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公子-第2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许久,王潸然轻道:“子骞,那些话是假的,从前是假的,现在是假的,以后,也不会成真。”
  王子骞迷茫地望着她,伸手擦她脸上的泪水。
  王潸然再也忍不住,将头埋在王子骞的颈间,无声颤抖。
  时至午后,安宁的村庄突然响起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好奇的小孩子纷纷跑出来观望,只见一个婆子领着几个乐班的人热热闹闹进了村口,脸上喜气洋洋,一路往王家去了。
  “恭喜小少爷,贺喜小少爷!”婆子对着院里扬声喊道。
  王潸然闻声推门出来,见自己院里已围满了看热闹的村人,更有乐班子一刻不停地奏着喜气的曲调,那婆子捏着帕子,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堆成了花。
  “什么事?”
  “恭喜小少爷,张少爷要我过来道喜,小少爷中举人啦!”
  话一出,围观的人群立刻哗然,那锣鼓奏得愈发卖力,一时周遭嘈杂嗡嗡,王潸然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婆子说了什么。
  “小少爷,小少爷,张少爷要我过来给你道喜,你中举人啦!”婆子迭声朝里头喊道。
  王潸然急急回身,“子骞,子骞!”
  王子骞揉着一双微肿的眼睛出来,他上午才和姐姐一起抱头痛哭过,午饭后便一直在睡觉,此刻被外头吵醒,茫然地看着一院子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婆子的脸笑开了花,“小少爷,恭喜你,你中举人啦!还是解元呐!”
  围观的村里又是一阵哗然,一个村里长大的,突然间出了这样不得了的人物,各个都震惊坏了,交头接耳,啧啧称奇。
  王潸然不可置信地喃喃:“你说什么?解元?”
  “是啊,正是取的头一名,真金白银的解元呐!”婆子舞着帕子,声音高得连围在最外层的人都听得到,“这可是咱陆山镇头一回啊,十二岁中解元,上佐孙大人亲自点的呐!”
  王子骞觉得自己像在做梦,应试的人那样多,个个都比他多读了许多年书,解元却点了自己,着实令人不敢相信。
  “小少爷,恭喜你呐!张少爷让我过来道喜,还捎了一句话,小少爷来日若是上京赶考,张少爷愿意倾囊相助呐!喏,这是张少爷给你的信,小少爷收着吧。”
  王子骞接过信,仍然还在梦里出不来,怔怔望着一院子的人,像丢了魂一样。
  王潸然先回过神来,去屋里取了些钱,随手包了个红包,出来塞到婆子手里,感谢她过来报信。
  那婆子又说了一通好话,乐班子将院子闹了个彻底,才呜呜嚷嚷地离开了。
  村人还围在院里,各个都同王子骞道喜,陆山村久不出读书人,一出就出了个少年才俊,可不成了大家讨论的中心。
  好不容易打发了看热闹的人,姐弟二人回到屋里,相顾无言,喜不自禁。
  王潸然眼眶微红,颤声道:“你平日刻苦读书,总算有了回报,爹娘泉下若有知,定为你高兴。”
  王子骞还拿着那封信,眨着有些失神的眼睛,“我答得不好,还以为考不上的。”
  王潸然将他搂进怀里,欣慰道:“我知你非池中物,总有一日要到外面的世界闯荡。”
  王子骞的眼神慢慢有了焦距,这才接受了自己中了解元的事,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声音都带上一丝喜悦,“姐姐,我考上了,我中了解元!”
  王潸然点头,“嗯,你中了解元,乡试的第一名。”
  王子骞眼里充满了得意,那是属于小孩子的、因为努力得偿而生出的喜悦和满足。
  王潸然摸摸他的脸,柔声道:“少年得志,固而值得称赞,但切忌洋洋自满、踏步不前。”
  王子骞用力点头,“子骞明白!”
  “来报信的是你借住的那家人家,你之后要亲自上门拜谢,知道么?”
