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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如梦-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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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青儿……来了没?咳咳咳……」
李任青走近,「义父。」
李林甫看了他许久,才开口道:「你们都下去……咳咳咳……我有话……要单独给青儿……给青儿说……」
周围的人顿时退了个干干净净,杨国忠也一起离开,退出房门的时候,他看了看李林甫,旋即皱起眉头来。
李林甫看着李任青的眼神……绝对不是信任,绝对不是!
直到所有的人都离开了,李林甫还是盯着李任青看。
李任青任由他死盯着自己看,脸上神色如旧,只把滑下的被子轻轻拉了上来给李林甫盖住,「义父,千万要保重身体……」
他话未说完,李林甫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一把拽住了他的手。
「你到底是谁?」李林甫咬牙切齿的开口,仿佛是把全身仅剩的力气都凝聚在了手上,死死的抓住李任青的手腕,一点都不像即将咽气的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任青缓缓的笑了,笑得是那样好看,平时杀气凛冽的双眼也弯了起来,秋水潋滟般,当真是俊美无双,风华万千。
「义父,您还记得三庶人吗?」他贴近李林甫耳朵,轻声道。
「三……三庶人?」李林甫猛地睁大了眼睛。
李任青没有再说话,只是微笑着,任由李林甫上下打量着自己,就像是第一次见面一般。
「任青……你……你……咳咳咳……任青……认清……」李林甫看了半晌,终是忍不住又咳嗽了起来,「咳咳咳……本相……本相竟然走眼了……任青……我竟一直没有认清你……」
「你到底是谁?」李林甫又问了一次。
李任青缓缓开口:「我是任青,李相聪明绝顶,应该能想到。」
他看着满脸不敢置信的李林甫,又继续道:「人字加上青字,会是什么字呢?李相?」
随着他这句话,李林甫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脑海里走马灯一般,然后恍然大悟。
「原来……原来是你……任青……任青……当真是好名字……好名字……咳咳……我没有认清你……居然这么多年来……都从来……从来不曾认清你是谁……咳咳咳……」他断断续续的说完,忽然喉头一阵痰声乱响,两眼发直。
李任青伸手一探,已经断气。
死不瞑目。
李任青静静的看着,才慢慢的,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扳开李林甫仍然紧抓自己手腕的手,然后把他的双眼合上,回头见桌上有半碗清水,于是伸指沾了沾点在自己双眼眼角,才传出一声哀号:「义父~~您醒醒啊~~」
门外的人犹如听见晴天霹雳一般,都竟相扑了进来,跌跌撞撞,地上跪了一大片,顿时,哭声、叫唤声不绝于耳。
◇◆◇
天宝十一年十一月,把持大唐朝政近十九年的权相李林甫逝世。
杨国忠继任宰相,同时,对李林甫一党展开了报复行动。
他先是诬告李林甫串通外族谋反之罪,接着是安禄山出面揭露他的旧恶。安禄山心狠手辣,逼迫吐蕃降将阿布思诬称李林甫在世时,曾收他为义子,要他在边陲发动军士叛变谋反,李林甫就在长安里应外合谋夺天下。同时,李林甫的女婿杨齐宣也出面宣称李林甫曾经以巫祝之术诅咒皇上。玄宗雷霆大怒,立即下旨剥夺李林甫的一切官衔,葬礼降为庶民之格,李氏一党,杀贬皆不留情。
哗啦啦似大厦倾倒,曾经不可一世的李林甫一党,一夜之间烟消云散。
◇◆◇
李林甫一死,曾经是李林甫义子,更是他心腹的李任青,就闭门不出,谁都不见。
他遣散了大部分家仆,只留下几个打理日常生活。大门紧闭,昔日门庭若市的李府,一下子变得门可罗雀,冷冷清清。偶尔有行人经过,都忙不迭的急忙离开,唯恐多待一刻,会被误以为是那人的同党,被抓到大牢里面去。
对自己现在的境况,李任青如何不知,但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每天只和安笙在一起。
已经是年末,天空中时时会飘下雪花,缓缓的落到屋檐上、亭顶上,慢慢积起一层雪白。
