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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倌雎鸠-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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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渐行渐远,到了无人处,沈赞看也不看萧霆真,只问:“说吧,你的目的?”

  “我的目的?我的目的非常简单,沈赞,我要你。”萧霆真翻身下马,一把扯过沈赞,“你知道什么叫调虎离山么?呵呵,这就是。”

  “调虎离山……?”沈赞咀嚼着这个词,恍然大悟,“你!故意写那封信!”

  “没错,我自然是有意的,当日听见贺玄随你离京,我震怒万分,没想到他胆子还挺大,肯抛下荣华富贵随你回金陵,我本无心夺位,但见不得你与他在江南双宿双栖,做了一对比翼鸟。我写了那封信,料想你一定会逼他回京,他一回京,我就辞了大将军,回金陵了。如何,是不是妙得很?”

  萧霆真为自己的谋算洋洋得意,沈赞一开始气得不行,后来转念一想,即便没有萧霆真的信,贺玄迟早还是要回去的,有何分别?

  “亏得你想出如此妙计,佩服佩服,没事我先告辞了。”

  萧霆真一把拉住他,道:“我在京城留了一堆麻烦给他,料想他是不会再来金陵了,今后你只能看着我了。”

  沈赞甩开他的手,冷笑道:“萧霆真,你真是卑鄙啊,我和贺玄自然没有以后,可我跟你,更加没有!”

  萧霆真眼神一狠,愈发不甘心。作者有话要说:

☆、伍拾

  不甘心又有何用呢,沈惜秋的生辰宴过后,萧霆真每日寻上门来,惊动沈府上下,沈赞一开始气得直骂,后来也看开了,一甩袖,任他去了。

  萧霆真登堂入室,好不得意,见沈赞每日只是清净念书,便提议道:“深秋叶落,正是狩猎的好时节,你跟我去近郊打猎如何?”

  “不会骑马。”沈赞目不离书,淡淡道。

  “我们可以共骑一匹马,岂不更好?”萧霆真勾了勾嘴角,笑道。

  对于他的纠缠不休,沈赞忍无可忍,扔下书转过身看着他道:“你辞官回乡,就开始整日无所事事,净来寻我麻烦?”

  萧霆真与他邻坐着,理直气壮道:“沈赞,我还是那句话,你该兑现当年的承诺。”

  沈赞哭笑不得:“萧霆真,我也还是那句话,凡事勉强不得,我当初是认定你不会兑现,才那般说的,言下之意便是不会对你动情,难道你不明白?”

  萧霆真在王府的地位并不高,自小受尽欺压,结识沈赞与徐梦澜后,性格才稍开朗些,年少无猜玩在一处,沈赞只当他是知己好友,若不是徐梦澜坦白自己对萧霆真有意,沈赞还不知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变味了。

  萧霆真为何会对沈赞有意,沈赞着实想不通,有时甚至怀疑他不过是看上了沈赞的容貌……

  “你……真的无须执着了,我是不会与你在一起的。”沈赞念及两人多年情分,坦白道:“若是我喜欢你,当年就该与你在一起,何必躲到现在?时间只会使感情越冲越淡……”

  萧霆真了然似的连连点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好、好,你不会跟我在一起,难不成你还在等贺玄?”

  沈赞一哽,摇头道:“不,我哪里会等他?他与我再无瓜葛,人家是当朝丞相,我是一介草民,本不该牵扯在一起,是……是我想得太美,还以为真能长相厮守。”

  萧霆真看见沈赞露出苦涩的表情,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印象中的沈赞总是谈笑风生,潇洒自在,从未为任何事烦心,这一瞬,萧霆真似乎明白,他真的走不进沈赞的心中,只能徘徊于心扉之外。

  “我见贺玄对你用情极深,他不会就此放手的。”

  “不会放手?你错了,他此次回京便不会再来,因为我拒绝等他。”沈赞想起那日送别,贺玄竟只道了后会有期便坐船走了,他那一身轻的模样,好像不会再与金陵有任何关系,走得洒脱。

  萧霆真睁大眼,颇为吃惊,“原来你拒绝了他,难怪……”

  “难怪……?”

