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东京梦华录-第10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负责搜查的一队人陆陆续续出来,均是蛮脸不解地望着李言瑾。
  “搜了多少?”李言瑾问。
  “回八殿下,还余三间耳屋,一间柴房。”
  “差不多些便可以了,大家都回去歇着罢,明日自然打赏。”
  侍卫里没一个人动的。
  “密报有误,元大人不过是被贼人栽赃,与此事毫无干系。今日乱党头目已落网,送到刑部审一审,不时便可水落石出。”李言瑾朗声道。
  “忘八殿下勿念私情,请以大局为重!”有人说。
  李言瑾冷瞥他一眼:“回宫!”
  
  “满意了?”看着缓缓撤回的大批禁军,李言瑾终于放下紧张得快蹦出嗓子的心来。
  “辛苦你了。”元翊淡淡点点头。
  “若不是他们顾忌淑妃,我要放你,就等着和你一块儿死罢。”
  “若她不来,我们一起死。”那漆黑的眸子,让李言瑾想起他从前说过的一段段情话。
  “亏你神机妙算,把她算来。你以为说这种话还有意思么?”李言瑾不自觉提高了声音。
  “若不是她,你可有想过要救我?彼此彼此而已。”
  “不过是因为琴儿怀孕了,你就这样设局么?”
  “李言瑾……你太抬举自己了。”
  
  许久,待禁军都撤干净了,顺子也没有上前和李言瑾说话,漆黑的夜里只有姳妃若隐若现的哭声在响。
  李言瑾道:“送娘娘回去。再派人把这宅子烧了。”
  顺子说:“是。”
  李言瑾去牵马,顺子也没跟上来。李言瑾见初云跪在地上,赶紧走过去看它,才发现旁边蜷着一只小猪仔。瑾绣显然是被吓到,逃出来的。
  李言瑾将它抱起,对它道:“是落之带你来的?他回去了,你也快回家去罢。”说完拍拍它,将它重新放回地上。
  瑾绣轻哼一声,用鼻子碰了碰初云,便往元府的方向跑去。
  
  李老爷似乎对他们无用了,而元翊,则是故意在李府里的。他在等李言秉,等姳妃,等着被她救出来,等着把她扯进来。虽然来的不是李言秉,实际也差不了多少。
  
  ……
  
  “珑儿,瑾儿,姳儿,快过来。”李言瑾听见了母妃的声音,却还是坐在树上没动。
  不一会儿,七哥和表妹跑出来找他。李言瑾见他们在院子里瞎转悠了几圈,没找到就走开了。他见两人好长时间都未折回,不禁无趣起来,三两下便爬下树,往杏妃屋里走去。
  
  这阵子,虽然原先络绎不绝的娘娘再不来烦人了,但李言瑾仍是很不高兴。
  前两天,有几个大臣家的公子,也就是时常跟李言瑾出去欺负人的那几个,居然说以后不要跟他一起了。李言瑾一听,直接在梁词辅屁股上狠踹一脚,梁词辅摔了个嘴啃泥,当下两人便扭打起来。后来给他六哥瞧见,六哥把人哄散,兴高采烈地对他道:“你以后什么都没有了。要是有人打你,就尽管来求我好啦!”
  李言瑾为这话气得几夜没睡着,他后悔当时怎就没把六哥扔进池塘里呢。
  
  到了屋前,只见门窗紧闭,一宫女坐在外头扳小树枝玩儿。
  李言瑾走过去问道:“你怎不在里面伺候着?”
  那宫女抬眼望了一下,复又低下头摆弄起来,心不在焉地道:“娘娘让我出来的。”
  李言瑾走开,在地上找到块大石头搬起来,又到了那宫女跟前,趁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瞅准了那三寸金莲,用力砸下去:“记好你的身份!”
  宫女痛得眼泪都出来了,却不敢出声,啪地跪在地上。周围几人均吓得开始干起活来。
  李言瑾鼻子里哼一声,进了屋。
  
