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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井冰作者:苍白贫血-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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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晏有些力不从心,“你疯了,再拽手就断了!”
    话音未落,便是一生布料碎裂的钝响,元荆挣脱了裤袋,那鲜血顺着胳膊蜿蜒而下,滴在雪白的褥子上,触目惊心。
    无色的唇上挂一丝惨笑,元荆道:
    “你这般待我。。。我还能看上你。…那不真成了你口中畜生一样的贱东西…”
    “。所以绝对不能。。也不允许。。。。”


☆、38 灌药

    喜连是给人踢醒的。
    强忍着后脑剧痛自地上爬起;寻了乌纱带上,喜连正要起身发作,抬了头,却给眼前的光景吓的再度瘫软下去。
    皇上就立在自己身边儿,面色白的尸首一样。
    腊月寒天;却只披了一件单薄的衣裳;站在外殿里;靴都未穿;浑身打着冷颤。
    可神情却是高高在上;戾气十足;
    “走——”
    坐在地上的人找了魔一般盯着眼前那手腕上的血渍斑斑,喜连的全无了平日里的稳重冷静,“皇…皇上…”
    元荆垂了眼去看他;“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滚出去打点。”
    喜连闻言,爬了几步,好容易起身,赶忙踉跄着出门。
    接着伸手狠力一推,
    寒风鱼贯而入,吹的殿内白帐翩跹,幽魂一样,翻搅不休。
    给掀了一角的衣服下,尽是交错红痕。
    喜连别过头,额上一层细冷,跑几步出去,靴底踩在雪地上的动静,吱呀作响。
    像是咀嚼的动静,将这死寂吃了个干净。
    外头的值夜的侍卫见喜连惊慌至此,忙握刀上前。
    跟来的那些个宫人,早就找地方歇着去了,谁都以为这三更半夜的,皇上该是不需要人伺候。
    喜连下意识的拦下最前头的侍卫,嘴唇青白,“且慢。”
    领队的御前侍卫很是不解,“公公?”
    冷风倒是将喜连吹的有些精神,定神静思片刻后,毕竟事关皇上脸面,总不能就这样冲进去,非礼爀视,惹恼了皇上,反而得不偿失。
    倒不如就依着皇上的性子来,先走了再说。
    念及至此,喜连长舒口气,“备轿。”
    那领头的侍卫朝属下使了个眼色,收刀入鞘,转而退下。
    喜连不敢回去,便忍着冻在外头打点半晌,差宫人取了暖炉和衣靴来,待都弄的齐了,这才捧着东西,战战兢兢的进殿。
    未央宫里烛火燃尽,黑漆漆的,乍一进去,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喜连定在一处呆了许久,这才看清了一边的皇上,弓着腰过去,伺候着他穿好衣裳。
    偶尔触及皇上的皮肤,都是冰冷寒湿。
    那血也干涸了,凝在腕上,暗黑狰狞。
    喜连脑子里渐渐的清楚了,只觉皇上出奇的平静,默不作声的由着自己给穿衣裹篷,不知是麻木了,还是怒到了极致。
    收拾妥当后,两人一前一后,缓步出了未央宫,喜连赶在元荆前头,掀了暖轿前的布帘儿,元荆俯首而入。
    那朱红的踏板上,浑浊的粘液,给落下的锦帘蹭掉,了无痕迹。
    许太医连夜入宫。
    ***
    淮淮醒来的时候,四肢酸痛,鼻腔里尽是腥咸淫靡的气味。
    起了身,淮淮盯着那揉皱的床褥,和那上面大块的血渍,一时间,竟是有些愣神。
    未央宫里一个宫人都没有。
    空荡荡的,冷宫一样。
    淮淮坐在龙床上,睁着眼睛想了一会,脸就慢慢的红了。
    昨儿个在这殿里头,颠鸾倒凤,翻云覆雨,那光景,越发的清晰了。
    那是自己给像是给禁锢在一处,喊不出,也起不来,只能眼睁睁的由着那畜生肆意的糟践。
    淮淮想的心头欲裂,“何晏!滚出来!”
    滚下床,鞋也未穿,便朝外头跑,
    “何晏!何晏!”
