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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岁月-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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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大狗还是觉得郑文杰很可怜。
小狗也觉得姐姐李一蛾太残忍了。
“姐……”大狗欲言又止。
“姐……”小狗也欲言又止。
他们拿刀的手在发抖,他们知道,郑文杰要是破门而入,他们一定会下了手的。郑文杰千万不要冲进来呀!大狗小狗心里这样期盼着。
郑文杰没有冲进大狗小狗的家。
他在外面干嚎了一阵后就说:“李一蛾,你给我听着,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喜欢小学校里的那个小白脸刘永寿。行,我这就去把他杀了,我这就去把那小白脸杀了!”
说完,他就踉踉跄跄朝小学校里走去。
“姐,他去找刘老师了。”
大狗急了。
小狗也急了:“姐,他要是把刘老师杀了怎么办?”
李一蛾长叹了一声。
她说:“由他去吧。”
大狗说:“我们去看看吧。”
李一蛾似乎很镇静,她淡淡地说:“大狗小狗,去睡觉吧,别管那么多了。”
大狗小狗没想到李一蛾会这么狠心。他们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躺了一会,大狗对小狗说:“睡不着怎么办?”小狗说:“走吧!”大狗一下就起来了。他们走出了门。他们没想到他们的姐姐李一蛾已经溜出去了。
李文化长叹了一声,他什么都听到了,他没有办法。
郑文杰在路上不知跌了多少跤,他终于来到了小学校。他还知道小学校的大门上了锁,他就翻过低矮的围墙进来小学校。他知道刘永寿住在哪里,那小白脸他早就想教训他了,不就是一个民办教师嘛,有什么了不起的,今天非好好收拾你这个狗崽子,看你还能不能再和我争李一蛾。
他摸到了刘永寿的房间门口,他大吼了一声:“小白脸,你给我滚出来!”
他一脚踢开了门。
他听到“啊”的一声。他呆了,怎么会是妹妹郑文秀的声音呢?他以为,以为刘永寿和他妹妹郑文秀在一起。他走过去,掀开了被窝,他看到两个人赤身裸体的抱在一起。这时,老师们都起来了,刘永寿拉亮了郑文秀房里的灯,原来郑文杰走错了门,他摸到自己妹妹郑文秀的房间里来了。老师们看到了郑文秀和小学校长抱在一起的丑样子,大伙哄的一声笑开了。郑文杰一下酒醒了。他的头都大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是这样的。
他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小学校长拎起来,拎到了外面,他把小学校长远远地扔出去,然后一顿暴打。
郑文秀气急败坏,她端起脸盆架上的一脸盆水,朝看热闹的老师们泼过去。大伙一下子闪开了。郑文秀猛地关上了门,在房间里大声号啕起来。
有几个男老师过去拉郑文杰,郑文杰大喊:“你们都给我滚开,我要打死这个老色鬼!”老师们死死把郑文杰抱住拉住了,有人说:“文杰,算了,这事组织上会处理的,你打也打了,气也应该消了,况且,你打死了校长,也是要偿命的。”
郑文杰挣扎着:“我就是要打死他,打死他!我不怕枪毙,我不怕!”
有人对校长说:“校长,快走,郑文杰真的会打死你的。”
校长已经被打惨了,他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地动弹不了了。
有个老师说:“校长不行了,快送医院去吧,不然要出人命了。”
一听真的要出人命了,郑文杰也不挣扎了。老师们放松了他,连忙去抬校长了。
郑文杰还在骂:“打死你这个老色鬼!”他看着老师们把校长抬走了。其实这个时候他的酒已经醒了一半了,他想,小学校长要是还没有抬到医院就死了怎么办?
李一蛾和大狗小狗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李一蛾牵着大狗小狗的手,往家里走去。一路上,他们什么也没说。
郑文杰看到了李一蛾,他远远地跟在后面,这时他酒已经完全醒了,他使劲地用拳头捶打自己的头,他也弄不明白这世界上的事情为什么老是和他开玩笑,他恨自己。
他走着走着,大声地骂了一声自己:“郑文杰是个大混蛋!是个天字第一号的大混蛋!”