  “瑾儿,把门合上。”
  李言瑾依言关上门,转过身时看到了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那少年一身素色长袍,乍看也毫无奇特之处,眉间却有几分大家子弟特有的耿直品节。
  “你又欺负人了。”杏妃把李言瑾招到自己身边,替他理了理衣裳。
  “是她们先欺负你。”李言瑾反驳道。
  “瑾儿……”杏妃看着他圆呼呼的脸颊上写满不平,也就没责怪他,“你瞧瞧,这个人,认识不认识?”
  李言瑾从进门起便在打量他,总觉得眼熟,却如何都想不起来。
  “是大表哥啊!”表妹见他摇头,立刻说道。
  李言瑾给她这么一说,也就想起来了,叫道:“啊,我知道了!你就是教我耍枪的大表哥!上次在外公家,我唔……”
  李言瑾的嘴被李言珑捂住:“你太大声了!”
  杏妃道:“瑾儿,你大表哥死了。不光你表哥,你外公外婆,舅舅姨妈全都死了。”
  
  表妹啜泣起来,大表哥的眼眶红了。
  
  杏妃又道:“如今外公就留下你们四个孩子,他会保佑你们平安。冶儿,你要记得,这三个孩子,从今儿起就是主子,主子年幼,只有你保护他们。珑儿,瑾儿,姳儿,无论将来大表哥变成什么样子,你们都要记得,他是哥哥。懂么?”
  四人都默默点了头。
  “去年年尾,二姐觉察情势不对,便将姳儿托付给我,姳儿才躲过这一劫。冶儿,魏家如今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承下香火,可我没法将你同姳儿一样带在身边,这委屈,你受得住么?”
  大表哥道:“姑姑对我恩重如山,这点如何算得委屈?”
  杏妃沉思片刻:“川冶……川页……往后,你便是小顺子了。”
  
  ……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梦见有姑娘留言说,你儿子很娘,没个性,文章也没亮点,不看了!
于是俺惊醒……实际上自己也觉得越写越烂了……召唤剧情啊!不过,好在两人分手以后,故事又有得写了,哈哈!




24

24、风匣·断字 。。。 
 
 
  十年前,李言瑾并不明白一个失去外戚的深宫妃子是如何瞒天过海,将天牢里的死囚变成假太监的。但仅只十一岁的李言瑾还是明白,很多东西变了。
  
  他轻轻叫了声:“顺子在外头么?”
  门开了,顺子走进来打上灯:“主子睡不着?”
  李言瑾坐起身:“倒是又醒了。”
  “您吩咐的事情都已办妥了。只是证据都留在最内侧的一间耳屋里,不看看就烧了不会不妥么?”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烧了才干净呢。筝妃呢?带回来了?”李言瑾问。
  “是。在路上还好好的,回来又疯癫起来,良娣娘娘正照应着,也不敢惊动您。”
  李言瑾想了想:“陪我去看看。”便穿起衣裳来。
  
  有一会儿,两人都没有说话。
  “我不晓得你是怎想的,但你以为我一直没瞧出姳儿的心思么?那日元翊接筝妃出宫,你可是同她在一起?元翊直到中午才来,是撞上你们了罢?……我问你,你原先究竟打算如何?事情暴露便一刀了结了自己?”
  顺子看着地面,道:“我不能让你们有事,若元翊真将我的身份暴露出来,也是一死,还不如……”
  “你以为这样就没事了么?”李言瑾打断他。
  顺子困惑地抬起头来:“倒时候死无对证,他们再怎样也是没有办法的。”
  李言瑾这时候穿好衣服,走出了门外:“我们是兄弟。”
  “……那元翊呢?”顺子忽然问道。
  李言瑾没答。
  “元翊又是什么?”顺子又问了一遍。
  “……什么也不是。”短暂的沉寂后,李言瑾这样说。
  
  北风一呼,干冷干冷的天就一日赛过一日,李言瑾干脆在家蹲着,已过去好阵子。期间他把元翊的东西收拾收拾,挑出几样对顺子道:“写得都好,他自己却不在意,总是写完就扔。说实话我也舍不得和别的一块儿丢了,你拿到街上卖了罢。”
  