    寻了半晌,别说何晏,到处都没一个人影儿。
    只剩那披头散发的疯子,呼号,奔走,终是累了,坐在地面儿上,默默叹气,
    “这可如何是好,他怕是再也不回来了…”
    淮淮自言自语,无一人搭腔。
    不多久便闻得外头脚步繁杂,抬眼看过去,是些个黑靴太监,一个个白着张脸,后头领着两个侍卫,踹门而入。
    淮淮依旧坐在地上,只觉面生,“你们可是新来的总管太监?”
    领头的尖脸太监眼角弯了弯,嘴唇上擦一层胭脂似的,摸样很是怖人,“您做什么白日梦呐…这未央宫,一大早已经赐死好几十号人啦。。”
    淮淮给侍卫架着,从地上提起来,只盯着那太监道:“都死了…所为何事…”
    尖脸太监手臂上挎一只黑漆的食盒,枯白的指头移上去,揭开盖子,取出来的,是个闪着冷光的瓷壶。
    “还能因为什么…您像是犯了个大错呐…”
    何晏目瞪口呆,紧接着仰面大笑,
    “好,好的很呐…”
    那太监双手捧着那羊脂玉壶,跟身后的小太监递了个眼色,
    “傻站着干嘛呐,还不快上。”
    “这样活着,倒是个笑话,反正临了也不算亏,”何晏笑不够似的,双目尽赤,“我岂会还怕了他了?江怀瑾,你就这点能耐!”
    那太监沉了脸,“直呼皇帝名讳,简直放肆!”
    何晏道:“将死之人,还有何惧,倒不劳你们动手,我自己来便可。”
    语毕,便一个用力挣开身侧的侍卫,拿了那玉壶,酒坛子一样提起来,仰面灌下。
    清冽苦涩的药汁顺着嘴角淌下,流过那满是青筋的脖颈上,直到一声清脆的响声,这一切,才算有了了解。
    太监盯着那地上片片碎玉,冷哼一声,便领着人出门。
    未央宫再次空旷无人。
    淮淮躺在地上,眼望着何晏,“你倒是少喝点呐…头忒疼啦…”
    何晏歪在另一边,脸上一改往日的霸气,倒很是颓废,
    “他还这样狠心…我昨晚本就应该弄死他。”
    淮淮眼皮极沉,半睁着道:“你没狠下心?”
    何晏笑道:“放屁!”
    淮淮道:“我也不同你闲扯了,忒困,我先一睡,起了再说。”
    何晏道:“你方才还不是满屋子骂着找我吗?”
    淮淮阖上眼,“可不就是怪你,害我也跟着受牵连。”
    后又道:“你这人就是复杂,何苦要去计较之前那些恩怨,你心想着什么做什么,又有何难。。”
    何晏不语,定定的忘了盯上金銮,眼前一黑,便再无知觉了。
    好像是有点痛,却实在是不知道是哪里痛。
    ***
    尖脸太监将那空食盒搁在中央,揭开盖子,恭敬退后。
    喜连伸着脖子朝里瞧。
    想着拿去的时候,还是个完整的瓷器,这回来了,就只剩下一盒子的碎片。
    “又砸了…”喜连轻声道,转脸去看那太监,“你给他灌下的?”
    那尖脸太监毕恭毕敬,垂手低面道:“回喜公公,不是咱家给灌的,是他自个儿喝的,咱家眼瞅着他喝的干净,接着人就倒下了。”
    喜连阖上盖子,“现在怎么样?”
    尖脸太监道:“昏死过去了,咱家回来前将其抬上了榻,眼下这人该是还睡着。”
    喜连音色缓慢,像是自言自语,
    “这许太医的药,果然拿捏的恰到好处。。”
    尖脸太监继续道:“喜公公,未央宫这样大,又一个宫人都没有,没人管没人问的,怕是状况不好。。”
    喜连抬眼,钉在对面儿人的脸上,“这倒无需你操心,皇上下了旨,叫婳羽宫春宝调过去伺候,在加个宫女就成。”
    尖脸太监应和着,“一个罪人。。有人伺候也就不错。。”
    喜连叹口气,“此事就交予你打点,快去办吧。”
    ***
    婳羽宫的宫人都走的差不多,春宝窝在淮淮屋里,四处翻找。
    屋子里冷的透了,隐隐的一股炭灰的冷气。
    春宝两手通红,吸着鼻涕,好容易掏出个雕花饼盒来,打开来,内里却是空空入也,别说糕饼,便是连渣子也不见一星。
    婳羽宫小
    厨房接连好几日未有起火做饭,春宝饿的受不住,将盒子扔在地上,继续翻找起来。
    尖脸太监推门而入的时候,倒是给那饿的眼睛发绿的小太监吓了一跳,
    不自觉一脚踹在春宝心窝上,“哪里来的贼人,手脚这样不干净。。”
    春宝呲牙咧嘴,捂着心口哼唧半晌,“公公,忒冤枉,我是这宫里的太监呐…”
    尖脸太监道:“那你可知道春宝。”
    春宝揉揉身子,“我就是春宝,不知公公寻我何事?”
