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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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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絮目瞪口呆,未料这小小琴师竟能引经据典将自己驳得哑口无言。
  愣愣看了半响,沈絮道:“不若你去做那教书先生?”
  临清气道:“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沈絮感慨道:“我以为你只会调琴弄弦,没料到你竟有如斯才华,失敬失敬,墨怀私以为,你去教书比我适宜得多。”
  他一番话说得诚恳无比,临清真是又气又好笑,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去教书,你来耕地!”
  沈絮:“……”
  两相比较,沈絮妥协了,“那我还是去教书罢。”
  临清气得连力气都没了,哄这个少爷去挣点家供简直如哄三岁小孩吃饭一般折腾人。
  中午随便对付了,临清捡了几样东西,便赶着沈絮去拜访那位老先生。
  沈絮提着一篮鸡蛋与一篓青菜,慢悠悠出了门。期间迷了四次路,硬着头皮问了村人,还是一位收工回家的村人好心把他带到了目的地。
  沈絮谢过那人,转身叩门。
  里面传来苍老的声音:“进来罢。”
  沈絮推门而入,屋内光线昏暗,家具几无,虽是开春时节,却仍透着一股阴冷,沈絮穿过堂屋,进到卧房,只见破絮之中睡着一位老人,面容枯槁,已近油尽灯枯之态。
  沈絮微愕,道:“崔老先生,晚生沈墨怀,特来拜会。”
  崔恪咳嗽数声,沙哑道:“高抬了,崔某今年四十余二,还担不得一个老字。”
  沈絮愕然又盛几分,先前只听王婶以“老先生”相称,方才进来时又见他满头白发,神色哀凉,说古稀也不为过。未料那“老”字只是村人的一个尊称,先定了印象,又被一头白发蒙蔽,才失言把人叫老了。
  沈絮从前日子阅人无数,心道未老先衰必有缘由,便也收了那惊讶的目光,恭敬道:“晚生冒昧了。”
  崔恪道:“沈公子不必自谦,论名声论学识,我一乡野私塾先生,不敢班门弄斧,沈公子以平辈相称即可。”
  沈絮颔首应了,将那鸡蛋和青菜放到桌上,“家中清贫,微薄物什聊表心意。”
  崔恪道:“沈公子客气了。”
  沈絮见他似知自己身份,又不端架子,倒好相处,便省了那些寒暄客套之话,捡了个地方坐了。
  崔恪道:“我的意思王婶同你说过了?”
  沈絮道:“说过了。”
  “沈公子意下如何?”
  “先生相托,墨怀焉有不受之理。况墨怀初来此地,确也需要一份谋生之计。先生馈赠,墨怀感激在心。”
  崔恪笑笑,“我看村人挂的花灯,猜是先生墨迹。我这身子强撑到现在已是极限,先生肯来,也算了了我一个挂念。”
  说罢又是一阵咳嗽,沈絮不禁道:“崔先生咳得厉害,不知让郎中看过否?”
  崔恪道:“心病成疾。”
  沈絮便不再问。
  崔恪道:“敢问沈公子,令兄沈丹墀如今何在?”
  沈絮心中微微一凛,多了几份戒备,只道:“崔先生与我堂兄是旧识?”
  崔恪知他心中考虑,笑道:“公子不必紧张,太极宫中那位尚不至于将网撒得如斯严密。”
  “先生是?”
  “未亡人罢了。”
  沈絮微忖。
  沈家与李氏的干系,从来都是本家在打理,旁系一脉承了荫庇,便与大家子弟一样,终日醉梦浮华,声色犬马,空手换得富贵日子,不知招来多少艳羡。
  只是一朝罪责加身,荣华尽褪,好不唏嘘。
  沈絮从前也是不知人间疾苦的一枚纨绔,不过因与沈丹墀格外亲近,才比其他兄弟对沈家的背景多些了解。
  那些亲戚族人各个不得其解,思来想去,便把罪名按在沈丹墀身上,以为他贪了朝廷的税银,才招此横祸,而当事人又消失无踪,更加落实了一众族人的猜测。
  一干亲戚里,只有沈絮约莫猜得一些线索,但终归绕不开是沈丹墀私逃一事,加之他本不欲窥伺其后的波谲云诡,便也就闭了嘴安静做他的闲散人。
  此时崔恪主动提及太极宫,又自称未亡人,沈絮不得不对他多了几份思量。
  崔恪见他神色微敛,道:“令兄与太极宫那位的事,公子知道多少?”