李一蛾心里说:郑文杰,你真是一个大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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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打湿的春天13
大狗和小狗目睹了那晚上的事。那晚上的事在饥饿的樟树镇乡村成为了一则笑谈。大狗小狗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起那个晚上的事情。从那个晚上以后,他们对郑文秀一家有了新的看法,其实,郑文秀一家人都是挺可怜的,可无论怎么样,他们还是很佩服郑文杰,他们还是希望某一天,郑文杰能够成为自己堂堂正正的姐夫。从那个晚上之后,郑文秀和家里就没有了来往,她好像不再是郑文革的姐姐也不再是郑文杰的妹妹了。她把她自己的一切东西都搬到了学校里,她很少回家去了。她和郑文杰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人。郑文杰说,他瞧不起他的妹妹郑文秀。那个长得瘦小的小学校长被郑文杰打断了两根肋骨,在医院里住了两个多月之后就被调走了。有人说,要他去和郑文杰要药费,他才不敢去呢,据说,他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当校长了。郑文秀一生都住在小学校里,她一生也没有结婚。
有时,大狗和小狗就会想到,那个有一双老鼠眼的小学校长为什么会喜欢郑文秀老师身上的狐臭味,是不是小学校长身体上也有那种狐臭味道,他们会想起一个词来,那就是臭味相投。
相当长一段时间,郑文秀老师在学校里是抬不起头来,她不像从前,热心于学校里的各种运动了,比如搞什么忆苦思甜。她的眼中总有哭泣过的痕迹。没有人能体会到她内心的痛苦和忧伤。
大狗小狗还是怕她。
因为她还是他们的班主任。郑文秀老师的教学应该是一流的,这让她的学生们是一生难忘。
郑文革感觉到了孤独。他在这个春天里陷入了某种孤独,这应该和他家庭的分裂有关系。他恨郑文秀,也很郑文杰,更恨大狗小狗。郑文秀让他蒙羞,让他在同学们中抬不起头来。郑文杰让他觉得这个哥哥是个混蛋!大狗小狗要不是有那么一个叫李一蛾的姐姐,郑文杰也不会做出那个晚上让他家庭分裂的事来。
郑文革在那个春天里感到了孤独。
他没什么好值得骄傲的了。
不久,刘捍东回来了。
他对大狗和小狗说:“真没劲!”大狗小狗问他为什么没劲。他说:“讲那些话,越讲就越没劲,讲到最后,自己脸都红了。”大狗小狗就哈哈地笑了。
刘捍东回来后,听说不搞忆苦思甜报告了,他高兴极了。
雨水打湿的春天14(1)
大狗小狗带刘捍东去野河滩上吃野芒根的那个正午,他们一生难忘。刘捍东说,他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那天,和刘捍东一起去的还有赵波、蒲卫红、黄春秀他们。
他们挖了好多好多野芒根,在河水洗净后把它们放在洁白的河滩上。
大狗说:“今天中午我们不回家吃饭了,今天算我和小狗请客,请大家吃野芒根,大家同意不同意?”
小狗附和道:“对,我和大狗请大家吃野芒根,请大家一定要吃饱!”
大家拍起了手。
刘捍东提议道:“在开饭之前,我想提议一下,我们一人讲一个故事,讲完以后就开始行吗?”大狗小狗拍手说行。
赵波说,那谁先讲呢?
蒲卫红说:“今天我们请在座的唯一的一个女同学黄春秀同学先讲吧。”
黄春秀的脸红了。
她推托道:“我不会讲故事,你们原谅我行吗?”
“不行,不行!”刘捍东第一个反对。接着,蒲卫红和赵波也提出了反对。大狗小狗只是看着黄春秀笑。
黄春秀说:“我真不会讲的。”
刘捍东说:“不会讲也得讲,你不讲那就不能吃野芒根。”
黄春秀的脸更红了。
赵波说:“快讲吧,我们都等得不耐烦了!”
