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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膳书(修真)-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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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着这个办法,宋丸子在一个月内就在苍梧造出了一块煞气稀薄的地方,够伤员们调养,也能让丹师们炼丹更容易些。
  东海上战事胶着,苍梧之地的气氛却渐渐轻松了起来。
  在骆秋娘等九个食修也掌握了这种烹饪之法以后,人们脸上的笑容都多了。
  中秋之前的那一天,宋丸子正带着徒弟们用土坑试着能不能烤月饼,心中突然一阵悸动。
  东海中线失守,临照城主木九薰死战于海上,才换来魔物没有侵入东陆。
  剧爆震得千里地动,万丈火墙映红了天空,黑色长袍猎猎而下,那个气势如火的女子沉入了海中。
  在决定当城主的那一天,她曾摸着临照城门处血红的石碑说:
  “死战于此?我若是死战于此,这城中可无人能活。”
  所以,空海之外,明月之下,临照仍在。
  作者有话要说:  宋丸子:……


第123章 祭奠
  木九薰身死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战场。
  落月宗千年未有的叛逆、改道修体的奇才怪胎、元婴境下第一人的牛人……这些名头对于一个生年三百余、长睡二九九的人来说都太过单薄遥远,很多人犹记得百多年前东海之上那惊艳一招,更多的人则是为那海上万里汹汹的火焰而惊诧不已。
  海水扬沸不休,火焰一直燃烧着,莫说魔物,就连寻常元婴修士也难靠近。
  蔺伶闻讯后,带着族人赶来,没有想办法驱散火焰,而是直接搅动海水,一时间海面上浪花裹流火,水汽映明光,美不胜收,却无人欣赏。
  一众鲛人在海水中搜寻了足足两日,都没有找到木九薰的尸体。
  “此处暗流涌动,不排除被海流带走的可能。”
  戴着阴阳面具的明于期站在岸上,看着蔺伶从海里走出来。当她走到岸上的刹那,身上的那一层水像是一层被卸掉的披风,缓缓流回到了海里,分毫不剩。
  “她有没有可能,被救起来?”
  蔺伶看了明于期一眼,抬起了自己被火焰灼伤的左臂。
  “这等情境下救人,连元婴修士都恐难做到,更何况……”蓝发女子沉着脸指着海面上,接天连日的火光中,有几处烧的分外灿烂,“那处是三个堪比元婴的魔兽,他们伪装成了寻常魔物攻来,我等却毫无所察觉,要不是木城主以一己之力将之全部击杀,恐怕……此等英雄,我心中敬仰之至,可身为医修我也知她造出如斯声势,不可能还活着。”
  说是三个魔兽,那尸体确实很多块的,烈焰在上面熊熊燃烧着,如同它们曾经的主人那样,不将之彻底毁灭,决不罢休。
  等在一旁眼巴巴等着消息的临照城修士闻言都低下了头,有人已经红了眼眶。
  临照城第二位战死的城主,她总是在睡觉,被吵醒就脾气大到吓人,可这几百年里,她庇护着他们。
  如今,她死了。
  又过了一日,风不喜从海上绑回已经发了疯的卢华锦,他一夜之间头发斑白,如清泉般的声音早就喑哑不堪。
  可没有用,他找不到木九薰,也不知道该找谁报仇。
  “我抓住他的时候他一次拿了几百颗诡丹,身后十丈远还是修士……”
  风不喜隐约知道,这个叫卢华锦的金丹修士怕是已经疯了。
  木九薰死去的第五日,宋丸子见到了樊归一。
  整个苍梧的食修都知道了,那位庇护他们二十年的木城主已经身死瀚海。
  和樊归一闭门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宋丸子面无表情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苍梧的房子为了雨季排水便宜,门槛都极低,可她还是被绊了一下。
  按照事先的计划,她今天还要净化两处土坑。
  十丈土坑的边上,宋丸子的调鼎手用得越发精纯,那土堆里埋着的鸡蛋和叫花鸡看着也比之前的更好吃了,她的徒弟们却无人敢聒噪。
  掉眼泪的、红着眼圈的早就被刘迷赶走了,剩下的几个徒弟都小心翼翼地看着宋丸子。
  她哭,她闹,她一头栽在这土坑里满地打滚儿都好啊,她的徒弟们真是怕极了她这样不言不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两处地方都去净了煞气,宋丸子只歇了一个时辰,又接着干起活来。
  刘迷眼也不敢眨地盯着她,本来自己的手里还得搓着肉丸子的,她师父闷声不响地连着做了三天饭之后,她别说搓丸子了,光是站在那儿看着她师父就手抖。
  骆秋娘也担心极了,路过宋丸子身边的时候越来越多,想劝自己师父去歇息一下,都没话可说。
  沐城主身死,她狠狠地哭了一天,擦干了眼泪还是得该干什么干什么,师父连滴泪都没掉,可见苦都在心里了。
  唉,那么一个人,怎么就这么去了呢?