院子里种着几棵梨树,据说都是从法会寺移来的,如今到了冬季,自然只剩下嶙峋的枝干支撑着,被落雪积起,乍眼一看还真有点花开的模样。
这日他和往常一样抱了安笙坐在廊下看落雪纷飞,忽然开口道:「真想再看一次法会寺的梨花……」
安笙闻言,不安的动了动身子,却被他抱得更紧。
最近这段时间,李林甫一案闹得天下皆知,沸沸扬扬得就连向来不过问外事的安笙都知道了,自然也知道,如今正抱着自己的人,是走在锋利的刀刃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摔下来粉身碎骨……
不……或者已经摔下来了……
而他毕竟不可能完全对任青无情。
午夜梦回,他看着那躺在自己身边的人,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俊美容颜,似乎只有在深夜熟睡的时候,他才会褪去白日冷酷凉薄的模样,找回一点昔日在碎叶城时,那个温柔的任青的影子……
安笙不得不承认,他其实一直在自己心里,一直都在……
就算后来多了个罗紫卿,占据了绝对地位的,却依旧还是任青,依旧还是眼前的人。
那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割舍就割舍,说恨就恨?尤其是这几个月的朝夕相处,耳鬓厮磨,儿时的一点一滴,又慢慢的涌上了心头,把原本的心灰意冷,逐渐变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于是偶尔,安笙的目光也会下意识的寻找着任青的身影,一如幼时那样。
他仰起脸看去,只见任青正目不转晴的看着远方,目光虽然落在庭院里的梨树上,眼神却不知在看着何处,薄薄的双唇紧紧抿着,像是在沉思,表情却隐隐有点悲伤。
安笙轻轻的伸出乎去,想要抚摸他的脸颊。
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动,任青低声问道:「冷?」说完也不等安笙回答,就将一旁搭着的银狐披风拉了过来给安笙披上。
他知道安笙向来有点怕冷。
安笙也不说话,任由任青给自己系好衣带。
那披风一色雪白,没有半根杂毛,华贵丰美,披上身子顿时就暖和了。他见安笙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于是伸手抚上他的脸颊,玉石一般细致的肌肤,再慢慢的低下头去,然后轻轻的吻上那双柔嫩的唇瓣。
安笙没有拒绝,双唇微张,让他能长驱直入,直吻得气喘吁吁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却还是紧紧抱着安笙,片刻都舍不得松手。
许久,任青才在他耳畔轻声道:「今晚陪我,好不好?」
「今晚?」安笙讶异的抬头,却正好见到任青看着自己,目光温柔而又熟悉。
任青的手在安笙的脸上缓缓抚摸着,慢慢低下头,吻住了安笙的双唇,不再是之前那样温柔的轻吻,而是有点急躁,更多的是依恋和不舍,就像许多年前在碎叶城,他即将离开时候那样,只是紧紧的抱住安笙,抱住这个世界上他唯一最爱的人。
安笙敏锐的感觉到了任青的颤抖,所以当他伸手来解自己腰带的时候,也只是稍微动弹了一下身体就再没拒绝。
那夜,长安一直落雪,不大,只是零星的雪花,可还是依旧在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
就像五年前法会寺那一面之后。
雪满长安路。
◇◆◇
天刚亮,任青就醒了过来。
怀里,安笙犹自熟睡,昨夜的翻云覆雨,委实累得他不轻。
也许是害怕再次失去,也许是害怕其他的……任青从来没有这样失控过,翻来覆去的折腾,根本不管到了最后安笙在他身下摇头拒绝,哭喊着「不要了」……
他只想要他,片刻都舍不得放手!
如今见天色已经亮了起来,他悄悄起身,自己穿好了衣物,也替熟睡中的安笙将衣物穿上,更将那乌黑的长发细心梳好,按照安笙日常打扮那样束在脑后。
也许是真的累了,就算是这样,安笙也没有醒过来,只是迷迷糊糊的往他怀里钻,让任青忍不住又亲了亲,却旋即忍不住轻叹一声,把安笙抱得更紧。
也许是抱得太用力了,安笙不舒服的动了动,清醒过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声音还有点沙哑,迷迷糊糊的道:「天亮了?」
「是啊,天亮了。」任青在他额上轻轻印下一吻,柔声道。
安笙还没有完全睡醒的样子,任由任青替他整理好衣物,乖巧听话得一如儿时那样。
他低着头,所以并未见到任青凝视他时,眼中那浓浓的依恋与不舍。
手中突然被塞进一物,安笙讶异的看去,却见到是那块弯月形状的白玉佩!