  “嗯,知道。”
  “还有新老两人夫子,你都不可懈怠。乡长、县令几处也要登门道谢,感激他们举荐之恩。”
  王潸然一样一样嘱托,王子骞认真听了,仔细记在心里。
  王子骞道:“张少爷捎了信来,姐姐看看写了什么?”
  “写给你的信,你当自己看。”
  王子骞于是拆开信来,细细看了一遍,然后犹疑地望向王潸然。
  他把信递给王潸然,让她看过。
  短短几句话,恭贺他中举,而后希望他能一鼓作气,赶赴明年的春闱。而这期间的半年多时间,张澜愿意资助他上京求学。
  王子骞犹豫道:“姐姐,你怎么想?”
  聪颖如王潸然,岂不知张澜是有意施恩,将来王子骞有所作为,也算有过知遇之恩,那之后牵扯的权势,不是三言两语可以道清的。
  她沉吟片刻,道:“子骞,这是你自己的事,当有你来做决定。我能说的,只有一句话,滴水之恩,涌泉报之,而涌泉之后,你尚能做你自己与否,便不是我可以告诉你答案的了。你自己想清楚,应,还是不应,姐姐都听你的。”
  十二岁的孩子眼里透出无限迷茫与无助,手中一纸薄薄的书信,仿佛是决定自己人生的判书,应或不应,将未来的路生生隔成两条。
  他捏着张澜的信,久久无言。
  临清走了快十日了。
  原本尚有人气的屋子,又变回冷静模样,那只兔子也被带走了,沈絮守着一间空屋,暗自销魂。
  外边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沈絮望了一眼,又兴趣缺缺地收回视线,继续望着那一方菜土。
  白菜可以摘了,葫芦还是攀藤了,辛苦锄地只为看到菜苗成熟的人儿,却不在这里为此欣然欢呼了。
  临清为什么要走呢……
  记得那人说过,不管如何,他都会陪自己的。
  说这话时,那人脸上尚可见一闪而过的羞涩,眼里却始终充满着坚定的光彩。
  还记得那日南风习习,熏人欲醉,两人伴着晚霞走在回家的路上,小公子细声的话语,如三月春风一般,吹暖了他的心。
  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沈絮眼里浮上几丝黯然,不会扔下我不管的……为何又不再回来了呢……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习惯了那人的陪伴。做饭,浆衣,扫地,烧水,雨天的一纸雨伞,春日里那一身新衣……渗入骨髓的相伴,习以为常的人影,宛如衣柜里的一件旧衣,在手边时,从不曾察觉,一朝失去,却久久怅然若失。
  是他说过,你若有日想走了,不必顾念我,走便是了。
  也是他说过,你又不能同我做一辈子的假夫妻,何时你有了欢喜的人,便同他过吧。
  似乎从来这里的第一日起,他便在赶他走。
  然而此刻真的走了,沈絮却没有以为的那样洒脱。
  他不习惯,什么都不习惯。
  不习惯早上没有人催他起来去教书,不习惯晌午见不到那个顶着日头过来送饭的人影,不习惯下课回到家依旧空落落的谁都没有,不习惯夜里吹了灯原本嫌挤的床上如今只有他一个人……
  沈絮坐在院里默默想着,想到眼眶微酸。
  此刻,他才仿佛扮回了应有的角色,一朝繁华尽,天涯沦落人,孑然一身,孤苦飘零。
  无边的寂寥铺天盖地般淹没了他,灼灼烈日之下,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有人在前院唤着他的名字,“夫子,夫子。”
  沈絮略略收拾情绪,穿过堂屋,看到王潸然与王子骞站在院门外。
  “王姑娘,子骞。”沈絮打开柴扉门。
  王子骞忽然扑通一声双膝跪地,重重磕了三个头,朗声道:“子骞此番乡试得中解元,乃夫子教导之功,子骞拜谢尊师。”
  一番话铿锵有力,震得沈絮半晌才回神。
  “放榜了?你中了解元?”沈絮喜不自禁,一把把王子骞扶起来搂入怀中,“太好了!”
