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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膳书(修真)-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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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时,只听他苍老的声音说:“就算他们知道了又怎么样?这里每个人都跪过天上的流星,他们所有人都信了我骗他们的话,没有人是无辜的,呵,你知道那个石像是什么吗?是神的雕像,它告诉我,它能凝集愿力,让我长生不老,我信了,可是怎么样呢?我的长生不老就是这样活着!就是这样活着!”他蹬了一下他的腿,那老朽的皮包骨只是微微动了一下。
  “你被困在狱法山上,我被困在这副皮囊里,你不过是些痛,我却为了一点长生撒下了无数谎言。”
  作者有话要说:  宋丸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咦嘻嘻。


第182章 无解
  “你说的很有道理啊,这些年你活得真不容易。”
  听完了灼岩的话, 宋丸子连连点头, 脸上深深地写着同情。
  “不如这样吧, 我勉为其难送你上去, 挨个百八十年的刀子, 然后我再给你一个痛快, 让你从这幅皮囊里解脱,怎么样?”
  怎么样?
  灼岩看了宋丸子一眼, 仿佛认定了她不过是个孩子的戏言,又转向燎娅。
  “你不是最恨天道么?怎么会跟这个能招来天道的修士混在一起?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你一定是屈服了, 你跪下了,你就跟你曾经最恨的那些人一样。”
  灼岩的牙早就掉尽了,他瘪着嘴说话, 让宋丸子不禁想到了菊花。
  燎娅却没接他的话茬, 只看着宋丸子说:“只把人绑上去,飞刀又何来?”
  “那还不简单?他们为了让天道不再加罪于他们, 就能以念力成飞刀, 现在我手握能让他们再不当罪族之法, 我可比天道和那什么石像好说话多了, 只要让他捱上一万刀我就什么都说, 就算愿力不够……”
  她对着那垂垂老朽之人露齿一笑:“直接用刀捅, 我也不介意。”
  轻轻一句话,让人遍体生寒。
  灼岩抬起头看向他的族人,他们会怎么选?谁都不会比他更清楚。
  “老祭司, 你是说我们这些年来祭拜诛邪,根本不会让天道保佑我们,只会让你长生不老?”
  他没有得到回答,可他也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想要的回答。
  “哈,老师,我随你学了整整四百年,您一直都在骗我?”
  那个祭祀身有灵根,跟过去两千年的历任族中祭司一样,从襁褓中就开始跟随灼岩学习,现在才知道自己所信奉的一切都是私心构筑的虚幻,他直直地看着自己的老师,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怪响,随后,他猛地把手中的木杖掼在地上,整个人直直地往后倒去。
  有族人抢上来扶住他,一摸他的鼻息,低下头道:
  “祭司大人,去了。”
  想要一个人死,真的很容易。
  原本站在祭司身后的一位长老缓缓走上前。
  祭司的眼睛仍然睁着,所看的就是祭坛背后的狱法山,高耸的火山顶在深深夜晚犹自发着红光,那里在夏天总是传来阵阵的痛嚎声,伴随着这些声音,他们会欢呼,会庆祝,会祈求上天,让诛邪来得更多些、再多些,让山上的邪魔为他们承担所有的苦难。
  长老的手掌抚过那双眼睛,让它们闭上。
  一声长长的叹息从长老的嘴里发出来,他直起腰走到燎娅面前,然后跪了下去,深深行了一礼。
  “两千年,您为祝部做的,我们永世难以还清。”
  这是终于有了个会说人话的?
  宋丸子凑过去看着个头发半白的长老,说道:“要是随便跪跪就什么事儿都能了了,那这世上的人用膝盖走路,就万事无忧了。”
  梦昙花的香气从她身上幽幽传出,钻进了别人的鼻子里。
  长老抬起头说:“我们到底也是受人蒙蔽,灼岩所做的事情,我们全不知情。”
  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燎娅,只能又低下头去在地上磕了个响的。
  “您想要我们如何补偿,举全族之力我们定能做到。”
  这时,灼岩又开口了,有些费力,却每个字都清清楚楚:
  “当年,我把你送上狱法山的时候,你猜,发生了什么?”