  沈絮不答,静静望着他。
  崔恪道:“我无意过问公子家事,只想打听沈府里一个人的消息。”
  沈絮看了他,“何人?”
  崔恪眼中划过一丝悲凉,轻声道:“沈府管事,沈淮册。”
  沈絮一怔,这才明白,崔恪所说的挂念,原是此指。
  稍稍沉吟,沈絮道:“先生与太极宫是何渊源。”
  崔恪苦笑,“公子聪颖,名不虚传。”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从崔恪屋里出来,沈絮面色凝重。
  淮册的身份他只暗暗猜测过,此时拨云见雾,从前那点单纯的好奇心得以偿愿,沈絮非但没有释然,心情反而越加沉重。
  沈家能独坐扬州盐商第一交椅,背后与朝廷的支持脱不了关系,沈丹墀同宫中的来往,他也知晓一二,但却从未料到会有如此纠葛。
  立在田间小路,沈絮望着远处旷野,长久才深深叹出一口气。
  被贬乡野,还是逃不开那些错综复杂,无意得知背后轑轕,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崔恪想见一面淮册,沈絮有心,却也爱莫能助。
  临清做好了晚饭在家里等,等到天黑了,才看到沈絮的身影。
  忙迎上去问:“如何?”
  沈絮没精打采道:“嘱托了一二,过几日便去私塾教书。”
  临清开心不已,一则家中开支有了着落,二则能把这呆子打发去教书也不必再抓他一道务农活,当然,还有一点私心,有了活计,此刻才像真正定下来了,那点捉不着摸不透的不安心思似乎也终于散了。
  他做了一桌好菜,又是鸡蛋又是猪肉,手艺自然另当别论。
  “洗手吃饭罢。”临清招呼道,又絮絮念着:“文房笔墨怕是要多备些,衣服也要新做一身,不能在学生面前失了威严,不晓得学堂冷不冷,要不要搬些柴火过去……”
  沈絮心不在焉地挑着碗里的饭,还在想着崔恪的话。
  临清终于意识到沈絮不对劲,“你怎么了?”
  沈絮看他一眼,“没事,有点累罢了。”随意扒了几口饭,便放下碗筷,“我先歇下了。”
  临清望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
  不过叫他去做个先生,难道就这样不高兴?
  临清垂下目光,原本雀跃的心情被沈絮的冷淡一搅合,也没了胃口。收拾了碗筷,他打了热水端到房里,预备和这呆子好好谈谈。
  总不能拉着一张脸去学堂上课罢,他们在这村子还不知道要待多久,好不容易得了条谋生的路,不能因着一时意气就给弄砸了。
  然而进了房里,意外地看到这呆子没在床上卧着,却坐在桌前拿着毛笔对纸发呆。
  烛火摇摇,映得沈絮脸上一片恍惚。
  临清也愣了,“你不是睡了么?”
  沈絮见他进来,顺势放下笔,“有些睡不着。”
  临清不由纳闷,这个被抄了家还能稳睡如猪的人居然也有睡不着的时候?要不是现在是晚上,临清真怀疑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他走过去,将木盆放到架上,“洗个脸罢。”
  沈絮乖乖起身过来,接过临清拧好的手巾,擦了擦脸。
  临清看他的眼睛都直了。
  这还是那个每天窝在被子里不到自己发飙都不肯钻出来洗脸的沈三岁么!天知道临清每日哄他起床、擦脸有多难,这次居然一叫就应,临清真想冲出门看看是不是月亮从东边出来了。
  沈絮犹自走神,洗完脸又坐回桌边,重拾起毛笔,要落笔,又是一阵怔忡。
  临清这会儿是真觉得他不对劲了。沈絮要是真不愿意去教书,绝对会耍赖打滚胡闹,而不是这样静静坐着发呆。
  就着沈絮洗过的水洗了脸,临清收拾完毕,关了大门,又扣上房门,走过来将烛火拨得亮了些,坐到沈絮旁边探手磨墨,问:“你怎么了?从崔先生那回来后,就不言不语的,可是先生为难你了?”