任青最心爱的,也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
「这个?」
安笙吃惊的抬头,却正好对上任青一双深邃的眼眸。
见安笙惊讶的看着自己,任青微笑起来,「替我好生保管吧……」
因为……这是他此生最爱的两个人留给他的……
后半句话,任青并未说出口,只是看着安笙,心里默默的低语。
许久,安笙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玉佩,也微笑起来,一如既往明亮的笑容,「我知道,你放心。」
任青看着安笙的笑容,一时之间竟有点恍惚。
他已经有多久没有见到过安笙这样明亮而又毫无芥蒂的笑了?
记忆里,在长安重逢之后,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安笙这样的笑容,和小时候还在碎叶城一样,那样温暖的笑容!
见任青目不转睛的凝视着自己,安笙不解的正要开口询问,身后,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任青亲自去开门。
哥舒碧正站在门外。
「都准备好了。」哥舒碧道。
任青点点头,平静的开口:「你们先走。」
「你呢?」哥舒碧皱眉问道。
任青摇摇头,「我走不了。」
越过哥舒碧的肩头看去,院子里,地面上薄薄一层积雪,天空中的雪倒是早就停了,远处,隐隐看得见太阳的光芒。
片刻之后,任青才再度平静的开口道:「凡事有因必有果,如今是我去承受那些后果的时候了。」
哥舒碧看着他,没有往日见到他时愤恨不屑的表情,脸上带着一点悲悯,看着眼前的人。
他也知道了,从自己父亲口里、从薛阿叔口里,知道了任青这么多年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也知道了在他那冷酷冷血的面具下,到底还隐藏了一些什么……
这时候,安笙也走上前来,见是哥舒碧,不禁有点吃惊,「石头?你怎么来了?」
哥舒碧对着安笙微微笑道:「来接你。」
「接我?」安笙疑惑的看向任青,却见任青点点头。
「你和石头一起走,离开这儿,离开长安。」任青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感情波动,「然后回家,回到碎叶城去。」
「可是……你呢?」安笙敏锐的察觉到任青话里的异样,急忙问道:「你不走吗?」
「我不走。」任青摇摇头,「我还要等人。」
「谁?」
任青并未回答,只是笑着摇摇头。
安笙还待再问,任青却已经慢慢的关上了房门。
留给他的,是房门掩上时,对方那温柔的微笑。
看着紧闭的房门,安笙怔怔的站立许久,想要敲门,手刚举起来,最后还是缓缓放下,许久,才跟着哥舒碧离开李府。
任青就站在门后。
他知道安笙许久才离开,他也能感觉到安笙的犹豫与不舍,有那么一刹那,他几乎想冲出去留下安笙,但还是强行忍住,听见他们的脚步声逐渐离开,最后再也听不见。
这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的掌心早已被指甲掐出了血来,习惯性的伸舌舔了舔,那腥苦的味道越发的苦涩。
他猛地转身拉开房门,像是要冲出去再见安笙最后一面,可是脚步却迟疑的停下了,只是一直看着安笙与哥舒碧离开的方向。
即使那儿早已空无人影。
静静的看了许久,他脸上缓缓露出一个苦笑来,才慢慢的往前厅走去。
心中却是思绪万千。
如果可以……
如果还有机会……
我是真的真的很想亲口告诉你一切的……
安笙……
如果……我还能活着离开长安的话……
第十八章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中又下起了雪,稀稀落落的,飘落到屋顶上、树枝上。
任青府里的下人早已被遣散,昔日热闹的宅院,安静得仿佛能听见落雪的声音。
任青静静的坐着,耐心的等着。
大门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任青抬头看去。
厅前,满是全副武装的士兵,领队的果毅都尉正轻蔑的看着他,朗声宣布。
「陛下有旨!大理寺卿李任青草菅人命,削去官职,即刻下狱!」
听了果毅都尉的话,任青丝毫不为所动,眉毛轻轻扬了扬,竟是微微笑了,然后平静的站起身,任由捉拿他的人把厚重的木枷架到他脖子上,双手双脚都被铁链紧紧的锁住。
◇◆◇
李林甫一死,李家子孙就被悉数流往岭南,半途因水土不服病死多数,待得到达目的地,李林甫子孙早已没剩下几人。其他的同党,则处死的处死,下狱的下狱。
树倒猢孙散,再贴切不过!
着名的酷吏吉温,很有先见之明的攀上了杨国忠,有了杨家的庇护还算无事,而曾经让整个长安城闻名色变的「活阎罗」李任青,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李林甫一死,他就被捕下狱,关在御史院大牢之中。
风水轮流转,想不到昔日轻言浅笑就能断人生死、让人家破人亡的活阎罗,也会落到下狱的一天!