  又过几日,听说西郅今年又是麦穗两歧的大丰收,皇上一个高兴,往疆上又配了十万兵力,害得东郅太子到底没敢回宫,顶要紧的大起居也顾不得了。
  窝在家中的李言瑾终于一巴掌拍在桌面儿上,来报的人不敢再说,只汗如雨下地偷瞧了主子一眼。
  李言瑾自语道:“天气不错,逢了虞塔寺开门交易,还是出去逛逛罢。”
  
  虞塔寺的开门交易,在从前是半月一次或一月三次百姓集会。
  这日寺门大敞,寺中行者敲过牌子报过晓,提前记下名头的杂卖贩子便可入内,在定好的圈子里卖东西。等于是借个地放出来。但因是佛门圣地,多少沾了些威严,都秤平斗满地做起生意来。
  谁知前些日子,刚嫁进来的芍烈公主乘着雕龙的抬舆,在城里耀武扬威转了一圈,无意中见了觉得有趣,便随口说要多办一些,下次她还来看。
  于是,虞塔寺连着开门一个月,芍烈公主却再没去过,住持却不敢随意关门,许多和尚开始起了玩心,就荒了佛事。
  
  这还只是件无关痛痒的。可那公主,如今的荣国娘娘,在大街上指手划脚,搞得原本歌舞升平的街市如今日日同过节一般也就罢了,连宫里也给改得乌烟瘴气,各种主意,各种规矩。说起来,荣国将军李言瑾听过,但荣国娘娘……真是去她大爷的!
  
  虞塔寺里僧人敲着花棒打着花钹,的确是热闹非凡。李言瑾称了些干脯坚果揣在怀中,便带着两个扮男装的小丫头往里走。
  果然是人流如织,一丫头刚进门就撞上个人,赶紧道了歉跟上李言瑾他们。那人朝她笑笑,也走了。
  本来只是件极普通的事儿,却把姑娘的魂给牵去了大半,她用力扯了扯李言瑾的袖子道:“主子,那公子生得好漂亮。”
  李言瑾边笑话她便回头看去,一看,也愣住,的确漂亮。回过神来时,却还想再看他一眼,哪知人已经不见了。
  
  然而没过多久,李言瑾又见到了他。
  
  庭中靠近大殿的地方,卖的是笔墨玩好之类。都是元翊最喜欢看的东西。
  从前他们两人跑去逛街,但凡有古时某某名士的藏品出售,元翊就当没李言瑾这个人了,跟卖家能一见如故地聊上大半天。别人见他是个行家,也就收起摆在外头宰客的赝品,拿出宝贝来。元翊这人平时不爱多说话,连喝了酒都从来不发疯,如果有人说要拿出最好的漱金墨来请他题首诗,那李言瑾就该一脸悲恸地蹲在墙角等着了。
  李言瑾正想得出神,忽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衿儿,笔势飘和未见得是不用力气,你的字很好,但却如何都背临不像,可知是为何?”
  那句话虽是指正,却柔若流水,满满怜惜之情都要益处来了。
  李言瑾一凛,没敢看。
  “主子,是元大人!”一个丫头叫道。
  “和那漂亮公子!”另一个丫头跟着叫道。
  
  元翊听见,回过头来。
  
  李言瑾心里转过千种逃跑计策,最后否认了自己患上转不过脖子的怪病这一条,终于挤出个怪笑看向元翊。
  元翊原先弯着腰凑在那皱眉写字的衿儿耳边说话,此时脑袋虽然从他耳边离开,手却还放在他肩上。
  “元大人,好久不见了。”
  “也并非很久,只是殿下公务繁忙,许久没有想起落之而已。”元翊寒暄道。
  “不忙,不忙……”
  李言瑾打完招呼便想跑路,可那老板听见元翊叫殿下,就以为财神来了,热络道:“元大人明察秋毫,这样乱假成真的都让他验出真伪来,衿少爷正学写呢。殿下也请来瞧瞧。”
  元翊道:“并非我识货,只是正巧这字其实是我某日仿着写的,之后随手丢了。谁知今日又见到,便知它绝非真品。”
  李言瑾好奇,便走过去看了一眼。
  “主子,这不是上次您让顺公公拿出宫卖了的么?”一个丫头又叫道。
  所有人,包括那凌儿,全都讶异地盯着李言瑾瞧。那丫头这才察觉说错话,吓得捂住了嘴。
  “蒙殿下赏识。”元翊笑得如十月春风,“您慢慢看,落之先行告退。”
  李言瑾干笑两声:“你好好玩,好好玩哈。”
  