  待到恢复平静,王子骞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沈絮。
  “张澜愿意助你上京求学?”沈絮诧异道。
  王子骞点头,“子骞预备应之。”
  沈絮抬眼看王潸然,王潸然轻轻点了点头,沈絮便知这背后牵扯的利已同王子骞说过了,如今做了决定,已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沈絮颔首道:“你既决定了,便好好准备来年的春闱。夫子才学有限,只能教到这里了,往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王子骞眼眶一热,膝跪于地,再拜道:“夫子之恩,子骞永记于心。”
  沈絮心头也是汹涌万千,他扶起王子骞,眼眶亦红了。
  “王姑娘如何打算?”
  王潸然垂下眼眸,黯然道:“长安远去千里,我放心不下,打算和子骞一起上京。”
  这便算是要作别了,前路未卜,或许此去再无相见。
  沈絮心里不免泛起一丝别离之愁,凝眸许久,才缓缓道:“一路珍重。”
  王潸然快速抹掉一点眼泪,将胸中万千波澜全然压进再也不会放出来的角落,轻声道:“夫子亦珍重。”
  至此,妾心茫茫,再无见天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事儿太多,汇到一起都能写一本种田文了,真闹心……更晚了,抱歉~
  预计失败,还得下章才能重逢~
  因为我还是蛮想挽救一下王姑娘的形象的,她不是个坏人,对沈絮是有意,但没有想过要介入二人,对于自己的无心之失,她很懊悔,所以决定把心意永远藏在心里,默默离开~
  不过她无意促进了二人的进展,还真是做了一桩好事~
  而且我很喜欢她对王子骞的教育方式~
  总之我就是想挽救一下王姑娘,大家不要讨厌她哈~~
  PS。对比了一下【公子】和隔壁【青青子衿】的文风,我现在严重怀疑我是个精分……好忧桑……
  

  ☆、第五十四章

  “手当弓起,用力在指,力出在腕,臂不可懈怠。”
  后院,临清正指导刘婉婉弹琴。
  几日相处后,临清对刘婉婉的印象大有改观,琴晚身为当事人,必然被妒忌蒙眼,看她哪一处都不顺眼,但临清与她交心之后,却发现这只是位心思单纯稍显蛮娇的少女。
  刘婉婉如今对临清恭敬有加,但凡临清说的话都奉若圭臬,学琴的时候勤于修艺,闲暇时候更愿意缠着临清说话,俨然将他视为春闺情怀的最佳倾诉对象。
  看着自家女儿一改顽劣骄横的性子,终于有了点女儿家的姿态,县令刘道茂对临清感激得不得了,几次三番提出让他多留一段时日,如果愿意成为入幕之宾最好不过。
  临清心头尚存犹疑,一时并没有直接应下。
  他需要时日去淡忘,或者劝自己淡忘。
  刘婉婉接连弹错几个音,显然今日心不在此。
  临清放下琴,看了她一眼。
  刘婉婉立刻赧然道:“我再弹过。”
  临清道:“心既不静,再弹过亦白费功夫。”
  刘婉婉心虚地低下头,嗫嚅道:“婉婉错了,表哥说今日解元郎要来县衙拜谢,我实在好奇,一时静不下心来学琴。”
  “解元郎?”临清微怔,乡试放榜了?不知王子骞考中与否,自己送他赴考,回来后倒忘了这件事。
  刘婉婉兴奋道:“正是解元郎!表哥说是个十二岁的小儿考中了,真是天大的喜事,陆山镇十几年没出过举人了,一出便是个解元,真真威风!”
  临清心下一颤,子骞考中了!
  他急忙站起身来,“解元郎几时过来?”