他自酷吏起家,心狠手辣,最后却又回到了御史院,身陷囹圄。
说是报应也好,说是罪有应得也罢,一夜之间,李任青从高高在上到跌下刀锋,却是不争的事实!人人都等着看他这个活阎罗白无常会是什么样的凄惨下场!
这些,任青如何不知?只不过他似乎完全都不放在心上,甚至连自己会不会被处以极刑也不在乎了。
脖子上架着厚重的木枷,双手也被锁在了木枷上,无法自由活动。
木枷重达二、三十斤,任青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早就承受不住,脖子酸得无法直起来,只好把身子靠在墙壁上,斜倚着坐下来,看着铁窗外的夜空。
雪停了,天空却还是黑漆漆的,云层压得很低,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只有院子里火把那晕黄的火光,在夜风的吹拂下摇摇曳曳的,给这阴森压抑的御吏院大牢带来一丝微弱的光明。
任青静静的坐着,心早已飞到牢房之外。
不知道安笙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到底有没有安全的离开长安?
哥舒碧虽然看起来嘻嘻哈哈风流不羁,但做事稳妥周到,再加上自己从李林甫病中之时起就早已未雨绸缪,所以应该不会连累到安笙、舅舅等人。
一人做事一人当,他造的孽,自然也该自己来偿还!
他闭上眼养神,也许是太累了,不知什么时候慢慢睡了过去。
牢里寂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所以当脚步声响起来的时候,顿时把任青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牢门被打开,黄铜锁发出「咣当」的闷响。
任青回头看去,牢门前站着好几个狱卒,凶神恶煞一般,正贪婪的盯着自己。
他很熟悉这样的眼神,那是这些底层的小人物每当见到落难的高官贵胄,知道能够用他们手里的那点小小的权力来狠狠的折磨这些昔日高高在上的人们时,所流露出来的贪婪、残忍,还有嗜血的眼神。
只见为首那人冷笑一声,一挥手,其他人就像是苍蝇一般蜂拥而上,把任青从地面上拽了起来,推搡着出了牢门。
刑室内,各种刑具一应俱全,新任御吏中丞向苏正好整以暇的等待着任青,见他被狱卒推了进来,就慢条斯理的站起身,走到任青面前。
「李大人,想不到竟会在此相见,真是让向某感慨万分啊!」他脸上带着笑,眼神却冷酷残忍。
任青嘴角微微勾了勾,冷笑一声,「向大人,恭喜高升。」
向苏目光落到任青脸上,阴霾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仿佛饿狼见到猎物一般看着任青。他原本只是大理寺一个小小的文书,在任青手下做事多年,李林甫一死,他就巴结上了杨国忠,扶摇直上,直接升为御史中丞,掌管御史院。
见任青冷冷的不搭理自己,向苏也不恼,命人下了木枷,把任青绑在木架上。
木架子早已脏污得看不出原本的木色,上面积着厚厚一层血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任青向来爱洁,那刺鼻的血腥味让他不禁皱了皱眉,却只是转过脸去,神色平静,仿佛对什么都毫不在意,包括自己接下来可能会遭受的待遇。
见任青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模样,向苏冷冷的笑了起来,缓步上前,猛地伸手捏住了任青的下巴,强迫他转过脸来面对自己。
「昔日在李大人手下,向某学到了一些东西。」他冷酷的微笑,「李大人手腕高明,一向令向某拜服。」
任青还是平静的缓缓开口:「是吗?」
向苏又冷冷笑了一笑,放开任青,挥挥手,狱卒们立刻提上来一个黑布袋子。
「外界都说,李大人比昔日武后之时的来俊臣等人都还残酷七分,是因为不管犯人多么嘴硬,也熬不过李大人两轮大刑。」向苏微笑道:「而大人也曾讥讽那些犯人,说『玉碎瓦全,只可惜总是瓦全,不见玉碎』。」
任青哼了一声,「你倒记得清楚。」
「李大人句句精髓,向某怎敢不听?」向苏又道:「只是不知李大人会选择玉碎,还是瓦全呢?」
他说完,笑了一笑,笑容里带着嗜血的残酷。
「玉碎还是瓦全,又有何区别?」任青却还是冷冷淡淡的,开口道:「所有的一切不是早已大白天下了吗?再是问我,也无非那些答案而已。」
向苏摇摇头,「向某也并不想知道。」他一副事不关己的口吻,「事实上,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尤其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事情。」
