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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梦华录-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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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言瑾这回听得分明,胸中一嗡声,却不知该作何感想,回过神来才见周遭都是人,苦笑地扶着元翊的手从地上站起来。心中明白,该来的总算是来了。便吩咐下去,让人把五殿下请来。
  李言亭进来的时候没人敢吱声儿,大约是以为这两兄弟死了爹,凑到一处总归要抱头哭上一哭。谁知这皇家的事压根儿没个准数,打娘胎里出来,李言瑾除了他七哥就没和谁那么磨叽过。而李言亭连面子上的功夫也懒得做,抬眼不经意瞥了瞥李言瑾,张口就问那探子皇上死因为何,驾崩时何人在场,可有口谕留下,诸如此类。
  那厮不敢怠慢,知无不言地答了。
  “按刘太医的意思,皇上的热病拖了整年,太医院无力回天,皇上便去了。”
  “哼,那刘太医的话扯得很。”李言亭听了,鼻子里笑了一声。
  “是……”探子头顶冒汗地接着道,“皇上驾崩时,有六殿下和荣国娘娘在,身边还有些伺候的宫女太监,接着就是刘太医了。皇上那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听说驾鹤西归之际,握住娘娘的手,后来还是让太医给掰下来的。”
  “八弟,咱们得快些动作了。”李言亭低头沉思片刻,第二回看了李言瑾一眼。
  
  雪白的丧服由樗蒲绫织就,绫理窠造勾得细细龙纹章彩华丽。
  李言瑾将衣裳扯了下来,随手扔到地上,轻颤了颤。元翊在床头拨了个火盆,帐子里便暖和起来。
  皇子离朝,国中无君,上下章礼混乱,李言秉虽想趁乱坐上龙椅,把那群不管事儿的叔子婶子召回京城,依古制也须等上一年。又有探子偷到太医院问诊手札,皇上分明是给人喂了毒。
  “他要做皇帝……”李言瑾话还没说完,就给元翊堵住了嘴。
  “这话不能再去提它。你一说,便丢了胜算。”
  李言瑾抱住元翊,问道:“你说,外头现正在忙些甚么?静得古怪。”
  “正设坛拜参,”元翊柔声道,“这些事无需你管,到时自有人来请你出去。只是皇上驾崩,该你准备的,也得琢磨着办了。”
  李言瑾的眼泪顺着脸颊流进元翊领中:“去年你问我,皇上若死了,可会难过。”
  “是。”
  “我也不甚清楚。只是现今空落落的好像没了依靠一般。说起来,这皇子的活计做了二十三载,也不招人待见,着实畏葸。我爹……翻手便给我四十万大军,说是要成大事,也算是疼我的罢。可现今他死了……”
  “皇上烂柯之术,实际是高不可登的。”
  “他也只懂下下围棋了。”
  
  李言瑾说完,伸手便开始解元翊亵衣。元翊愣了愣,凑过脸去亲他耳廓。
  呼吸急近起来,李言瑾想起那日巴天磊所说幸臣乱纲一节,便死死扣住元翊肩膀,笑着叫他道:“落之。”
  元翊手指借机探入李言瑾口中,眼光略带迷茫地回了一声:“嗯?”
  李言瑾握住元翊的发带,缓缓向下带去,长发便落在李言瑾脸上,沾上泪:“父皇驾崩,我这举动该是要遭雷劈的罢?”
  “嗯。大逆不道,天理难容。”元翊收回手指,伸出舌舔了舔。
  “幸臣庸君也罢,招致祸殃也罢,既然陈远含可那般待单凛,落之,我也……你……”
  元翊脸色变了变,轻轻在李言瑾的背上写下三个字“清君侧”。
  “单凛最后恐怕也难得善终,我若像了他又有何好处呢。”
  “莫非他没有死?你知他身在何处?”
  “东躲西藏,总难逃一死。”
  李言瑾还想再问,元翊竖起食指置于唇间,不让他说了。
  
  次日,满城素缟,李言瑾颁的御制祭文,自也是元翊手笔。
  “维瑞丰廿年,岁次甲子,十一月丁巳朔,越十三日戊辰,李氏子孙瑾遣太子少保元翊致祭曰:
  先帝继天立极以后,平暴乱,除奸佞,功德载籍,仁厚流光,忧民之心愈甚而劳疾之聚渐繁。然遇不肖子孙秉惑于御宇妖妇,狼狈为奸,叛国弑君,百姓惶扰,民不聊生。
  瑾母魏氏为后所毒,而蕙质兰心。育授之子待人绝少分甘,为学志坚行苦,由是帝善之,授太子令印。今钦承帝志,令盈亏间无嫁娶之仪,百日内绝丝竹之乐,愿感其诚,祈佑泰平。
  尚飨!”
  