  “早就来了,此刻在书房与我爹说话呢,先生也想瞻仰一番解元的风姿么,走走,我带你去。”
  不由分说,刘婉婉便扯着临清的衣袖跑了。
  显然从前就没少做这偷窥之事,刘婉婉带着临清熟门熟路溜进刘道茂的院子,溜到书房的窗沿下,两个人并排蹲着,耳朵贴在墙上,仔细听里面的声音。
  临清:“……”
  里面传来刘道茂夸赞王子骞的话语,而后是王子骞稚嫩的声音说着大抵是被谁教过的应答之词,一唱一和,倒像是在唱戏。
  临清心里激动不已,心想那三日子骞没有白受苦,那样一个睡着了还喃喃叫娘的幼小孩童,竟真一跃成了人中龙凤。
  一会儿等子骞出来,自己定要好生同他道贺一番。
  这样想着,便听到刘道茂道:“沈夫子一番心血没有白费,不知日后有何打算。”
  熟悉的声音缓缓传进耳中。
  “墨怀侥幸,自知才尽于此,子骞不日将赴京求学,墨怀与他的师生之缘,便止于陆山村的学堂了。”
  临清怔在原地,那声音彷如绕骨柔、千斤坠,他竟连移动一根手指的力气也没有,眼中悄然酸涩。
  刘道茂沉吟良久,方重笑道:“夫子自谦了。”
  窗外的刘婉婉已是等不及想看看这位小解元的身姿,小声嘀咕:“怎么说这么久啊,绕来绕去像猜谜似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临清心里却明白,刘道茂是对沈絮有所顾忌。削为平民,却未必做得成平民,惜才之心,也会被视作谋逆之举。沈絮甘愿承受误解,是自身风骨使然,然而临清却忍不住小心眼地想,这其中又有几分是为了红袖之故呢。
  他不想再听了,不愿任由自己妄加揣测,既然止不了自己的心,那便眼不见为净。
  起身要走,门却忽然开了。
  刘婉婉“呀”的一声站起来,拉了临清就要跑。
  刘道茂瞥见了自家女儿落跑的身影,不由怒道:“站住!回来!成何体统!”
  刘婉婉偷偷扮了个鬼脸,意思是完蛋了,她讪讪转过身,走过来心虚地叫了一声“爹”。
  “请个先生教你学琴,你不好好练琴,跑到这里做什么?”
  刘婉婉索性抬起一张笑脸,“来看小解元郎啊!”她东望西望,目光落到王子骞身上,立刻“呀”了一声,“这就是今年新中的解元郎啊,长得真可爱,几岁了?”
  说着,还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放肆!”刘道茂喝道,“怎可对解元如此不敬!”
  刘婉婉一心只觉得这小娃娃粉雕玉琢的,十分讨人喜欢,一时竟忘了应有的礼仪,连忙收回手,吐了吐舌头,道“小公子冒犯了。”
  王子骞对她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惹得刘婉婉更加喜欢了。
  “王小公子,沈夫子,小女不懂事,让你们见笑了——沈夫子?”
  沈絮自见到临清的一刻起,目光落在他身上就再也移不开了,那人一身白衣,垂着脑袋,乌发散落在肩上,宛如那日庭中初遇。
  “沈夫子?”
  沈絮回神,“啊,哦,见过刘小姐。”
  “见过沈夫子。”
  刘道茂见沈絮的目光总瞟向临清,便道:“夺了夫子的书童来给小女教琴,夫子不会见怪吧。”
  “自是不会……”
  沈絮还是望着临清,临清却始终没有抬起头来。
  寒暄几句,沈絮同王子骞便要告辞,刘道茂唤人相送,“临清,你不若也送送沈夫子,他愿放你过来教琴,你替我好生道谢。”
  临清只得应是。
  待到就剩了三人,王子骞抱了临清的腿,高兴道:“临清哥哥,我考中了!”
  临清摸摸他的头,笑道:“嗯,恭喜你了。”
  “临清哥哥,我就要去京城了,你……你来送我吗?”