黄春秀说:“那好吧,我给大家先讲一个故事。我要讲的是一个女孩子和一条红鱼的故事。从前呀,有一个小女孩儿,经常到河边。一天,她在河边的水草从中发现了一条红鱼。她和红鱼交上了朋友。那些日子,女孩有许多许多的事,她就说给红鱼听,红鱼听完她的心事,总是会对她说,小女孩呀,你不要忧伤,你只要努力去做好每一件事,那么所有烦恼和忧伤都会化解的。小女孩儿在和红鱼的交谈中,她悟出了许多许多道理,她觉得红鱼让她渐渐地长大。可是有一天,红鱼失踪了。她梦见红鱼飞了,飞到太阳里去了,小女孩坐在河边哭呀哭呀,一直哭到深夜。她很绝望的时候,她的好朋友找到了她,把她领回了家。她心想,除了红鱼,还有很多很多关心她的好朋友。完了。”
大狗小狗听了很感动。
蒲卫红说:“黄春秀同学讲了那么好听的故事,现在该谁讲了。”
大狗说:“赵波讲。”
赵波说:“讲就讲。我讲的这个故事是听我爸爸讲的,大家不要笑,好吗?”
刘捍东说:“我们不会笑你的,快讲吧,别耽误我们的时间了。”
赵波就开始讲他的故事。
有一个穷孩子,很小就参加了解放军。他参军那年才不到十三岁,还没有步枪高呢。他参军后的第一次打仗,把他吓坏了。连长说,你躲到后面去等罢,
打完了仗,我们再叫你。他真的躲在后面去了。没想到,一棵小钢炮在他面前不远的地方爆炸了,他以为自己被炸死了,他大叫说:“我的头不见了。”一个战士听到他的叫声,跑过来对他说,你的头好端端的还在脖子上呀,他摸了一下头,果然,头还在上面,原来是他靠着的那棵小树的树顶被炮弹的弹片削去了。打完仗,连长叫他走了,他不好意思走了。为什么?原来刚才那颗炮弹爆炸,他吓得尿了一裤子,打完了仗尿还没有干。大家哄笑起来。
蒲卫红说:“赵波,你讲的是你爸的故事吧。”
大伙又笑了。
赵波红着脸说:“我真的不知道。”
接下来轮到蒲卫红讲了。蒲卫红拼命推托,他说他没有故事。大家不信,非要他讲不可。他只好硬着头皮讲了一个故事。我小时候特别胆小,一见到毛毛虫就害怕得要死。听我爸爸说:“我小时候有一个从上海下放下来的干部带着一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的胆子特别大,她老是欺负我。她怎么欺负我呢,她不打我,也不骂我,而是用毛毛虫来吓我。有一天晚上,那小女孩兴冲冲地来到我家。她说她要送一个礼物给我。我高兴极了,以为她要送什么好礼物给我。她递给我一个火柴盒,她说礼物就在火柴盒里,她还一本正经地说:“要等她走了之后,才把火柴盒打开,我打开来一看,就吓得晕过去了,你们猜,火柴盒里装得是什么东西?”书包 网 bookbao。 想看书来书包网
雨水打湿的春天14(2)
黄春秀大声说:“毛毛虫!”
蒲卫红说:“对了,就是毛毛虫。”
大家又哄笑起来。
刘捍东的目光落到了大狗大身上,他朝大狗点了点头:“该你讲了吧!”
大狗说:“我和小狗两个人就讲一个故事行么?”
刘捍东问大家:“你们说行不行?”
大家齐声说:“不行!”
大狗说:“那好吧,我讲一个吧。小狗,你也准备一个故事吧,千万不要和我讲的是一摸一样的。”
小狗说:“别那么多废话,快讲吧。”
大狗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两兄弟去山上砍柴。做哥哥的比较勤快,做弟弟的比较懒,做哥哥的比较傻,做弟弟的比较机灵。他们打柴时,哥哥在干活,而弟弟躲在树荫下睡觉。等哥哥把柴打好了,弟弟还没睡醒。哥哥准备治一治弟弟,他把一根烂藤条放在了弟弟的脖子上,大声说:‘弟弟,有蛇!’弟弟一下子吓醒了。弟弟气坏了,臭哥哥,你竟敢在我睡觉时用烂藤条吓我,你等着瞧吧。他们挑着柴回家的路上,弟弟就提议,哥,咱们来猜谜语吧,哥哥答应来,因为他喜欢猜谜。弟弟说:要猜谜可以,但有一个条件。哥哥问,什么条件?弟弟说,你猜错一条就帮我挑一块柴。哥哥同意啦。结果,做哥哥没有猜对一条,挑柴担子越挑越重,而弟弟的担子越挑越轻。弟弟挑着轻的柴担子,飞快地跑了。哥哥后悔不迭,只好像蜗牛一样一步一步地挪回家,等他回家之后,他弟弟已经吃完了饭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大家说:“好!”