  承蒙木九薰传授体修功法,骆秋娘也厚颜在心底将她当自己的半个师父,听说她死了,如何不伤心呢?
  早些年,很多临照城中的人都私下抱怨过木九薰只知睡觉,从不管事。
  看看百灵城,年年有玉容大会,再看看天轮殿辖下的诸多城池,一旦法修和体修之间出了争执,总是偏着体修的。对照之下,木九薰明明出身战力最强的宗门长生久,自己也是个体修,却没给体修们什么方便。
  但是后来,这说法就渐渐没了。
  在骆秋娘的眼里,木九薰是个品行贵重的绝好之人。
  夜深人静,她几度泪沾床榻,第二天还要打叠精神,统管着没有宋丸子管理的食修们。
  第四天,灰头土脸、满脸憔悴的宋丸子终于停了下来,刘迷什么也顾不上了,风风火火喂她喝了一碗米粒儿滚到开花的稀粥,给她擦了擦手和脸,又送她去休息。
  却不曾想,等她再打开房门,问宋丸子想吃点什么的时候,房间里却空空如也。
  宋丸子只是想去看看木九薰,离开苍梧之后,她变幻了一副俊美的男子容貌,用体修之术走到疲累,就再踩着大黑锅飞一段儿……如此两天之后,她已经赶到了东陆。
  自从云渊陷落以来,东陆的凡人便开始内迁,他们是陆陆续续走的,有些是因为舍不得家业总想拖一拖,有的则是主动留下来要帮修士们多做点活儿,可如今他们都不得不走了,海边的煞气太重,凡人容易迷了心神,要是体弱些,说不定邪气侵体,几个时辰就没了。
  宋丸子逆着人潮往前走,却见其中有些人在手臂上系着白色的布条。
  “这位仙君是要往海上战场去么?”
  一位老妪被人用木板车推着,颤巍巍地用手拦住了宋丸子。
  “我要去往临照。”
  听到临照二字,那老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刚好,我们都是从临照出来的,这位仙君,您若要去临照,能不能帮老妇人一个忙?”
  待老妇人走后,宋丸子看着手里的一捧白色纸灯,嘴里一片苦涩。
  再过十日,就是木九薰离世的三七之日,按照临照凡人的习俗,死在海上的人会在那一天回来,要用白色的纸灯放在海上,引着他们回家。
  修真者身死道消,没有回魂之说。
  凡人却并不知道。
  坐在木板车上,老妇人心满意足地对推着她的儿子说:“我就说,我扎的灯一定有人替我给木城主放了去。”
  她收好车上白色的纸片,露出了那下面一张小孩子的脸。
  老人眉目柔和地说:“也不知道谁这么作孽,这么好的娃儿都丢了,等咱们找地方安置了,就把这娃儿养大……就叫他念木。”
  那个小孩子眉目精致,只是脸上有一片烧伤的地方,双眼紧闭着,仿佛在忍着痛的样子,脖子上挂了个小小的桃儿,细伶仃的两只小胳膊紧紧地抱着一块赤红色的木头。
  木九薰杀了三个魔物的首领,使得那些魔物的进攻慢了下来,可那煞气弥漫于海上,越来越多的修士们难以从天地中补充灵气,对丹药和灵食的需求越发大了起来,长生久众人腰间挂着的铃铛在浓郁煞气中响个不停,可如今举世皆如此,那除魔度恶的激昂前奏竟成了常伴耳畔的声响。
  为度此危局,长生久的几位长老决定联手行禁煞之术,消解掉一些煞气。
  戴着阴阳面具的明于期看着自己的弟子,说:“此界煞气大于灵气,界门已经是越来越难打开了,你的那些师弟们想好了么?真的不走?”