  “你俩的缘写坏了,但这回的字元大人倒写得顺畅。”待元翊牵着那凌儿走了,忽然有人这样说道。原来一旁地上摆着摊测字的老头,正是夏天时给他们测字的那个。
  李言瑾撇撇嘴,没理他。远处,元翊和那衿儿有说有笑。
  “主子,您怎看这女儿家的冠梳领抹看了这么久,快走罢,免得笑话。”
  李言瑾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师姑前,惹得她皱起了眉头。
  
  因元翊这人离奇,故那能将他拐走的王老八也给传的神乎其神,尽管这之前谁都没见过他,谁都不知道京里哪儿有一户姓王的屠夫,是家中第八个儿子。
  而当旁人见识到王少爷的种种好处时,这两人已经给捧成了神仙眷侣。
  原来王公子不叫王八,而叫王衿。
  听闻元翊曾派十几人的上等媒婆往王家说亲,帖子写得规规矩矩,丝毫没有官家架势,待王家祖宗应许了,这才一拨一拨的大定往王家抬。还没下财礼时,就已送去生绢金银无数。真正迎亲时,连着几天请了马塘灯会,灯群中荡湖船,十多条街上一队队的踩高跷,挑花担蚌精,敲锣打鼓放炮竹,可不热闹了。
  所以尽管是男人同男人成亲,还是羡煞了无数待字小姐。
  这等事情说来也是风雅。大财主大官宦,哪个家里没两三娈童呢?连当今圣上年轻的时候都喜欢玩这个,但如此郑重其事的,天下恐怕独元翊一人。
  “这就是用情之深了。”那宫女绘声绘色地说道。
  
  自回了宫,她们两张嘴便说个不停,恨不得将元翊和王衿的情形道给所有人听。
  筝妃叹口气道:“元大人也终究会做傻事……那王公子是个怎样的人?”
  “可漂亮了!能与五殿下比一比。听说聪明得不得了。”可怜这两丫头肚子里没啥墨水,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么一句。
  “我看他柔柔弱弱,倒像个打酒坐的姑娘。”李言瑾冲进来不免愤愤道。
  “人家王公子才不是这等人,但听顺公公说,那公子原是个胭脂巷里量酒的,长得又好,心性又好,学问又好。但就是不知元大人为何非要说他是肉铺子上的,说别的也成啊。”宫女埋头苦思,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筝妃看看李言瑾,便让那宫女出去。
  “到了我这个岁数,就什么都不会太介怀了。”筝妃道。
  李言瑾点点头,却还是焦躁。哪怕明天一早起来,别人对他说,八殿下不是他,都不会这样难受。在没人知晓的时候,“他是他”这件事便给轻易否决了,他们都说,元大人和王公子,真是一对璧人。这滋味很怪。
  “对了,方才珊儿跟我说,她想回莫府。”筝妃又道。
  
  太子不回宫,大起居还是要办的,何况还是皇上六十岁的寿辰。
  李言瑾嫌喝酒都得看规矩,也就提前几日告了病,说是受了小风寒,不要紧。但多少天过去都没有起色,他爹便让他好好歇着。
  
