等到安笙穿好衣衫,才拉着他的手一起走到了门外。
  石屋旁的小溪边已经不知何时来了一队商旅,正在扎营,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骆驼背上的货物都被卸了下来放置一旁,堆成一座小山的样子,而之前救了自己的哥舒翰正和一位商人模样的老者说着话。
  「这是?」任青乍一见这么多人,愣住了,回头问一旁笑咪咪的哥舒碧。
  「我家的商队。」哥舒碧回答。
  他也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模样虽不比安笙秀美如玉,也不比任青端正俊逸,但是未语先笑,总是乐呵呵的,教人看了就觉得亲切。
  任青向来不太相信别人,戒心甚高,但是面对哥舒碧,不知是不是被他那笑咪咪的模样感染,也鲜少板着面孔,不似对别人那般警惕。
  「哥舒碧……哥舒……」任青喃喃念叨了几声,想了想,迟疑的开口又问:「你们是西突厥哥舒部落的人?」
  哥舒碧闻言,不由得看了任青一眼,脸上满是佩服的神色,「你怎么知道?」
  「听舅舅说过,突厥多以部落名为姓氏,我也是乱猜的。」
  任青话音刚落,哥舒翰的声音已经传来,「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知道的还不少。」
  他笑着,走上石屋台阶,看了看任青,又看向他身边的安笙。
  安笙换上了哥舒碧的衣服,哥舒碧年纪虽然才十一、二岁,但是和同龄人相比已经算是高大,他的衣衫套在安笙身上,更嫌大了许多,袖子裤腿挽了好几圈,更显得安笙小小的一个人儿蜷缩在衣堆之中,教人看了未免想笑。
  「暂时先穿我儿子的衣服吧,虽然大了点,总比我的好。」哥舒翰伸手替安笙和任青擦了擦脸上的尘土,笑道:「饿了没?我叫人给你们弄点吃的。」
  任青没有回答,安笙则乖乖的点点头。
  哥舒翰于是转身离去,来到火堆旁吩咐了几句,才朝着任青等人的方向挥手,示意他们下来。
  「让石头陪你们吧,我先离开一会儿。」
  「石头?」任青瞪眼,看了看哥舒碧,手指毫不客气的指着对方,「你不是叫哥舒碧么?」
  哥舒翰已经走开了,哥舒碧咧嘴笑呵呵的,抓抓头,解释道:「那是小名啦,认识的人都这样叫我,你们也可以。」
  任青正在皱眉,安笙却已经毫不客气的开口:「石头。」
  「我在!」哥舒碧乐呵呵的应道,俯身拿烧饼递给任青和安笙,「来,吃吧!」
  任青犹豫着接过,却并没有马上动口,拿着翻来覆去的看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伸舌轻轻舔了一点。
  哥舒碧见状大笑,「你担心里面有毒?」
  任青不答,但是被哥舒碧这样一语道破心事,脸上也有点挂不住,面孔微微一红,把烧饼撕成小块慢慢吃了起来。
  一旁,安笙早就开始痛痛快快的吃了大半了,一边吃还一边很有闲情逸致的对大厨手艺加以评论:「火候稍微过了点,还是师父烤的最好吃,不会太焦也不会太软,吃再多都不会腻……」
  「原来你还记得师父烤的烧饼啊!」
  身后,胡言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响起。
  安笙听见师父的声音,身子顿时僵硬了,就像一只正在偷吃的小耗子,忽然听到耳边响起了猫的叫声,吓得动都不敢再动。
  「师……师父?」安笙僵直的缓缓转过身来,乖乖抬头,便不偏不倚的看见胡言那张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脸,双眼正怒视着自己,双手握成拳头,手指捏得卡卡作响。
  「糟糕……」安笙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捂住屁股往后退了一步,可惜已经太迟了,下一秒,他只觉得天地一下子倒转了过来,自己被横放到了胡言的膝上,他那双大手毫不留情的拍了下来。
  「哇~~」安笙屁股吃痛,顿时号啕大哭,「好疼啊!师父,我知道错了!」
  「你简直是顽皮的没边了!居然敢一个人偷偷跑出城?」胡言又气又急,顾不得周围都是商队的人,大庭广众之下就开始教训自己这个调皮的小徒弟。
  昨晚他见安笙迟迟没有回家,心急之下和师兄出去寻找,结果依旧踪影全无,却在巷口找到了那盏胡语专门做给安笙的河灯,已经被踩得稀烂,而人不知去向,胡言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又是担心又是焦急,不知道小徒弟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怎么会忽然就不见了人影?