  “嗯……本不想告诉你,但既然你已经看开,那我说了也无妨。是京城的快马急讯,说是贺老丞相正在替贺玄招亲,似乎打算请皇上赐婚了。”

  萧霆真得知这件事后,似乎能猜个大概,贺老丞相因贺玄擅自离京而大发雷霆,贺玄此次难逃一劫,不过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因怕沈赞听了后愤然进京寻人,他才没敢说。

  果然,沈赞呆若木鸡。

  “你很难过吧,沈赞?”萧霆真道,“我不介意你投入我的怀抱。”

  “滚……我哪里难过,不过是有点吃惊罢了。”沈赞瞬间恢复常态,怒骂道,“他要成亲那不过是预料之中的事,我想管也管不着,有这份闲心瞎难过,我还不如多看会儿书。”

  萧霆真有时真说不过嘴犟的沈赞,两人不再是剑拔弩张,已经令他很欣慰了,“成日看书多无趣,你这样不如去当教书先生。”

  亏得有萧霆真的提议,沈赞竟觉得当教书先生确实不错,整日闷在家中无事可做,这是金陵也不是京城,想混迹倌馆都难,那还是做些正经事吧。

  当晚饭桌上,他将此事告知了沈如风,二弟欣然赞同,表示愿意出钱替沈赞买两间房当做书院。沈赞感激二弟的慷慨,便道:“如此,那书院就取名为如风书院吧。”

  “大哥,你别……”沈如风羞赧道,“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不必用我的名字,太、太招摇了!”

  沈惜秋道:“二哥,做商人的讲究积德行善,你办了书院,大哥又当教书先生,传出去对我们沈家的名声多好啊,何乐而不为呢?”

  沈赞点头,“如风,你不必谦让,大哥不懂经商,帮不上你什么,但这点小事还是可以办好的。”

  之后,沈如风物色了城北江岸边的一套屋舍,派人抓紧翻修了一下,置备好桌椅书本,便张榜招生了。

  金陵城内适龄的子弟们一听闻状元爷要招学生,纷纷报名,场面好不热闹。沈赞见人多,似乎混进了不少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便出了道题考考他们,资质尚可的才能进书院。

  办书院的事闹得金陵城风风火火,沈赞没想到反响如此之大,震惊之余,似乎也发现他的名声被传颂得神乎其神。这时他才意识到他不再是那个沉迷于青楼游戏的浪荡子弟,他有了声誉,且需负起责来,不能够再吊儿郎当。

  期间萧霆真找过他几次,倒也不黏他,就与他喝个酒,聊聊天。

  “阿赞,你似乎变了些,比在京城时稳重不少。”萧霆真夸道,“马上要当教书先生了,是不是要懂得为人师表了?”

  沈赞对他的拍马溜须一概不理,道:“小王爷近日来似乎挺忙的,总见你的兵在城里走动,是不是要造反了?”

  萧霆真脸色唰地一变,吃惊道:“你是从何听闻造反一事?”

  “莫非是真的?”

  “这……并不是要造反,是江安王要筑城练兵,伺机造反。”萧霆真一脸坦然,嘴中说的话可没有那么轻飘飘,“我不帮他练兵,他就要对王妃不利,因此我算是受他胁迫吧。”

  沈赞不解道:“江安王是不可能造反成功的,他为何如此执着?再来他年纪也上去了,夺得皇位也没有几日好当,金陵这么好的地方他不呆,偏偏要攻陷皇城,未免可笑。”

  萧霆真耸耸肩,道:“他说过,这皇位本是传给他的,是大皇子设计夺位,他被赶出皇城,心中极为不甘,誓要夺回皇位。”

  “哦,这样,那你们父子还挺像的。”沈赞仰头闷了一口烈酒,调侃道。

  萧霆真见他丝毫不担心,心内确实不甘,于是又挑起话头,道:“近日……我听闻丞相府已经在置备婚礼,不多日贺玄的喜帖可能就会到金陵了。”

  “我是不会去参加的!”沈赞立马绝口道。

  萧霆真顿了顿,继续道:“送给我的喜帖,我在想要不要抽个时间去呢,不过京城太远,不知道赶不赶得上。”

  没想到萧霆真竟挖了个陷阱让自己跳……沈赞顿觉颜面尽失,即刻起身赶人,“你可以走了,练你的兵去!”

