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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缨录-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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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顿时笑了,转头就瞪了阿慢一眼。

    阿慢黑黑的脸有些发红,羞愧地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陛下是中了蛊毒,好在我能解。我写个方子,大监你叫人照着方子把东西找齐全了,陛下的病很快就能好!”

    大监喜得都要跳起来了,拼命压低自己的声音,问道:“娘娘说的是真的?”

    贺域晴点点头,随即才想起来纠正大监的称呼:“大监,我不是什么娘娘了,您叫我贺域晴,或者干脆叫一声姑娘就好。”

    大监有些讪讪的,看她态度坚决,只得应了:“好嘞,姑娘,奴才这就叫人去准备。”

    贺域晴很快在偏殿里写了方子,大监接过来一看,除了雪蚕是珍贵的,其余都是常见的药材,只是七种毒虫混在一起,当真能做药吗?

    他有些疑虑,却还是下意识地相信贺域晴,叫人抓了药过来,贺域晴又马不停蹄地亲自动手将七种虫子磨成粉,开始烹煮。

    第一碗药煮好了之后,大监在旁边要接过去,贺域晴却笑眯眯地挪开了:“这药不是给陛下吃的。”

    她将药碗递给阿慢。

    他毫不迟疑地接过,仰头咕咚咚两口喝干了。

    大监目瞪口呆:“这……”

    说好的给陛下治病呢?怎么药都被别人吃了?

    贺域晴也不多做解释,她还想保住阿慢的命呢。

    不一会儿,一个小太监过来,低声说了句:“干爹,皇后娘娘已经走了。”

    大监笑眯眯地看贺域晴:“姑娘,可以去看看陛下了。”

    她点点头,看了阿慢一眼。

    他神色痛苦地捂着肚子,朝她摇摇头:“没事。”

    她有些挣扎,想了想,最终还是抬步去了宣室殿的正殿。

    许融脸色铁青地躺在龙榻上,见她进来,忍不住问了一句:“晴儿,你也是在外面听到朕病危的消息,才回来的,对吗?”

    贺域晴乖乖点头:“大家都在议论。”

    许融惊怒的就是这一点,他昨日里才犯病,今天就闹得满城风雨了,这消息捂都捂不住。要说背后没人在推动,他是不相信的!

    “晴儿,这蛊毒,是谁下的,你看得出来吗?”

    贺域晴拧眉:“你中的是花冢蛊,这种蛊虫,必须下在热的汤水里,人吃下去才行。陛下昨日里吃了什么汤水?”

    许融眉心一皱,下意识地答:“不可能的。”

    大监在一边,心里也是惊惧不安:许融昨天从起床到晚上,只吃了一样东西,那就是萧太后送过来的鹿肉汤!!

    贺域晴一愣:“嗯?”

    许融自知失言,不再多说了,只是看了大监一眼:“大监,太后出门上香,可回来了?派人去接一下。”

    大监知道他怀疑萧太后了,不敢迟疑,立即应了,出门去吩咐护卫们出宫寻找萧太后的踪迹。

    许融朝贺域晴伸伸手:“晴儿,你肯回来,朕很高兴!留下来陪着朕可好?”

    她笑笑,却是没有伸手握住他的手,只是尴尬地抬手帮他扯了扯被子,笑道:“等陛下身上的蛊毒解了,我就回南疆了。”

    许融眼中的光亮一黯,半晌,却是释然地笑笑:“也好。”

    赵国怕是要乱了,她留在这里,他反倒分心。

    却说萧氏带着刘鎏出了皇宫,一路直奔城外。

    刘鎏一身神力被制住了,还被萧氏和秋容绑了手脚,嘴巴都塞起来了,直到出了灈阳城的城门,萧氏才将她嘴巴里的帕子取下来。

    刘鎏呸呸两声,舌头都是干涩的,气呼呼地喝道:“你们放我回家!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萧氏没给她解开手脚,出了城,马车直接拐进一处小树林,立即有两个粗壮的女人过来,将刘鎏抬进了另一辆马车,萧氏和秋容等人手脚麻利地换了衣装,又将刘鎏的外衣扒了,给她套上一件粗布的袍子。

    刘鎏瞪眼:“你们要逃去哪里?”