接下来该小狗说故事了,小狗讲故事之前还拿了一个怪模怪样的姿势。
他讲的故事是最没劲的了。
他就讲了两句话:“有一天晚上,一个懒人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吃了一个很大的天上掉下来的大饼。他醒过来之后,他爸爸让他吃饭,他一抹嘴说:‘我已经吃饱了,哇,好香的大饼呀!’”
蒲卫红说:“这不叫故事,重新讲。”
赵波也说:“小狗,这叫什么故事呀,你偷工减料,不行不行,重新讲。”
小狗说:“你们又没有说要讲多长或者多短,我不讲了!”
黄春秀帮小狗说话:“饶了他吧,他说的也对,讲故事之前又没有什么规定。”
大家就饶了他。
这时,刘捍东说:“行了,故事讲完了,大家可以开始吃野芒根了。”
大狗说:“刘捍东,你忘了一件事吧!”
刘捍东装傻:“什么事呀?”
大狗说:“你自己还没有讲故事呀!”
赵波说:“刘捍东赖皮。”
黄春秀说:“刘捍东,你不能这样的,你要不讲不行的!”
蒲卫红说:“刘捍东,快讲吧!”
小狗没有说什么,他扑过去,卡住了刘捍东的脖子,装着要卡死他的样子。刘捍东说:“小狗,你放手,你放手我就讲。”
小狗放了手。刘捍东站起来,飞快地跑到了一边。
他挑逗地说:“来呀,你们来抓我呀,谁抓到我,我就给谁讲。”
赵波和大狗就追了上去。
刘捍东在河滩上撒野地跑开了。
赵波和大狗咱们也追不上刘捍东。他们累得气喘息息的。最后,大狗下了最后的通牒:“刘捍东,你要不回来讲故事,我们就再也不和你玩了。”
刘捍东回来了。
他坐回了原地,他没有了笑容。他诚恳地说:“你们饶了我好不好,我讲了一个春天地故事了,我不能再讲了。”
说着,他的眼中闪烁着泪花。
大狗低下了头。
小狗抓起一把沙子,让沙子从自己的手中慢慢地滑落。
赵波没有说话,他看着河水缓缓流动的情景。
蒲卫红把手放在了刘捍东的肩上。
黄春秀把脸转向了一边。
他们就那样久久地沉默着。
最后,还是刘捍东打破了沉寂,他说,我不讲故事了,我给大家唱一支歌好么?
大伙一起点了点头。
刘捍东就放开嗓子唱了起来。
“东方红,
太阳升,
中国出了一个毛泽东,
他为人民谋幸福,
他是人民的大救星。
……”
大家也一齐和刘捍东一齐唱起来:
“东方红,
太阳升,
中国出了一个毛泽东,
他为人民谋幸福,
他是人民的大救星。
……”
歌声在茫茫的河滩上回荡。
久久地回荡。
他们唱完歌就开始吃野芒根了。野芒根并不像大狗小狗描述的那么好吃,实在是难吃死了。可他们吃得那么香甜,仿佛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野芒根,这只有一丁点甜味的东西,成了他们一生中最美好的记忆。许多年之后,黄春秀回忆起那次午餐,她的眼中就会闪烁着迷幻的色彩,她弄不明白,当初为什么能把那么难吃的东西吞咽下去。真的,那是一种美好的记忆。
他们在痛快地吃着野芒根的时候,他们没有发现一双眼睛在野芒地里注视着他们,那双眼中含着泪水。那是郑文革,他就躲在野芒地里注视着他们地一举一动,他也挖里一些野芒根,在那里苦苦地啃着,像啃着甘蔗。他真想出来和他们一起忧伤、一起欢乐,可他不会出来的,他觉得自己永远和他们走不到一起的。这对郑文革而言,是一个寂寞的中午。他不相信自己能躲在野芒地里呆那么久,他不相信自己会这么的孤独。