  萧霆真见他眉间怨气缭绕,也就不多言,走了。

  书院翻修好的那一日,沈赞一个人晃过去看了看。

  江边常年雾气充盈,不热不冷,是个读书的好地方,远处江面上帆船来往,甚是壮观。沈赞站在屋子内的窗户边,眺望无边无垠的长江,心内恍惚不已。

  他要成亲了……

  不知怎么,又想起了这件事,沈赞自认已经看开,豁达万分,岂料不经意间又回想起来,顿觉胸闷之极。

  贺玄要他等他,哼,自己倒是回京一眨眼就成亲去了。

  他凭什么等他!

  沈赞扒着窗棂,气得咬牙切齿,差点将木制的窗户掐出印痕来,亏得他及时松手,不然这刚刚按上的窗框就要遭殃了。

  “白头偕老……长相厮守……”沈赞喃喃道,“都是放屁!”

  贺玄祝你和你的娘子白头偕老,早生贵子,恩爱不疑,一辈子都和和□□在一起!

  沈赞一甩袖子,跨出了书院大门,顺着小路离开了书院,身后的长江浪涛滚滚,几艘大船若隐若现。

  两日后,书院正式授课,学生们都身着白袍,规规矩矩地坐在蒲团上。

  沈赞亦是身着雪白长袍,扎起一半的长发,清逸明秀,他甫一跨入屋中,登时响起一片倒吸气声,接着是窸窸窣窣的骚动。

  “你们叽叽喳喳有如此多的话?莫非彼此很熟悉了?”沈赞没有严格呵斥,懒懒地调侃道。

  有胆大的学生道:“先生……先生如此年轻,学生觉得惊讶。”

  又是被他的外貌迷惑了,沈赞道:“我不靠外貌教书,靠学问,你们无需惊讶,进了我的书院就要好好念书,不过,若是真当天资聪颖一点就通,我也可以放你出去玩耍。”

  沈赞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书院经历,那个跟他对对联的老师不知如何了。

  多数学生没料到教书先生竟如此年轻,并且学问广博,为人也不刻板严厉,都起了浓厚的读书兴趣。

  沈赞在京城教授白止读书时,更加严谨肃穆些,生怕把小皇帝教坏了,在这里,他可以教授更多有意思的知识。

  院外蓑草连天,江上号角声嘹亮,书院内书声琅琅,沈赞不带着学生念书时,喜欢站在门口远眺江面。

  隔了一条江,犹如隔了一世界。

  “大少爷——大少爷!!——”

  远远地,沈赞见自家的一个下人跑了过来,深觉奇怪。

  “何事惊慌?”

  “大少爷,二少爷要小的来告知您,朝廷派人马包围了金陵城!江安王被捉起来了!”

  朝廷派人捉了江安王?这未免让人始料未及了吧!

  “何人率兵前来?”

  下人摇摇头:“小的不知啊,全城都轰动了,大将军率骑兵去交涉了!”

  沈赞回头看了一眼伸头探脑的学生们,道:“今日就到此为止,下课吧,各自回家看看家中有人被牵连进去么。”

  学生们捧着书鱼贯而出,沈赞亦关了书院,疾步朝城中走去。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完结它了。。快了。。

☆、伍壹

  如风书院在金陵城外,沈赞疾步赶往城中,却远远就望见城门口森严的守卫。卫兵们身着金盛士兵统一的兵服,显然是朝廷的人。

  凡是出入城池的人都要接受严格地搜查,沈赞心中不寒而栗,走到城门口就被守卫拦下。

  “站住,你是哪里人,进城干什么?”