「那你想做什么?」
「也没什么。」向苏脸上的笑容越发残忍,「向某只是好奇,这些法子大人可曾感同身受过?」
「你说呢?」难得的,任青脸上露出点淡淡的笑来,带着讥讽与不屑。
向苏侧侧头,「看来向某是问了句废话。」
他后退几步,挥挥手,狱卒就提着黑袋子上前,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在砖石地上。
都是一小块一小块尖利的翡翠玉石碎片,青色的、淡绿色的、白色的,大概是玉工们剩下的边角余料,在地面上铺了一层。
狱卒解下任青,撕破他的长衫下摆,裸露出光溜溜的膝盖来,然后就狠狠一脚踢在他腿弯处,任青便不由自主的跪到那些碎石片之上。
锋利的石片顿时划破了他的皮肉,鲜血淋漓。
想要起身,身体却被狱卒用力死死按住,根本无法动弹,那些锋利的碎石子就狠狠嵌进了他的皮肉之中。
向苏慢条斯理的在他面前蹲下,伸手拿起一片沾满任青鲜血的碎石片,笑道:「听说大人爱玉,而玉衬贵人,用瓦片未免贬低了李大人的身份,所以向某专门命人去找来这些玉石,才不算辱没了大人。」
「如此说来,我还要多谢向大人了。」任青痛得满头冷汗淋漓,嘴唇颤抖着,却还是挤出一丝讥讽的笑,冷冷道。
向苏没有答话,依旧冷酷的笑着,缓缓站起身。狱卒就又上前来,把沉重的石块放到任青腿弯处。
一块,两块,三块……
脚上重量增加,任青的膝盖就更深的陷入了碎石堆里,血肉模糊。
膝盖处的痛楚逐渐麻木,双腿似乎都没有知觉了,任青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冷汗浸湿了衣衫,湿漉漉的贴在背上,黑发被汗水黏在脸颊上,一丝一丝凌乱无比。
向苏居高临下的看着。
见任青身体摇摇欲坠,满头冷汗,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向苏冷冰冰的笑起来。
见昔日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及的人物,如今也不得不跪在自己面前,这让当惯了小文书的向苏不禁得意起来。
尤其是……折磨的人还是那个鼎鼎大名的「活阎罗」李任青,这让他有种莫名的快感。
当原本高翔在天的凤凰被折断双翅,跌落泥泽,那凄惨的模样,是他最乐于见到的画面。
向苏伸指抬起任青的下巴,笑道:「玉碎二字,竟是出奇的适合李大人呢!」
任青的意识早已模糊,却还是对向苏微笑起来,虚弱的开口:「玉碎了,也总还是玉,哪像瓦片,即使刷了漆不过是低贱的瓦片,更遑论登堂入室,沐猴而冠。」
他话里的讽刺意味,即使傻子也能听得出来。
向苏闻言,顿时变了脸色,扬起手,就是狠狠一记耳光打到任青脸上。
任青身子一歪,顿时摔倒在地。
「我就看你这高贵的玉石能熬到什么时候?」向苏一把拽住任青的头发,把他拽到自己面前,阴森森道:「你当初做御史中丞时候的那些法子,我就一样一样让你慢慢尝尝滋味!」
任青闻言,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缓缓闭上双眼。
向苏见状,火气更大,一脚就踩到任青鲜血淋漓的膝盖之上,狠狠的来回踩踏。
任青只是咬紧了唇,一声也不吭。
等到发泄够了,向苏才恶狠狠地道:「给我把那些东西都搬出来!」
他又下令:「别弄死了,慢慢的折磨!」
◇◆◇
长安郊外,一处僻静的民宅内。
一大清早,哥舒碧命人把行李放上马车,就转身进屋去叫安笙。
「安笙,可以出发了。」他在屋外朗声道。
一切都已打点妥当,只等安笙出发,回到碎叶城。
可是屋子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安笙?」哥舒碧又叫了一次。
还是毫无声响。
哥舒碧皱皱眉,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
「安笙?」
他推推门,却惊讶的发现门没关,连忙推门进去。
屋内早已空无一人,根本就没有安笙的身影,甚至连床上的被褥等物都叠得整整齐齐的。
「一大早的去哪里了……」哥舒碧嘀咕,在屋外又查看了一次,还是没有发现安笙,便回到前院,询问下人,「你们看到安笙少爷了吗?」
「一大早就出去了。」
「出去了?」下人的回答让哥舒碧惊讶不已,「有没有说他去哪里?」
下人摇摇头,「没有,问他也不回答,不过看方向,是往长安那边去了。」
「长安?」哥舒碧略一沉吟,便已经明白安笙离开的目的,当下二话不说,连忙骑马追了过去。
原大理寺卿李任青被捕下狱的消息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自然也传到了安笙的耳朵里,如今他回去长安,一定是想要再见狱中的任青!