他们还没有吃完野芒根,天上就打起了雷,刚才还有日影的多云的天空突然翻滚起来,一场大雷雨马上就要落下来。黄春秀惊叫了一声:“不好,要落大雨了。”他们收拾起没有吃完的野芒根,朝学校的方向狂奔而去。雨比他们的脚步快得多,雨追上落他们,雨水浇在他们身上,他们笑着闹着干脆在雨中在泥泞中嬉戏起来。多雨的春天就这样在他们欢乐而又感伤的嬉戏中流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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桉树叶子的味道1
双胞胎大狗小狗小学毕业后的那个暑假,樟树镇乡村里充满着桉树叶子的味道。桉树叶子的味道渗透了少年大狗小狗的每一个毛孔,他们没想到桉树叶子的味道会让他们想起这个夏天时,内心充满了某种感伤和对一个人的仇恨。许多事情发生在这个暑假里,许多事情他们是怎么也想不到的。
桉树叶子的味道2(1)
小狗在放暑假之后每天清晨早早地起床,他踏着星光朝食品站走去。他去看郑文杰。
郑文杰看他来了之后,笑着对小狗说:“小狗,你真的喜欢杀猪吗?”小狗想都不想回答:“当然喽!”郑文杰的师傅郑燕生说:“有书不好好读,杀什么猪,去去,别让猪血溅到你身上了。”
郑文杰笑笑说:“师傅,你别对小狗那么凶,他喜欢看就让他看呗,又不会看少猪的一两肉。”郑燕生不理郑文杰了。他心想,郑文杰,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要有本事,你来杀猪干嘛!郑文杰让小狗站远一些,不然,猪血会溅到他身上。小狗听郑文杰的话,退后了几步。郑文杰和他师父郑燕生按住了那头大猪。猪嗷嗷地叫着,它也许知道末日来临了,叫的声音尖利起了,刺得食品站周围的居民心里发慌。小狗蛮喜欢听猪的嚎叫。猪尖厉的嚎叫声让他血液沸腾,内心充满了激情。郑燕生虽说上了年纪,但他的力气还很大,他按住猪的后半部。郑文杰的力气当然要比师父郑燕生大得多,他在前面,他半个身子斜压在猪身上,一只手强劲的压着猪的头,他的另一只手握着雪亮锋芒毕露的杀猪刀。只见郑文杰低吼了一声,杀猪刀捅进了猪的喉咙,刀快速地插进去,整把刀都插进了猪的皮肉里,他的手随即转动了一下,然后,他拔出了杀猪刀,血就从猪的喉中溅出来。猪进行最后的挣扎最后的哀嚎的声音就黯哑下去了。猪血流尽,他们把猪扔到了地下,猪伸了一下后腿不动弹了。
小狗咂了咂舌头,郑文杰杀猪的那一手漂亮利索,让小狗难忘。小狗当时想,自己要有郑文杰杀猪的技术该有多好。
他学着郑文杰的样子比划一下,脸上的神色冷峻而自信,郑文杰把刀捅进猪喉的同时,神色也是冷峻而自信。
郑文杰看到了小狗的比划。
他笑着对小狗说:“小狗,你现在力气还不够,我不能教你杀猪,等过两年你力气够了,我再教你杀猪!”
小狗点了点头。
接着,他就看郑文杰和郑燕生给猪退毛开膛破肚拆骨。等他们收拾停当,把一块一块猪肉摆在案板上时,天已经大亮了。郑燕生让郑文杰守着猪肉,等人前来购买,他自己则到里面去煮猪血吃。小狗也会分到一碗热呼呼的猪血吃,吃得清鼻涕像条蚯蚓样往下流。吃完猪血,郑文杰悄悄塞给他一条猪大肠,他提着湿稻草捆着的那条猪大肠兴冲冲地回家。
他回到家里。
姐姐李一蛾早就起床了,李一蛾永远是他们家最勤快的人,她正在打扫院子,她总是把这个穷家里里外外弄得干干净净。让小狗不解的是,姐姐李一蛾也养了一盆兰花,和刘永寿房间里的那盆兰花一模一样。难道是刘永寿把兰花给姐姐李一蛾了。这不是兰花开放的季节,小狗闻不到兰花的香味,他只看到兰花的叶子透着一种迷人的色泽。
小狗的父亲李文化和哥哥大狗还在睡觉。
李一蛾看小狗提着一条猪大肠回来,眉毛又皱了起来。
李一蛾拉着脸说:“你要去看郑文杰杀猪了?”