  “你经过镇里时,我一定出来送你。”
  王子骞黑亮的眼睛忽然充满了忧郁,“哥哥,你不回来了吗?我和姐姐都要走了,没有人会再说那些话了,你回来吧……”
  临清一怔,眼睛里兀的生起一团水雾。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让王子骞为自己这份无果之恋道歉,也从来没有想过看似天真无邪的孩子竟会说出这样令人心酸的话来。
  他蹲下来抱住王子骞,心里充满了愧疚,“和你没有关系,我是到镇里来教刘小姐弹琴的。”
  王子骞伸手搂住他,心里的委屈一股脑全涌出来了,“哥哥,你回来吧……你不要生气……你别怪姐姐……你别不理我……”
  略带哭腔的倾诉,让临清硬了许久的心一下子柔软了,小孩真挚的话语让他羞愧不堪,自己一时任性的离开,不知让无辜的王子骞受了多少煎熬。
  他无力撒谎,说自己不是因此离开,只能紧紧抱着小小的人儿,努力逼回眼里的泪水。
  沈絮立在一旁,想张口说些什么,却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
  临清放开王子骞,擦掉他脸上的泪水,温声道:“哥哥心里,从来没有怪过你,你如今中了解元,哥哥为你高兴,你要将心思全放在春闱一事上,莫叫旁的事扰了心神。”
  王子骞拉着他的衣袖哀哀求道:“哥哥回来吧……”
  临清悄然瞥了一眼沈絮,轻叹道:“没有回不回来一说,我在这里教琴,总要有始有终,你安心求学,别为这些事分心。”
  沈絮终道:“你教到几时,教完就回来吧……”
  临清望他一眼,沈絮脸上是期待怯怯的神情,却终不是他想要的那一种。
  他没有做声,起身牵着王子骞,将二人送出县衙。
  沈絮欲言又止,走了几步再回头,那人的身影已背了过去,半边身子已经踏入了门內。
  沈絮咬牙,松开王子骞的手奔过去,抓住了临清飘逸的衣袖。
  临清回头,眼中诧异一片。
  “你,你……”沈絮心中万般话语,却是不知该从哪一句开始。
  那日为什么要哭,那日为什么要走,走了为什么不回来,哪里出了变故让你不再愿意见我。
  临清望着他,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失望。
  那份欢喜,不愿对方为难而埋在心里的初衷,忽然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临清想,从始至终,欢喜哀愁的只有自己一个,折子戏里人无成双,他拿来劝刘婉婉的那些话,也该由自己先做到,不然亏了对方一声先生。
  他从沈絮手里轻轻扯出衣袖,语气淡如一池静水。
  “临清失诺,少爷见责,以后临清不能再伺候少爷了,少爷自己珍重。”
  沈絮怔怔望着他,脑子一片空白。
  来不及挽留,那道人影已从眼前晃过,闪进门扉,再无寻觅。
  王子骞将要上京求学,一众乡亲纷纷送来鸡蛋、腊肉表示心意。这一去便可能许久都不会回来,白萧萧站在院子里,看着快要搬空的家,眉头皱得紧紧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白萧萧问。
  王子骞低下头,“不知道。”
  “一定要走吗?”
  “嗯……”
  “……”白萧萧眼睛发红,将怀里的东西粗鲁地塞给王子骞,转身负气而去。
  王子骞打开布包,是一袋桂花糕,他从来最喜欢吃的白萧萧的娘做的桂花糕。
  王子骞吸了吸鼻子,捏了一点放进嘴里,甜得自己快要哭了。
  王潸然从屋里出来,背上是重重的行囊,“走吧。”
  王子骞回头望望自家的小院,用力眨了几下眼睛,“嗯。”
  乡亲一路相送,到了村口,临清与马车夫站在那里。
  架不住孩子的哀求,临清还是回来送他,他雇了一辆马车过来,正方便王子骞赶路。
  人群里,也有沈絮。
  然而临清没有望他,只是恭声嘱咐王子骞一路小心,到了京城后要用功念书。
  王子骞用力点头。
  王潸然歉然道:“小公子……”
  临清笑了笑,摇了摇头。
  王潸然眼眶酸涩,抱了王子骞坐上马车,同众人告别。
  马车渐远,看热闹的人逐渐散去,却有一道小小的人影突然冲出去,追着马车一路跑去。
  “子骞!王子骞!别忘了我!再回来一起玩!”