    萧氏不答话,只搂了她不叫她四处乱撞。

    秋容看她一眼,忍不住答道:“小主子,您别担心,咱们一路上都安排好了,您安心跟咱们走就是了。”

    刘鎏心里担忧刘家一家人,看萧氏的眼神愈发的冷淡:“您这是打算绑了我?刘雍呢?你们又打算对他做什么?”

    “自然会有人带他走的!”

    “英国公和夫人呢?你们也要绑了?”

    萧氏不答话了,秋容也不说话了。

    刘鎏心里暗暗着急,身子忽然一歪,撞在了马车壁上,头上的一根簪子应声而落,她立即将簪子抓在手里,打算悄悄将背后手上的绳子戳开。

    萧氏看一眼她的小动作,不知道在想什么,竟是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一行人换装完毕,立即有三队同样的车马,分别朝着三个方向而去。

    萧氏带着刘鎏一行人,直奔西北而去。

    而就在他们出城的时候,许益从城外带着一对人马回来了。

    他在黎山也收到了许融病危的消息,还接到了一封太皇太后袁氏的手谕,言明许融病重,担心朝中人心思变,西城卫所兵将有哗变,叫他率军前来护驾。

    许益对自家老娘的亲手笔迹还是认得出来的,于是连夜召集了京畿大营的五千将士,飞驰入灈阳城,往皇宫而来。

    宫门口的护卫看见乌泱泱的将士奔来,吓得腿都软了。

    许益一马当先,到了宫门口,将手中的谕旨递了过去:“本王奉太皇太后手谕,率军前来护驾。”

    护卫战战兢兢地接了谕旨,打开看了看,心下稍安,立即将谕旨恭敬地递回来,朗声说道:“兵将不得入宫,您可以率贴身护卫入宫见驾。”

    许益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点点头,朝身后的将士们招呼一声,分散四处宫门把守起来,他则是带着二十来个贴身护卫,直奔宣室殿。

    许融在宣室殿里听到许益率军围住了宫门的消息,气得险些直挺挺地从床上跳下来,当场又吐了一口血,惊惧地问前来传信的龙卫:“当真有五千将士?”

    “卑职不敢谎报,四处宫门已经被严密把守起来。”

    许融捂着心口,被心口的热度烧得又要吐血,捶了龙床一下,恨恨地说道:“他竟敢此时造反!”

    龙卫低头默不作声地跪着,不敢答话。

    “速速传令给镇南军,前来勤王!”

    龙卫接了许融递来的令牌和虎符,应了一声,迅速飞身离开。

    大监在一边急得团团转,忍不住急道:“陛下,年亲王一向听太皇太后的话,是不是请太皇太后出面,劝年亲王退兵?”

    话刚说完,门口就有小太监奔进来禀报:“陛下,年亲王求见!”

    许融脸色发白,如今宫里他能调动的人,加上龙卫,也不足两千,不能和许益正面对抗,只得压下火气,朗声道:“让他进来。”

    不多时,许益卸了一身兵器,大踏步地进来,恭恭敬敬地给许融行礼:“陛下,微臣救驾来迟。”

    许融心底冷笑:你还来救驾?难道不是来杀朕的?

    “皇叔快快请起。”

    许益起身,见许益脸色苍白,忍不住皱了眉:“怎么才两日不见,陛下就病了?太医怎么说?”

    许融摆摆手,当然不会说实话:“只是累着了,并无大碍的。皇叔可是听说了什么,才率军围住了皇宫?”

    许益有些惊讶:“西郊卫所将士哗变,微臣接了太皇太后的手谕,率军前来护驾!”

    许融脑中嗡地一声:原来是袁氏勾结许益,要夺位啊!