小狗嗡声嗡气的说:“是又怎么样?”李一蛾不高兴地说:“你老去看郑文杰杀猪为了什么,难道你以后真的要像郑文杰那样杀猪为生?弄得自己浑身都是猪屎味?”小狗白了姐姐李一蛾一眼,他不理李一蛾。浑身都是猪屎味又怎么啦?小狗还希望自己身上有郑文杰的味道呢。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桉树叶子的味道2(2)
小狗把猪大肠放在木盆上,往木盆里加人些盐,开始清洗他的猪大肠。他洗猪大肠显得很有耐心,神情十分专注,好像在干着一件挺重要的事情。
李一蛾没好气地说:“你以后不要把这些烂肠子拿回来,有本事以后攒钱堂堂正正地割猪肉回来吃。”
对姐姐李一蛾的唠叨,小狗置若罔闻,他还是认真地洗着他的猪大肠。他洗好猪大肠,把猪大肠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看没有猪屎味了,就把猪大肠放在一边。
李一蛾看不惯小狗的举动:“你闻也没用,猪大肠里面的猪屎味,你是永远也洗不干净的,你懂吗,臭小狗,我看你比猪大肠都还臭了,你能闻出猪大肠的臭味才怪咧!”
小狗对姐姐李一蛾咧嘴一笑:“我不想和你说那么多,反正只要我爹和我哥喜欢吃猪大肠,我就会带回来,反正不要钱。如果哪一天,我爹和我哥吃得不想再吃了,我就不会再拿猪大肠回来了。”
李一蛾拿他一点法子也没有。她不吃猪大肠,在最困难的时期,她都没有吃过一口猪大肠。他们每次吃完猪大肠,屋子里就会充满那股怪异的味道,他们父子三人的嘴巴里呼出的气息也充满了那股怪异的味道。李一蛾每天去生产队里干活,回来总要带回一大捆桉树的枝叶,放在院子里,她相信桉树叶子能够清除那股怪异的猪屎味。小狗知道,都是那个叫刘永寿的民办教师闹的,如果没有那个叫刘永寿的人,或许姐姐会和他们一样喜欢猪大肠的味道,喜欢郑文杰身上和猪大肠一样的味道。
姐姐李一蛾出工去了。李一蛾前脚刚走,蒲卫红后脚就来了。
蒲卫红站在大狗小狗的家门口。他朝里面喊了一声:“大狗小狗——”
大狗在里面大声说:“蒲卫红,你进来吧。”
蒲卫红钻进了大狗小狗的家。
蒲卫红闻到一股爆炒猪大肠和桉树叶子混杂在一起的味道。说心里话,蒲卫红也和大狗小狗的姐姐李一蛾一样不喜欢猪大肠的味道,他家从来不吃猪大肠。蒲卫红看他们津津有味地吃着爆炒猪大肠,心里不是滋味儿。蒲卫红知道,他们只有等李一蛾出工去了才开始弄猪大肠吃。
小狗对蒲卫红说:“吃点吧。”
蒲卫红摆了摆手:“不吃。”
小狗有滋有味地咀嚼着猪大肠说:“蒲卫红,你真傻,放着人间美味你不吃,你可别后悔。”
蒲卫红心想,打死我也不吃猪大肠,我不吃是对的,吃了才后悔呢。
蒲卫红端了一个矮木凳,坐在院子里那堆桉树叶子旁,闻桉树叶子的味道。桉树叶子有股迷人的清香。他感觉到桉树叶子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在和猪大肠的味道进行着斗争。
大狗小狗吃完猪大肠,就和蒲卫红到处游荡去了。他们出门时,李文化交待了一声:“千万不要到百丈潭里去游泳。”大狗小狗说:“知道了。”路过黄春秀家时,蒲卫红问:“黄春秀在不在家?”