  樊归一低头轻声说:“师父,空净师弟等人都已经决意留下。”
  长生久首座发出轻轻的一声叹息:“既然如此,你下次去往苍梧的时候,就把宋道友也带去界门吧。”
  “师父,可九薰师姐说过宋道友她……”
  “她的祛煞之法固然玄妙,但你莫忘了,人力有尽。我等立道之时就有与无争界同死的觉悟,可那是我长生久……此无争界,不值得所有人为之身死,尤其是宋道友这个异界之人。九薰所说之法,太强求了,她一生强求自己,也将别人与自己等同视之,以穷尽人力为理所当然。”
  明于期摇了摇头。
  樊归一低头不语。
  “之前我度凡人魂魄重入轮回,心中有所明悟。归一,来日你当了长生久首座……”
  沉稳持重的樊道者跪在了地上。
  “师父,您也要学江师祖舍身引煞么?”
  “不。”明于期顿了一下道,“堕魔,我不会的。”
  他的眼睛看向远处,那里有个纤瘦的女子站在礁石上,看着天空中翻滚的煞气。
  “明日你风师伯他们要以驱魔之法暂时驱散海上的煞气,你跟我在一旁护法。”
  走进临照城,宋丸子看着空空的城中却到处挂着缟素,撤去身上的虚幻阵法,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条白色的裙子穿在了身上。
  那裙子极美,无数层轻纱在风中招摇,又有蓝色的暗纹闪烁其中,却被宋丸子当成了孝衣来穿。
  在城门处,她用玉谷粉调和了清水揉成雪白的面团,再擀成极薄的片儿,叠层,切刀,就成了一张张馄饨皮。
  上好的猪腿肉切成肉粒儿,拌上葱、姜、香油、酱油,再把瓜菜切成小丁儿堆在肉馅儿上。
  赤磷虾去壳、去虾线,切成粒,也放在馅料盆子里,跟着那些红红绿绿搅匀在一起。
  想要开始包馄饨的时候,宋丸子突然觉得少了什么。
  掏出一个红色的菜球,她手指上灵力运转,那菜球碎去之后只剩了红色的一团浆汁,红得像火似的。
  包完一个馄饨,就用手指沾着那浆汁在馄饨上摁一下,等下锅煮出来,每个馄饨上都像是带了一层胭脂,又像是有火在烧。
  煮好的两碗馄饨放在那儿,宋丸子呆呆地看着,看着那上面热气儿都要散了,她终于拿起来一碗,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
  “好像盐放多了。”她喃喃地自言自语。
  咸到有些发苦。
  终究再不会从城墙上飞身而下,以流火为座,来等着吃饭了。
  这时,一团红影从天而降,纤白的手拿起另一碗馄饨。
  宿千行笑得极美,说:“你这是给木九薰煮的馄饨吧?可惜呀,她吃不到了。”
  见宋丸子低着头不理他,他又笑着说:“你这食修真是有意思,万里迢迢地赶过来祭一个死人,祭天的时候却怎么俭省怎么来。”
  用手指拎起一个馄饨放在嘴里,一入嘴就是鲜香兼备的汤汁滑进了喉咙眼儿里,宿千行迫不及待地又吃了一个,连说话也顾不上了。
  到最后,竟然是两个人比着似的飞快地吃完了馄饨。
  放下木碗,宿千行拿出一面小镜子看看自己的脸上并无什么不妥,收起镜子,他又说:
  “木九薰关了我那么多天,她死了我才脱困而出,本想去找出她的尸身,用那传说中的八品火灵根补一补,不成想却一直没找到,如今这无争界让我感兴趣的灵根是越来越少了。”
  宋丸子默默刷碗,并不理会。
  “我说,我今天不取你灵根,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知道我姐姐之事的,如何?”