  这日,宗族百官入内上寿,整齐拖拉的脚步声汇聚在一处,好像要将平地踩穿一般。
  “殿下,你多加保重。”莫淳珊打点好东西,来给李言瑾告辞。
  脚步声息了下去,片刻的沉寂后,有幽幽的丝竹鸟鸣从半空传来。
  “嗯,我知道。”李言瑾没有看她,而是望着远处百鸟朝凤的地方。
  歌舞声渐渐响了起来,却没有人声。死寂的一片。没有人声。
  “这下不用顾虑珊儿,该放下的便放下一些罢。”莫淳珊欲言又止了一小会儿,终于还是说道。
  “我没有顾虑你啊。”李言瑾朝她笑了笑。风很大,低低的私语也穿到了远处。
  “皇上处处防着我爹,你却娶我。虽然我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是什么利害关系,但……算了,只是本想给你留一个孩子也是好的。”莫淳珊也笑了。
  “你等等。”李言瑾突然跳起来跑了出去。就在莫淳珊不知他要做什么的时候,李言瑾已乘着马回来了。
  他朝她伸出手:“是我把你接来的,还是我把你送回去罢。”
  “嗯。”
  




25

25、优昙·长更 。。。 
 
 
  那日下午,御酒到了第七盏时,皇上突然泛起了迷糊,见李言瑾不在席上便让人去请。好一会儿,请人的小太监回来,却不敢报。
  六皇子道:“八弟怎不来?如实说便是!”
  “回,回皇上的话,八殿下,八殿下此刻不在宫中,听说是把良娣娘娘送回莫将军府了。”
  皇上还是微阖双目,对那小太监道:“等老八回来,让他去趟御书房。”
  
  李言瑾在翠祥下处一个不自觉就喝到了月挂梢头,觉得差不多该回去躺着装病时,元翊来了。
  “来点么?”李言瑾朝他晃了晃空酒壶。
  “皇上召你。”元翊坐在李言瑾对面,看着他喝。
  李言瑾却忽站起身,眼底一丝醉意都没有地说:“我去牵马。”
  “好。”
  
  这世上唯一一个不会被别人找到的地方,元翊却知道。说起来,还是他发现的。
  
  李言瑾很少在夜里见他爹。
  一个人,任他保养得如何红润,由烛光一照,便沟沟壑壑地映出年纪来,尤其是整日舞踏散后。琴瑟琵琶,总能听得人神伤,越是活得久的人,便越是深谙其中妙理。然乐器却是无情得很,无人撩拨便倏地停了,再不发一响。
  少年人游戏作乐,这一场过去便赶下一场,不知老年人闻歌而泣的心思,不知有的人,听完一支曲子便是一支曲子,要心惊胆寒地一支一支倒着数。
  李言瑾很讨厌看个老头子坐在案前愁眉紧锁的样子,因这就显得更老了。
  
  “儿子贺寿来迟,请爹责罚。”李言瑾一进屋,便跪下道。
  他爹挥挥手,四下里的太监便集体退了出去,关上门。
  “起来坐罢。倒是听说你把莫将军的女儿送走了?”
  “是。”
  “你现在去请她回来也还来得及,朕不会再给她苦头吃了。”
  “是她自己想走的。”李言瑾没有谢恩。
  “朕这些年挖空心思让兵力分散,一则是担心你们兄弟相残,二则是担心有人像西郅摇尾乞怜。这些你懂么?”这一天,皇上成了花甲老人,也不知是看淡了,还是糊涂了。
  李言瑾点点头。
  
  “瑾儿,你来说说如今我东郅都有几股势力。”皇上忽然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五股。一是皇上,一是大哥的兵力,一是莫将军的兵力,一是荣国娘娘身后西郅的势力。”
  “你明明说了五股,却为何只列出四人?”
  “还有一股势力,爹您也没瞧出什么名堂来不是?”
  “的确。他们小打小闹地造反,暗中却盘知错节地侵到朝廷里来了。”皇上忽然睁开眼,恶狠狠地盯着李言瑾道,“不是你么?”
  “您该不是见谁都这么问一遍罢?”李言瑾给他爹一瞪,吓了一大跳。
  “朕知道不是你才问。只是总觉得你该知道些什么才对。即便元翊浮出水面,他背后的人还是抓不住。罢了,今日是要告诉你,东郅实际只有三拨人马:一是你大哥和莫决,一是你六哥那卖国逆子,一是那帮叛贼……假如造反的不是前两拨人的话。”
  “原来东郅所有兵力都汇在一群人手中么?”李言瑾暗暗吃了一惊。他知道造反的是五皇子李言亭,他也知道李言亭,元翊和莫决是一路的,但他没想到连太子李言勋也和他们搅成了一团,更没想到他爹手头已经空了。
  “你大哥和莫决联手也是半年前,等他们互相信任了,早晚会知道朕什么情形,那时候,朕这个皇帝也就算做到了头。”
  