    尖脸太监打量那面貌呆傻的人,皱皱眉毛,“你当咱家是傻子呢。。瞧你那蠢摸样,岂是能伺候的了主子的奴才…”
    春宝摇摇头,“没有,公公我说的都是实话,再者您瞅着一点也不傻,猴尖呐,脸也尖。。。。”
    尖脸太监翻了翻眼,“嘴还成,反正这里婳羽宫里头也没比人,横竖就你了,跟咱家走罢。”
    春宝起了身,以袄袖蹭蹭鼻下清涕,“公公,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尖脸太监在前头带路,头也不回,“上未央宫,以后你就在那里当差了。”
    春宝跟在后头,些许酸楚,心想着这一别,可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着淮淮,念及至此,竟眼生热泪,噗通一声跪在雪地里,面朝婳羽宫,狠狠的磕上一个响头,
    “淮淮,咱兄弟二人,竟然是有缘无分,若有来生…”
    尖脸太监又是一脚,将春宝踹倒在雪地里,“啰嗦什么,还不快走。”
    春宝起了身,抹掉面儿上的雪,双手抱拳,音色凄厉,
    “来生再见。”
    接着嚎啕大哭,做崩溃状。
    尖脸太监很是费解,“嚎丧呐,这个哭法儿。”
    春宝鼻涕泡哭出来,又吸回去,“临了也没见上一面,总要哭一哭,才算仗义。”
    尖脸太监剐他一眼,“行了行了,别哭了,咱家听着心烦。”
    春宝生生的憋回泪去,定了定神,又开口问道:“公公,那我到了未央宫,会跟着哪个公公干活呢?”
    尖脸太监寻思片刻。
    “你该就是未央宫的总管太监。”
    春宝大喜,“我小小年纪,竟有此殊荣…”
    尖脸太监冷哼一声,“是呐,且也是最清闲的总管太监,只需管好你自己便可。”
    春宝未听懂这话间意思,只欢喜道:
    “那我到了未央宫,要先给小厨房定个规矩,一日八餐,才是正事儿。”


☆、39 习武

    璟瑄殿。
    暖炕上的妃嫔端庄典雅;举手投香。
    眼下那妃嫔正斜倚在绣凤滚边儿的软枕上,肚子稍稍隆起来,玉手缓缓抚弄,极是小心。
    跪在地上捶腿的宫女攥紧了一双粉拳,所落之处;劲道不大不小;敲的人很是舒坦。
    宁嫔侧脸去看窗外;暖阳当空;屋檐融冰;竟是有些了春意。
    “别敲了;”宁嫔摆摆手,“现在肿的也不厉害。”
    捶腿的紫竹直起腰身,又给宁嫔腰后加了个软垫子。
    宁嫔起了身;却未有再躺下去的意思,“本宫看外头天气尚可,不如出去散散心,这人总在暖阁里歇着,身子反倒是越发孱弱了。”
    紫竹闻言,“娘娘,您这身孕才个把月,身子正是不稳的时候,还是多歇着的好。”
    宁嫔固执的下了地,“再歇,怕是本宫都要瘫在这殿里头了。”
    紫竹拗不过,只得伸手上前搀扶着,将宁嫔服下了暖炕,又接过身后宫女呈上来的斗篷,抖开了,裹在宁嫔身上。
    待一切都弄好了,这才抱了手炉,扶着宁嫔出屋。
    久未出屋的宁嫔兴致颇佳,给簇着出了殿,一干人缓步朝外头而去。
    暖阳融冰,湿意满皇都。
    平日里黯淡的宫墙,给化了的雪水洗刷,很是鲜亮。
    宁嫔深吸口气,“这外头的气息,到底是好些,闻多了那香料的气味,也叫人腻的慌。”
    紫竹可未有这份散步的闲心,只全神贯注的扶着宁嫔,生怕出半点岔子。
    毕竟是宁嫔头一次有孕,不足月份,胎气尚不够稳,且路上湿滑,若是跌了一跤,别说龙胎如何,光是这点失误,就足以使得自己掉脑袋。