  沈赞敛了敛衣领,道:“我是金陵本地人,在城北江边的书院教书。”

  那守卫眼前一亮,继而问道:“在如风书院教书?”

  “正是。”沈赞轻轻颔首,“请问还要盘问什么吗?”

  “不,不需要了。”守卫招了招手,喝道,“把这人带走!”

  沈赞蓦地瞪大眼,只见忽然窜出来两个魁梧的士兵,一人一边竟架着他往城内走。容不得他半分抗议,一路拖着他进了金陵府衙。

  “你们这是作何?”

  那两个士兵不语,直接将他扔进一旁的太师椅里,转身走了。

  沈赞深感疑惑,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腰肢,话说朝廷派人围剿江安王,必定是得到了后者造反的可靠消息,在金陵练兵一事,太守必定知晓却不上报,八成是被江安王收买了。如今府衙空无一人,看来是被朝廷火速端掉了。

  那么那两个士兵为何要把自己带到这里来呢?他们一听自己是如风书院教书的,就二话不说架走了他,还以为会被扔进大牢什么的,可离县衙大牢还有几步路,怎么就放任他不管了呢?

  沈赞多虑的性格使他不得不深想几步,于是他环视了一圈县衙大堂,没看出什么异样,又踱步绕到了后堂,还是空无一人,这般空荡未免也太诡异了些。

  沈赞走到了大牢入口处,往内一探,发现了墙上插着熊熊燃烧的火把,似乎内部有人。

  “里面关了囚犯……?”沈赞喃喃自语道。

  正当他打算走下阶梯往里瞧瞧时,胳膊忽然被人拉住!

  沈赞登时悚然,猛地回首一瞧,却看见了一张久违的笑脸。

  “太傅大人……好久不见!”

  “你……蒋冰?!”来人正是数月不见的蒋冰,他不是应该伴在小皇帝身边么,怎么来金陵了?

  蒋冰丝毫不意外沈赞的出现,道:“没想到手下这么快便寻到了你,我想霈泽会高兴死的。”

  “霈泽?你说贺玄?”沈赞抑制住骤然的心悸,问道,“他来了?”

  蒋冰指了指大牢内,笑道:“他在牢里审讯江安王呢,难道你不知道此次平乱之役是他率兵的么?”

  沈赞顿时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道:“难不成我非要知晓是他率兵么?他从未与我打过招呼。”

  “唔,他没说?八成是此事机密,怕被泄露。”蒋冰了然地拍拍沈赞的肩,道,“快了,等此事过去,你们就逍遥了。”

  沈赞听不明白,问道:“我与他逍遥什么?他是他,我是我,毫无干系。”

  蒋冰微微诧异,“太傅……这是在生霈泽的气?他不说是怕你担心吧,本来我不该说的,但他把老丞相气得不轻,贺老夫人也是扬言不认他这个儿子,在京城他算是狼狈万分了,人人都道贺相魔怔了,被什么狐媚给迷住了。”

  沈赞蹙眉道:“他怎么就把老丞相给气到了?他做了何事?”

  蒋冰见沈赞一脸迷茫,似乎真的什么都不知晓,心道贺玄不会什么都没说吧,那自己随便坦白岂不是不太好?

  “这些事……你去问霈泽吧,他就在牢里,从京城悄无声息地赶来,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

  沈赞心情复杂,一边忍不住心疼贺玄,一边又气他擅作主张。

  “……我去看看他。”

  幽深的大牢里已经没了一般的犯人,空空荡荡,沈赞疑惑为何没人看守,直到走到拐角处,忽然听得谈话声,才知道守卫全都被调开了。

  “本王不过是操练守城士兵,竟被当做反贼关押起来,真当是冤枉,贺相不仅不为本王平反,反倒搜罗证据诬陷本王,未免太恶毒了点吧。”

  沈赞听出这是白啸之的声音,他声音昂扬,没有丝毫畏惧之意,着实奇怪。

  “狡辩无用,五王爷。”

  另一个清冷的声音骤响,简简单单一句话,驳回了江安王所有的辩词。

  沈赞心头一窒,心道果然是他,他又回来了,可不是来找他的。

  “贺相,若本王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能否放了本王。”

  “王爷,恐怕不行,就算你说当年的皇位应该传授于你,到如今也是无力回天,已成定局,金盛江山日渐稳固,皇上受民爱戴,百姓安居乐业,何必再颠覆皇位,只为你的一己之私?”