  沈絮叹气,摇头道:“先生一身风骨,我敬佩有余。”
  “那为何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沈絮侧过头看了他,又重望回纸上,再次叹气。
  沈家的事,背后牵扯太多,临清一介外人,无从说起,也不想连累无辜。
  临清见他不答,心里不免失落,两人虽共处一个屋檐下十几日,却终归同床异梦,在沈絮那,自己怕还算不得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
  当下也不说话了,低头望着地上,既担忧又难过。
  沈絮满腹烦扰,拿笔的手提了又放,放了又提,却始终没能落下一笔。叹了口气,他轻道:“澜兄啊澜兄,你真是害人不浅。”
  临清抬眸,蹙眉瘪嘴地看着他,“张公子如何害你了?”
  语气已带上一丝愤怨。
  沈絮知他误会了,笑了笑,道:“我是在说我堂兄沈丹墀,惊澜是他的字,不是在说你原先待的那家的公子张澜。”
  临清尴尬地移开目光,脸上飞上两朵红晕。
  即算两人先前已经说开了张家那点事,但提到张家,临清还是难免多想。他心里总存着一份不安,怕沈絮哪天又钻死角要把自己送回去。
  就像方才,一听到澜兄二字,临清那点防备心理瞬间就被勾起来了,还以为这呆子又后悔不该惹了自己。
  这下好了,白叫这呆子看笑话了。
  临清羞红着脸,绞着衣袖不敢抬头。
  沈絮确也想和人说说话,缓解一下胸口郁闷难舒的情绪,便道:“我堂兄你当认识吧,他与张澜亦是好友,你从前在张家应当见过。”
  临清点头,“见过的。”
  那是个比沈絮更加自在随意的纨绔,即算没见过,沈丹墀的名字放在扬州又有几人不识?坐拥淮南江淮最大盐业的沈当家,连盐商会长见了他都要礼让几分。
  只不过如今下落不明,还遭了朝廷张榜通缉。
  想到这,他不由望了沈絮,心下忽然了然几分。
  沈絮喟叹一声,望着烛火失神道:“也不知道他如今何在。”
  追到那位管事没有,追到了,那位管事又肯放下芥蒂同他相守与否。
  从前他只觉得那二人有种旁人比不来的默契,沈丹墀要娶乔家小姐时,沈絮曾见那管事远远望着那对璧人,眼里是比拟不出的清冷落寞。当时只以为管事一厢情愿,还曾因窥破他那点心思而对此人收了好颜色。后来沈丹墀新婚夜抛下娇妻追管事而去,沈絮愕然不已,才知二人原是你情我愿,只是因着世俗才生生各自压抑。
  还没从愕然中回过神来,一道圣旨下,沈家一日之间倾倒坍塌。沈絮隐约猜到这件事与管事有关,却从没想到那小小管事背后竟然藏着如此惊天秘密。
  心中一时翻雨覆雨,不得平复。
  既为他堂兄不动声色隐忍多年而感慨,又为那管事忍辱负重最后愿为他堂兄罢手复仇远走天涯的情谊而感动。
  原先游戏人间,风流薄幸,只道人间百花潋滟,万花丛中过,徒留自在身。
  此时方知,这世间尚存真爱。
  男女之间山盟海誓不足为奇,男子与男子之间,也有这样感天动地的情谊。
  临清只见他眸中光彩闪动,以为他想到沈丹墀如此境遇凄惨而感伤,安慰道:“沈公子那样有能耐的人物,想是不会让自己走到绝路。”
  沈絮放下笔,轻声道:“我从前只看他玩世不恭,天天流连街巷,有什么新奇事必少不得他一份,那乔家小姐生得貌美,两人虽指了婚约,我堂兄却从不上心,总是那乔小姐来找他,才理会人家一阵儿。我总以为,他能过得快活,皆因生在本家,底下那样多的人帮着衬着,他只管潇洒快活就好。”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现在才知道,他当人面的快活,从来不是他的真心。”