  用尽力气翘起一根食指点了点那些用痛恨和复杂目光看着自己的人,灼岩笑了。
  该说的不该说的话,他都说了出来,现在整个部族都当他是罪魁祸首了,那怎么能行呢?
  想要脱去罪人之后的身份,想要消掉身上的罪纹?
  那怎么行呢?
  燎娅看着他,这一个晚上,她承受的痛苦更甚之前千年,如果她的心智也如那个倒地而死的祭司,她怕是已经死了千百次,可她还站在这儿,她要知道一切,她要知道自己这些年的痛苦真正换来的到底是什么。
  “你的飞马女骑,被她们亲人下了药、打断腿,被男人们扛回家生孩子了。你的龙火天马也想去救你,那些人,就把所有的天马都杀了吃肉。哈,哈哈哈哈哈哈……燎娅,逆天何其难,杀亲何其易,跟在你的身后我们所有人除了战争什么都得不到,可杀了你,杀了你们,他们就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你以为他们是真的相信了我么?!你以为他们心中不会想我是骗他们的么?可他们还是信了,还把谎言一代代传下去,他们还是恨不能让你去死,才会有飞刀一把又一把地出现。这才是真相!这才是你用尽了所有去换来的一切!”
  说完,灼岩又笑了起来,他哈哈大笑,宛若一个漏气的皮口袋。
  黑色的火刃扎进他的胸口,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阿姐,阿姐,你走吧。”
  黑色的劫火从燎娅的手中向四下散去,瘫坐在地上的老者身上很快就满是火焰,可他还是咧了咧嘴,用眼睛看着燎娅。
  嘴里还在说:“哈!你走吧!”
  偶人玉白色的手慢慢拿开,任由他彻底跌落烈火之中。
  “我后悔过的,阿姐。”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手抬起来,却再没有另一只手来拉起他了。
  曾经手拉手走在羊群里唱着歌的少女和男童,早就被彻底扔下了两千年。
  看着灼岩被烧成了黑色的一团,燎娅抬起头,一双眼睛早成了火洞,下一瞬,她的一头青丝也成劫火。
  宋丸子见势不妙,手中一个幻阵往她的身上拍去,却被燎娅一掌打飞。
  接着,小小的呦也被燎娅扔到了宋丸子的怀里。
  “你们走!”
  “小姐姐,他们卑鄙无耻,就像是些臭虫,你把自己将他们一起毁了真的值得么?”
  燎娅一把抓过那个要逃跑的长老,轻声问道:“你不是为了弥补我,怎么做都可以么?”
  那个长老惊恐地睁大眼睛,被铺天盖地的劫火吞没了。
  “你们不要跑啊,这些火都是你们给我的,我还给你们,来呀,我都还给你们。”
  眼见燎娅抬手之间又烧死了几个人,宋丸子深吸一口气,手臂张开,一个巨大的蓝色星阵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害你的人不让你好好活,你就活得比谁都好,这才是报复!”
  “报复?我不是在报复,有些事情错了两千年,应该……”劫火在黑暗中无声地燃烧,封住了离开的路,人们奔逃、嚎叫、求饶的声音充斥在燎娅的脑海中,她又放了一把火,才接着说,“应该改回来。”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手上连叠了十几个个星阵,已经极限,宋丸子猛地冲上去,接着星阵阻挡,她终于抓住了燎娅的手臂,不在乎黑色的火在她身上烧出了痕迹又渐渐消退,宋丸子掰开燎娅的嘴,把一碗带着花香的水灌了下去。
  一盏还梦汤是么?不求她做什么美梦,赶紧睡过去才是正经。
  燎娅看着宋丸子,道:“我是偶人,此物对我没……”
  是,你是偶人,要是增补身体的东西,对你当然没用,可这汤正对魂魄生出效用。
  看见燎娅身上的黑色火焰渐渐熄灭,宋丸子长出一口气,真真假假的,那本二房《上膳书》还是有点用处的。
  单手抱着偶人,宋丸子看着天空渐渐亮了起来,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你们……”
  足下星阵如流光般四散去,那些在寨子里奔逃和躲藏的人们被定在了原地。
  看着他们惊惶的脸庞,宋丸子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要说当年的坏事,不是他们亲手做的,可燎娅的痛苦,也是他们一代代人造成的,这其中的一团乱账,任谁都难以算得清楚。
  “这算什么?”
