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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追兄-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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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再怎么他也是温于斯和黄鸾云亲生的,两人只要还有办法,自然不会拿自己的儿子往里面填。

    因而温临的出现实在是太及时了,温于斯在门口见到他的时候,就预见到了黄鸾云的大发雷霆,原本还有犹豫想让他一走了之,却回头就遇上了温弦的发病。

    于是他再不犹豫将那小孩抱了回来,黄鸾云果然不快,一再逼问他跟另外的女人究竟有过什么过往,却在他提及李神医的药方时沉默了下去。

    可以说,两人此刻对温临的期待比谁的都多,谁知李神医检查完那孩子却说,他不是最适合的。

    他怎么可以不适合?他如何可以不适合?!他如果不适合,出现又有什么意义!

    李神医没有注意到夫妇俩难看的脸色,若有所思地望着床上因为被下了助眠的药睡得格外沉的孩子,忍不住叹道:“虽说做药引不合适,不过温家主,这孩子骨骼清奇,任督二脉天生自通,奇经八脉宽度远胜常人,实实在在是个武学奇才,假以时日,必然名震江湖。”

    温于斯闻言眉心一动,看向温临的目光也有了几分变化,黄鸾云却是脸色更差,忍不住打断道:“李神医,真的没有方法救弦儿了么——这个孩子,真的不能用?”

    “哎,倒也不是完全不能用,说不合适,只是这个孩子做药引时更痛苦凶险些。”

    “于斯,你看呢。”黄鸾云心头一松,随即目光灼灼地去看自己的夫君,刚才李神医说那个不知哪个女人生的野种是个武学奇才,她心知温于斯是一定会动心的,这一动心,难保不动摇。

    温于斯果然踌躇了一下,回望了黄鸾云一眼,沉默半晌,才说:“李神医,请开药吧。”他看着那老者提笔去写药方,又忍不住加了一句,“神医能不能给临儿也开几副调理身体的方子,至少……别让他死了。”

    “老夫尽量吧,哎,这种方法还是太残忍了,医者父母心,老夫……温家主有此吩咐,可见心中亦是有愧,为了救人而害人,终究不是正道——开完这方子,老夫打算金盆洗手,从此安度晚年也罢。”

    他叹息着,仔细斟酌着怎么给温临调理方子,只希望两人都能平平安安,那是最好不过了。

    黄鸾云抿了抿唇,李神医不了解温于斯,她这些年来枕席相伴,却是对身边人清楚得很。

    温于斯要李神医尽量保住温临的命,绝不是为了什么内心有愧,只怕还是对那句“武学奇才”上了心。

    物尽其用,人尽其能,温家若非如此,又怎能在这个江湖上屹立经年而不倒……

    温临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睡了一天一夜,躺在从未感受过的柔软的被褥里,他静静地望着这个陌生的屋子。

    从此以后,这里,就是家了。

    有父亲,还有弟弟,可惜,却没有娘。

    他好好活着,娘大概会开心的吧。

    “醒了?”

    温临还在胡思乱想,耳畔传来熟悉又陌生的男声,他眼珠子一转,便看到温于斯笑容满面地坐在床边,温柔地看着他。

    他还记得温于斯忽冷忽热的态度,他直觉这个男人并不是那么可靠,却又被突如其来的无微不至给迷惑,那么地温柔,那么让人安心。

    “爹爹……”他小小声地叫了声,眨眨眼。

    温于斯笑起来,伸手在他额头上一探,却蹙起了眉,“临儿有点发烧,是不是这些天在外面冻着了?刚刚我让大夫来给你把脉,大夫说你身体弱,要吃些固本培元的药,好好调理一下。来,张嘴。”

    他说着,端起一碗药,大概刚刚煎好,药碗上热气升腾,模糊了温临的眼,让雾气之后温于斯的那张脸那种笑容显得有些不那么逼真。

    温临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屋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有了那种扑面而来的浓郁的药香,比他在弟弟房间闻到的那些更冲、更苦、更涩。