  独眼女人手上一顿,冷笑了一声说:“宿千行,此地乃临照,不是你血煞魔君能逞威风的地方。你想取我灵根就尽管试试,看是我先身死,还是你先道消。”
  闻言,宿千行竟然笑了:“油嘴滑舌,心计百出,我还以为你会跟之前一样先跟我虚与委蛇,用了损招之后再原形毕露,没想到在这里你竟然硬气起来了。”
  左右看看,这临照也不过是座有些荒凉的石头城而已,无争界六十六城,宿千行都去过,就连北荒之中的凉城都没有临照如此硬朗疏阔。
  看着,就让人想起了木九薰。
  真是一座有些奇异的城啊。
  “宋丸子,不如我用另一件东西与你交换。”
  宿千行拿出了一个蓝色的储物袋。
  “这是我之前从一个快死的落月宗修士手里拿到的,里面除了几百颗上品灵气丹之外两颗丹药,一颗能让筑基修士瞬间成就金丹,另一颗,能把人的记忆一概抹去,从此再不想起。我是为了这后一颗药才答应将那人的尸身碎成飞灰扔进海里的,前面那个不过是个添头。怎么样,这笔生意你不亏吧?”
  宋丸子转头看着一身红裙脸上带笑的宿千行,扶着手里的大黑锅说:“你明明知道我是进了逆时境,还有什么好问的?”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一个叫……我不记得她名字的女子把我送出来的。”
  “哦,原来是微予梦那个爱管闲事的。”
  恍然大悟之后,把储物袋扔到宋丸子手里,宿千行转身就要离开。
  “宿千行,你如果把宿千芍的牺牲看成是为了报复你,岂不是太看低你姐姐了么?”
  在他身后,宋丸子抬高了嗓门如此说道。
  红影如雾,转眼就到了宋丸子的跟前,宿千行拎着宋丸子的衣领看着她,恨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用自己的命去报复自己恨的人,让他活下去,那是蠢人才会做的事情。宿千芍在我所见的女子之中,论心性坚韧、聪慧果决,当排前五,呃……”
  宋丸子掰了一下手指头,然后正经更正道:“前八。”
  宿千行气笑了:“你以为你是谁,我姐姐还用的着你妄言评判?”
  “我不用是谁,脑子比你好用就够了。”
  “你说我脑子不好用?”
  宋丸子挑了一下眉头:“这个用我说么?从当年被人利用,到现在自以为是地活着,你脑袋里面就是炖了一锅脑花。”
  宿脑花,啊不,宿千行要不是想到长生久的一干长老都在这附近,若是他对宋丸子动手绝对逃不掉,现在真的要取了宋丸子的灵根了。
  宋丸子又说道:“宿千芍以拳拳真情用命换你命,你猜她要是知道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是会喜,还是悲?”