  白萧萧哽咽的嘶吼,散入风中,听得人心都要碎了。
  临清回过头,对上沈絮犹豫的目光。
  王婶道:“小公子你这便回来了吧,去镇里教琴那么久,夫子该想你了。”
  临清勾了勾嘴角。
  没有说话,他越过沈絮,往家里去。
  沈絮一怔,慌忙跟上他的步伐。
  进了屋子,沈絮讪讪道:“你,你那日说的话,是何意思……”
  “便是字面的意思,我食言了,不同你过了。”临清淡淡道,转身进房,将自己的东西一一清出来。
  沈絮追到房间,“为什么?”
  临清手中一顿。
  为什么?
  因为不愿了,不想了,累了倦了,失望了伤心了,唱够了自己的戏份,便要下台了。
  你不懂情爱,又何必在乎我来或不来。
  临清疲倦地摇摇头,将衣物捆成一个行囊。
  沈絮上前抓过他的手,急道:“你若是在意村人的言论,我可以同你解释——”
  “解释什么?”临清勾起一个凄艳的笑,“你没有什么需要同我解释的,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与谁亲近便与谁亲近好了,这些不需要和我解释。”
  “王姑娘已经走了,没有人会再说你,你回来住吧。”
  临清闭了下眼睛,忽然狠狠推开了他。
  “少爷,你要我回来做什么呢?在你心里,临清究竟算什么?”
  沈絮一滞,“我……”
  算什么呢?究竟算什么呢?
  他不是与他娇言软语的枕边香,不是风流衣袖下沾染的露水凉,他只是在他妻妾散尽后端坐于庭中的一株汀兰,只是偏远乡野里与他朝夕相对的一衫旧衣。
  如今他向他讨一句明言,在他心里,他究竟算什么。
  沈絮张口结舌,如鲠在喉。
  时至此刻,那人微红的眼睛,怨怼的责问,连带从前种种旁枝末节,搅成一股剪不断理还乱的红线,缠得沈絮无法呼吸。
  他若还不懂,便真是无可救药了。
  沈絮颤颤迈了一步,“临清……”
  临清惨然一笑,语气哀凉,“欢喜了,可以不欢喜,少爷心不在我,临清便与少爷别过。”
  说罢,提起包袱踉跄要走。
  沈絮猛地抓住临清的手臂,“别走!”
  窗外轰然一声,大雨如注。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没有想到会把告白写得这么心酸……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
  

  ☆、第五十五章

  
  傍晚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浇得尚在议论纷纷的村人抱头乱窜,天幕一下子沉下来,暴雨汹涌,天地之间只余沙沙不歇的雨声,触目所及,全是一片珠帘淅淅。
  屋内光线暗沉,轰隆的雷声响过,倏然一现的闪电映亮二人脸上的神情,以及那一只握住另一只、含着期待、却捉不定心意的手。
  手掌之下覆着的那一只手微微颤抖,犹疑、惊喜、失落、哀凉,在这铺天盖地的雨幕之中,随风飘散却又婉转徘徊。
  “别走……”那人低低道。
  临清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步也迈不了,半句声音也发不出。
  那人上前一步,急声道:“别走!”
  临清抹了眼泪,颤声道:“我若留下,你待我何?”
  沈絮茫然。
  待你若何?
  一衫旧衣,还是枕边软香。
  胸中难名的情意,一声铿锵的诘问,沈絮想不明、允不了、舍不得、却又——要不了。
  二十六年的岁月,他没有为谁倾诉过真心,游走人间,快意潇洒,露水之香在黎明将至之时便拂袖弹去,他心里从未被任何一个人占去一席之地。
  情话说得,娇娘宠得,然而动情动心,却从来不是属于他的戏份。
  眼前的人,他割舍不下,穿惯了的旧衣,便是旁的新衣再如何飘逸华丽,也给不了那份浸入骨子里的安宁闲适。
  然而习惯了,便是爱吗?习惯了,便该要爱吗?