  胡言和胡语两师兄弟急得整夜没睡,把碎叶城大大小小的街道、巷口都找了个底朝天,后来听说,有人见到两个小孩往碎叶河下游的方向走去,也不管对方说的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小徒弟,病急乱投医,先跟着一路找来再说。
  哪里知道居然真的是安笙这个小家伙!
  胡言心里大石立刻落地,随之涌上的就是熊熊怒火,整整两夜的提心吊胆,气得他顾不得还有外人在场,抓住安笙先打一顿屁股再说!
  「还一个人偷跑不?还整夜不回家不?」
  啪帕的巴掌声清脆无比,落在安笙屁股上就没那么舒服了。他平时鲜少挨打,胡言都是宠着他、惯着他,连弹一下指头都罕有,如今竟然真的打了下来,直疼得安笙在胡言膝盖上扭来动去,又哭又闹的挣扎。
  「呜哇~~我错了我错了!安笙知错了!师父别打了!」
  胡言本来一肚子火气,下手又重又快,可是听安笙哭得凄惨,迭声的认错,也忍不住心软,重重打了两巴掌就不由得放轻了力道,接下来的几下根本是在拍灰尘,可安笙只觉得屁股好生疼痛,以为师父还在生气,依旧大哭不止,连胡言把他搂了起来细语安慰,都还在不停的抽泣。
  「师父好坏~~打我……呜呜呜~~打我……」
  安笙一张精致秀气的小脸满是眼泪鼻涕,花得不成样子。他抽噎着,拉起师父的衣袖就擦了擦鼻子,然后张开喉咙继续哀嚎。
  胡语看着又好气又好笑,无奈的摇摇头,走到一旁哥舒翰面前。
  这场闹剧看得其它人忍俊不禁,都捂着嘴偷笑。哥舒翰见胡语走了过来,礼貌的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多谢。」胡语也颔首回礼,道:「谢谢你派人送信。」
  哥舒翰只是淡淡一笑,看了看那对闹腾的师徒,又把目光投向另外一边。
  ◇◆◇
  任青沈默的站着,面前,是一位约莫二十来岁的读书人,衣着普通而整洁,举手投足间流露出良好的教养风度,白净的面孔温文尔雅,可是此刻却满眼的血丝,一脸的焦急与担忧,还有隐隐的恐惧,牢牢盯着眼前的八岁小孩,嘴唇蠕动着,想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好睁大了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急得不停喘气,忽然高高扬起了右手。
  见他要打任青的举动,周围跟随的人都吓了一大跳,连忙上前阻止,却见他高举的手不停颤抖,终于无力的放下,旋即猛地跪在地上,抱住任青大哭起来。
  任青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抱着自己痛哭,也不吭声,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只是半垂着眼,瞧不出什么神色。
  安笙也被吸引了注意力,顿时收住了哭声,一边摸着自己仍然疼痛的小屁股,一边扭头看去。
  那书生抱着任青哭了一阵,小声的说了一些什么,只见任青低下头去,半晌才轻轻的点点头,书生顿时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脸上的表情也由焦虑变成了宽慰,缓缓站起身来,走向哥舒翰的方向。
  随行的那几人则立刻守卫般护在任青的四周。
  安笙疑惑的看着这一幕,不解的皱起了那双好看的眉。
  奇怪,任青不是说是有坏人在抓他吗?那为什么既然抓到了他,不但不高兴,还非常担心和忧虑的模样?那份焦急,与师父不是一模一样吗?
  哪里是坏人?分明就像是亲人啊!