  这一天,寒风萧飒,雁城大小官员集于城中,李言瑾和李言亭立待贤门上,将太子令示于众人,待山呼万岁后,各寺、观鸣钟三百余响,卤簿、鸣驺开道百里之外,送先帝英灵飞升。
  令人始料不及的是,在五皇子八皇子率众人斋戒静穆之时,那长长的开道队伍再没回头,离城后掀开华盖抛下车乘,黄金雕就的箱子中,彩锦织成的舆帘后,无数士兵跳上早已在城外掩好的战马绝尘而去,不知杀往何处。
  李言瑾站在制高点,望着渐渐远去的黄土飞扬,心道这作儿子的,死了爹爹未必不是件好事。
  
  发兵半月后,夜中,李言瑾叫过安置便顶着淫淫小雨去找元翊。
  他五哥李言亭前些天染了风寒,拖到今早送进城中修养时竟咳出血来,下不得床,只有几人扶着上了马车,勉强着过去。李言瑾见他那般光景,虽则忐忑,但前后既有童太医照料,想必也无甚大碍便随他去了。
  因值国丧,营中一切演练暂停,巴天磊带兵攻入荆州,其余人也不好聚众商量战事,均早早歇了,闲来无事,将士们便守着营火,小声说着话,悉悉索索地更显静谧。
  李言瑾独自提着灯,照不到迷云深处,只觉那乌云垂落下来,受潮被褥似地铺得漫山遍野。雨滴冰凉刺骨,李言瑾裹紧些身上的披风,正待加快脚步,却听得那一簇簇守营的兵士间传来低低的歌声。
  军规中只禁聚众喧哗,这悄声吟唱并不犯规,但李言瑾这大半年来却只听到这么一回,不禁缓了缓步子,侧耳听去。
  歌声铿锵而低沉,好似初冬候鸟粗嘎的啼鸣,并不婉转,却扣人心弦。渐渐地,那歌声依旧沙哑,却从零碎变得深远,星星点点地响起了和鸣。掉队在冰天雪地中的候鸟得到回应,李言瑾有些不忍去听了。
  当初在京时,虽无多少偏好,但李言瑾最常听的便是那纯细的水磨调,舒徐凄婉无限风雅。是以现在一时也听不出他们所唱为何,只知楚地民风不驯,此时硬将高腔压底,生生多出许多悲哀。李言瑾望了望那些火光下跳动的红脸子,不停留地往元翊帐里去了。
  
  元翊本在灯下读书,微微侧过的脸上轮廓分明,便只照得半边出来,或明或暗地少了几分平日的柔和,轻拧起的眉又平添了些许英挺。
  他见李言瑾发间带雨地进来,轻轻叹口气,放下手中书卷招呼李言瑾过去坐。
  李言瑾没了爹之后,只哭过一次,之后举止与往常无异,但一日间与元翊处的时候变得更久了些。李言瑾自然有所自觉,元翊也早早察觉出了,两人都有些顺其自然的意思。
  
  “我来时,外头在唱歌呢。”元翊拿帕子给他擦脸的时候,李言瑾老实呆着没动弹。
  “巴大人不在,放得开了罢。父死子继,这些人都是世代为兵的,此情此景倒有些凄凉。”
  “嗯。”李言瑾答应着,不再说话。
  元翊收拾好,一下一下敲着桌角,似在思索什么。隔了会儿忽然抬头对李言瑾道:“那我说个好事给你听,这会儿荆州该拿下了。”
  李言瑾稍怔了片刻,才道:“绝涧中行军至少需十三月,两天之内攻下荆州……”
  “此仗贵在出奇制胜,若是两天之内攻不下来,那就是败仗。巴大人决计不会打败仗,此刻定已旗开得胜。”元翊一句话说得这样死,李言瑾也只能借他吉言,但愿当真如此了。
  