大狗说:“她和她弟弟黄春洪去县城里了,只要一放假,黄春秀就带她弟弟黄春洪到县城里他爹那里去过。”
“真好。”蒲卫红笑了笑说。
大狗小狗吞咽了一口口水:“真好。”他们也想去城里看看,看看城里和樟树镇究竟有什么不一样。
桉树叶子的味道3(1)
大狗想,城里头该是什么样子?他对城市有限的想象模糊不清,他和小狗一样,长那么大还没有到过县城。有时,他们就会有种向往,心中萌发去县城里看看的念头,至于要到县城里干什么,去看什么,他们也含混不清。如果要是说得清楚,那他们或者就不会有那种向往了。
黄春秀临走时,对大狗小狗说:“大狗小狗你们也可以到城里去玩吧,就住我爹那里。”大狗小狗当时心里忐忑不安,他们真想和黄春秀一起去城里玩,但他们下不了决心,他们连买一张从樟树镇到县城里的车票钱都没有,那时从樟树镇到县城的车票才五毛钱。
那个夏天,大狗总有一种到城里去看看的冲动。他不知那未知的世界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也许是因为黄春秀在城里的缘故,是黄春秀吸引着他产生那种上城的冲动。
大狗有时就想,只要沿着那条通往县城的公路,就一定能走到县城,他问蒲卫红,那样对不对?蒲卫红去过县城,他本来就住在县城里,父亲举家迁到樟树镇茶果场的具体原因蒲卫红一直没有听父亲讲过。蒲卫红对大狗说:“没错,沿着公路一直往北走就可以走到城里。”
大狗考虑了老半天提议:“那我们一起走路去县城吧。”
蒲卫红摇了摇头:“不行不行,那样会把腿走断的。”
“胆小鬼!”大狗说,他的目光在那条山间公路上游离。
大狗对小狗说:“我们一起去吧。”
小狗没说话,他在这个夏天的愿望是和郑文杰学杀猪,县城对他的吸引力等于零,他不像大狗那样渴望到县城里去猎奇,或者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小狗的无言让大狗沮丧。要是小狗响应一下大狗,大狗的心里会有安慰。可是小狗对他的意见一个感觉都没有。
大狗于是在一个有满天星星的夏夜穿了一间布满补丁的褂子,拖着一双磨光了底的塑料泡沫拖鞋,独自走向了通往县城的路。
大狗一个人沿着公路往北走。
他觉得老是在上坡,一个一个坡上着,他起初走得很带劲,几乎是脚下生风。对县城的那种向往和一丝莫名的恐惧在刺激着他。他很担心自己的拖鞋还没有到县城就磨破了,听说城里人大热天也是穿鞋袜的,要是在县城的大街上走时光着脚,城里人肯定会笑话他,骂他山猴子,山猴子是城里人骂乡下人的一句非常刻薄的话,就是乡巴佬的意思。樟树镇的人管镇子以外山里乡村的人也叫山猴子,而城里人一律管乡下人叫山猴子,不管乡镇山村的人都一视同仁。大狗那样走着走着,就把拖鞋脱了,拎在手上。手里拎着拖鞋走路,不是那么顺当,走着走着,他就把拖鞋塞在裤腰带里面,左腰间别一只拖鞋,右腰间也别着一只拖鞋,感觉上是别着两支手枪,对呀,这样子感觉挺棒,大狗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豪气,仿佛自己是个夜行军的老游击队员,在进行夜间的奔袭,目标就是县城。他想到这里,独自地笑了,他想,当初的游击队员也是这样行军的吧,他挺起了胸,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山间公路上。
公路边的山林是黑乎乎的,风刮过之后,松涛声一阵一阵的,仿佛有千军万马在这个星夜漫过山林。
大狗听说过,通往县城的路上有一座很陡的山,叫野猪岽,野猪岽在解放前是土匪出没的地方,这里死过许多人,听说现在还有鬼魂出现,那些鬼魂在白天也会出现,让经过这里的汽车翻掉。大狗不信鬼神,但一个人走在这山间公路上,夜鸟惊起时也会让他心惊肉跳。走着走着,恐惧感就涌上了心头,那时,他就不是一个老游击队员了,而是一个星夜里奔逃的胆小鬼。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桉树叶子的味道3(2)
他每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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