安笙的脚程并不快,哥舒碧没多久就追上了,见到他安然无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翻身下马就开口道:「为什么一声不吭就离开?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见是哥舒碧,安笙低下头,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乖乖的接受训斥。
看到安笙这副模样,哥舒碧也无法继续,伸手挠挠头,叹口气,无可奈何的道:「算了,跟我回去吧,大家都在等你,别耽搁了行程。」说完就去拉安笙。
不料安笙用力甩开了他的手,仰起脸,倔强的开口:「我不回去。」
「你……」哥舒碧睁大了眼,刚想说话,却被安笙打断。
「我想见他!」
他的语气坚决,明显已经下定了决心,没有商量的余地。
哥舒碧哪里会不知道安笙口里的「他」指的是谁,暗叹一声,劝道:「他如今被关在御史院,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
「我知道。」安笙握紧了手里的弯月白玉佩,喃喃道:「我知道……他根本就不想离开……虽然你们骗我说他会随后赶来,但是……我都知道……」
「安笙……」没料到对方会说出这番话来,哥舒碧顿时怔住了。
安笙低下头,手指轻轻摩挲着弯月白玉佩,半晌,才又低声道:「他在想什么我哪里不知道……他一心寻死,根本就不打算和我一起回到碎叶城,一起回家……」
听到安笙的话,哥舒碧也哑口无言。
都说安笙单纯,可哪里知道,他却是最明白任青的人啊……
见哥舒碧呆立不语,安笙绕过他,继续往前走去。
看着安笙离开的背影,哥舒碧心里思绪万千,父辈的嘱托、对任青的承诺……种种交织在一起,让他也不知如何是好。许久,才把心一横,打定了主意。
就不妨让他当一次违约者吧!
这是他哥舒碧第一次言而无信,可是……难道要让他眼睁睁的看着童年好友死在御史院大牢内?
眼睁睁的看着任青一心寻死,再无生志?
想到此,他翻身上马,就朝向安笙奔去。
听到身后马蹄声响,安笙刚回头,就被哥舒碧一把拉到了马上。
「石头?」他惊讶的问。
「去法会寺!」哥舒碧头也不回,朗声道:「要救他,我们就必须去法会寺,只有薛阿叔才有办法救他!」
◇◆◇
大唐天宝十一年十二月的一天,掌管皇宫禁军的龙虎大将军陈玄礼府里,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来人是法会寺的僧侣,样貌儒雅,气质斯文,自称俗家姓薛。
让下人们大惑不解的是,向来憎恶僧侣、道士的陈玄礼将军,竟一反常态,亲自把来人迎了进去,随后,就带着那位僧人,连夜赶往皇宫。
◇◆◇
迷迷糊糊的,任青早已不知自己在这御史院大牢内待了多久。
向苏几乎是不分日夜的折磨着他,每当受不住酷刑昏死过去,总会被冷水泼醒,然后拖回牢房,等待着下一次的折磨与煎熬。
全身早已鲜血淋漓,十指皮肉开绽,血肉模糊,衣衫早就在连日的拷问酷刑中破烂不堪,裸露出来的肌肤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无损的,满是伤口,浑身上下就像是散了架一样,肋骨似乎断了,每次咳嗽都引起一阵阵剧痛。
任青痛苦的蜷起身子,胸口翻江倒海一般,喉头一甜,鲜血就沿着嘴角缓缓流淌出来,「咳咳咳……」他猛烈的咳嗽起来,使劲把身体蜷成一团,似乎这样就能减轻一点痛苦。
「母亲……」他闭着眼,意识模糊,低低的呢喃。
眼前似乎隐隐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于是任青又低声呼唤着那人的名字。
「安笙……原谅我……」他呢喃着,不停的重复着,「安笙……安笙……」
脑海里浮现的,是那日分别之时,安笙那逐渐被关上的房门挡住的脸,带着惊愕、带着担忧,还有……悲伤……
安笙,你为何要悲伤?
你知不知道,每次当你皱起眉头,我就会忍不住想要轻轻抚上那皱起的双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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