  贺玄对皇室的秘事还是了解几分,当年确实是大皇子耍了计谋,驱逐了白啸之,他不甘心也是应该的,然数十年已过,白啸之一把年纪,能坐多久的皇位呢?

  “哈哈哈……”白啸之仰天长啸,即便身陷囹圄,还是难掩贵气,“本王已经不想探究当年的事了,那只怪本王技不如人,遭了暗算,现在本王要说的,可不是这件事。”

  “那是何事,在下愿闻其详。”

  “呵,听闻贺相与家中老丞相翻了脸,冲冠一怒为红颜,不知是真是假?”白啸之露出阴郁的笑容,似乎算计着什么,“别,不必否认,贺相也不必疑惑为何本王会知晓此事……”

  “不,我并不疑惑,因为全京城都知道了,关于此事,我无话可说。”贺玄承认得干干净净,毫不拖泥带水。

  白啸之一愣,意外贺玄的坦然,“呵……没想到贺相用情如此之深,本王佩服,既然如此,那贺相更该放了本王。”

  贺玄听不懂白啸之的话中话,更不知两件事有何联系。

  白啸之也不想卖弄关子,直言道:“我是沈赞的亲生父亲,他是我白啸之的种。”

  “什么?!”贺玄讶然叫道,“沈赞是你的儿子?!”

  白啸之轻蔑一笑,满不在乎道:“不过是当年我风流时留下的种,他娘是青楼的头牌,算是我身边比较识趣的女人了,我宠了她很久,不过迫于府中正妃的威胁,这才罢手走人,那时本王还不知她已经有了本王的种……”

  贺玄将沈赞从前说过的话与白啸之的对白联系起来,又记起那日萧霆真的接风宴上白啸之若有若无的打探,顿感恐惧。没准白啸之一直知道沈赞是他的骨肉,但因为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因此不希望相认,免得多招惹麻烦。如今他身陷囹圄,而又深谙沈赞与贺玄的关系,打算拿来作为要挟。

  白啸之见他发愣,嗤笑道:“原本这件事是本王的耻辱,一介娼妓的儿子怎能做本王的孩儿?不过如今本王被安上逆反之罪,株连全府,那么本王流落在外的好儿子自然也不能错过了。”

  “你!——”贺玄怒目而视,“既不想认他,何必还要牵连于他,王爷,你本就对他无养育之恩,怎能做他生父呢?”

  犹记初识,沈赞悲叹自己的身世,说着说着便眼角湿润,模样楚楚可怜,令人动容。贺玄那时便被他隐忍坚强的个性所吸引,深觉他与众不同。

  即便身为娼妓之子,沈赞也并不自弃,活得恣意洒脱,这份心境几许人有?

  “沈赞……”贺玄每每想起这个名字,刻骨铭心的怜爱便划过心底,“王爷,我劝你还是不要牵连他了,若你还有一点愧疚之情,就应该放他一条生路。”

  白啸之惨然一笑:“那何人放本王一条生路?啊,何人?!”

  唰唰。

  黑暗的过道上忽然传来一阵窸窣声,贺玄猛地回头,看见一道黑影一晃而过,迅速冲向了大牢外。

  贺玄赶忙追过去,沿着石阶奔出大牢,只见蒋冰一人呆立在外头,便问:“方才是何人?”

  蒋冰愣愣地道:“不就是太傅……他跑得还真是快啊……”

  贺玄惊讶道:“他来了?你为何不拦住他?”