    这奴才天生的命贱,前些日子还听说未央宫给皇上整宫赐死,听了实在叫人心惊胆寒。
    正寻思这,前头的拐出两个小宫女,一身素白的长裙,宫鬏盘的极有韵味,拎了食盒,边走边笑,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的这些人。
    “这侍了寝后的待遇到底是不一样,昨个我们娘娘侍寝回来,大清早的,各宫过来送礼的太监几乎排出了宫外。”
    “可不就是,一侍寝就能得宠,若是怀了龙胎,自然是要上天的,到时候在打点,哪里来的及嘛。”
    “真希望我家娘娘也能怀孕,主子得了势,奴才面儿上也有光不是,你且看看璟瑄殿那个紫竹,眼睛生在脑壳一样,见了人都仰着面走道。。”
    “那是她家的主子争气,头一个怀了龙胎,这后宫又没有皇后,自然顶数怀孕的妃嫔最金贵。”
    …。。
    紫竹听的明白,松了宁嫔正欲赶步上前,却给宁嫔拦了下来。
    前头那两个小丫头越走越远。
    紫竹红了眼圈,微咬了唇,“娘娘,奴婢倒不是嫌别人在背后讲奴婢的坏话儿,倒是娘娘,怎受得住他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宁嫔倒也不是不生气,只不过更生气的是,皇上好些日子不来看自己,反倒去宠幸其他的妃嫔。
    “最近都是哪些宫的娘娘侍寝?怎么本宫都不知道?”
    紫竹讷讷道:“回娘娘,奴婢没告诉您,是不想惹您烦心。”
    宁嫔语调平淡,“但讲无妨。”
    紫竹道:“其实也没几个人,昨个儿是冬贵人,前个儿是莲妃,再往前…”
    宁嫔白一张脸,“够了!”
    紫竹忙福下身子,“娘娘息怒。”
    玉面上怒气横生,宁嫔攥紧了手,
    “皇上怎么忽然就又变了心性,实在奇怪。。”
    紫竹思索半晌,眼睛一亮,“娘娘,前几日,未央宫倒是赐死了一批宫人,却也不知两者有无关联。”
    宁嫔听紫竹这样一说,脸上映着暖阳,竟生出些疲态来,
    “希望皇上真是厌了那傻子,便是眼下众多妃嫔争宠上位,咱们可也是有点盼头了。”
    ****
    淮淮睁开眼,抻个懒腰,头痛欲裂。
    身边的小太监瞪圆了了眼,忽然猛地跳开了,
    “哎呦哟,诈尸啦~”
    淮淮盯着春宝那圆脸看上许久,挠挠头,“春宝?”
    春宝惊惧难当,“你都睡了七八日了,呼吸声都极小,我还当你死了呢。”
    淮淮咂咂嘴,“怎的口里这样清苦…”
    春宝道:“你躺了这些日子,就盈盈给你灌了点稀粥和补药下去,再也没吃别的东西。”
    淮淮下地穿靴,“盈盈是哪个?”
    春宝道:“。未央宫里的宫女。“
    语毕,又慨叹道:“话说这未央宫实在是大,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些日子,走到哪都难见个人影,倒是跟盈盈有缘分,日日都能见着她。”
    淮淮道:“七八日…我怎么能睡这样久…”
    春宝思索片刻,“最后一次见你,还是在婳羽宫斗鸡呐,斗完鸡我就害一场大病,再就没见着你,估摸着你也累着了,才睡到现在罢。”
    淮淮恍然大悟,“竟是这样,斗鸡忒害人。”
    春宝道:“以后可不敢了。”
    接着又闲话道:“我昨个听盈盈说,这未央宫是以前皇上睡的地方,离现在皇上寝宫也近,这样一来,你我岂不是更方便了。”
    淮淮侧头去看春宝,“方便什么?”