  元翊放话后没多久,便传来捷报,攻下城池的日子,竟与元翊所言丝毫不差。
  荆州本是洞天福地鱼米之乡,此地广屯兵粮又在西郅腹地,与长安相去不过千里,想用老办法卸了他们粮草,一是卸不尽,二是易受困。欲攻西郅,荆州为必争之地,而沦陷此地唯一法子便是一个“快”字,快到巴天磊开到他们家门口,荆门军才觉地动山摇,才知大军临城。军心涣散,原本微乎其微的胜算也可以一当十地倍增了。
  所谓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谁也想不到那祭死人的卤簿鸣驺竟是之后攻下那不落之城的天兵天将。元落之用计,李言瑾任势,巴天磊调兵,却是配合得天衣无缝,连原本犯嘀咕的张赫一干人,都心悦诚服了。
  




49

49、无我·畴昔 。。。 
 
 
  李言瑾亮出太子令后,经自荆州一役,东郅各地的百户,总旗均带兵归顺,天下局势明朗,李言瑾以王储之名废太子李言勋,却不受其兵权。李言勋孤军穷策只得屈居其下,共讨西郅。
  
  其后,大小战事不断,捷报频传之余,凶讯亦是不断,东郅军夺下荆州后可谓占了天时地利人和,役不再籍,粮不三载,也无须从本国调度。
  西郅军生性凶残,这回丢了荆州,严防死守之下李言瑾也占不了多少便宜,可谓喜忧参半。李言瑾虽清楚穷寇勿迫的道理,但上了战场他这没实干的殿下也说不得太多。士兵间少有时刻记挂家国天下的,都只道是拼了老命在替他办事,他们便是烧杀掳掠,李言瑾也唯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日,预定回禀军情的探子隔了好几日都没回来,李言瑾实在坐不住,便给初云打了个眼色。初云沿着河道汲水,却越走越远,优哉游哉地也不曾被人发现。李言瑾如法炮制地溜出营地,刚闪入林子里便看到初云候在树下。
  这天已经很冷了,林中挡风,沙尘也不是很大,脚程却快不起来。沿途穿过几座村落,在这干戈纷扰之时早已人去楼空,只留下杂草横生的荒败田地。李言瑾心想若是今日到不了境上,连投宿之地都找不着一间,便催促着初云。待到日暮黄云时,总算望见洒落山坳中守境的营盘,安下心来夹了夹马腹,初云却如何都不愿再走了。
  这时候从营地里出来一个士兵,是认得李言瑾的,赶忙行了礼。
  
  李言瑾却见这人浑身是血,还当是出了变故,心下大惊边往营中走去边问那士兵出了什么事。此时已有其他人出来,都是穿的血染的衣裳,见到李言瑾后面露惶色。身上不见外伤,李言瑾这便明白过来了。
  果然不远处传来女子的悲鸣与怒骂,快步绕过一座营帐,眼前场景何止是一个惨烈可以形容的。只见二十多名妇女衣衫不整地被人墙围在中心,有士兵看中了便往远处不见光的地方拖,男丁与孩童的尸首随意摆在地上,他们的行李包袱聚成一堆,有几人正在其中翻找,却也没翻出个所以然来。距李言瑾不远处,有一人在与女子拉扯时,无意间踢动一颗沾满灰的人头,颠簸着滚到了李言瑾脚下。
  
