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凤难为-第9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提及此事,裕王面色微变,没啥力度瞪她一眼,叹了一句:“你啊……”纵是有一二的恼意,融了些许的情意,反倒去了怒火。
  裕王府和严家的关系本就不大好,经过杨继盛那事后,裕王府上下也都提了一颗心,小心谨慎不敢叫人抓着把柄。偏偏严家那头还不肯放过裕王,严世藩特意让户部扣着裕王的岁赐。最后还是高拱亲自出马,让府上凑了一千五百两,拉下脸送去严府,方才让严家那头松了手。
  此事之后,严世蕃又有了新的得意之处,到处说给旁人听:“天子之子且如此,谁人敢不送银?”
  裕王小范围的丢脸行为立刻成了大范围的丢脸行为,那一段时间来山上看李清漪都觉得不好意思,就差要蒙面了。
  当然,这事也就李清漪能当做裕王的面说,换了旁人少不得要惹得裕王恼羞成怒。他到底没有生气,收敛了面上神色,顺手拿起扇子扇了扇炉子的火,转开话题问她:“有鱼吗?烤鱼配酒倒也不错。”
  “有的,溪里捉来的,养了几日,想来也是正等你来。不过得先杀了洗净,腌一腌,要等晚上才能吃呢。”李清漪笑点了头。
  半山腰的溪上鱼多且肥,白云观里便常常吃全鱼宴,蒸的、煮的、炸的都有。就连烤鱼也讲究起来,要先加姜丝、蒜末、葱段、米酒、盐、糖等腌一腌,再加点醋可以使得鱼骨软化、鱼肉鲜美。因着天气渐热,放久了会坏,腌制时需要用荷叶包住浸在冰凉的井水里。等入了味,再拿出来在果木上烤一烤,焦黄喷香,抹一点蜂蜜,撒一点辣椒和盐。
  配酒正好入口。
  李清漪想着也觉得有些嘴馋,正要转头去吩咐几句,忽见裕王府的那几个带刀守在外头的侍卫匆忙跑来,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声音低沉,像是要咳出血一样的沙哑:“殿下,大同告急。”
  六月,俺答兵万余人入大同,大同总兵岳懋战死,边关染血。
  南有倭寇,北有蒙古。 
  风雨飘荡,家国垂危至此,何其悲也。

    第23章 葡萄酒

  虽说南北两边先后告急,朝中皇帝和大臣却依旧是不急不忙,修炼的修炼,党争的党争,日子过得舒舒服服。不过,这倒是有原因的:
  一是东南总督张经上任之后上了好些折子历陈旧陋,卖力练兵,南边紧跟着又打了几个胜战,到底是把倭寇的势头给止住了,大家伙儿也可以稍稍放心了。
  二是北边还有个杨博。
  严世藩傲慢不可一世,自负是天下第一的聪明人,但他看人还是很准的,私下里也说过一句:“举世奇才,放眼天下,三人而已。”这三人,指的是:严世藩、陆炳、杨博。
  杨博此人虽是进士出身却难得的文武兼备,是罕见的将帅之才。十余万大军兵临城下,来势汹汹,边军上下惊惶不安,他却镇定自若,身不解甲,抱着一卷被子吃住皆在古北口关上,一连四天四夜,居然真把那群蒙古人给打退了。这还不完,蒙古人本是打算弃了杨博这块硬骨头去别处找麻烦,哪里知道杨博还不肯放过他们,招募敢死之士,趁着夜深人静,举火惊扰敌营,非逼着那群蒙古人彻底退回去。
  十余万的蒙古人来得气势汹汹,走时却是狼狈不堪,着实是要把杨博的名字给念怕了。
  皇帝收到这么个好消息,当即金丹也不炼了、经书也不念了,挥挥手很是大方的赏了东西下去,毫不吝啬的把杨博升为右都御史,就连杨博的儿子都沾光得了个锦衣千户的衔——李清漪老爹李百户嫁了个女儿到皇室也不过是升到了副千户,后头因着景王妃之事又给撸回了百户。 
  杨博这般人才,皇帝赏了一堆东西,忍不住又动了其他心思,随口和左右说了一句:“杨博在边关倒也呆了好些年了。”
  严嵩自是知道杨博的才干,他现今和吏部尚书李默斗得厉害,内阁里的次辅徐阶也需小心防着,七老八十的人了,内忧外患,实在愁心,头发掉了一把又一把,差点要戴假发髻。故而,他打心眼里不愿意再把不好对付的杨博招来自讨麻烦。他对皇帝的心思倒是摸得十分清楚,听到这话也不慌,点了点头,不疾不徐的笑应道:“是啊,惟约在,九边皆安。若是换了旁人,还不知如何呢。”
  惟约,乃是杨博的字。
  严嵩这话看着是赞叹杨博之才,到了皇帝耳边却又转了个儿弯:这要是把杨博升回京,那边关那里可怎么办?皇帝素来是个怕麻烦的,想起后头可能有的麻烦事立刻就打消了召杨博回京的打算,转而说起另一件重要事来:“这回宣府、大同都需发饷赈济,户部那里还有多少银子?”