    春宝一愣,“你不是喜欢皇上吗,离得这样近,你我也好去爬墙头看皇上。”
    淮淮寻思半晌,“皇上?”
    春宝身子一僵,“你不记得啦?”
    淮淮点点头,“皇上我自然记得,就是觉得皇上像是厌透了我,可却实在想不起是因为什么。”
    春宝道:“莫非又是因为何兄弟?”
    淮淮愣在一处,“你是在叫我?”
    春宝惊道:“不是有个何兄弟嘛。”
    淮淮道:“从来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春宝瘪瘪嘴,“淮淮,怎么你睡了几日起来,脑子都睡傻了。”
    淮淮面露愁色,却是答非所问,“我惹恼了皇上,可如何哄他。”
    春宝道:“皇上恼了你,怕是觉得无趣罢,这人总得有一技之长,才能给人看上。”
    淮淮闻言,绞尽脑汁,却也没想起来自己长处何在,便讷讷道:“我没有特别之处,怨不得皇上看不上我呐。”
    春宝站直了身子,学着宫里头那些总管太监,曲了小拇指,弹一弹那脏兮兮的棉袍,
    “无妨,我来教你。”
    淮淮盯着那棉袍木板一般,给弹的左右摇摆,“你除了饭吃的多,却也没什么长处。”
    春宝忽然眼露讥诮,“淮淮,你实在小看我啦。”
    语毕,便朝外殿跑去,头也不回。
    淮淮跟在后头,见春宝停在一扇窗前,贴上上头听了许久,又跑去另一边,同方才动作如出一辙。
    折腾了好半晌,春宝跑的满头大汗,这才算完事。
    淮淮面儿上有些僵硬,“这就是你说的一技之长?听房吗?”
    春宝给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哪里,我这是怕隔墙有耳,将你我的对话偷听了去。”
    接着便将未央宫里的幔帐都放下,盖住了光线。
    内殿里一下子暗淡如夜。
    春宝拉淮淮蹲在角落,声音压的极低,“我最近…”
    淮淮侧着头凑上前,“你大点儿声,听不见。”
    春宝剜淮淮一眼,双手抱着淮淮的脑袋,贴在他耳边说话。
    “…”
    淮淮双耳给捂的严实,“春宝,你捂我耳朵,我更听不见了。”
    春宝这才发现,拿了手道:“我练武呐。”
    淮淮正了身子,“春宝,真未想到你竟这样有本事。”
    春宝很是得意,“你且想想,你若是身怀绝技,皇上定对你刮目相看。”
    淮淮盯着春宝好一会,“你怎的忽然想起习武这件事。”
    春宝道:“自打害了大病后,我便觉身体康健实在重要,唯有强身健体才是正途,便说练就练起来了。”
    淮淮点点头道:“真真是有道理,我最近身子也不好,却是该跟着你练习一番,既能强体,又得一长处,能讨皇上欢心,实在是一举多得。”
    春宝微微一笑,“如何,我待你不薄罢。”
    淮淮登时双膝跪地,“如此,那我便拜你为师罢。”
    春宝神色凝重,“那倒不用,你我兄弟一场,互相切磋罢了,无需拜师学艺。”
    淮淮闻言起身,“也不知你练得是刀还是棍?我不太想练棍,忒难看,只有和尚才练那个。”
    春宝道:“我起初也是想练刀,可咱宫里头除了菜刀就没别的兵器,且只有一把,若给我拿走了,盈盈就没得菜刀做饭,痛定思痛后,我只能忍痛割爱。”
    淮淮很是失望,“那就练棍罢。”
    春宝摇摇头,“我空手练的。”
    淮淮道:“那也好,空手也可以练的好看些。”
    话音刚落,却见春宝竖起耳朵,绷了脸儿听外头的动静。
    淮淮见状攥紧了拳,做伏击状。
    一时间,两人竟是有些江湖侠士的意味。
    淮淮低声道:“莫非屋檐儿上有人?”
    春宝阖上眼,细细的听了一会,又兀自睁开,精光四射,“是时候了!”