  说完,又是一阵怔忡。
  临清不知他今日为何突然想起旧事,离抄家已过半旬有余,沈絮又整日没心没肺的样子,他以为这人并不在意,原不料还藏着一份感伤。
  临清不善安慰人,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陪他坐了,一道叹气。
  “你可知我堂兄为何突然撇下万贯家财与如花美眷不要,一夕消失得无影无踪?”沈絮问。
  临清摇头。
  沈絮道:“他去追淮册了。”
  临清睁大了眼睛。
  沈絮在他讶异的目光里点了点头,“我堂兄爱的不是乔莞眉,而是那管事。”
  临清震惊不已,扬州城百姓对沈丹墀一夜失踪的事众说纷纭,一说他是携款私逃,一说他是遭人绑架,更有人说他是突然悟得天机,大彻大悟出家去了。
  却没人料到他是为了一个男人私逃。
  临清好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来,沈丹墀这样的人物简直算是扬州的传奇,在江淮一带也是人们交口相谈的焦点,任谁也想不到他竟会为了一个男人做出令整个家族遭殃的疯癫事来。
  沈絮轻叹,“情与爱,真叫人能失了理智,迷了心窍么?”
  连对方是个男子也不在意。
  连对方是他最爱不得的人,也不在意。
  临清心中触动,望一眼沈絮,又垂下目光,轻声道:“会的。”
  沈絮摇头,“我不曾领教过其中滋味,诗词歌赋所写的感人故事读得虽多,却总是觉得那是前人杜撰出来的虚幻美好,即便不是杜撰,也参杂了人为的情愫。想不到自己身边,竟真会有如此深情。”
  临清在心里叹息,深情的又何止一个沈丹墀。
  沈絮不再言语,提笔在宣纸上挥舞。
  待他写完,临清望去,纸上只有四个字,“不得于飞”。
  回首,沈絮已经钻进被窝躺下了。
  临清默坐片刻,将那宣纸小心收好,吹了蜡烛,也爬上了床。
  一夜无话,次日二人起来,皆有些不大自在。
  习惯了沈絮懒散窝囊的模样,突见他愁虑万千的样子,临清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好在那厮恢复得快,临清做好早饭回来,那厮又回到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正拿着一条菜叶逗兔子。
  沈絮将菜叶伸到兔子嘴边,兔子咬住,沈絮一提,兔子跟着抬起前脚。咬了两口,兔子实在站不住了,趔趄着摔倒。沈絮于是又把菜叶伸到它嘴边,如此反复几次,那兔子摔得七荤八素的,晕晕乎乎打着摆子。
  临清一见就心疼了,放下面条就过来护仔,“你别欺负它!”
  “我哪里欺负它了,我在给它喂东西。”沈絮说。
  “你把菜叶放在那,它自己就会吃。”
  沈絮横竖看这个兔子不顺眼,不说有团嫩肉摆在眼前不能吃,光是这兔子的名字就叫他心里憋屈,无奈他劝不动临清,就只能把怨气撒在小兔子身上。
  不甘心地拿手戳戳那正天南地北找方向的兔子,兔子被他戳得一倒,瞪了半天爪子才站起来,一双晶莹剔透的红眼睛无限幽怨地瞪着沈絮。
  临清怒道:“你还欺负它!”
  沈絮耸耸肩,收了手。
  吃过饭,两人收拾了一番出了门,打算先去学堂看看情况,要是少了东西,趁着这两天赶紧置办了,别等开学了再手忙脚乱添置物什。
  学堂路不远,就在王婶家再往北走一里路,等两人到了目的地,登时大眼瞪小眼。
  沈絮:……
  临清:……
  沈絮:!!!