    看来亲孙子还是比不过最宠爱的亲儿子!

    许融微微一笑,看着许益:“皇叔如今看见了,朕并无大碍,可愿意撤兵?”

    许益微微皱眉,终于觉出不对来了,见许融对自己有忌惮,心下更是无奈,立即低头恭恭敬敬地答:“微臣只是奉命护驾,陛下既然无事,微臣自然高兴!宫外的将士都是京畿大营的,听说陛下病危,着急前来护驾,微臣手里没有兵符,杀了个反对微臣的参将,才令他们听命于微臣。请陛下恕罪!”

    许融惊疑不定地看着许益,不大相信他没有别的心思,试探地朝大监打了个眼色。

    大监立即出门去叫人传令,让宫外的将士们撤军了。

    不多时,大监回转,朝着许融微微点头,眸光带着笑意。

    许融心底游移不定,看着许益,终还是咬牙道:“来人!”

    门外护卫奔进来:“年亲王许益无皇命而召兵将,全副武装入宫,图谋不轨,扣押入天牢,等候发落!”

    许益霍地抬头,惊讶万分地喊:“陛下!微臣一片忠心,天地共鉴,绝没有不臣之心啊!”

    “如果皇叔是冤枉的,就先委屈一阵子,等到此间事了,朕自然会还皇叔清白!”

    许益梗着脖子:“陛下,如今内忧外患,您将微臣收押天牢,被敌国知道了,势必会引得他们蠢蠢欲动啊。陛下!!”

    许融一听,心里更生气了:朕离了你还不行啦?朕就偏不信这个邪!

    “带下去!”

    许益的护卫在殿外,不知道谁吼了一句“保护王爷”,纷纷冲进大殿,与扣押许益的皇帝亲卫对峙起来。

    许益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大事不好,不等自己的护卫拔刀,立即大喝一声:“住手!都不许反抗!”

    陈扬看看许益,见他满脸怒气,只得带头将手里的刀扔了。

    身后众护卫看这形势,只得纷纷扔了刀,放弃了抵抗。

    许益被押出大殿的时候,回身看了看许融。

    他不是没有机会造反的,今日就是他绝佳的机会。

    背后不知是谁在推动这一切,可是那人难道不知道,他许益一辈子是个愚忠的,定然不会当真造反吗??

    不,那人一定是知道的!

    他们就是要许融起了疑心,将他关起来,甚至杀了。

    赵国没了一员猛将,若再有战事,定然无力抵抗!

    许益在殿外,抬头看了看天空,有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

    “当真是好算计啊!”他叹了一句,步子坚定地往天牢而去,只是还忍不住大声叹了一句,“君臣离心,赵国要亡啊!”

第二卷 101 前有狼后有虎

    太皇太后袁氏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快傍晚时分了。

    她气得摔了手炉:“子真这个傻子!”

    路都铺好了,许益这头犟驴居然就是不肯走。

    贴身的嬷嬷见她脸色铁青,忍不住上前宽慰:“娘娘且放宽心,王爷也是忠君爱国,陛下知道他忠心,想必不会太为难的。”

    袁氏哼了一声:“融儿那孩子打小哀家是看着长大的,性子看着温和,其实是最有城府的,也最多疑。他做了皇帝,因为袁家造反的事情,从来没有真心亲近过哀家,如今子真率兵围了皇宫,无论如何,等此间事过,陛下都会想办法除掉子真的。”

    嬷嬷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心里其实对袁氏有些做法很看不上,做父母的偏心很正常,可像袁氏这样偏心偏到胳肢窝的,还是头一回见呢。竟然能想着法子,从大儿子一脉,抢了皇权,给小儿子一脉。

    奇了!

    嬷嬷心里暗暗唾弃,面上却仍旧对袁氏恭恭敬敬,只是私下里已经明白,许益怕是没有什么好下场。

    没了许益,袁氏在后宫里只是个废人,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还要早点想着退路才好。

    “太皇太后,王爷被关在天牢里,吃喝怕是要受拘束了,奴婢去送些吃食和衣物可好?”