  带李言瑾过来的人想提醒他们,却看李言瑾脸色不善,不敢开口。谁料李言瑾这时却退后两步回避了。
  “殿下,这……兄弟几个这就去让他们各自领了军法去。”
  “这里的军司头头呢?”李言瑾看那血腥场面有些受不住地稳了稳身子,语气倒还算平和。
  “回殿下的话,越骑大人带了几路铁骑支援莫将军去了,尚未归营。”
  “那这些人又是从哪里来的?”李言瑾早已不是从前那个见着乞丐可怜便随随便便撒金锭子的小少爷了,此时问得波澜不惊,地下的人猜不透也不敢猜,只据实道:“都是前些日子从西郅边境村口里逃走的人,路上让我军发现,带回来的。”
  李言瑾点点头,想起方才路过的那几个无人村,着实堵得慌。
  这时候,忽然那人头不知被谁又踢了一脚,滚到李言瑾面前。这次是正脸朝上,厚厚一层灰下皮开肉烂,早没了人形。
  “啧,造孽。”不知是谁轻叹了一声。
  元翊曾对李言瑾说过,想在军中止暴禁非,唯一的法子便是天下太平。谁都明白,今日我杀你的壮丁,报应就是明日你抢我的闺女,可军令一声只是治标,要治本,唯有断了源头。
  有些事李言瑾没见过,等见到了,才觉其中深刻。
  “军令如山,无论参与与否,一会儿全去领罚罢。”李言瑾叹了口气。
  “多谢殿下!”
  
  第二天回到雁城,李言瑾见众人黑着脸,知道这两日一夜里头,刘浩等定是焦头烂额,不敢多说话,只挑了两样要紧事问了问。原来李言瑾前脚刚走,那姗姗来迟的探子后脚便到了,送的虽是捷报,可营中丢了李言瑾,便是上百个捷报一块儿送到也补不齐啊,那探子吃了军棍,也算倒霉。
  李言瑾心道自己既然已经回来,该被唠叨的也唠叨了,为何刘浩眉头依旧不见舒展。就姑疑着朝魏川冶眨眨眼。
  魏川冶将李言瑾拉到一边,数落道:“你可知昨日走丢的并非你一人?五皇子在城中给人劫了,连童太医都受了伤。本想找你商量对策,哪晓得你……”
  李言瑾一听,下意识便去找元翊,这才发现回来半个时辰却不见元翊的踪影,情急之下大神打断了魏川冶:“元落之呢?”
  魏川冶好似没回过神来,还在那里唧歪:“你兄弟给西郅老狗擒了,你怎还在想着他!”
  “我说元落之呢?”李言瑾提高了嗓子。
  魏川冶不敢再胡侃了,眼光不定地道:“他一听说,就带足人手救五殿下去了……这,不应该啊。”
  
  先是冰珠子,后接连几天都飘着大雪,眼瞧着便入了腊月。有人在雪中一步一陷地替李言瑾清扫出条道儿来,还是不好走,踩上去土硬邦邦的,那寒气直从脚底心升上五脏六腑,好像自个儿的身子都假了,随便一掏都能捅出个冰窟窿似的。
  横竖巴天磊不在,李言瑾抱着手炉烤着火,小日子过得倒也舒泰。
  
  忘了元翊离营多少日子了。
  
  李言亭被俘消息传至军中便哗然一片,此时理应由元翊等人平息了众怒后好好打算一番。李言亭如何,与他陈远含毫无瓜葛,瞎子都看得出来他无非是见李言瑾这军队壮实,两边都吃了不少苦头,要谈条件罢了。
  虽说是东郅皇子到了那兔儿皇帝手上,可西郅公主还被莫决举枪围着呢。这原本对两国都是个机会,以元翊手腕,坐下来谈可比马背上抢来得容易。谁料第一个煽动军心要去抢人的,竟是元翊。
  魏川冶机敏,知道此时能按得住他的只有李言瑾,便四下寻人,寻到最后却发现这根救命稻草居然跑了,这才没了主意,只能由着元翊混来。
  元翊走时吩咐过,若一个月不见他们回来,则凶多吉少,让李言瑾带兵攻下长安。按他当时的意思是,若少了俩智囊团,下面的仗恐怕难打,不如一气攻入长安,定下成败来。至于如何进攻,他他最后留了只锦囊下来给李言瑾,巴天磊和莫决两大猛将合力,未见得会输。
  未见得会输,说白了就是是成败两论,听天由命。他连报仇雪恨的活儿,都马马虎虎,指望李言瑾撞太岁去了。
  思及此处,李言瑾一把拍落桌上的马鞍。当日回营后,初云煽着鼻子,衔了他衣摆就要往西跑。李言瑾一怒之下将马鞍卸了,初云耸耸脑袋终于不再扯他。
  笑话,元翊是去救李言亭的,他跟在人家屁股后头瞎跑甚么。
  