    他生病了?爹爹说他发烧了……温临有些疑惑,他并不觉得很热,只是刚刚睡醒,有点晕晕乎乎。

    可温于斯已经舀了一小匙汤药,放到唇边吹了吹,小心翼翼地递到他唇边,“你看,爹爹刚刚吹过,不烫了。”

    犹豫了一下,温临慢慢张开嘴,药汁迫不及待地涌进口中,难言的滋味顿时弥漫。

    真苦。

    那么苦。

    温于斯像是全然看不见温临眼中的不适,只微笑着、却不容置疑地将药一口一口喂进温临的嘴里,直到一碗药终于见了底,直到温临脸色开始慢慢变化,痛苦的表情慢慢出现在他的脸上,小小的身子,蜷缩起来……

    “公子。”喑哑的声音响起来,打断了七弦的回忆,他的眼神慢慢从茫然变得清明,掩去眼底那一丝痛苦,他扬起嘴角,仍然是漫不经心的模样。

    他回头去看突然现身的青桐,“怎么了?”

    “您为什么要回来?”他的公子总是对往事讳莫如深,当他把自己救下的时候,已经是江湖上无人不知的那个传奇,却谁也不知道,传奇的曾经是什么模样。

    然而他冷眼旁观这些年,很清楚那些过往,恐怕跟他的过往一样,不过一场噩梦。

    而噩梦的最初,与温家不无关系。

    青桐本以为七弦一生都不会再回这个地方,哪怕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弟弟总是那么坚持地跟在他身后,却没想到他却突然回来了。

    既然回来了,他想要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七弦微微侧了侧脑袋,仿佛在思考,“人生毫无意义的缘故吧。我总想看看,人心究竟能残忍到什么地步,却一再发现,那不过是个无底深渊。”

    青桐抬眼看着七弦的侧影,然后恭敬地躬身,认真地说:“公子一个人,戏便无趣了,水搅浑了,更好看。”

    七弦抬眉,忍不住回头去看这个当年被他从死亡之路上拉回来的少年,曾经永远都安静得如同空气如同魂魄一样的他,什么时候开始,竟也有些促狭了。

    “我早说过那个姓宁的男人危险,青桐,你没发现自己开始变得有点像他?”

    青桐顿了一顿,却没有回答,一晃就不见了身影。

    他鬼魅一般穿过山林,飘入温家的院墙,如清风过境,无声无息地穿过重重明桩暗桩机关消息,来到闻道馆外。

    “你出来。”

    温念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青桐?哥哥他——”

    青桐面色森然,“不要提我家公子,你不配。”他冷冷地横了温念远一眼,哑声道:“跟我来,不要出声,不要被人发现。”

    温念远投去询问的眼光,却被对方忽略,青桐已经自顾自地离开,温念远只得按下想去找七弦的焦躁,跟在对方身后。

    他却熟门熟路地穿花过廊,一路径直走到了温于斯与黄鸾云夫妇的房外,示意温念远敛声屏气,才小心翼翼地上前。

    里面有零星的几句话飘出来。

    “从前要用他,才留了一条小命,后来又……都是你养虎遗患,才出了这么棘手的麻烦,这回怎么也该斩草除根!”

    作者有话要说:/(ㄒoㄒ)/~~ 泪

    听说俺色衰爱弛,已然木有人爱我了,嘤嘤嘤TAT

    你们还爱我的对不对!