    语毕,便狂奔而出。
    淮淮紧紧的跟在后头,“是什么时候?”
    春宝道:“我给自己定的规矩,每日闻鸡起舞,方才我听见鸡叫啦!”
    淮淮登时血液上头,“春宝!带上我!”
    两人跑道院内,春宝头停在未央宫那颗古树底下,扎稳马步,平伸一掌,凝神吸气。
    淮淮歪头看着一边,雪地里趴着的鸡咕咕作响,很是焦躁,
    “春宝,怎么是个母鸡啊。”
    春宝未睁眼,“怨不得,这鸡每日早晨都不叫,偏偏下午叫。”
    淮淮蹲□,眼瞅着那母鸡叫个不停,越发急促,待起身挪窝后,雪地里竟是一个鸡蛋。
    蛋落,掌风起。
    古树参天。
    扎稳马步呆在下头的小太监忽然疯狂的单手砍树,嘴里呼哧有声,很是专心。
    一炷香的时辰后,淮淮打个呵欠,
    “春宝,你不换招式也便罢了,倒是换个手啊。”
    “右手都肿的不像样了。”


☆、40 惊马

    春宝点点头;“可也是啊…右手还要拿馍;那便换个手罢。”
    语毕;便换了左手;继续砍树。
    淮淮跟在一边比划半晌,才练几招,只觉身侧香气袭人;转头一看;竟是个鹅蛋脸的宫女。
    宫女发髻梳的很是利索,一双杏仁眼黑黝黝的,盯着淮淮,面儿上没一点笑摸样。
    手上端了个托盘;扣了个罩子;却掩不住的饭香。
    “既然起了,就过来用膳。”
    淮淮站直了身子,答应一声后,又道:“你是谁。。”
    盈盈端着托盘,应付着福一福身子,“奴婢盈盈,是这未央宫唯一的宫女,专门伺候您的饮食。”
    淮淮挠挠头,“那便谢谢啦。”
    盈盈不语,只转了身,端着盘子朝里走,“过来罢。”
    淮淮回头看一眼习武的春宝,抬手招呼,“春宝,吃饭了。”
    出人意料的,春宝竟格外沉迷其中,头也不回,专注砍树,“一会再说。”
    淮淮自叹不如,想着春宝这般执着,日后定是一代宗师。
    转了身,淮淮便跟着盈盈进了内殿,
    未央宫同其他宫里不同,没有暖炕,但整个内殿铺了地龙,一样的暖气融融。
    盈盈将几样饭食摆在紫檀镶金的桌子上,青瓷小碟里的菜色虽些许淡薄,却是样样精巧。
    淮淮拿了银筷,正欲动口,却见春宝风尘扑扑的进了屋。
    额冒细汗,面色潮红。
    淮淮转向盈盈,“加一副碗筷来罢。”
    盈盈低着头收拾食盒,“太监是奴才,岂能上主子的食桌儿。”
    淮淮道:“他是我师父。”
    盈盈拎了食盒往外走,“那也不成。”
    待盈盈出了殿,淮淮看一眼直勾勾盯着盘子的春宝,“她走了,你坐下罢。”
    春宝搓搓手,“这怎么好意思。”
    语毕,便寻了个园凳坐下。
    春宝伸了右手去抓那碟糖蒸酥酪,可刚碰个边儿,就疼的收了手。
    淮淮道:“你看看,我都告诉你别光用一只手。”
    春宝左手抓起一块糕饼,张嘴咬掉一半,“淮淮,你看以后日日同我练习如何?”
    淮淮吹着盈盈熬的碧粳粥,浅尝了一口,“好啊,反正我也无事可做。”
    春宝狼吞虎咽,鼓着腮帮子,“忘了告诉你了,我现在是未央宫的总管太监。”
    淮淮一愣,“这样厉害?”
    春宝得意的吃一口糕,“那可是,想来我也是在宫里待了十年的老人儿了,如今总算能混出头来了。”
    淮淮道:“忒威风,回头上御膳房跑腿的活计,就可差下人去干了罢。”
    春宝点点头,“那倒是,只是这宫里实在忒大,想寻个人忒费劲,到现在,我还未见除我之外的第二个太监呢。”
    抻着脖子将嘴里的东西咽下,春宝继续道:“这是你整日在床上躺着,所以并不觉得,若是你也起来四处转悠,怕是我连你也找不着。”
    淮淮道:“我又没地方可去,定会整日呆在屋里的。”
    春宝道:“不如,我等会带你出宫转转。”
    淮淮停了筷子,难以置信,“当真?”