  就在宋丸子也觉得棘手的时候,有个年轻人闻着花香说道:“我们既没有骗人,也没有杀人,更不是我们把人绑在山顶的,罪魁祸首都死了,凭什么还拿我们出气?”
  心中亦不赞同燎娅大开杀戒,可听了这话,宋丸子愣是给气笑了。
  “是,你们什么都没有做。”
  可你无知,别人就不痛了么?
  许是宋丸子身上没有杀神的气势,又或许是花香气在作祟,又有人哭着说:“我们都死了这么多人了,你就不能告诉我们,到底怎样才能让我们一族摆脱天道的惩罚吗?”
  哦,天道的惩罚。
  一只手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个白色的圆块儿,宋丸子道:“我是食修,你们也看见了,轻易就能招来天道,自然也就有些秘法,这是一颗白石花的种子,世间唯有虔诚的忏悔和向善才能让它生根发芽,开出花来,等到开花那日,天道就会告诉你们怎么能彻底脱去身上的黑纹。”
  她随手将东西往外一扔,抱起偶人就往外走去。
  一步五丈。
  什么白石花,不过是白块色的怪鱼骨头,摸着沉甸甸的,在海里的时候,就是呦的玩具罢了。
  你们不是有愿力么?你们不是可以年复一年地去祈求么?那就继续去做吧。
  她这个刀来火去的厨子可从没什么济世救人的慈悲,别人能当两千年的骗子,她也能。
  呦从宋丸子的怀里爬出来,站在偶人的肚子上,看着宋丸子的脸,他掏出了一片树叶,小声说:
  “擦擦。”
  嗯?
  凉凉的水已经混着脸庞滑到了下巴上,宋丸子这才知道,自己居然掉了眼泪。
  “我是太困了你知道么?”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咱们早饭是赶不上了,咱们就沿着这个河往东走,一会儿停下来,咱们抓条鱼吃好不好?”
  睡梦中的燎娅一点点翘起了唇角,也许,在梦里,她就骑着飞马,往无穷无尽的苍穹深处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宋丸子:谁、谁tm哭了?


第183章 柏城
  “师父他老人家是不是脑子不清楚了?让咱们满北洲找什么白衣食修,都出来半个多月了, 食修有, 白衣有, 没一个对的上的。”
  北洲的夏日仍有浅浅的凉风, 吹在人的身上脸上, 让人倍感惬意, 只是阳光特别晒,即使是走在林间路上, 觉得那些撒到自己头上的细碎阳光会割裂自己的面皮。
  “师兄,别抱怨了, 要是真找到了那个食修,师父定是要重赏我们的。”
  “重赏?北洲这么大,说是看见他们往北边来了, 可雪山那么多, 冰原那么大,他们真在里面躲个一年半载, 咱们怎么找?只让咱们出来吃苦受累……”
  说得气愤, 他脚下一踢, 正踢在一个人的头上。
  这二人所坐是一种高架驮轿, 用白木所坐, 上面还镂刻着花纹, 只不过这驮轿并不是驮在骡马坐骑的背上,而是驮在人的肩膀上。
  在轿子下面,极精壮的男人脑门上挨了一下, 步伐却丝毫不乱,身上都没晃一下。
  驮轿顶上有丝质的棚子,能为轿子里的人遮挡些太阳,轿子下面的人却没这好处,被慑人的阳光晒得正着,一身油汗和驮车压出来的痕迹,即使那人身上满是黑色的纹路,也能看得清楚。
  师兄弟二人各做一个驮轿,边聊着,边继续往前走。
  沿着山路走到一条河边,那二人都看见一个穿着黑色麻衣的人躺在树下,头上还罩了一个帽子,旁边停了一辆精巧的木车。
  那车周身都是用红色的竹子所做,车轮是绿色的,辐条上画着纹饰,整辆车看着足够两个人坐在里面,车盖子还有翠绿色的流苏垂下来,坠着萤石。
  “师弟,咱们要是买了这车,让战奴拉着咱们走,不是比现在更舒坦?”