  他非断袖,甚至是怕的。
  临清若是女子,他也许早已情许。可那是一个活生生的少年郎,他视为亲人、感激心疼、却从没有想过要爱上的少年郎。
  握住临清的手,有了一丝迟疑。
  临清心碎欲裂,紧紧闭了一下眼睛,用力抽出自己的手。
  罢了,罢了。
  该待我如何呢?
  不爱便是不爱,你爱他,不意味着他也要爱你才算公平。
  你何必这样为难他,也为难自己。
  他拿了包袱,转身要走。
  屋外的大雨随着门打开的那一刹,呼啸着争先涌入,临清被狂风吹得一趔趄,跌坐在地上。
  沈絮慌忙过来关上门,将漫天大雨关到屋外。
  临清怔怔望着,身上的雨水渗进衣裳,冰凉冰凉。
  那人双手压着门,半弯着身子,静静看着自己。
  屋外狂风呼啸,寻不到家的魂儿在这大雨之中失了方向,仿佛走在绝望的迷雾里,心怀戚戚,找不到归宿。
  他忽然失了勇气,那人替他关上的门,仿佛一双将他拉出迷雾的手,屋外骤雨狂风,全被挡在那扇单薄的门扉之后,淋湿了翅膀的鸟儿被温柔安放在屋棚之下,他一点力气也没有了,那些强作的冷漠,那些逼自己狠下的决心,全在这破落的小屋之下,分崩瓦解。
  临清掩面痛哭。
  只有这一样,他只要这一样。
  沈絮一怔,扑过去拥他入怀。
  临清哭得无比狼狈,那人的气息近在咫尺,他紧紧抓着沈絮的衣衫,喉头滚动着伤心的抽噎。
  雨天留君,天明便离。
  那夜雨声沙沙,相拥的人影在黑夜里融为寂静,若非偶然而过的闪电,这屋子里便是什么都没有了。
  一个想,这便是离别前的温柔了,贪图够了,便放手罢。
  一个想,我当待你如何,不愿允你,又不愿放你走,黎明之前的长夜,过得再慢、再慢一些罢。
  此去当无期,我不敢再徘徊,你不敢再思量,从前种种,便如浮华一梦,梦醒了便忘了罢。
  临清的眼泪流在沈絮肩上,入骨凉,却烫入心。
  “你允我些时日,让我再想想可好……”沈絮哑声道。
  临清摇头。
  再想当如何,我怕的,便是你不得不还我心意。
  真心付真心,我要的,不是感激与愧疚,更不是因着感激与愧疚而强生出的爱。
  沈絮的声音染上一丝哽咽,“我没有爱过人,你当允我些时日思量,别这样自顾自地给,又自顾自地离开……”
  临清的眼泪顺着紧闭的眼睛不断流下来,他断断续续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思量再久,也不会是喜欢……逼走了王姑娘,我已经愧疚难当……莫再,莫再让我更愧疚了……”
  沈絮哑口无言。
  他知当放临清走,不欢喜,就不该再抓着不放,他舍不得临清,只是因为这人是伴着他一路落魄、寒夜里为他点一盏灯、暑天里为他掬一把水的手边杖,天地之大,他只有一个临清。
  他不想放他走,不想再得到之后再体味失去的痛苦。
  然而,他却不得不,就要失去他了。
  大雨不知何时歇了,清晨的日光带着早间清凉的气息,让临清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倚在沈絮怀里,两个人狼狈地靠在堂屋的壁上,枕雨而眠。
  沈絮的眼睛是肿着的。
  临清呆呆看着,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
  这人……也会哭的……
  情入愁肠,化为苦酒,再不知忧愁的人,也会落下心酸泪。
  他怔怔望了一会儿,悄然从沈絮怀里挣出来,跪在地上,仔细打量眼前这样脸。
  欢喜一个人,到底欢喜他的什么,明明只是一面之缘,望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