  刘浩给西郅皇帝派去的使者前些日子总算带来了口信。大概是说本想邀李言亭去串串门子,谁知才到半路就让元翊请了回去,他们不好强求。
  李言瑾寻人寻得累了,听了这消息也无甚想法,只知继续派人去找。
  刘浩却道:“殿下,元大人进了西郅后便与咱们断了消息,臣有话早就想说了。”
  李言瑾挥挥手,让他说下去。
  “陈远含若老实认了,倒还有的谈,现明知元大人劫人,却矢口否认,恐怕凶多吉少。”
  “依刘伯伯的意思是……?”刘浩的话,李言瑾也并非十分关心,只顺着问道。
  “元大人不能给您出一辈子主意,臣也不能。该依的不是老臣的意思,是您的。这往后,也没什么刘伯伯了,太子殿下。”刘浩拱手,深深作了一揖。
  
  年关后几日,李言瑾带着魏川冶上城里走了走。
  路上冷冷清清,喝口气都能氲开老远,想必能逃的都逃了,也不知去了哪里。酒肆的招牌还挂在路口,你若要喝一盅推门便好,临时给温一温也是可以,只是地上结了层冰皮,给昨夜一场雨磨得滑溜溜的,很需当心。
  李言瑾抬头望了望,找了处有烫金招牌的便揽起玄狐裘下摆正欲抬脚进去,远远却见石桥下两道人影朝自己走来,这整条街上会动的也就他们四个,一瞥眼便看到了,那人影竟是童太医。
  “童嫂子千里寻夫,竟追至此处,恐怕是要跟一辈子的了。”魏川冶调侃道。
  李言瑾再仔细一看,那童夫人还真如元翊所言,大手大脚,站在童太医身侧竟和他一样的身长,多少有些不搭。
  “殿下,您怎上这儿来了?”童太医的新衣,裁的是京城里老爷们穿的旧款式,圆咕隆冬十分暖和,“还不快见过八,太子殿下。”
  童夫人不知所措地地了头。声如蚊纳也不知说了什么。
  “你伤养好了没有?怎么出来瞎跑?”李言瑾问。
  “自个儿整自个儿,活蹦乱跳。”童太医怕李言瑾不信一般地拍了拍胸脯。听说李言亭被劫时,童太医要上去拦,被一刀划在前胸,留了不少血。看来伤确实好了。
  李言瑾点点头,又指了指那酒肆:“大冷天的,进去说罢。”
  
  诺大一家两层高的酒肆中不见伙计,只有个枯瘦老头儿缩在柜前,看李言瑾等人进来,指了一副干净的桌凳,让他们坐下。也不问别的,转身到了里间,大约是弄吃食去了。
  过了会儿,那老爷子没出来,却从外头闪进个丫头,一溜地跑到李言瑾跟前,带得一身凉气。那丫头大约十岁出头,用两根灰黑的红头绳绑了头发,鼻头发红,脸上还算干净,手里拿着两幅版画,大约分别勾出钟馗和门神的形容来。她那一双黑眼睛滴溜溜地盯着李言瑾瞧。
  “判官到,赐福镇宅。”丫头朝李言瑾伸出手中版画。
  其余几人有些警惕,李言瑾倒是大大方方接了。
  “判官到,赐福镇宅。判官到,赐福镇宅。”空空的手还伸着,那丫头又念了两遍,似有些傻。李言瑾见她盯了眼自己身上一条镶了十几颗大猫儿眼的腰带,明白过来,还是掏出些碎银子放她手里,她便讷讷地塞进旧色夹袄的口袋。
  魏川冶以为这丫头是给父母弃下的傻妞,这大过年的见着可怜,便也给了些银两,那小丫头不知要道谢,只呆呆地收了。
  