  “师兄……”
  那个师弟来没来得及阻拦,他师兄已经大声喊到:
  “哎,那边那个道友,你这木车作价几何啊?”
  黑衣人仍自顾躺着,动也不动。
  那年轻的修士等了两息,不耐烦道:“你这人是,卖还是不卖,别在这里跟我装聋作哑。”
  就在这时,拴在那黑衣人手上的细线轻轻动了一下,那人猛地站起来,手中一扯,整条长线在她手腕儿上打着转儿,一条被钓上来的肥鱼落在了她的手中。
  她回身,看着那两个差点儿把自己的鱼惊走的修士,说道:
  “我要是想卖车,何必在这荒郊野外睡觉?”
  坐在战奴身上的修士却骄纵惯了,只指着那辆木车说:“我说看上了就是看上了,你只管出个价,我又不是买不起。”
  他的师弟却比他谨慎多了,荒郊野外,孤身一人,这片林子靠近雪山,平时少人人至,有野兽也有难对付的灵兽异兽,这人敢在其中行走还优哉游哉地钓鱼,怕是身有几分本事,他们师兄弟二人未必对付得了。
  更不用说这女子身形矫健,又瞎了一只眼睛,一看就是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师、师兄,她不想卖,便算了。”
  “那怎么能行?”师兄毫不理会自己师弟眼神中隐隐的担忧,又道:
  “你只管开价,我还不信你这区区一辆木车还能卖上天去。”
  车有没有卖上天且不论,这修士是被人一拳打上了天。
  “聒噪。”
  看见另一个长风宗修士忙不迭地招呼两个战奴去找他的同门,宋丸子低下头去看自己刚钓的肥鱼。
  “烤鱼!烤鱼!”
  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他肩膀上的小人抖着头上的绿芽儿喊道。
  “烤鱼你还没吃腻啊?”
  从祝部出来,燎娅一直没醒,宋丸子自己背背抱抱实在麻烦,就用起了焦俣小人儿们给她的木车,把偶人放在车里,她每天拉着走。身上的香气还隐隐有些,她还不敢走雪山冰原,只沿着这条雪山下的河一直往东去,每天做两顿饭,也正好趁着做饭的时候休息一下。
  别的不说,烤鱼是已经吃了两顿了。
  不吃烤鱼么?看着大肥鱼,呦低下了头,这小家伙人不大,口味儿可不轻,比起炖煮之类的,他更喜欢烤的。
  “咱们啊,就先把这鱼烤了……”
  小脑袋抬起来。
  “再焖一下。”
  说着,宋丸子从储物袋里拿出自己腌的酸豆角、酸萝卜,还有她那点儿造化椒中榨取的精华。
  “也不知道我那点儿酸菘菜,到了日子王海生替我收了没有。”
  一边给鱼开膛破肚,她还惦记着自己放在雪山山洞里的酸菜,一出来都快小半年了,要是忘了收,怕是就更不知道里面捂没捂,有没有积下热了。
  好在山中冷,不然定是得臭了。
  鱼刮鳞去腮,再去了鱼鳍防着被烤出焦味,两面划刀后略腌一下。为了省点儿时间,宋丸子仍是用手中灵火烤鱼,也还是点了一块儿木头在下面借一分烟气。
  等鱼烤到两面都是金黄,热锅里下葱、姜、酸豆角、酸萝卜,还有筷子沾一下那么点儿的造化椒精华,一锅的酸辣气就起来了。
  把鱼放进去两面翻翻,再少下点热水焖上一刻,出锅撒葱花。
  呦已经精心选好了吃饭的地方,小筷子小盘子都有了,还举着小碗儿跟宋丸子要了几粒米饭,倒是比寻常人都会吃多了。
  酸辣焖烤鱼果然极下饭,小小的人儿吃得摇头晃脑,还添了一次饭。
  宋丸子吃的更香,一整条肥鱼约有三斤半重,她一个人吃得干干净净,锅里的配料都让她一并拌了饭,就差那馒头擦锅底了。
  “嗝。”
  “这一顿吃得多,我觉得能撑到晚上,晚上要是咱们能进城,就吃点儿别人做的,要是进不了,嗝,就再看看有没有野菜菌子之类的,清爽点儿。”
  呦坐在她的肩头上,一边擦嘴一边点头一边打着小嗝儿。
  大小两人达成了共识,宋丸子走到木车前,看着在里面仍沉睡的燎娅,双手拉起两边车把,脚下一步三丈,带着车飞驰了起来。
  等到那一对长风宗的师兄弟磨磨唧唧让战奴挡在前面走过来,河边已经清清静静,连烤鱼的香气都散没了。
  “护主不力,回去我就把你们两个都送去刑堂!”