  见安笙正眼也不眨的看着自己,任青于是朝他走来。
  「看来我们是去不了长安了……」他拉住安笙的手,低声道,语气里满是失望,「等一下肯定会被带回碎叶城,安笙,你会和我一起回去吧?」
  任青牢牢的盯着安笙的双眼,等着他的回答。
  安笙愣了愣,「我当然会跟你一起回去呀!」他说完,回头看向胡言,「师父,你是和那些人一起来的吗?」
  胡言沈默了一下,才点点头,「是啊,他们就是你师叔的邻居呢!」
  「哦……」
  安笙没有察觉师父的神色有什么异样,听说任青居然是自己的邻居,心里竟然有说不出的欢喜。
  这时,哥舒翰、胡语还有那位读书人都缓步走了过来。
  「干脆就在这里歇息一下,午时过了再一起启程去碎叶城吧,相信日落之前就能到达了。」哥舒翰笑道。
  本来荒凉的地方,因为忽然多出来的这队商旅,竟一下子显得热闹起来。
  这里本是采玉河,玉工们心心向往,甚至朝圣一样憧憬的地方。
  面对采玉河,胡言与胡语师兄弟如同安笙一般,都虔诚的跪在了河边,祷告天地,祈求着,希望上苍能再赐下一份天地灵气的荟萃,能完成心中所愿,能偿心中所想。
  哥舒翰行南走北多年,再加上仗义豪爽,交游广阔,自然知道玉工们跪拜天地神祇的习俗,早就见怪不怪。而哥舒碧虽然早有耳闻,亲眼目睹还是第一次,站在一旁双眼睁得大大的,看着胡言和胡语师兄弟焚香祷告。
  至于任青,早就吃过一次小小的苦头,便乖乖的闭上了嘴沈默不语,但一直看着前方的安笙,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走到他身边,好奇的探头看他在做什么。
  安笙蹲在河边,雪白的手掌正在浅浅的清澈河水中来回拨动,带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手指修长,在水波之中更显秀美了。
  任青忽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玉工是多么辛苦的活计呀!瞧他师父、师叔的手,满是老茧,甚至连指甲都碎裂了。而安笙跟着师父学艺雕琢玉石,难道这双漂亮的手,也会变成那般模样不成?
  任青甩甩头,想要抛开脑中荒诞的想法,然后低头看向对方。
  安笙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看向他,脸上是毫无防备的笑容。任青也笑了,伸手把他拉了起来。
  一旁,人声鼎沸,商队已经休息完毕,准备启程去碎叶城了。
  那书生名叫薛钰,经过先前的失态之后,如今已经彻底恢复了温文尔雅的仪态,过来礼貌的冲安笙与胡言等人一笑,就把任青抱上了骆驼,想要离开。不料任青却忽然扭过头来,对着安笙伸出了手。
  「安笙,过来。」他大声的道:「和我一起。」
  其它人闻言都不禁愣了一愣,薛钰更是吃惊不小。
  自己的这个甥儿性子偏激,再加上家逢遽变,更是谁都不信,连自己身为他的亲舅舅,都亲近不得,更遑论他主动对人示好?
  薛钰不由得讶异的看向那个小小的波斯人。
  安笙哪里知道薛钰的心思,听见任青叫他,想也不想就过来,想要爬上骆驼。
  薛钰连忙搭了一把手,把他也抱了上去,然后牵着骆驼缓缓往前走去。
  「哎哟!」安笙刚刚坐好,不小心碰到了之前被师父打屁股的地方,顿时咧了咧嘴,轻声唤痛。
  「还疼吗?」任青却听了个清清楚楚,关心的问:「你师父对你真凶。」
  「他对我很好的!也是因为担心我嘛,其实师父也没打几下,不怎么疼的。」安笙连忙分辩,回头看了看胡言和胡语。
  他们也都早就骑上了骆驼,随着商队往碎叶城的方向行去。
  ◇◆◇
  这一场小小的逃亡,随着任青和安笙被分别丢进自己房间里面壁思过作为惩罚,而宣告结束。
  「以后再也不准偷偷跑出去整晚不回来,再有下次,我就写信告诉你阿娘!」胡言威胁道。
  这招对安笙果然奏效,他顿时乖巧许多,顽皮的性子收敛不少,只是一双灵动的眼睛不时看向后院墙头。
  隔壁就是任青的住所,安笙担心任青会不会像自己一样挨罚,心里不安得很,可是又被师父禁足,着急得不得了,只好在屋子里团团乱转。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之后,师父、师叔都各自回房,他才小心翼翼的溜出房门,搬过梯子搭在墙上,翻到隔壁院子里。
  邻家的院子远比自家的大,中间房内还亮着灯,前院人声隐隐传来。
  安笙踮起脚尖往亮灯的房间窗户里面看去。
  房内布置简单而整洁,任青正背对着安笙坐在床上,双肩微微耸动,隐隐有细不可闻的呜咽声传来。