  这却是户部的事了。
  户部尚书方钝起身出列,应道:“回陛下,大约有三十万两。” 
  皇帝本还是坐在榻上,手上拿着本奏折随便翻着,听到这话,他腿一蹬就把案上的几本花花绿绿的折子都给踢下去,冷眼看着下首的臣子:“三十万两?!这还没到年尾呢,我大明的国库就只剩下三十万两?!”
  方钝垂头,不敢应声。
  皇帝却是越发恼火起来,满眼冒火的看着下首的方钝:“朕信任你,把户部交给你。你倒好,这年还没过去呢,银子就没剩下了?你倒是给朕说一说这银子是用到哪里去了?”
  方钝年逾五旬,一贯都秉持“崇俭节用,以丰天下”的原则,清廉正直。这会儿见着皇帝怀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越发觉得憋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就算再能干也没法子变出银子来。想了想,顾着皇帝的面子没有把皇帝打醮祈祷花费的银钱拿出来说,只是小心应道:“陛下,臣自上任以来,兢兢业业,夙夜忧虑,不敢贪一分一毫。只是,这几年南北屡兴兵事,又是连年灾荒,国库本就不甚宽裕。年初时,陛下又下旨停征旧欠钱粮。国库的银子实在是不够用啊。”
  皇帝听到这里,一团火憋在胸口不上不下,好半天也咽不下去。他能从藩王之子到如今一国之君,固然时势占了大半但是本身也是聪明绝顶之人。他从来都不曾反省自己打醮祈祷、修炼炼丹花费之多,倒是对底下不吭声的臣子多有迁怒:现今在殿上议事的都是内阁和六部的高官,身家怕也是丰厚的很,偏偏他这个做皇帝的反倒穷得连饷银都拿不出来!
  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这些人真真是半点也不会为主君分忧。全都该死!
  皇帝白净的面庞涨的有些红,没好气的瞪了眼看上去毕恭毕敬的方钝,咬了咬牙:“那你说,今年这年要怎么过?”
  “各省存留余银倒是可以催一催,应一时之急。”方钝大约早就想过了,说起来头头是道,顿了顿又道,“山东临清、德州二仓夏税秋粮还没来,不若干脆叫那些富户拿银买粮,也算是听从民便。不过,马上就要过年了,各处都缺银子,南边要造船、吏部欠着京官的岁俸没发、工部……”
  皇帝手一摆把方钝的话打断,直截了当的把话题转回去:“你直说吧,能挪多少给大同和宣府?”