  远处有人喊着“宋师”手持武器往这里跑来,宿千行放开了宋丸子,一整自己的衣襟长袖,飘摇而去。
  “宋丸子,你可得活到这大劫之后,好让我亲手杀了你。”
  打开宿千行给她的储物袋,拿出那两颗特殊的丹药,宋丸子迎着那些冲过来的人,露出了一个虽然有些疲惫,但是足够真诚的笑容。
  ……
  宋丸子留在了临照,每日用大锅烹煮灵食,还用沙土为锅炒些云香豆之类能消解人体内煞气的灵材。
  木九薰身死之后,有她在,临照修士们仿佛又有了一个主心骨,做事又利落了起来。
  长生久的正罡境长老们联手使得海上的煞气淡去了不少,却有两位长老元气大伤,不得不退下修整。
  那天偏巧又有神出鬼没的江万楼出来捣乱,要不是有明于期在旁护法,后果真是难以想象。
  听着远处的杀声震天,宋丸子抬手消去沙坑里的煞气,让人将里面的鸟蛋拣出来,拿去给那些受伤的修士们趁热吃掉。
  三七那天,她把老人给她的纸灯放到了木九薰死去的那片海上,火焰还未熄灭,转眼将这些灯都烧成了灰,沉入了海水里。
  烧了才好,她一生爱玩儿火,说不定烧了,她才能看见。
  海渊阁又造了一批破魔箭,送到了海上。
  大战之时,那些奇形怪状的魔物遮天蔽日地袭来,修士这边,起先是机关在前,先射掉一批,然后锻骨境体修冲到前面站成人墙,在呼喝声中抵挡魔物的进攻,在他们身后,是用法器招招夺命的法修,再往后,才又是那些机关。。
  待到魔物后退的时候,就又轮到这些机关上阵了,破魔箭连发而出,取了不知多少魔物的性命。
  破魔箭功效卓绝,海渊阁的掌门衣红眉却仍眉头紧锁。
  当天轮殿掌门找上她,让她多做些破魔箭的时候,她说:
  “不是我们不想多做,冶炼冥铁要用到灵火,之前,我们用的是云渊冥火,眼下我们的炼器师都撤到了栖凤山周围,引栖凤灵火冶铁,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日子栖凤山万年不熄的火焰竟然一日小过一日,如此下去,怕是……”
  屋漏偏逢连夜雨。
  又一日,北线破魔箭最先耗尽,驻守北线的啸月峰修士和灵兽们死伤惨重,就连啸月峰的掌门都不禁哀叹道:
  “莫不是这就是天要亡我等?”
  天下风云动荡之时,一个老妇人捡来的孩子又不见了,只木车上多了一块亮晶晶的灵石,实在是再微小不过的琐碎。
  栖凤山上,只有两岁大小的孩子身后背着一个包袱,身前抱着一块儿山岩,足足一炷香时间之后,他深吸一口气,脚下腾空而起,又往上冲了三十丈,接着,他气力不济,没踩好位置,扑落落地又滚下来好远。
  “活了千多年,还真是第一次知道,栖凤山这么难爬。”
  “小孩子”自嘲了一句,从地上爬起来,转头看看自己身后火红色的灵木,喘息着说:“小薰,你等着,师父送你回家。”
  几大宗门的掌门凑在一起,谋求栖凤火山将要熄灭的解决之法。
  明于期一言不发。
  会上众人也实在拿不出好的办法,万一有了差池,让那火山从燃烧变喷发,不就是让这无争界成了东有魔物西有岩浆的修罗之地了么?
  樊归一这段日子多被他带在身边,等到只剩他们师徒二人的时候,他忍不住问自己的师父:
  “师父,让明火道长老去栖凤山看看不好么?”
  明于期默默摇摇头。
  二人又走了一会儿,他停下了脚步。
  “九薰身殒那日,栖凤山就注定有此一劫。”
  同日,江万楼在栖凤山上捡了个不及他小腿高的孩子。
  “你这小孩儿,上山烧火啊?”
  明宵看着江万楼,心中一片绝望的冰冷。
  “不如这样,你跟我玩个游戏,你赢了,我帮你烧火,怎么样?”江万楼嘿嘿一笑,一抬腿,就带着明宵到了栖凤山的火山口处。
  “小孩儿,你叫什么?”
  “念、念木。”
  “小木头抱着小木头,嘿嘿,咱们就来玩儿木头人吧。谁先动,谁就输了。”
  明宵是何等狡猾人物,一想就知道自己赢不了江万楼,他也没时间与江万楼玩这个游戏了,于是摇摇小手说:“你这样不对,你这是大人欺负小孩儿。”
  江万楼拎着他,戳了戳他的鼻子说:“那你说,咱们怎么玩儿?”