  安笙讶异,伸手推门。门没关,他便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任青?」他关心的伸手推了推对方,任青没有响应,他奇怪的把头伸了过去,不由得大吃一惊,「你哭了?」
  任青俊秀的脸上挂着两行眼泪,正止也止不住的往下流,眼睛已经哭得通红,手里还紧紧捏着一样东西。
  「你舅舅打你了?」见任青哭得很伤心,安笙也慌了神,一面关心的问,一面扯过衣袖给对方擦眼泪。
  任青任由安笙的手在自己脸上摸来擦去,哽咽着缓缓道:「他没有打我……」
  「那你为什么哭呢?」
  「我娘亲……」任青眼泪又掉了下来,然后把手指张开,露出他紧握在手里的东西,「这是我娘亲的遗物……」
  那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佩,雕成圆环形状,却已经碎成了好几块,大小不一,静静的躺在任青手掌之中,仿佛在无声的述说着它的主人是如何的命运多舛。
  听见是任青母亲的遗物,安笙也沈默了,半晌,小心翼翼的伸指碰了碰那碎玉,惋惜道:「碎成这样,就算用鱼肚胶来黏也不成了……」
  任青闻言,更加伤心,「可是母亲的东西,我只有这一样,还是别人千辛万苦才从长安带来的……」
  原来哥舒翰和薛钰早就认识,任青家里遽变,父母都被陷害入狱,薛钰带着任青好不容易逃走,只想在这边陲小镇隐姓埋名,保得甥儿平安,不料哥舒翰此次前来,竟特地从长安带来了任青母亲唯一的遗物,破碎了的羊脂白玉佩。
  薛钰担心自己这个个性偏激的甥儿见了母亲遗物又想不顾一切去报仇,不料任青见了,脸上竟然没有丝毫表情,默默的收起玉佩就乖巧的回房。薛钰虽然知道孩子行为有点不妥,但是和哥舒翰还有要事商谈,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去安慰任青了。
  可任青终究只是孩子,个性虽然要强,但是睹物思人,想到母亲生前的慈祥和蔼,对自己的百般疼爱,便不禁悲从中来,再也忍不住,独自一人在房中饮泣。
  而听见安笙说再也黏不好了,心里更加难受,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的往下掉。  安笙见他哭得伤心,也慌了,抓了抓头,边想边道:「虽然可能是黏不好了,不过……说不定能修修,做成别的东西,也能佩戴的。」
  任青立即看向他,「能修?」
  「嗯!」安笙使劲的点头。
  任青这才渐渐止住了眼泪,凝神看了安笙半晌,从怀里掏出一张锦帕,把碎玉小心翼翼的包了起来,然后放到安笙手里。
  「给你。」他双手紧紧握住安笙的手道:「一定要修好!」
  「我一定会的,你放心吧!」安笙笑着回答。
  见对方笑得灿烂,任青伸手擦去泪水,嘴角也终于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第三章


  西疆的月亮,似乎比长安的分外圆。静静的高悬在漆黑的夜空之中,轻柔的洒下清澈又无情的月光,冷眼旁观着世上一切的悲欢离合,命运的反复无常。
  任青仰头看着窗外的明月。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含冤莫白的父亲,此生此世,要怎样才能沈冤得雪?
  他还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总是带着和蔼笑容的母亲,那么纤细柔美的人,到底是怎么样承受住突如其来的不幸的?
  而自己的未来又将怎么办?
  是顺从的如薛钰舅舅所愿,平静的在这边陲小镇过完一生,再不去想报仇雪恨的事情?还是穷自己一生的力量,洗刷父母的冤情?
  任青忽然有点不知该如何抉择了。
  他茫然的再看了看窗外静谧的明月,然后低头看向身边。
  安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沈沈睡去,就蜷缩在自己身旁,双手还紧紧握着之前给他的碎玉,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全无防备的模样。
  任青一手支腮,静静的看着那张安详的睡脸,也缓缓的笑了,然后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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