 第40章 谜中谜扑朔迷离

    ……………

    温念远闻言一震;眉心微蹙,转头无声地望着青桐。

    青桐面无表情地回望他;目光中一片冰冷,甚至微有嘲讽之色。虽然无声;却分明在说,看,这就是你心心念念想带公子回的“家”。

    心蓦地沉沉坠下;耳边断断续续传来的话语还在继续,来自于他眼中从来都那么威严持重的父亲和温婉端庄的母亲。

    他们如此轻描淡写;像讨论房前放哪两盆花桌上要沏什么茶一般,说要将人斩草除根。

    是的,他们不是市井小民,江湖有江湖的规则;江湖人刀剑之下都有亡魂,这本是不可避免之事。

    然而他们此次打算挥剑相向的,却并非哪个仇家哪个恶人哪个魔道,而是自己的血亲。

    这是多么地耸人听闻的事。

    即便传遍武林,也是一桩丑闻。

    温念远很清楚七弦不是自己的母亲所生,黄鸾云对他有厌恶之情在所难免,也是人之常情。何况他又将自己与七弦的不轨j□j  摆上台面——他不在乎那时是七弦在温于斯面前挑明此事,既是他爱,就该他认——却还是完全无法料想父母的反应竟会如此激烈,要选择这样直接而残忍的方式去了结。

    这样的两个人实在是太陌生了,陌生得让人不得不心生疑窦。

    他忽然想起七弦从前说过的话,问他是不是真的以为,当年的真相,只在于一道批命。

    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温念远却忽然遍体生寒,只觉齿冷,因为他忽然想到,人人都说七弦命中带煞,是个不祥之人,会众叛亲离、会不得善终。

    那么,又是谁第一个说出了这样的诛心之语?当年为七弦批命的,是哪位神算,人在何处?七弦既然因此离开了温府,又是谁,让这样的流言一直在府中流传不息?

    温念远下意识地双手紧握成拳,指骨发出轻微的声响,这一点声响,已经足够惊动屋里人。

    温于斯与黄鸾云双双停止了交谈,异口同声地喝道:“谁在外面!”

    行藏被窥破的温念远却并未试图离开,他直接大踏步走上前,在屋里的两个人破门而出之前率先推开了大门,凛然望着屋中人。

    “弦儿?”温于斯脸上神色一变,将戒备与杀机生生转变成笑容,“竟从闻道馆出来了,不愧是我的儿子,武功又进益了?”

    黄鸾云也恢复了和婉的表情,抬手抚一抚自己的鬓角,伸手要去摸他的脸,“娘竟关不住你了,亏得气色还好,不然你爹又要怪我不尽心。”

    面对两人的慈爱神色,温念远忽然觉得悲哀,七弦他……从来都没有这么被爱过吧,而自己如此愚蠢无知,得享一切却浑然不觉,还一遍又一遍地劝他回家,以为故事的最后,总能是合家团圆。

    他自小被宠溺着长大,一入江湖这些年来以为总算已经磨砺出世故心肠,却原来还是这般天真,天真得让人厌恶。

    “爹,娘,你们打算杀了哥哥吗?”

    他问得这么直接,反而让温于斯与黄鸾云两人露出一点尴尬的神色,互相对望一眼,掩饰道:“胡思乱想什么呢,你大哥不是在音房里练武?”

    温念远却不为所动,丝毫不打算退让,“我不是说温无衣。”

    被儿子这么咄咄相逼,温于斯脸色微沉,僵硬地说:“你就只有无衣一个哥哥,还有,你把你爹娘都当成了什么人?!”

    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温念远摇了摇头,叹道:“我本来以为我很清楚你们是什么样的人,但现在,我发现我也不知道。”

    这下温于斯与黄鸾云再也沉不住气,他们不知道刚才的对话究竟被小儿子听去多少,但现在的情况,温念远明显是要维护那个人了。

    他才与夫人商量,温念远就突然从闻道馆里闯了出来,竟有如此巧合?还是有人从中作梗,要离间他们温家?

    温于斯眼珠一转,脑中千头万绪转过,黄鸾云却怒道:“你这叫什么话!都是那个妖孽,让你连爹娘的用心都要揣测,你也该清醒一点,连弟弟都勾引的人,算什么货色!”