    袁氏光是想一想,都觉得心疼,立即点了头,又给了嬷嬷一袋子银两:“去跟天牢的狱头们好好纷飞一声,叫他们好生照应着子真。”

    嬷嬷笑着应了,接了银子出门,却私下里扣下一半进了自己腰包,去天牢试探着找狱头说了几句好话,将太皇太后的意思透了出去。

    哪知道狱头是个精明的,心知陛下那里的意思,是没打算叫许益好过的,这狱头倒是笑眯眯地接了银子,转头就进了牢狱里,对着许益吆五喝六。

    许益在天牢里日子也过得难受,王府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好在许劭已经离开灈阳城了。

    不知道在天牢里关了多久,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说话声,他站起身,隐约看见了王府侍卫的服饰,心里倒是安定了些,等到那人走近了,他才有些惊讶地问:“你……是你?”

    来者只是王府一个不起眼的侍卫,要不是许益往常记忆力好,恐怕都认不出这人。

    侍卫拎着食盒进来,低声解释道:“王爷,卑职来给您送些吃的喝的,陈扬大哥在外面跟狱头说话呢,卑职还给您带了南疆的雨花酿。”

    许益哈哈一笑:“定是陈扬这小子,倒是知道本王好这一口。”

    侍卫将食盒递进牢房,许益大刺刺地席地而坐,将里面的菜饭一碟碟地拿出来摆开了,打开雨花酿闻了一下,漫不经心地道:“这酒今儿闻着格外的香啊。”

    他只看着酒瓶子,倒是没有注意到,这话一说完,侍卫脸上瞬间闪过的一丝慌乱。

    许益仰头喝了一口,咂咂嘴:“唔,好酒。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侍卫战战兢兢地答:“卑职,名叫张澎。”

    许益暗暗记下了:“好!王府里如何了?”

    张澎低声答:“世子妃出门了,几位夫人知道您被关进了天牢,都乱了!好在有林公公在府中收拢大家,府中倒还算是安宁。”

    许益点点头,又喝了一口酒。

    张澎见他将一瓶子雨花酿差不多都喝下去了,才站起身,说了句:“王爷慢吃,卑职先出去了。”

    许益漫不经心地点头:“好!”

    张澎最后看了他一眼,眸光微冷,转身离开了。

    到了门口,陈扬正和狱头在一处闲磕牙,给狱头递了好大一锭银子,见张澎出来,才笑着问道:“王爷都吃了喝了?”

    张澎点点头,寡言少语的模样。

    陈扬对他还算熟悉,见他不吭声也不觉得有什么,笑着摆摆手,和狱头告别,一行人就离开了天牢。

    半道上,张澎忽然捂着肚子说了句:“哎哟,肚子疼,你们先回去,我找个地方上厕所。”

    陈扬没好气地摆手:“去吧去吧,昨晚上吃辣的吃多了吧?”

    张澎尴尬地咧咧嘴,捂着肚子跑进旁边一家酒楼里,转身看着陈扬等人走远,他去酒楼后头换了一身早准备好的灰扑扑的袍子,一路拿着路引离开了灈阳城。

    ……

    许劭率军一路疾奔,用了半个月的时间,终于在年前赶到了龙却城。

    乌孙国的二王子弗兰,亲率五万骑兵,在城外的百里荒草原上,与赵国将士摆开阵仗对峙起来。

    西北寒冷,城里还好,城外大草原上却是漫天的大雪,马匹只能扒开白雪吃干草,却还是吃不饱。

    如果打持久战,先坚持不住的应该是乌孙国才对。

    许劭站在城墙上,看着草原上乌泱泱的乌孙国军队,冷硬地吩咐身后的将士:“坚守不出,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开城迎敌,违令者,斩!”