  “我拦了啊,没拦住,他冲出来一阵风就过去了,我说你在牢里对他说了什么,他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呢?”蒋冰看见沈赞面色奇白,眼角含泪,还以为贺玄在牢里欺侮他了,“好不容易追来的人,你可别再犯傻丢了呀霈泽。”

  贺玄明白一定是沈赞听见了江安王的话,大受刺激,本来他命人找到沈赞就带回府衙,没想到这么不凑巧,自己在牢里审讯江安王,错过了和沈赞见面的机会,使得他直接找进了牢里,酿成了大祸……

  蒋冰见贺玄本来就冰冷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寒霜,真以为他们两个吵架了,劝道:“霈泽啊,太傅不过是嘴硬,你也清楚。他在金陵等了你这么些日子,确实不好受,话说相思成疾,他定是成灾了……”

  贺玄忍不住打断他的叨唠,道:“可我有天天给他写信……”如实报告了自己的心意和行为啊。

  沈赞奔出府衙,如无头苍蝇在街上瞎撞,卖货的小贩们见情势不对纷纷躲回家中,只剩寥寥数人无力叫卖。

  “啊——来人啦,快跑啊!”

  马蹄响彻,沈赞站在街心,只见迎面冲来一批士兵,中间是魁梧的一队骑兵,见了沈赞,步兵们二话不说就把他抓了起来。

  “你们作甚——”

  “沈赞!”骑兵列开出一条道,领军的将首出现了。

  沈赞仰面瞧他,忍不住嗤笑:“萧霆真,你抓我作甚?”

  萧霆真此时再无戏谑之情,直勾勾地盯着沈赞,道:“阿赞,对不住了,你是我最后的筹码。”

  轰隆,天边滚来了闷雷,天公欲要落雨。

  沈赞犹落阿鼻地狱,周身寒凉。作者有话要说:  我猜下一章完结。。

☆、伍贰

  一身蓝衣肃杀的萧霆真令沈赞陌生,而他挟持着自己,共骑一匹战马上,低声威胁时更令沈赞心寒。

  “别怪我,能救他的只有你了。”

  沈赞垂眼看了一眼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利刃,刀锋的寒光一闪而过,显得凛冽,“你不是讨厌他吗,为什么还要救他?”

  萧霆真冷笑一声:“救他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整个王府。”

  沈赞霎间了然,也明白萧霆真的苦心,“你大可求贺玄放过整个王府而□□白啸之。”

  白啸之,嘴上自顾自地称自己是沈赞的生父,简直可笑之极,没有养育之情,何来报恩之心?沈赞想起方才他在大牢里的大言不惭,觉得着实可笑,怎想贺玄也不会答应他放他出来。

  “阿赞,我并不是只要王府平安,我必须保住他的命,无主何来仆?”若是白啸之死了,那么江安王府就没有存在的必要,王府上下群龙无首,迟早衰败。

  萧霆真的用心良苦令沈赞动容,于是他嗤笑道:“好一片赤子之心,大将军,你已经卸了军职,再领军攻打便是造反,难道不知?”

  萧霆真把刀刃猛地往沈赞脖子上一压,嘴唇贴到沈赞的耳根,轻轻地吻了一下,道:“对不起,我必须这么做。”

  他爱沈赞,但是他也不能放下王府上下,特别是王妃。况且他心知肚明,沈赞是贺玄的软肋。

  沈赞凄凉地闭起眼,明白身后人的挣扎,可他亦不想让那个人为难。

  昔日金威大将军今起兵造反,轰动金陵。

  老百姓们皆以为大将军赤子之心护父心切,道儿孝不过如此。只是江安王本分不安,老来还要觊觎皇位,暗自练兵,实在不该,大逆不道。

  萧霆真回金陵带回不少旧部,白止知道将才会因萧霆真的离去而流失,但总比他们追随萧霆真起兵造反的好,便忍痛割肉了。

  哪知仍是安抚不了这些昔日的将领,他们跟着萧霆真驻扎金陵,明面上为护城,暗地里却是另起组织。白止明白,于是派了贺玄南下斩草除根。

  朝廷的大军浩浩汤汤坐船南下,破长江之浪,乘东南之风,骁勇万分,贺玄不是带兵的人,于是蒋冰毛遂自荐,当了副将。

  他们杀了白啸之一个措手不及,很快攻破金陵,抓了白啸之,囚禁了江安王府所有人。

  贺玄在关键时刻果决冷面,一派大将之风,不过他却不甚在意,暗地里派了将士去寻沈赞的踪影,想迫不及待地告诉那人,自己已下的决心。

  白首偕老,一世不离……他答应的,会做到。

  “等你很久了,贺相。”