    “娘。”温念远静静地看着黄鸾云,面无表情,“你们刚刚还说,我只有温无衣一个哥哥。”

    黄鸾云被噎得无话可说,就听温念远又不容置疑地扔下一句,“还有,是我勾引他,不是他勾引我,我才是你以为的……那种货色。”

    温念远说完就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留给那两人一个沉默却坚定的背影。

    身后传来怒极反笑的声音,来自于他父亲,“你要去哪里?”

    “去保护你们想伤害的人。”

    “不行,你哪儿都不许去,给我在这儿好好待着,面壁思过!”随着过字的落下,身后有飒飒风声响起!

    温于斯身形一动,五指张开成鹰爪形状,直直向温念远的肩膀扣去,黄鸾云同时抽出袖里双刀,为免误伤了儿子没有拔出刀鞘,就这么拦在温念远面前。

    前面和后面的路都封死,进退维谷。

    青桐不知道去了哪里,更不知是不是在某个阴暗角落里冷冷看着他们。

    温念远没有寻他,他早就看明白了这个少年眼中对七弦的情意,陷入情劫中的人对此总是意外地敏感,因而当青桐讥讽地望着他的时候,他并不觉得突兀。

    如果换个身份,今天是他处在青桐的位置上看“温念远”的话,只怕也觉得他根本配不上那个男人。

    可感情,从来都不是配不配的问题。

    他随着身后风声的接近蓦地塌下一边肩膀,让温于斯的手掌落了空,然后侧身下腰,躲过黄鸾云未出鞘的双刀,反手去捏对方手腕。

    “你这是要跟我们动手?!”温于斯和黄鸾云脸上的怒色显而易见。

    “抱歉。”温念远只说了两个字,便不再说话,专心地接招拆招,三人缠斗成一团,双面夹攻之下,温念远很快落了下风,险象环生。

    温于斯笑叹:“弦儿啊弦儿,你的武功哪一样不是我教的,我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们父子竟要刀剑相向。”

    “哥哥一定也想不到。”温念远毫不退缩,好像要将什么牢牢护在身后一样,尽管他的身后分明空无一人。

    温家向来雷厉风行的家主被呛得一时不知如何回话,他的小儿子是什么意思?

    什么哥哥一定想不到,是想不到他们如今会在此乱斗,还是想不到他们打算杀了他,甚至……温念远是不是知道了更多的东西?

    不可能!

    当年的事情分明都处理干净了,知情人他都已经一一暗中清除,就连七弦,他手上也握有禁制他的东西,才敢让他在外面行走……

    毕竟是武学奇才呵,对温家有用的人,若非此次忽然回来做出这等惊天逆事,他也不想杀了他!

    但如果他真敢让弦儿知道什么,那可真是留不得了,竟连禁制都完全不顾,是打算一意孤行要搅乱温家了么。

    他想到黄鸾云的那句话,养虎遗患,必遭反噬,眼神一冷,此子,看来不得不除了。

    温于斯暗中向黄鸾云使了个眼色,黄鸾云皱了皱眉,略显迟疑,直到发现自己的夫君没有改变心意的意思,才陡然加重了下手的力度。

    温念远立刻显出了劣势,在两人合力的网中左支右拙。

    他习武的时间本就比一般武林世家的子女要短得多,只因天分极高才有了今天的成就,难免武心不稳,力有未逮。

    而温于斯和黄鸾云此刻达成共识,打算宁下重手也要把他擒下,免成阻碍。

    就在二对一步步紧逼之际,遥远的天际,隐隐传来一声拨弦声。

    古琴苍凉浑厚的乐声响起,余音袅袅,散落在空气中,仿佛已飘至邈远天际,又好像就近在耳畔,甚至摄魂入魄,震动心神。

    温于斯面色一变,顿时难看起来,温家的幻音术。

    温无衣是不用琴的,他的境界到不了那种地步,但幻音术温家独有,就连他夫人都不会,江湖济济众生,即便有练音波功的,也与他们大相径庭。

    现在他和他的小儿子都在这里,那么这声音的主人,只有……

    心头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他手下的招式就失了准头,想制住温念远,却擦过了他的头发丝。