    萧翎点头,招来传令兵,将他的命令传下去。

    许劭吩咐完,只见底下的乌孙国大营里,走出一队人马,直奔城门口而来。

    这队人马奔过来,在城门口开始了每日的日常节目:叫骂。

    可是乌孙国说的话,赵国人压根听不懂,只觉得像是有一堆鸭子在嘎嘎嘎地叫,头两回听见了,大家还能在墙头指指点点地说笑一回,就当是在听鸭子叫了。

    可是时间长了谁受得了?

    乌孙国这帮乌孙,偏生耐性很长,接连着叫骂了大半个月了,虽然听不大懂,也知道他们每日骂的内容是不一样的。

    真稀奇了嘿。

    许劭站在墙头听了一会儿,嘴角一抽,问身边的一个参将:“他们就这么每日来骂?你们就这么听着?”

    参将脸色黝黑,板着脸,脸更黑了,点点头,没好气地答:“日日这么骂,我们就当他们在放屁呢。没有将军的吩咐,咱们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说完忽然觉得自己说话可能有些大老粗了,有些尴尬地看许劭一眼。

    许劭倒是没在意,转头看看城下,摸了摸下巴,狞笑一声:“咱们城中不是有些堆在那里没用的长竹竿吗?叫人把竹竿打通了,我有用!”

    参将惊疑不定地应了,看了萧翎一眼,萧翎也露出一脸的狞笑来:“去吧!”

    参将只好赶紧下了城头去吩咐师傅办事。

    第二日,乌孙国将士又来城下叫骂的时候,城头忽然伸出二三十支竹竿来,他们刚开口要骂,那竹竿里忽然飚射出一股子腥臭的黄水来。抬手抹了放鼻子下一闻,不得了,居然是屎尿!

    这一下子,将乌孙国的人气得哇哇大叫,急忙退远了。

    许劭在墙头哈哈一笑,对参将吩咐道:“明日他们再来,就还这么办!”

    参将想不到堂堂的世子爷,居然能用这么糙的法子整治乌孙国的叛贼们,墙头的将士们也觉得解气,对许劭自然亲近了几分。

    许劭心情不错地下了城墙,在城中检查了粮草和辎重,暗暗计算开春后打一场硬仗,这些储备够不够支撑的,心里有了六七成的把握,心下放松不少。

    回了大帐,萧翎拿着一小卷纸笺走过来,脸色铁青地看着他。

    许劭一愣,诧异地看他:“怎么了?灈阳城来信了?”

    萧翎下意识地想要将信藏起来,可是又不敢,只浑身僵硬地拿着信笺愣在原地。

    许劭察觉到不对,看了他一眼,随即走过来,一把将信笺扯过来,展开只看了一眼,脸色顿时也变了。

    父王在天牢被毒杀?

    刘鎏下落不明?

    年亲王府阖府上下被看押起来了?

    他看完信,眼前一黑。

    萧翎急忙冲过来扶住他:“世子爷!”

    许劭呼呼地喘了两口气,才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急忙借着萧翎手上的力道,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又不死心地将那信笺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

    “不可能的!父王怎么可能骑兵造反?”

    萧翎想的却是别的,忽然跪下去,仰头神色郑重地看着他:“世子,这消息若是传进军中,监军那里怕是会得到别的命令,咱们要想办法脱身走人啊!”

    许劭立即冷静了下来,对的,他这里收到刘雍派人送来的密信,那么,袁知安那里想必也会在这几天收到灈阳城的消息。

    他不能让自己折在袁知安的手里。

    “父王被人陷害了!萧翎,你现在去城中准备马匹,咱们连夜启程出发,回灈阳城。”

    萧翎知道事态严重,沉着脸急忙飞身离开了大营。

    与此同时,袁知安也得到了龙卫那边传来的消息,看完之后,忍不住冷笑:“年亲王怕是着了道,被人算计了。”

    身边的刘子文忍不住问道:“赵国还会有谁这么恨年亲王?”