  那两个战奴木着脸,将两人坐着的驮轿扛在自己肩上,继续往前走去。
  入夜,宋丸子果然到了一处叫柏的小城,这城中修士不多,来往多是凡人,宋丸子也没说自己是修士,在客栈里要了一间上房,燎娅在床上安顿好,她自己带着呦在城中闲逛了一下,还真找到了好吃的东西。
  有手艺精到的大汉将猪肘用盐酱扒透了,切片和着盐拌过的焯水菜一起卷在面饼里吃,这一做法在厨艺粗野的玄泱界着实让宋丸子有些惊艳。
  “我这一手可是祖传的手艺,客官您要是喜欢,碰见来来往往的朋友可得替我多宣讲两声。”
  大汉是个爽利性格,宋丸子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三四张木头桌上都没人了,他大锅里剩下的那一个半猪肘子恨不能都切在宋丸子面前。
  “确实好吃。”
  肉是酥烂的,面饼也劲道,焯水青菜的盐放的也刚好,提味醒神去腻,又不夺肉香。
  宋丸子夸得真切,那个大汉就更高兴了,走到灶前起锅,不一会儿,又一盘菜摆在了宋丸子的面前。
  “这个黑菜抱蛋*放了沙葱,卷在面饼里也好吃。天热,他们都更爱吃这个。”
  夏天雨水之后,林子里的朽木上就生黑菜,有猎人或者困顿的穷人进山去都会采一些回来,晒干之后能放到冬天。
  “怎么?这个肘子卷饼夏天生意不好?”
  大汉笑了笑说:“能在我这吃得起扒肘子的,到了夏天就觉得腻了。”
  天冷的时候,人们都觉得自己肚子里缺了块肉,天热的时候,人们就嫌肘子太油。
  又何止是区区一点猪肉?渴求的,厌憎的,往往就在瞬间颠倒。即使是可以用性命去追随的英雄,也可以把她绑在石柱上,任由她去承受无尽苦痛。
  “您夏天的时候就没想过改做别的?”叼着一口从面饼里抽出来的青菜,她如此问道。
  “那不行。”店老板摇了摇自己蒲扇似的大手,手上的刀疤火痕都映在了宋丸子的眼里。
  “我爹做了二十多年肘子,我也做了十几年了,多少老客家里代代吃我家肘子,有的搬去了外城,每年还惦记着回来吃两口呢,我要是转了半年行,那些趁着夏天才能回来吃一口的人可怎么办?”
  这话说得实在,实在得宋丸子只能点头。
  趴在她腿上吃肉的呦挑了一下,宋丸子用指缝夹了一块肥瘦兼有的肘子肉递了下去。
  “说起来,要是嫌肘子腻了,那也有不腻的做法。”
  “不腻?”
  大汉想不出来。
  “做个冷切盘,不就不腻了?”