  “要不,我们打赌谁活得时间短吧。谁活得短,谁就赢了,我赢了,你把这块木头替我扔进火山口里。”
  活得短?这个没玩过。
  江万楼点点头,还等他说开始,他手中拎着的小孩子头一歪,彻底再无声息。
  作者有话要说:  宋丸子:有人把我的锅偷走了。


第124章 火灵
  “九薰师姐是栖凤山的火灵?这怎么可能?!”
  听了自己师父的话,樊归一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师父可能是修炼出了岔子,脑子不清楚了。
  明于期看了自己的徒弟一眼,道:“我刚知道之时也惊诧万分,不过又一想,这世间如九薰这般能睡的人实在前所未闻,越是睡,还越能增长修为,无争界万年来天才不知凡几,何曾听说过这样的?可如果她是一座火山之灵,那如此好睡就再正常不过了。当日我在云渊见到木九薰,就觉她与我长生久有缘。”
  木九薰入孤山的时候,樊归一还没出生呢,等他被明于期收为徒弟的时候,木九薰已经是临照城主了。在他的记忆里,九薰师姐一直是个传说中的人物,动辄惊天动地却酷爱长眠,在长生久几百通脉境师兄师姐中,她也许不是最特立独行的那一个,却也是决不能惹的那个。
  现在知道她是栖凤山中的火灵,樊归一忍不住转头往西看去。
  “我带她回孤山不久,明宵道君就找上门来,坦言相告说九薰的本体是栖凤山中的火灵,他当年用火朹木为引,从栖凤山中将火灵引出,用秘术将之困在其中,以自身精血浇灌百年培育灵胎而成,为的就是造出一个极品火灵根的弟子,能够传承落月宗丹道衣钵。”
  “可九薰师姐只想睡觉……”
  “是的,九薰,与落月宗无缘,与明宵的缘分也实在说不清楚,到底是师徒,还是血脉。”
  旧人已逝,旧事已了。
  “明宵机关算尽,连天道都算计了,可世事哪里是算的清楚的。”
  以天下为棋,到最后也是满盘皆输。
  明于期的话还没说完,只见西方的天空陡然大亮,赤云翻涌,火焰冲天。
  他一抬腿,身影已到了百丈之外。
  栖凤山上,江万楼拎着那小孩儿的尸体,看着喷薄的火焰,气哼哼地说:“你这小鬼,烟火玩儿得这么大,真该叫你爹来打你屁股。”
  海渊阁的炼器师们如今就在栖凤山周围引灵火炼器,阁主衣红眉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袍子凌空而来,看见江万楼,她的脸怫然变色:
  “江万楼,你是要将此界尽数毁去么?”
  手掌一翻,她的手上瞬间出现了一支长弓,不需要用箭矢,只要她的手指一崩弓弦,就有白色的流光直射向江万楼。
  “哎呀,这不我在玩火!”
  江万楼一抬手,衣红眉就看见了他手中的小孩儿尸体,更是急火攻心,恨不能用自己的秘技九九连珠将他钉死在此处。
  衣红眉身后,海渊阁驻守此处的长老纷纷到来,连着受伤的陆副掌门都扶着伤口持法剑出现,所有修士都拿出了法器。
  江万楼见此情景,化作一团黑雾就往东而去。
  “蓝衣服的人不好玩儿,我去找好玩儿的人去了!”
  在他身后,栖凤山的山口渐渐安静了下来,只剩金红色的火光映红了天宇,那云朵被映得如同归巢的凤凰。
  明于期行了一日夜还未到地谷,就见一团熟悉的黑雾冲了过来,他手中结金印,直直往那黑雾上打去,江万楼显出身形,瞪大了眼睛说:
  “你总跟我玩儿一会儿就跑了!”
  明于期看见他手中拎着的那已经断气的小孩儿,问道:“这孩子是哪里来的?”