  正巧那老头从里屋出来看见了,嘴里骂了一句土话要她还钱,那丫头也不怕他,甜甜叫了声爷爷便黏了过去。
  魏川冶这才知道上了这丫头片子的当,面有愠色又不好发作。李言瑾一个没忍住,轻轻笑了。这一笑,惹得那小丫头怪好玩儿地看了看他。
  孙女儿收了人家的钱,老爷子还是一副横眉冷对的态度,在各人面前摆了碗腾着热气的老黄酒,又回到柜前猫了起来。那丫头却凑过来,脆生生地道:“几位爷过年也闲得很呢。”口气老成得很。
  李言瑾笑道:“有一友人,以一月为期叫我等他,这是最后一日。”
  “你那友人,好不厚道。我爹娘走时可没让咱们等,只叫我同爷爷好生过日子,这才像话。”那丫头嫌冷地跺了跺脚,蹦出来的话却还是老调调。
  “殿下等他,何不在留在营中?”童太医耳语道。
  “你说他是会先回营见我,还是会先回城找你?”李言瑾苦笑。
  童太医语塞,李言瑾不再理他,问那丫头道:“你可还想再见见爹娘?”
  “不想。”
  “那就别等了,爷孙俩赶紧逃命去罢,明日,天下可就大乱了。”李言瑾揉了揉那丫头的脑袋,任她笑着逃开。
  




50

50、极数·馔珍 。。。 
 
 
  那日,李言瑾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了元翊所留锦囊,掏出张纸来展开,皱紧眉头读了起来。一干人大气不敢出一个,只当是元翊写了什么可自保而全胜的战法在里头,要看这么许久。连惯常稳重的刘浩都有些急盼地看了看李言瑾。
  李言瑾读完,又依着之前元翊叠的印子折好,塞了回去。
  “殿下,您是要急死咱们呐,元大人究竟写了些啥?”许珩耐不住地问。荆州一战,他给巴天磊留下,现听说有仗可打,自然急不可耐。
  李言瑾狡黠一笑:“此事妙不可言,说出来,便不灵了。”
  
  连月来,许珩带着人连番刺探,却遇李言瑾撒泼耍赖,究竟无果而终。如今大军开动,倒都死了心不再叨扰,只是惟李言瑾命是从,再古怪的命令都甘之如饴。好比李言瑾下令,国内只留下李言勋一支以期牵制,其余所有兵力全部调集,进攻长安。
  这究竟是空城计还是背水战,没人清楚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瑞丰廿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小夜,年岁交更,千门万户焚纸诵经,不知是祭冥还是祭岁。这本该是京城里朱雀大南门元夕预赏试灯的时候,前些年的这天,李言瑾还站在锣鼓笙箫的城门口和各家女儿厮混谈情,如今却天地间一片苍茫,连那时那景都记不分明了。
  
  穷冬寒祀,玄阴落日,宝剑开封,征衣铁骑。
  
  李言瑾亲自带领二十万大军直取北上,经露凝乡后与守军汇合,再向西北经观音寨绕过沅水,一路向北。
  期间战事不断,在双桥遇伏击。此地山势险恶,一场恶战持续了十日,却因西郅米价飞涨,运粮官受米行中李言瑾的人怂恿而污职一事,西郅军竟率先断了粮,援军不知被困到了哪个节骨眼儿上,西郅军败。然李言瑾他们本就是长途跋涉,此次杀故一万自损三千,动了元气。几日后,又在道河受阻,好在莫决及时赶到,前后夹击,围堵西郅军。
  李言瑾在道河只道要被困死,没想到莫决在澧水之南的十里坪水战多日,落了行程,稍事休整却听说李言瑾被困。好在十里坪离道河不远,便鞭策战马,蹄不点地地前来支援,反倒救了李言瑾一命。
  这一路艰险自不待多说,日后李言瑾回顾往昔,才觉九死一生,时常能吓出一身冷汗来。
  
  在马背上颠簸了这么些日子,好几回都险些落入有死无生的境地,好在魏川冶和许珩等人全力护主而屡次履险如夷。然长期行军,李言瑾从根部到膝盖的大腿内侧先是起泡,出血,化脓,李言瑾自己不敢去看那烂肉,童太医推脱说李言瑾千金之躯如何如何,横竖也就是个不敢罢了,是以那上药的活儿都摊到了魏川冶头上。
  李言瑾自觉可怜非常,谁想那厮还幸灾乐祸地道:“万幸是在冬天,若是夏天,恐怕得把大少爷您刮层肉下来才作数。”手上倒是极柔的,李言瑾忍着痛,没与他一般见识。
  童太医调的药,乍看都是顶顶不起眼的药材,土方子似地几文一服,几钱一瓶,成本低得可以,却包管好。李言瑾伤好后便又支度起来,铁打的一般,好像之前那半夜满头汗地睡不着还乱哼哼的人都不是他了,魏川冶只是苦笑。
  