    春宝一挥手,正欲说话,却打了个饱嗝。
    而后,又平平心口道:“之前游公公同秀公公都管着你,眼下,这未央宫可是我说了算。”
    淮淮连忙奉上筷子,“张公公,您请用,这剩下菜色的都是您的。”
    春宝接过筷子,“油嘴滑舌的东西。”
    淮淮打量了春宝半晌,“别说这人一升了官,就是较平常更有派头些,你若是再说上两句‘当心咱家撕烂你的嘴’的话,那便更像总管太监了。”
    春宝咧嘴一笑,露牙上菜叶,“还真是。”
    淮淮又道:“就是这身衣裳,寒酸了些,若是能穿的好些,那就更好了。”
    春宝道:“不如待会用完膳,你同我去内务府领上一身衣裳罢。”
    淮淮点点头,“我已经吃完了,就等你了。”
    春宝闻言,做风卷残云之势,将桌儿上的菜色吃的精光,拿了个盘子正想舔,却远远的见盈盈进来,便赶忙放下,起身离了桌儿。
    盈盈将药碗搁在桌子上,“吃的倒是挺干净。”
    淮淮看那碗药,眉头一蹙,“待会就喝,你先出去忙罢。”
    盈盈慢慢的斜了眼,“奴婢奉旨,要日日眼看着主子服药,如若不然,便要以死谢罪。”
    淮淮闻言,不情愿的端了碗,怯怯看一眼盈盈,觉无商量的余地,只得硬着头皮仰面喝下。
    倒是将一旁的春宝馋的够呛,咂咂嘴,满口生津。
    眼见着淮淮喝完药,盈盈便将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利索,端着食盒,转身回小厨房洗刷去了。
    淮淮给春宝领着出了宫。
    两人习惯的将手收入袖内,一前一后。
    残雪上杂乱的脚印上,又给踩了新的两行,朝着内务府而去。
    黄昏的日头,虽不灼热,却刚巧直射人眼。
    两人走了好一阵子,淮淮给那阳光晃的眯眼,抬起头,眼望着那天际泛红,暮霭旖旎。
    那青灰的尽头,远远拐过来一队人,佩刀的侍卫和佝偻的太监中间,明黄的龙袍,素白的长裙,蟠龙绣凤,雍容华贵。
    正朝着这里缓缓而来,
    那越发近了的脚步,像是温柔的召唤。
    两侧的宫人一见皇上驾到,纷纷避让跪拜。
    淮淮停下步子,目光越过跪下去的春宝,直直的盯着那人的脸,
    镜中水月一般,清晰成形。
    翘首以盼的人,什么都不记得,只捧着一颗痴心,化成满满的蜜意,倒又倒不出来,忍也忍不回去。
    皇城落日,晕黄繁复。
    天仙一般的妃嫔巧笑嫣然,“能陪皇上散会步,臣妾虽感恩戴德,却也并不奢求常能如此。”
    元荆敛去眼底戾气,神色和煦,可说出来的话,依旧是冷冰冰的,
    “莫非是伴君如伴虎。”
    莲妃莞尔一笑,“说句不得体的话,皇上在臣妾眼里,是臣妾的夫君,并非那个执掌天下的国君。”
    接着莲步轻移,“臣妾爱慕夫君心切,却也知道皇上国务繁忙,能抽空来后宫看臣妾,已是臣妾万福,自然不敢奢求。”
    元荆闻言,若有所思,静默不语。
    目光落在远处,周遭都是退避下跪的宫人,唯有一人直立着身体,突兀至极。
    莲妃正欲说话,瞧见皇黑眸冷寒,直直的望着一处,便顺着其目光看过去。
    高大的男人落了一身的余晖,也正望向这里,
    神色痴然,莫名的叫人伤心。
    喜连倒是眼尖,赶忙跑上前去,将淮淮拉倒宫墙角,低声呵斥,
    “没规矩,见了皇上还不下跪。”
    淮淮给喜连摁着肩膀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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