  “爹,让位罢。”李言瑾玩弄着桌上一个水烟管,忽然抬起头来看了看那苍老的面孔,淡然道。无论如何,他对这等事都关心不起来。让位,一切就都了结了不是么。
  “让位?让给谁?让给你么?”皇上斜睨李言瑾一眼,别有用意地说。
  “皇后娘娘那头的外戚这些年因尚书大人迂腐而失势,六哥便想借西郅之力坐上龙椅,也不知和西郅皇帝做了什么交易,您定是不会传位于他了。这样,只有大哥一人。若他与莫将军联手,最后定是要和六哥拼个你死我活,也未见得能赢,倒不如您趁六哥未有动作,赶紧退位算了,就算谁还对这皇位虎视眈眈,也没您啥事儿。”
  “打仗他行,当皇帝,他差远了。何况他虽被称为太子,太子印却并不在他手上不是?”
  “这好办,若爹不再对皇位眷眷不舍,儿子何时都能将太子印交出。爹将那东西放在我这里,害得您寝食难安,害得大哥暗中调度,害得七哥丢了性命。我早就想物归原主了。”
  “别说你不明白朕的意思!这些年朕看明白了,莫决也还算忠臣,朕不会再防着他,你可以去争取他过来。”皇上怒道。
  “儿子不想。”李言瑾轻轻道。
  
  从御书房里退出来时,李言瑾听见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尚未真切,就被关在了门内。而御书房外,除了雾濛濛的月亮和干瘪瘪的枯叶外,什么也没有。
  
  从前,他爹召他,总是一通好骂,李言瑾不想去的时候,元翊便对他说:“我在外头等你,若是有什么事,你弄出些声响来,我就会进去替你求情。”
  于是,哪怕他爹瞪他一眼,李言瑾都能不小心将东西碰到地上。
  李言瑾偶尔会像这样沉浸在回想当中。他知道,想着想着,总要忘记的。
  就好像筝妃,只刻下铭记,每翻出一笔债来,回味上半日,便微微改动一些。最终,她所记得的皇上,已经连面孔都换做了他人,不存在的他人。女人就是这样,用大半生的时光,怀念了许多人。你说她自欺,她还要怪你无情。
  
  昨夜二更三点,从筝妃的房里传来一声很舒服很好听的笑,然后她就死了。她死之前是疯的。
  李言瑾宫中上下无不动容哀哭,好像她这个人从开始便是为了那时刻而活一般。
  莫淳珊问他筝妃会怎样,李言瑾说,会厚葬。
  莫淳珊点点头,今早就走了。
  
  李言瑾跑了媳妇,灰头土脸地关起大门过日子,而元翊娶了媳妇,喜溢眉梢地躲在家里甜蜜去。这俩人也不照面也不通气,横竖没什么关系。
  期间下了场雪,雪停了,化了,唐突留下一块斑,就什么也没了。
  
  李言瑾坐在院子里听屋内人说话。命妇正把从前讲给莫淳珊的那一套安胎的要领翻出来,一字不差地拿给如临大敌的陆施琴说。
  顺子道:“主子,外头冷,回去坐罢。”
  李言瑾点点头,站起身问:“你看那朵云像什么?”
  顺子想了想,还是说:“看不出来,四不像?”
  元翊也坐在院子里听风赏雪。身旁的王衿伏在石桌上写写画画,偶尔会抬起头来笑嘻嘻地看看元翊,鼻尖泛红的样子也相当灵巧可爱。
  王衿道:“你瞧见那朵云没?形状好是古怪。”
  元翊望向天上微微扬起了唇角:“会有人说那是今年最后的大闸蟹,还是膏饱肉腴的一只。”
  王衿也笑了:“好怪的人!”
  