    黄鸾云的状况比他更差些,她习练双刀,不像温家众人自小在摄魂之音中长大,尚且有一定的抵抗力,此刻她脚步虚浮招式绵软,显然已为被琴声所控制。

    反手抽出腰间长笛,温于斯面色阴沉,置于唇边,缓缓吹奏,笛声清亮悠扬,仿佛一时压过了古琴荡魂摄魄的曲调。

    然而那被压在笛声之下的琴音却并没有就此被彻底压制消失,反而依然如河底暗流在笛音中缓缓流过,无孔不入。

    温念远压力一松,深深地看了温于斯与黄鸾云一眼,随即毫不留恋地退步抽身,向古琴声传处掠去。

    然而他行出不远,就听自己父亲满含威胁的声音传来,“弦儿,你一意孤行,就去见他一面也罢。不过,若你不回来,不必我动手,他也寿元无多!”

 第41章 错里错乱欲错爱

    ……………

    温念远的背影只迟疑了一瞬;温于斯心底那准备要松的一口气才刚起了个苗头,对方却已经飘远。

    剩下温家夫妇留在原地;心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糅杂在其中;一时难以形容。

    “我早说不该放任弦儿独自闯荡江湖,现如今移了性情,倒如何是好?”黄鸾云狠狠按着刀柄;这双弯刀还是当初温于斯送予她的定情信物,刀柄上一侧刻着“于斯”二字;另一侧是出岫之云,暗合了她的名字。

    平时她极是爱惜,现在却浑然不顾,连那两个字将她的指腹咯出深深红痕都没有察觉。

    温于斯也是心下恼怒;却不能如身旁这妇人一般沉不住气,挥了挥袖子喝道:“行了!弦儿大了,怎么能不出江湖?将来这温家还要弦儿继承,问题的根源还在那人身上,解决了他,弦儿会清醒的。”

    他说完止口不再提此事,转身往书房方向去了,黄鸾云咬了咬唇,也只能先自回房不提。

    两人离开后,远远的,仿佛有一片灰雾在花木丛中倏忽一闪,温无衣阴沉着脸,一步步走出来,眼中还有来不及隐去的不甘心。

    从小都是他的……明明他才是温家名正言顺的嫡长子,自生来身康体健乖巧听话,他的爹娘眼里,却始终都只有那个病恹恹的弟弟,连温家家主的位置,都想传给他。

    甚至——甚至连那个不祥之人,得到的关注都比他多,无论那关注是好是坏,至少都是关注不是么?

    他这么多年来起早贪黑,一心练武,只希望凭借自己的表现赢得爹娘的关注,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大儿子,也是很优秀的。

    却偏偏事与愿违,无论他多努力,都无法改变自己资质平平的事实,幻音术至今仍停留在第四层。

    而他一直看不起的弟弟,从出身起就缠绵病榻一副随时要死的样子,后来虽然病愈,却热爱读书胜过习武,甚至扬言要给温家考个状元回来,只会日日在西窗下苦读。

    就这么一个废物,到了十三四岁上等那个命犯血煞的温临离开温家时才忽然执意开始习武的废物,竟在短短几年间进步神速,一下子超越了他不说,还隐隐有跻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势。

    温无衣不想承认他们天生根骨真的有差,也许……也许是他的爹娘有什么提升内力的丹药秘籍,却不曾让他知晓。

    他们……真的太偏心了。

    温无衣眼中闪过阴翳之色。

    温府之中山雨欲来波诡云谲,温念远却全然不顾,此刻他忧心如焚,只一心想见到那个男人。

    循着古琴之音往北掠去,身周景物飞速变换,他将轻功踏雪发挥到淋漓尽致,仿佛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他的脚步。

    然而最后停下来的是他自己。

    因为到这里时,他耳中那悠远的琴声忽然一变,原本从一个方向传来的飘渺之音,像散落成了漫天星辉,从四面八法围拢而来,如影随形,织就一张密密的网,并不为让他无处可逃,却要让他无处可去。