  临清:!!!
  内心齐齐咆哮:这栋房子比他们住的那个小破屋好了不止一点点啊!后面有没有厢房啊!有的话干脆搬过来住算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不是应该先写《少爷》再写《公子》啊……
  沈丹墀那段大家是不是有点云里雾里搞不清在说什么啊……
  其实我只是想表达沈呆子因此对情啊爱的开始开一点点点点点点窍了……什么,你说他这智商开不了窍?好吧,那就是想他开始好奇了……

  ☆、第十四章

  
  两人奔进学堂,分工协作,片刻功夫就将布局摸得一清二楚。
  可惜的是,除了教室的地方,就只有一件狭小的侧室,屋后也没有水井、灶房、柴屋之类,真要住人,恐怕不便得很。
  沈絮捧脸叹息,多好的房子啊,可惜不能住人。
  临清抚门叹息,多好的院子啊,可惜不能种菜。
  叹息完了,两人开始收拾学堂。
  案桌落了灰,临清打了水来擦,沈絮则检查文房四宝一类的用品,查漏补缺,将需要添置的东西列成清单。
  临清躬身擦桌子的间隙抬头看一眼沈絮,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沈絮从崔老先生处回来后,像是突然懂事了些。
  内心正感慨着,那头沈絮往桌上一倒,呼道:“好累啊——我不想教了——”
  临清:“……”
  “桌子还没擦上面都是灰啊!”
  沈絮的衣衫脏了,临清坚决不同意帮他洗。沈絮瞅着袖子上的灰渍,心想要不明天穿临清的衣服来教书好了。
  收拾完学堂,两人又去侧室整理。
  临清把被子报到院里打灰,沈絮背手研究书架上的古籍。
  《三字经》、《弟子规》、《千字文》、《山海经》、《大学》、《孟子》、《论语》、《诗经》、《礼记》……
  全是自己幼时学过的。
  沈絮一本本摸过去,想起小时背不出书被先生打手板的事,不禁莞尔。
  一眨眼就二十又六了,所谓白驹过隙,不过如此。
  被先生打手板委屈得哭时,堂兄还拿糖哄他,而现在天各一方,两不相知,不由一时唏嘘。
  临清抱了被子回来,正看到沈絮捧着一本《诗经》在念。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抬头见临清进来了,便冲他扬扬手中的书,笑问:“可曾读过?”
  临清点头,“读过一些。”
  “我喜欢这首《月出》,”沈絮道,“幼时不懂何谓佼人僚兮,后来见人走了一回,茅塞顿开。”他欣然道,“你可还记得原先府里的凝碧?”
  临清僵僵点头。凝碧是府里资历最老的小妾,比沈絮还要大上两岁,是个过了气候的花娘,被沈絮接回府里做了后院的管事。后进来的小妾哪个都比凝碧年轻漂亮,却没有哪个敢在她面前放肆。
  沈絮叹道:“我第一次在依翠园看到她,便是一个月圆的晚上,她从假山那头走出来,仿佛天上下来的仙女,不扭捏不作态,只是那样自然地走过来,月色打在她脸上,那一刹,我便明白了什么叫做佼人僚兮。”
  临清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儿,如今陪在这人身边的是自己,而那个女人多年前的惊鸿一瞥却始终存在这人心里。
  “嗯……”临清低低道。
  沈絮还在回想那日惊艳,“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见过凝碧的绝色,后又收了清然、西陵、潸云……
  姹紫嫣红看遍,一句“劳心悄兮”却始终不得其解。
  叹了一口气,沈絮招呼临清,“你选首你最爱的念与我听听。”
  临清过去接了书,翻了几页,指了那页上的字,缓声念起来。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念完望向沈絮,瞥见他嘴角噙起的一抹笑意,脸上一红,把书摔回给他,嗔道:“不念了,就知道你要笑我。”
  他学的诗并不多,都是些最显浅易懂的,在沈絮面前犹如班门弄斧,好不羞恼。
  沈絮道:“我没笑你。”
  “你分明笑了。”临清恼道。
  “不是笑你,是我也很喜欢这首。”
  临清不信,狐疑地看着他。
  “风雨夜怀人,最是动情,待到拨云见日,盼得来人,欣喜之情,以此首为最。”沈絮解释道。
  临清将信将疑,道:“你也有思念之人?”