  萧霆真冷冷地看着不远处骑在马背上的男人,一身蓝衣,俊逸无瑕。

  贺玄淡淡道:“放了他。”

  沈赞与贺玄的眼神一瞬间触碰在一起,一眼深渊,不可见底,这人怎能……怎能用如此坚定不移澄澈干净的目光看他?

  沈赞暗自心惊,快要透不过气,明明是他数月杳无音信,绝情忘义,弃了自己的真心,如今却又命人把自己架来……

  不过怕是沈赞早已忘了,明明是他将贺玄推开,送他乘帆远去,试图掩埋真心。

  “贺相,放了白啸之,将他削为平民,这算你我各退一步。”萧霆真朗声道,“你也不希望我对沈赞漂亮的脸动刀子吧?”

  贺玄平静道:“你敢?”

  沈赞见他不动声色,简直要被他气笑了,悄声道:“霆真,你还是把我脸划了吧,他必定不在意,徒然我破了相,那倒也好,省得招惹是非。”

  萧霆真也笑了:“我舍不得,他估计也舍不得。”

  贺玄身边的蒋冰见萧霆真和沈赞有说有笑,直要怀疑这两人是否合谋,“霈泽,他们两个看上去关系很好啊,太傅和金威将军不会……?”

  “不是。”贺玄一口否定,“他们不过是朋友。”

  “朋友能把刀子架在朋友脖子上?”蒋冰惊奇道,“萧霆真不是个糊涂的人,和朝廷作对没有好处,况且他和江安王不是素来不和么?”

  贺玄瞥了他一眼,道:“他是为了江安王府的人,若江安王被处死,那王府也必将覆灭,上下几百人徒遭牵连。”

  原来贺玄心中也是一清二楚,他并不想为难萧霆真,只不过见那人搂着沈赞,真是极其刺眼。

  “萧霆真,再说一遍,放了他。”

  “贺相,那我也再强调一遍,放了白啸之。”

  两方僵持不下,沈赞真是被刀子勒得够呛,大声道:“有本事打一架,光对骂有何意思!你们是不是爷们儿!?”

  别看沈赞细皮嫩肉,文弱书生模样,吼起来真当威震三军,惹得底下人都忍不住窃笑,没见过做人质的这么气焰嚣张。

  萧霆真嗤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伤了贺玄我可不负责!”

  说罢,他把沈赞扔下了马,交由手下看管,而自己拔出腰间的佩剑,大喝一声:“杀——”

  两方瞬间开战!街道上一片狼藉,小摊小位被践踏得七零八落,金陵城内登时鬼哭狼嚎,沈赞被厮杀的将士们推到了一旁,刀剑无眼,很快,不少士兵就丧命于寒光闪烁的兵器之下,悄然无声地倒地死去。

  “沈赞!——”

  一片怒吼厮杀声中,忽的迸出一记高喊,被挟持着的沈赞倏地回眸,只见那一袭蓝衣骑着高头大马,挥斥着马鞭,尽力向自己靠来。

  贺玄的眼神透露着焦躁和不舍,全是方才对阵时没有的神色,原来他是伪装的冷峻,而无人能够看破。

  沈赞抿着唇,心下百般复杂,见那人勒着缰绳朝自己奔来,原本怨念的心瞬间化成了水,眼神也不觉柔软下来。终究自己舍不下对他的情,就算狠心推拒,仍然骗不了自己的本心。

  “想劫你?呵……”

  耳边响起了萧霆真阴冷的笑,身后架住他的人不知何时换成了他。一柄利剑肆意挥杀,斩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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