  方钝心里早算过账,不慌不忙的道:“回陛下,大约十万两。”
  皇帝想了想,点头道:“那就下诏,先发十万两赈济宣府、大同二镇,”他说到这里,止住声,转头去看下首的几个臣子,最后把目光落在刑部侍郎陈儒勘身上,“你来核察宣府、大同二镇屯田及所需饷银,上本折子来,据实奏报。”
  方钝听着那一个“先”字就知道十万两约是不够,正要说话便听着皇帝开口道。
  “方钝你再留十万两备着,京官的岁俸就再往后挪一挪,来年再说。”这年头没有工联和劳动局,皇帝这个大明董事长说起这拖欠工资的无赖话十分的理直气壮。
  方钝和吏部尚书李默对视了一眼,暗叹了口气,只得垂首应了下来。
  ******
  皇帝和朝臣们正商讨国家大事,李清漪和裕王自是搭不上的,他们这时候说的是另一件事。
  “陛下疑心重,不喜殿下参与国事。殿下与其在府中无所事事倒不如另辟蹊径,寻个事儿,在陛下面前表现一番。”
  裕王听了这话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他最怕的就是皇帝老爹,哪里会没事找事凑上去找骂。
  “这是慈和她酿的果酒,您尝尝味道,”李清漪倒了杯酒递过去,笑劝道,“您和陛下到底是父子,多见见面,总是好的。”
  果酒颜色极淡,味道虽是淡了些却很是清甜,颇能入口。
  “是葡萄酒?该用夜光杯才好。‘葡萄美酒夜光杯’说得不就是这个?”裕王喝了几口然后又就着果酒吃了一块果饼,心情好一些。李清漪的话他也确是听进去了几分,想了想后还是摇头:“可我也没什么事要去找父皇的啊。”
  李清漪眨眨眼,柔润的杏眸中有轻盈的笑意一掠而过,她狡黠的道:“眼下不正有件事等着殿下您,比如说,”她面上露出浅浅笑容,一如三春之光,轻轻念出四个字,“宁安公主。”
  是的,宁安公主。
  以宁安公主的年纪,是到了需要考虑婚嫁之事的时候了。虽说这事自有礼部或是宫中的沈贵妃操心,但是裕王作为兄长,去找皇帝说几句话,不仅能卖宁安公主和沈贵妃一个好还能在皇帝面前表现一下兄妹之情。
  再者,当初景王府之事,宁安公主的相助或许只是举手之劳但她的好意李清漪还是牢牢记在心头,只盼能回报一二。
  裕王到底是个男人,虽是疼爱妹妹却也一时想不起这事,此时听到李清漪说起方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是了,三妹的事确实是要好好和父皇提一提。省得叫她再像小姑姑那般吃个大亏。”
  本朝的公主看着金尊玉贵,婚事上却着实不太如意。为了防止外戚乱政,驸马须从平民或低级官吏家庭中选取,被选中的人家举族都不能再出仕为官。故而,一些世家大族都不愿意娶个公主。而驸马的选取一般都是由太监和女官操办,因为没有个标准,里头自然藏着许多猫腻。裕王的小姑姑永淳公主就在这上头吃了个大亏——婚事上头一波三折,最后却还是选了个秃顶的驸马,宫外还传着《好笑歌》说的就是这个“一好笑,什么什么什么什……十好笑,驸马换个现世宝”,皇家和永淳公主全都丢了个大脸。
  裕王惦记着妹妹的事,今日倒也没有多留,吃完一盏酒就要起身回去。
  只是,待他到了白云观的门口却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顿住脚,忽然伸手握住李清漪的手掌,沉下声音:“去年你来白云观,我曾说过一句话,你可还记得?”
  四目相对,当日情景仿佛历历在目,甚至无需多言。
  “最多三年,本王必会迎你回府”,当年裕王之言依稀还在耳边,清楚而认真。
  李清漪有片刻恍惚,随即回过神来,躬身一礼,扬眉浅笑:“自是记得。”她顿了顿,重又与当初一般郑重应下,“我自是等着的。”
  裕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知想些什么,神色很是复杂。他到底还是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缓步而去。  

    第24章 茯苓糕

  过了几日,裕王果然去西苑求见皇帝。
  皇帝倒是有些奇怪——这个儿子胆子就和老鼠似的,素来都是能躲就躲,上回为着裕王妃的事来了一趟已经算是难得,这回居然又来了。隔了一层珠帘,他沉吟片刻才开口问道:“今日怎么来了?”