  沈絮笑笑,没有回答,反是问他:“你又所思何人?少年怀情总是春。”
  临清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伸手要打他,被沈絮躲过,便恼怒地转过身去假装整理被衾。
  “生气了?”沈絮在身后笑。
  临清怒道:“不同你说话!”
  沈絮笑得更欢了,愈发笃定临清定是有心上人了。
  “喜欢一个人有什么好害羞的,大方同人说便是了。”沈絮道,“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子喜欢女子从古以来便是天经地义的事,大胆追求方能抱得美人归。”
  临清为他所激,脱口而出道:“哪个喜欢女子了!”
  话一出口,自己先睁大了眼睛,恨不得把自己埋进被窝里。
  沈絮讪讪望着他,半天都是一脸惊慌。
  临清心中酸涩,又因说错话而后悔不已,强转话题道:“你自己都不曾喜欢过人,整日风花雪月,却不知其中含义,哪来资格说我……”
  布置好学堂,两人往家走。
  一路各怀鬼胎。
  先前临清否认同张澜交好,沈絮便以为他不好南风,而今听他说不喜女子,一时之间错愕非常,竟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了。好似旁边走着的不是个少年而是个美娇娘,而沈絮那些哄女子的手段对着一个生作少年的“女子”,却是一样都使不出来。
  临清又羞又恼,既怕沈絮看破自己的心思,又希望对方看破,两相矛盾,憋得一脸通红。
  他一个人愤愤走在前面,沈絮在后头想叫又不敢叫,跟上去几步,又定住,如此往复,等回到家时,皆是面红耳赤,好不尴尬。
  临清兀自回厨房烧水,沈絮在堂中坐立不安,想到晚上还要同临清睡一个被窝,刚消下去的红晕又蹭地一下爬上来。
  沈絮在心中思量,天气转暖些许,分被而睡应当无妨了罢,只是要如何同临清开口,才既不突兀又不伤人自尊呢?
  他并非介意临清喜欢男子,只是心中难免不自在。
  沈絮在堂中苦苦思索,临清则在厨房懊悔得肠子都青了。
  如何就一口嘴快了呢?那呆子迂腐蠢笨,怕是从此另眼相待,再也回不去之前的自在日子了。
  临清一面加柴,一面眼圈慢慢红了。
  待到水开了,临清擦了擦眼睛,泡了茶,努力做出无事的样子走去堂里。
  沈絮一见他,立刻站起来,局促道:“你,你泡茶了?”