    那是七弦无声的拒绝。

    拒绝与他相见。

    琴声和风送来,吹得他青衫猎猎作响,卷起拍打在他自己身上。眼前有重重幻觉潮涌而来,七弦仿佛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嘴角含笑却白衣染血。

    七弦的身后温于斯伸掌作爪,抬手就要拍碎他的天灵盖,嘴角边笑容狰狞可怖。

    温念远急切地上前一掌拦住温于斯的招数,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见七弦胸前突然出现一截刀尖,一蓬血花绽开,温热腥咸的鲜血溅在温念远的脸颊上,他目眦欲裂,看到七弦身后握着双刀的黄鸾云,正温柔开怀地对他微笑。

    滔天的愤怒和绝望涌起,眼前的七弦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沉沉向后倒去,他伸手去够,却够不到,只见那人低声呢喃着什么,对他弯起嘴角。

    他看清了口型,七弦在说:“我恨你。”

    痛苦从灵魂深处叫嚣着翻涌而上,喉头一阵腥甜,血气四散,温念远灵台还保留着一丝清明,清晰地知道他刚才所见所觉一切都是幻觉,却又不得不承认,这幻觉却完全可能成为事实。

    这是他心底深处,最不愿面对的魔。

    狠狠咬破了舌尖,温念远浑身一震,骈指连点自己身上几处大穴,毫不迟疑地封住了自己的听力,又闭上眼拒绝幻觉,干脆解了腰带将眼蒙上,连光影的变化都拒之门外,然后屏住呼吸,仅凭内息支撑。

    五感去其三,整个世界顿时清净下来,如堕入一片虚空,没有任何依赖可恃,心境反而澄明。

    做完这一切,温念远不再停留,重新开始前进。他看不见,也听不见,只有心头那一点妄念,化作最敏锐地感知,找寻最正确的方向。

    ******

    七弦平静地坐在树下,古琴置于膝上,心无旁骛地弹奏着,目光随着自己的指尖而动,只在琴弦方寸之间。

    风从林间吹过,落叶萧萧而下,簌簌飘零,积在他衣上发间,他却似无所觉,并不拂去,只偶尔抬眼目视它们随风翻飞,带着灿烂的死气,逐渐将他掩埋。

    当年再年幼无知,在被一次次喂药取血之后,他也能回过味来自己从未发烧劳累,吃的更不是什么补养身子的太平方子。

    有哪一张补方,会让人痛苦到恨不能从未曾活着。

    可他从来都不问为什么,开始温于斯亲自来喂他的时候,他只是用他纯黑如墨的双瞳无声地盯着对方,直看得温于斯心虚停手。

    后来温于斯学乖了,不再亲自来喂,只派了温家弟子,将房间守成铜墙铁壁,直愣愣地给他灌下去。

    那些时刻七弦就闭上眼睛,一遍又一遍默念娘亲给他留下的口诀,调动身体里微弱的那丝内力,守住自己的神智,不让自己因为过于痛苦而咬舌自尽。

    直到那一天,自己在床上痛苦地翻滚的时候,窗格子被笨拙地悄悄掀开,毛绒绒的脑袋一点一点从窗下探出来,乌溜溜两丸黑水银般的大眼睛,咕噜咕噜来回转,好奇地看过来,正对上他的目光。

    那小孩看着他满面通红汗流浃背的痛苦模样,惊讶地张大嘴巴,一路小跑从窗边跑到门边,推开大门扑到他的床沿,努力地想用手指去够几欲发狂的他。

    “哥哥,你也生病了吗?你要死了吗?呜……哥哥,不要死,小弦抱抱,哥哥不要死。”

    七弦喘着粗气看着他,这是那天他看到过的病怏怏的小孩?如今竟已会跑会跳了,反而是他,整日躺在床上,与药罐为伴。

    此时的情景与当时何其相似,只不过角色反了一反,他在床上,他的弟弟却在床下。

    痛苦依旧,脑中却隐隐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他猛地伸手,拽住那个孩子正努力试图爬上来的手,双目通红地望着他。

    脑中一一浮现浓郁的药香,雪亮的刀锋,淋漓的鲜血。

    没有人告诉他,七弦却在那一刻,隐隐接近了事情的真相,他之所以落到这种地步,应是因为,这个孩子……

    如果,如果——现在杀了他的话,他的苦难,是不是就结束了?