    “他手里握着兵权,性情却不知道收敛,只要陛下稍微露出一点点忌惮他的意思来,底下有的是愿意出手的大臣。”

    袁知安觉得自己猜得不错,却还是有些疑惑:只是不知道谁会有这样的人脉,能和太皇太后搭上线?

    他冷冷一笑,看见密信的底部写着一句话:控制许劭,若有反意,格杀勿论!

    你看看,哪怕是堂兄弟,遇到军国大事,也是说杀就能杀了的。

    他心里对许融的狠辣又多了几分了解,将密信烧了,吩咐道:“传令四处城门,看紧许劭,不准他随意出城离开!”

    “喏。”

    刘子文出门去四处城门传令,路上正遇见萧翎,两人彼此看看,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倒是萧翎淡淡地朝刘子文点头打了个招呼,大摇大摆地回了许劭的中军大帐。

    袁知安得了消息之后,立即秘密召集了军中的将领们,只将许劭及其嫡系兵将都瞒住了。

    许劭也装作不知道。

    这日一入夜,他听到外面一声夜莺叫声,立即翻身爬起,拿了刀剑,全副武装地溜出大帐。

    萧翎和五十几名嫡系护卫,人人骑着高头大马,默不作声地守在帐外,见他出来,萧翎将马牵过来:“世子爷,都准备好了。”

    “咱们从北门出去,那里守卫最薄弱。”

    萧翎点头,身后的护卫们都默默地应了。

    一行人的马匹都包了四蹄,一路动静极小地往北门奔去。

    袁知安的大帐里,龙卫飞身闪进,急声禀报道:“大人,世子带人往北门去了。”

    袁知安也是全副武装,铠甲长剑不离身,起身带着龙卫追了上去:“想跑?没那么容易!”

    许劭带人奔到北门,守门的将士看见他,迎过来问道:“将军?您这是要出城去?”

    许劭在马背上,冷声命令道:“开门吧。”

    将士一愣,有些惊疑不定,支支吾吾地没动身:“将军,这……”

    萧翎突然抽出长剑,抵在守门将士的脖子上,喝道:“开门!!!”

    其余守城门的将士见状纷纷持剑围上来,许劭打马冲上前去,萧翎立即挥剑逼开拦路的士兵,抬手将城门上的门栓扳开了。

    许劭勒紧缰绳,骏马吃疼,立即长嘶一声踢开了紧闭的城门。

    萧翎见城门开了,立即翻身上马,带着大家一起往外冲去!

    眼看着许劭就要出城了,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大喝:“拦下他!!”

    伴着这一声大喝,袁知安射出来的飞箭已经到了。

    许劭在马背上迅捷地一闪,贴在马腹一侧,才躲开那支箭,调转马头看城门内。袁知安打马追了上来,对着他又射一箭,大喝道:“许劭,你是要造反吗!!”

    许劭的性子可不是那种温良恭俭让的,被袁知安问到了脸上,也就皮笑肉不笑地答了一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袁知安带着人追到了门口,喝道:“许劭,你现在跟我回去,我会跟陛下上书,言明你不是造反,陛下英明神武,一定能体察其中冤情,不会为难你的!”

    许劭嚯地冷笑一声:“当我是我父王吗?束手就擒的,都是傻蛋!萧翎,杀出去!”

    萧翎刚才还生怕他一时想不开自己调头回去了,此时得了这句话,大喜地应道:“喏!”

    一群护卫护着许劭且战且退,很快离开了城门口。

    城中的守军得了消息,已经纷纷赶来了。

    许劭带着厮杀之后剩下的人扬长而去,袁知安却拦住了要出城追击的人:“都不要追了!回城,关城门!”

    将士们知道他是监军,不敢违拗,纷纷收了架势,回城继续坚守了。

    许劭带人奔出没多久,看到后面没人跟上来,有些奇怪,随即轻轻勒马,回身看了一眼龙却城。

    萧翎跟上来,问道:“世子爷,他们没有追上来!”