  临清被他这副样子气得眼泪又要出来,明明同柳玉郎交谈时那样自在,怎么轮到自己,这人就百般嫌弃了。
  临清将杯子往他手中一塞,又负气躲进厨房。
  沈絮也知自己过分了,伤了人心,心里明明想着要自然些,奈何到了面上,却还是忍不住露了怯。
  临清在厨房哭了一通,天渐渐黑了,沈絮见他还没出来,不放心过来看看,便看到一道身影靠着墙壁坐着。
  沈絮走近了,方看清临清面容。
  他手里抱着那兔子,眼睛周围一圈还红着,人已经哭累了,靠着墙睡着了。
  沈絮看了一会儿,慢慢蹲下来。
  临清忽闪的睫毛上还挂着眼珠,颤巍巍的,承不重量,终滴下来,在白净的脸颊上拖出一道水痕。
  沈絮心中一动,伸手拭了。
  临清悠悠睁开眼,望见了那张他朝思暮念的脸。
  沈絮:“……”
  临清:“……”
  在沈絮张口要解释之前,临清猛地把他推开,夺路而逃。
  那小兔子只觉周遭一震,待稳住身子之后,发现自己已从临清的怀里摔到了沈絮胸口,一人一兔大眼瞪小眼。
  这日的晚饭临清是躲在厨房吃的,不论沈絮怎么劝他,他都不肯出来。
  沈絮比他大上十岁,又常年流连花丛,虽尚不懂爱为何物,但欢场之事游刃有余,尴尬了一下午之后,业已恢复如常。
  临清少不更事,脸皮堪比纸薄,上回沈絮替他戴簪子,他都羞得整夜不得入眠,更何况今日发生这样的事。
  “出来吃点菜罢,你碗里该吃完了。”沈絮唤道。
  临清抱着碗,脸上犹是一片绯红。
  “舀点汤喝,光吃米饭嘴该渴了吧。”沈絮又道。
  里头还是没有动静。
  沈絮叹气,这般别扭要到何时。难怪死活要养那兔子,原是性格相像极了,胆子小得一碰就颤。
  吃过饭洗过脸,磨磨蹭蹭到了睡觉的时候,沈絮脱了外衫,临清还在堂中站着不肯进来。
  沈絮摇头,穿了鞋走出卧房。
  临清一见他就要往厨房跑,沈絮上去抓了,道:“你要躲到及时?”
  “你放开……”临清的声音都变了,死死埋着头不敢看他。
  他不确定沈絮到底看没看透自己的心,光是猜测就羞赧得他耳尖发红,一颗心跳得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不过喜欢男子,他又不笑话他。”沈絮道。
  临清眼睛睁到最大,咬了嘴唇几乎要哭出来。
  “你,你不介意……”
  沈絮笑道:“我介意什么?柳公子同琴晚,你看我介意了哪个?”
  “可是,我……”
  沈絮定定望了他,“你又如何?在我心里,你同柳公子他们一样,和外头的村民也一样,我非但没有看低你,反倒真心感激你,若不是你,我怕现在还无一处避寒无一米果腹。与人相交,看得是意气相投,与你喜男喜女无关。我若因为此事看不起你、疏远你,我沈絮愧受你连日恩惠。”
  言辞灼灼,掷地有声。
  临清眼眶发热,怔了一怔,终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沈絮扶了他的肩,将人带进卧房,让他躺下。
  临清受了一日的煎熬与委屈,此刻伏在沈絮怀里呜咽不止。
  他还以为自己被讨厌了……
  以为这呆子再不会理自己了……
  沈絮拍着他的背,温言劝着,心下一片叹息。
  这小公子真真太过敏感,十六岁最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心里却藏了数不清的愁肠,叫人心疼又无奈。
  到底怎么就长成了这样的性格,像个女孩子似的。
  唉,整日装出凶悍模样,骨子里却这样柔弱,一双眼睛跟水井一样,哪里是个少年,分明是多娇花。
  临清倚着他睡着了,沈絮望着他一脸狼狈的样子,不由笑了笑,也闭了眼睛。
  谁也没有意识到,这样相拥而眠的姿势,来得如此悄无声息,而又如此自然、亲密。
作者有话要说:  临清你就这么出柜了……
  每次开始填坑,喜欢的cv就上线唱歌了,然后听着听着就忘了自己要填坑……
  对不起,这种填坑态度真是要不得……完结隔壁【韶华】我就过来日更……

  ☆、第十五章

  次日起来,临清一双眼睛肿成核桃,沈絮装作没看到,不敢又叫人尴尬。
  昨天的事权当忘了,沈絮带着银子一个人往镇上去采办物什。等到采购齐全了,已是日头高照,腹中空空,想吃一碗面,却是犹豫再三,到底匆匆往家赶。
  然而一踏进院子,就撞到临清捧着那小兔子慌慌张张跑出来。
  沈絮叫住他,“怎么了?”
  临清脸上泪痕未干,焦急道:“兔子要死了!”
  话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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