    有那么一刹那,当时的七弦几乎想动手,房中只有他和他弟弟两个,他弟弟更是对他毫无防备,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全占。

    他拽着对方手腕的五指收拢,用的力气越来越大,那孩子却浑然不觉房中的杀意,反而借着拉力,笨拙地爬上了床。

    他一扭一扭地爬到哥哥面前,担忧地伸出一只手去摸对方的额头,他还小,只知道自己不舒服的时候,娘也是这样伸手过来的。

    “呼……呼……哥哥,还痛不痛?”不知性命已落入他人之手,他认真地瞪大眼睛,对着七弦吹了吹,一脸的天真懵懂,“吹吹就不痛了,哥哥,你不要死。”

    然后咬着嘴唇,摸摸七弦紧紧扣在他脉门上的手,侧躺下来,抬起胳膊想要把七弦抱在怀里,却最终因为自己个头明显比对方小,变成了缩进对方的怀中。

    七弦神色复杂地看着一拱一拱团进自己怀里毫无防备的小孩,就听他奶声奶气地说:“不痛不痛,哥哥的病要快快好起来,等小弦长大了,小弦保护你……”

    心中欲/念纠缠,气血翻涌,只怀中一点暖意,和耳边循环往复咒语一般地呢喃,不自量力地说要保护他,仿佛成了魔魇,简直……要纠缠到不死不休。

    指下琴弦忽然一哑,仿佛被什么外力打断,从回忆中惊醒,七弦还未回头,便整个人都被裹入一个温暖的怀中,他一回头,就看到了双目还蒙着腰带的温念远。

    “我会保护你,谁也不能再伤害你,哥哥。”他将七弦紧紧箍在怀中,沉稳而坚决地说,恍惚间一如当年。

    时空交错,乱了人间。

    七弦怔了好一会儿,仿佛有点怅惘,不由自主地伸手抚摸上他的脸,温念远任由他指尖肆虐岿然不动,俨然如化山岳,要震慑这群魔乱舞的凡世红尘。

    这模样却让他怀中人莞尔,七弦五指灵活地在他脸上游移,尾指轻轻一勾,勾下他障目的腰带绕在腕间,嘴角擒笑,尾音轻快,似有情又似无心,“衣服脱得这般快,你可真是……淫/乱。”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_(:з」∠)_小七乃真是……太坏了

 第42章 碧落黄泉隔人间

    ……………

    失了腰带的青衫随风轻扬;肆无忌惮地露出其下一抹别样颜色。温念远解开封了的感识缓缓睁开眼,只觉得耳中灌入的悦耳男声比刚才有心诱人的琴声更加魅惑。

    他伸指去拈缠于七弦尾指上的腰带;触到对方微凉的肌肤,指尖却像倏而燃起了一团火;热辣辣地烧至透骨。

    总觉得七弦那“淫/乱”二字余音袅袅,仍旧在空中千回百转,带着某种似有若无藕断丝连的缠绵;窃窃侵入他每一寸神魂。

    低头看自己失了束缚空荡荡的腰身,温念远哑然;手掌轻晃,将那腰带一道道缠于指掌间,执着另一头的七弦那恼人又不安分的手也就不由自主地被拉过来,最终网中游鱼般落入温念远掌心。

    相依相偎。

    远远看着;宛如一线姻缘。

    怀中的身体如此真实美好,连那人作怪的手也已经一同握紧,温念远轻轻长出了一口气,让七弦将头靠在他的胸前,沉声道:“告诉我当年的真相。”

    七弦恍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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