    “袁知安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按他往日的性子,应该紧追不舍才对的。”许劭皱眉,随即吩咐大家,“前头五十里就是咏城了,大家路上警醒着些,提防有埋伏。”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往前疾奔,奔出不到二十里地的时候,路过一处丘陵,许劭远远地看着道路两旁的山坡,忽然有一种被什么危险盯上了的感觉,勒住马,有些犹豫地看着那些土坡。

    就在这时,土坡上的人见他们不再前进,索性亮起了火把,有人在呜呜呀呀地叫着,许劭等人身后的路两边,很快也有火把亮起。

    他们被包了饺子。

    对方足有近百人!

    许劭看看自己身后的护卫,战斗力虽然强悍,方才在城门却已经伤了一些,要是硬拼,他们势必吃亏。

    他们索性呆在原地不动,等着对方下来。

    不一会儿,果真有两三匹马嘚嘚地奔下来,最前头一匹高头大马上,一个身形高大、高鼻深眸的乌孙国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许劭,走近了,用语调怪异的赵国官话问道:“你就是赵国的年亲王世子?许劭?”

    许劭警惕地看他,见他身边的乌孙国蛮汉们都对着他恭恭敬敬,试探着答道:“我是!你是,二王子弗兰?”

    弗兰笑了笑,一双墨蓝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许劭,像是野狼盯上了绵羊:“世子爷,让我们好等啊!”

    许劭看了看弗兰带来的乌孙国蛮汉们,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忍不住问道:“你们知道本世子要出城?”

    弗兰笑答:“赵国年亲王起兵逼宫,兵败被关押在天牢,畏罪自杀,天下有谁不知道啊?”

    许劭脸色铁青,愤怒地吼道:“住口!”

    别说许益肯定没有造反,就算是真的造反了,许益也绝不是会畏罪自杀的人!

    “不过嘛,我这些年也多少打听了一些年亲王的事情,私以为,年亲王是条响当当的汉子,就算是起兵造反被抓了,也不会畏罪自杀的!世子爷,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许劭一时哑口,等着弗兰说出后话。

    “世子,你的父王,想必是在天牢里,被你们的陛下暗杀的!”弗兰笑呵呵的,一张五官立体的脸,笑容在许劭眼里,就有些异样的碍眼。

    许劭铁青着脸反问:“所以呢,二王子在这里等着本世子,就是为了告诉本世子,这些早已经猜到的事情?”

    弗兰打马上前,靠在了许劭身边,身边也不带个近卫,倒像是对许劭很放心似的。

    “我还有一个重磅消息,不知道你爱不爱听?”

    “你不说,本世子怎么知道自己爱不爱听?”

    弗兰一笑,低声说道:“我还知道,你们赵国要出内乱了,英国公世子刘雍,率兵占据焦州城,要复辟前朝了!”

    许劭脑子里有些懵,转瞬间才发出声音:“嗯?”

    弗兰笑着微微屈身靠前,看着他的表情:“世子还不知道吧?你再往前走,就到了焦州城,那里如今已经不是赵国的土地了。前有狼,后有虎,世子,要不要跟我们合作?”

    许劭冷笑:“二王子难道不知道,英国公世子刘雍,是本世子的小舅子?”

    弗兰点点头:“自然是知道的!所以啊,世子跟我们合作了,我们护送世子回焦州城,那么,我们和英国公世子就可以合作!可如果世子不答应,我们只好费点力气费点时间,将世子留在这土坡底下了。”

    许劭忽然朝弗兰笑了笑,在马背上一拍,飞身朝弗兰扑去,转瞬间到了弗兰的马背上,抓住了他的脖子,狠狠卡住,冷笑道:“二王子,现在是谁将谁留在这土坡底下呢?”

    弗兰倒是不惊慌,仍旧笑呵呵地,朝要扑上来的乌孙将士摆摆手,用乌孙国话叽里咕噜吩咐了几句,那些人就淡定地退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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