  宋丸子细细地跟大汉说了一下凉拌肘子的做法,不过是这个肘子放凉了之后切薄片,用蒜泥葱油一拌,或者干脆沾酱卷饼也不错。
  “这个肘子你要是嫌皮会松下来,就去了中间的骨头,就用棉线捆了紧了皮肉成一卷,煮完了晾凉了,要切的时候再拆开,这样的肉卷你还可以卖城里那些菜馆客栈,切两片放在面啊、菜啊里面当个码儿,又不腻人又能多收点银钱。”
  那老板听得叹为观止,当天晚上就照着宋丸子说的法子炖了个肘子卷儿,第二天早上放凉了一切片,果然不腻还下饭,蘸一点蒜汁儿真是让人恨不能一口肉一口饭把肚子塞满。
  等他拎着肘子卷儿去了宋丸子住的客栈,人早就走了,只剩客栈掌柜留的一张纸。
  “那客官说了,你要是带着肉来了,就再给你这个。”
  大汉拿起纸张,只见白纸上浮出了清俊的小字:
  “制豆腐法”
  “制酱油法”
  “制醋法”
  一条一条,写得清清楚楚。
  ……
  大汉拿着手里的方子,脚下一软,险些跪了下去。
  “那、那是个仙君啊,还是个会做饭的仙君啊!”
  离柏城已经百里之遥,宋丸子足下生风,一边走一边唠叨:
  “这世上反复小人是不少,可是能守着一份本心一辈子的人也有,什么知恩图报啊、宽厚待人啊,咱也不是没见过,等你起来,咱们多走走、多看看这样的人,顺便多吃点好的。”
  车内,偶人仍睡着。
  作者有话要说:  宋丸子:世间有好也有坏,人渣作者对我不好,不还有心疼我的小宝贝儿么?得看开点儿。


第184章 归雪
  “天这么热,吃什么肉?”
  听见女人的话, 小人吸了吸鼻子, 坐在她的肩头, 看她一眼, 再看一眼, 到底没敢哭。
  只是一双眼睛水汪汪的, 可怜到了极点。
  越往东走,属于夏天的湿热开始笼罩大地, 光热无所谓,光湿也不可怕, 这无处不在的沉闷湿热不仅让人觉得身上潮气不去,就连胸口都发闷了起来。
  在这样的天气里走上了大半天,要不是小人国所造的车子在轮子上别有设计, 她在泥地里拉车还要多费一份力气。
  也就是因为湿热难耐, 她也没了做肉的心情,路上采的新鲜菌子焯水, 加点炒出来的酱和焯水的青菜, 面也是过了冷河的, 觉得不够提味儿, 宋丸子又放了些蒜泥和芝麻酱, 把一碗素炸酱面变成了杂酱面。
  “你真不吃啊?”
  面不是面团擀成饼做的细切面, 而是手扯的宽面,不到半尺长的面剂子扯到了半丈,下锅捞出来就能装大半碗, 看着比寻常的面滑爽多了。
  呦抽了抽鼻子,很嫌弃地说:“臭。”
  “那你别吃了。”
  宋丸子说完,嘴里一吸,半截面都进了她的嘴里,略嚼了两下就下肚了。
  “呼,痛快。”
  第二口,第三口,面吃了一半的时候,呦已经眼巴巴地看着了。
  “吃么?”
  呦两只小手并在一起不说话。
  呦的面是宋丸子单独做的,小小的一条也扯了六寸长,比筷子尖儿还要略细一点,在锅里一滚就熟了。
  “你吃不吃?”