  两军合流后,粮草重新配给,双方都从燃眉之急中缓了缓。
  此时西郅皇帝终于察觉军粮调度中给人动了手脚,更为严加监管。事情败露后,东郅的探底都各凭本事先行到了荆州,等李言瑾与莫决。李言瑾等也不敢怠慢,加快脚程,总算在正月里抵达江陵,巴天磊亲自率精兵来迎。至此,李言瑾总算与巴天磊、莫决两人聚首。
  荆州号称难攻不落,本是西郅抵御外族入侵的军事命脉,巴天磊夺下后,成了绝佳的攻防之地,亦成了西郅最大的威胁。到了此处,有床睡,有饭吃,李言瑾总算能歇口气,有了那两员猛将在侧,心中也稍许安堵下来。
  回过神来,竟然都要到二月里了。
  
  “年纪大了,年纪大了。我近来还老计较着去年的事儿,把瑞丰廿一年当廿年过呢。”
  这夜,魏川冶替李言瑾拿了新衣裳过来,冬衣是不穿的了,边收拾着边道:“你哪里是年纪大?只是记挂那人罢了……抬手。”
  李言瑾乖乖照办,魏川冶把袍子放在李言瑾身上比了比,自语般低声道:“出发前请童嫂子按老尺寸制的,不过你瘦了,现在穿是大了些,还须改改,倒也不妨事。”
  “殿下,我有个事儿一直想问。”
  就在李言瑾以为他要出去之时,魏川冶突然说道。李言瑾心中有数,皮笑肉不笑道:“准了。”
  “元落之在锦囊中写了甚么?你道天机不可泄露,只是若不与巴大人或莫将军说,岂不是与废纸无异?这些天来你没日没夜地行军,我看你都是要疯了。他到底写了些甚么?”
  “行军自然是没日没夜。”李言瑾反驳。
  “那我问你,年夜饭你在哪里吃了几道菜?各是些什么菜系什么花色?”
  “事到如今哪里还来那么多讲究?我不记得了。”李言瑾义正辞严道。
  “你一口没吃!”魏川冶有些急,“等好不容易劝你吃了些东西垫垫时,都已经过了更点了。”
  李言瑾忽然想起,那天正是在七女峰,山路险阻潢井无数,李言瑾刚遭阻击,不敢多在此地做停留,一晚上当真没吃甚么。
  “那其他人呢?不会陪着我挨饿了罢?你怎的也不提醒一声儿?年夜饭少我一顿无妨,可……”
  “放心,该打赏的该留神的,你不记得,我还能不帮你办妥?只是元落之到底写了些甚么?”
  
  李言瑾见他刨根问底,知道是瞒不过去了,只苦笑着摇头道:“他若真写了什么行军法门,我还不急了。”
  “呃?”
  “要命是,此人甚么也没写。想想也对,那么短的时间,他又着急五哥,除非是神,否则哪里能写出什么锦囊妙计来?”
  “这……那纸上便是空的了?”
  “也不是,上面只有四个字‘倾巢而出’。”
  “倾巢而出?”
  “是让咱们济河焚舟,背水一战。原本咱们打西郅便没几分胜算,实际元翊也未曾说错,若非如此,如今咱们恐怕已是阶下囚了。你们当初出兵时让我与老弱妇孺一同留下,我不同意,也并非逞能。这其中,鼓舞士气是一回事,最要紧的是,留下来一样没条后路。大哥的人我信不过,形势若不妙他们未必不会倒戈,留在国内,若我有命回去首先便要收了他的虎符。你瞧这般情形,我哪里能留?皇宫被占,早没容身之所了……算了,今日我跟你说的,千万不能与任何人提起。”李言瑾说到一般,忽然打住。
  魏川冶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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