  煮过腊八粥后,民间便准备起年关行事,而宫中也为了除夕祭祀和元旦朝会忙碌起来。都习惯了。却不知哪日夜里,忽有人惊叫一声:“走水啦!”顷刻又被奔跑呼救声所掩盖。
  望火楼上的小兵正打着瞌睡,听见叫救火,骂骂咧咧地也就醒了,正打算下楼叫人汲水,却觉一股热浪喷将而来……
  
  大清早,李言瑾刚洗漱穿戴完毕,顺子已备好马候着。
  整条街都被官兵封锁起来,外头搭了几顶帐篷给一般百姓领尸首。街内满目狼藉,一丁点儿风也没有,连空气都给烤糊了。李言瑾不禁皱起眉头。
  
  天气干燥,再加年尾常有匠人私制炮竹,是以火事频发。然而昨夜那场却起得蹊跷。
  大火最先是从一家酒肆里窜出来的,虽立刻被人发现,却没来得及救,所有的铺子已经集体烧起火来,瞬时连成了一片。当时望火楼里的士兵给烧死了十几人,惊魂不定跑出来的也来不及再入内抢救工具。街上的人还未来得及跑到隔街去寻人救火,那边的巡兵已发现了蔓延而去的大火。
  全城的兵力被调度而来,一夜之间,护城河里的水都要给抽干了,大火这才熄灭。
  而城中走水的消息传到宫中后,宫中也是一团糟。原来三皇子和四皇子一直没回来。
  李言瑾昨晚听说后,揉揉眼睛对顺子道:“大过年的要服丧,真晦气。”又翻过身睡了。
  
  大火扑灭后,宫里马上来人查,一赌场的荷官才结结巴巴地,说三殿下和四殿下应该还在客房里。
  那赌场是京内顶出名的一家,往来的都是达官显贵,客人若是玩得晚了来不及出城或不方便回家,都会到三楼的客房休息。而那日夜里,并没有人见到三殿下和四殿下出来。
  十几二十人的禁军往残破的楼房里涌去,不一会儿便从还在掉着木炭渣滓的一间房内找到了二人的尸体,又麻利地运回了宫。
  
  李言瑾远远就看见了元翊。他穿一身素白的染貂私服,在焦黑的大街上显得尤为惹眼。
  “梁大人,元大人,徐大人,各位大人早啊。”李言瑾清爽地打了个招呼。昨夜发现尸首后,皇上便命这三人调查此事。除元翊外的两人都是两眼发红,如丧考妣。
  “殿下节哀。”三人纷纷欠了欠身。
  梁诺道:“八殿下,此处虽已灭火却仍十分危险,两侧房屋摇摇欲坠,臣明白殿下急于查明真相,但为了您的安全还是快回去罢。”
  李言瑾挥挥手:“我就是来凑个热闹,不会妨碍各位办公。宫里太不安生。”
  对于李言瑾此般发言,这几位老骨干已是见怪不怪,徐志昕转开话题问:“不知依殿下看,这是何人所为?”
  “不知道啊,你觉得呢?”
  “这水走得不自然至极,应是有人故意为之,臣猜测是否是那帮造反的逆贼所为,目的是要火烧京城。”徐志昕以为李言瑾真是个傻子,便堂而皇之地胡扯。
  “笨!”李言瑾心里嘿嘿一笑,绷起脸当着一帮人的面骂道,“你哪只眼睛瞧出来的?在一条街上放放火就算火烧京城了?还顺带烧死了那两位?要是你,你别的地方不点火啊,这都能忘的么?”
  元翊扑哧笑了一声。徐志昕满脸通红,却只有点头说:“殿下教训的是,教训的是。”
  
  元翊与人耳语两句,便道:“几位,落之进去看看。”
  梁诺忙阻止他:“不成,这房子太危险了。”
  “梁大人,皇上派咱们来,是查证,不是监工。”说完,元翊便带了两个人往楼内走去。
  “我也去。”李言瑾没头没脑地冲出这么一句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