  “我在山上捡的,他跟我玩‘谁先死’,说完就死了,不好玩,还是你跟我玩儿吧!”话音未落,江万楼便将那幼童的尸体往明于期的怀里一扔,手中一团黑气攻向了明于期。
  ……
  夜半的临照城外,宋丸子直起腰,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推算了几日,又绘制了两日,这能包围整座临照的聚灵祛煞阵法终于是做完了。
  至于成不成,还要催动阵法试试。
  “借娄宿承天意,以壁宿撑帷帐,室宿求全,斗宿求生……”
  走到城门口那处血红色石碑的下面,她弯下腰去,将自己这些天用换来的灵石放在阵眼中,接着,左手撑地,身上灵气急转,从手臂到后背到额头,她周身奇穴拟作的星宿依次亮起。
  无数道细碎的蓝光在临照城黢黑的城墙上闪过,整座城中的煞气往外四散开去,灵气渐渐聚集了起来。
  有些东西,它一直存在,人们便习以为常,一朝不见了,人们方知其多么可贵。
  比如这可供人自由吐纳的灵气。
  自从宋丸子回来之后,临照城中的修士们渐渐多了起来,此时正是深夜,那些修士们有不少刚从战场上下来,往嘴里塞了些灵食或者丹药之后都在歇息,突感灵气汇聚而煞气渐消,不少人都从房子里走了出来。
  “这是……这是……”
  原城看着还未散尽的蓝色光辉若有所悟,看向站在城门处的宋丸子。
  宋丸子却也跟别人一样仰着头四处看去,见原城看她,还一脸茫然地说:“老原,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原城等人就算心里有了猜测,看她这比谁都还无知的样子,那猜测也说不出口了。
  没过两天,就有传说,木九薰身死之后魂散灵不散,仍庇护着临照,竟让临照的煞气退了大半。
  一时间,临照成了无数修士的托庇之所,有金丹修士夜行几千里来此,只为了能安稳调息上一日。
  自然,他们从宋丸子手里买的灵食也就更多了。
  多赚的这些灵石,宋丸子就把它们攒起来,再埋在阵眼中。
  “用点儿灵石换来更多人都记着你,也算值得。”
  拍拍土,再一屁股坐上去,忙了一天的宋丸子坐在那儿大口大口地啃着肉包子。
  有修士来来往往,都与她打招呼,叫她一声“宋师”。
  她眯着眼笑一下,就算是应了。
  樊归一一入临照城就看见了宋丸子,宋丸子也看见了他。
  “樊道友,吃了么?”
  樊归一走过去,照旧是耷拉着眉目,慢声道:“宋道友……还没吃。”
  一个人对着一个厨子说自己还没吃饭,那其实就是喊着要上菜了。
  宋丸子笑嘻嘻地说:“给你吃个好东西。”
  然后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个热烫烫的带着点儿焦色的大土蛋蛋。
  “趁热吃啊,别客气。”
  宋丸子是想捉弄樊归一,不成想却没捉弄成,只见樊归一徒手一劈,那陶似的土蛋蛋应声裂开,露出了里面已经干黄的大叶片,把那叶子拿开,就看见其中包裹的是一只热腾腾的整鸡。
  樊归一微笑着卸掉了一个鸡翅膀,说:“宋道友以掘土为锅之法清净土壤之事早就传遍各地,之前荆哥师弟路过临照还在您这里拿了一堆吃食,早跟我们炫耀了千百遍。”
  宋丸子用叫花鸡的做法还做了叫花鱼、叫花鸽、叫花蹄髈,上次荆哥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叫花蹄髈出锅,他喜滋滋地拿了两个,自然恨不能所有的师兄弟都知道。
  荷叶包着的叫花鸡鲜嫩至极,骨肉脱离,鸡身上抹了调料腌渍过,如今味道都进到了骨头里,每一口都鲜香诱人。
  “宋道友,我此来有两件事要告诉你。”
  “两件?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吃完了鸡翅膀的樊归一开始啃鸡腿,宋丸子吃完了自己手里的包子擦了擦嘴。
  “一个是好消息,另一个,我不知道算不算好消息。”
  说话的功夫,樊归一已经开始啃鸡架子了,鸡胸肉已经被他撕下来放在了嘴里。
  宋丸子想了想说:“你先跟我说好消息吧。”
  “好消息就是——”樊归一身为行道者,一向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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