  宋丸子斜眼儿看着那个小不点儿,他扭扭捏捏地把小碗儿掏了出来。
  “天天吃好的,你还跟我点菜了,我告诉你,得罪了谁都不能得罪厨子知道么?不然手一抖,我拿醋酸死你。”
  杂酱面极好吃,在这样闷热的天里下了肚子,是让人想喊出声的畅快。
  呦默默吃面不说话,宋丸子还用手指头戳他:
  “臭么?嫌弃蒜泥臭你还吃得这么香。”
  不听不听,厨子念经。
  吃过了面,宋丸子拖着木车继续上路,她身上的香气快要散光了,过了今晚就能进雪山了,依着她现在的速度,再过三天就能找到王海生他们呆的那个山洞了。
  “出来的时候是两个站着的,回去的时候一个站着一个躺着,啧。”
  木车里,呦盘着腿儿坐在燎娅的脑袋旁边,小声说:“今天的面也好吃的,就是没有肉。”
  瘪了下嘴,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块烤鸡肉,悄悄吃了起来。
  吃完了,擦擦嘴,他又说:“你总睡觉,我每天,都要跟她说话,好累的。”
  小小的脑子里装不了多少话,小人儿觉得自己十分辛苦了。
  祝部的人用了短短十天的时间就建起了新的祭坛,祭坛上供奉着一个花盆,花盆里就是那颗白石花的种子。
  自然是有人不信靠这个花就能让全族从天道惩罚下脱身,可在祝部里,人们已经习惯了去做随大流的事情,即使有人质疑,也不敢对别人说起,于是这每日的祭祀很快就有模有样了起来。
  早一次,在清晨太阳初升的时候,晚一次,在太阳落山余晖中。
  狱法山上流星仍有,却少了很多,留下的寥寥那些,是被燎娅所杀之人的亲眷,他们的恨意让愿力不得消散。
  夜深人静,黑色的袍角划过地上的草叶。
  男人无声无息地走到祭坛中央,看了那个花盆一眼,就将目光移到了别处。
  抬起手掌,无数黑色的光在他的手中凝聚,最后变成了一个黑色的人像。
  要是灼岩或者燎娅在这里,他们会发现那个石像正与被他们崇拜和毁灭的人像一模一样。
  “被劫火焚毁,你的运气还真不好。”
  那个人像竟然开口说话了:“天道突临,我只能毫不抵抗,不然……”
  来人轻轻挑了一下眉头,道:“天道?玄泱界的食修早失道统,每日只知内斗争锋,你怕是遇到了那个食修吧。”
  “那个食修?”
  “拿了那本《上膳书》的女修士,我在荡江上见过她,还给她解决了一点小麻烦。”想到那个小姑娘戒备的眼神,男人的唇角略一勾起、
  “你师兄的那本札记?你怎么没杀了人把书拿回来?”
  “不着急,我还想看看,她能走到哪一步。”
  男人将石像拿在手中,随意的挥了挥衣袖,对他来说,天纵奇才的宋丸子还不值一提。
  石像不转而叹息道:“两千年的功夫,一把火烧没了。”
  “一场人心劫火,恰让你不能凝形,也罢了,我在西洲发现了些好东西,说不定能给你换个身子。”
  村寨的门口,男人转身,轻声道:“你们这些人何德何能,还能看见天道降临。”
  正要轻挥衣袖,让所有人在睡梦中丢了性命,他却又顿了一下。
  因为一道黑红色的光从狱法山上照了下来,划过他的眼眸。
  “被欺被骗,被人害了千多年,沦落到在此地只留了一副枯骨,你居然还愿意保护他们?”
  山顶,黑色的焦尸轰然碎成了烟尘。
  “罢了,这一份豪迈傻气也着实难得一见。”
  说完,男人化作一团黑雾,消弭不见。
  天空中划过两颗流星,黑红色的火刃在狱法山不熄的火中成型,重重地,插在那仅剩的黑石冠上。
  “今日起,我祝部之人再不收奴役与压迫,我燎娅立誓在此,誓死护卫部族,若有违背,万刀穿心,百劫加身。”
  曾在辽阔草原上宣告天下的誓言,终于消散在了两千年后的风声里。
  雪山洞里,宋丸子皱着脸在煮调理经脉的汤水,王海生头顶着小小的呦,对着她赔笑道:
  “宋姐姐,您辛苦了,您刚回来我就给您添麻烦……”
  宋大厨嗅着锅子边儿冒出来的香气,算着火候,嘴里说道:“你有本事就去跟天劫说一声别总趁着我一口气儿还没喘匀的时候来。”
  这个本事自然是没有的,王海生挠了挠头。
  说来也确实凑巧,他和檀丹、万家星星这半年里井水不犯河水,之前过了心魔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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