  裕王已经做了好些准备,这时候顶着皇帝老爹针刺一眼的目光还是觉得有些气虚。他想了想李清漪的话和宁安公主,终于还是咬牙应声道:“儿臣今日是想问一问宁安的婚事。”
  听到这话,皇帝倒是越发奇怪起来了,他瞥了眼站在那里的裕王,终于还是道:“先坐下吧。”
  边上早有伶俐的太监,搬了绣墩上来,扶着裕王坐下——皇帝跟前还有位置,这可是天大的恩宠啊。裕王一贯都不得宠,这时候免不了有些尴尬,但还是恭敬的坐了下来。
  等他坐下了,皇帝这才恍若无意的问道:“怎么,宁安和你说什么了?”
  裕王心知皇帝这是怀疑自己窥探内宫,心中暗叹,口上却只作不知的道:“宁安是女孩家,向来面薄又不能轻易出宫,哪里会和儿臣说这个?只是儿臣到底是做哥哥的,眼见着宁安这般年纪,心里自然也是是念着她的婚事的。少不了要来问父皇一句。”
  皇帝握着拂尘的手紧了紧,若有所思:“你这个做哥哥的倒是有心。”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又叹气,“如今想来,当年永淳的事,确实是朕这个做哥哥的不小心。”
  别看皇帝对后宫、子女都是一贯的冷淡,但他对着父母、姐妹却又格外的有感情。当年为着认亲爹和亲妈,大礼仪闹得天翻地覆,直到如今都犹有余声。永淳公主乃是皇帝的同母幼妹,皇帝心里自是疼得很。当初选驸马的时候,礼部先是挑了个陈钊,结果后来又有传言说是陈钊家世有问题,皇帝这般爱面子的最后为着妹妹的幸福也反悔重新再选。当然,最后选出来的驸马谢诏也很不得皇帝欢心,不过谢诏是慈孝献皇后亲自选出来的,皇帝顾着亲娘不好反悔,但也深觉愧对妹妹。
  裕王知道这桩旧事却也不好点头应是——当爹的可以说自己不是,当儿子的怎好附和?他勉强劝道:“父皇这是哪里的话?儿臣听说,姑姑和谢驸马如今关系极好,伉俪情深,外头都说这是天赐的好姻缘呢,还是父皇好眼光。”
  皇帝一辈子不知听了多少马屁,听着儿子这干巴巴的恭维话实在不得劲,索性转开话题:“你既然来了,可有什么打算?”
  裕王悄悄抬眼,隔着珠帘去看皇帝漠然的脸色,小心道:“儿子是想,于情于理,这事还是要由礼部来办。但好歹也是宁安自己过日子,是她一辈子的大事,还是要她亲眼见一见才好。”
  这话虽是有理却也有些出格,皇帝沉吟片刻,并没有立刻应下。
  裕王只得再接再厉:“再者,陈钊之事决不能再演,驸马家世必然需要谨慎调查。若是可以,还请父皇让陆都督派些人手放手去查才是。”查人这种事,自然是锦衣卫出马来得好。
  皇帝听到这里,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你这做哥哥的,想得倒也多。”
  裕王早前就得了李清漪的指点,听到皇帝这话起身伏地而拜,顿首低声道:“宁安是儿臣的亲妹,想得再多也是应该的。儿臣自幼长在宫里,最亲近的不过是父皇、母妃还有几个兄弟姐妹,皆是血脉至亲,再亲没有。而今,大哥、二哥、常安、思柔、归善都已经走了,就连母妃也都……儿臣实在是……“
  说到伤心之处,裕王伏地而哭,几乎喘不过气来。本来,依着李清漪当初的话,裕王这时候最好扑过去抱一抱皇帝的大腿,借着这大好机会把自己这些年的委屈说个遍。但是裕王最怕的就是皇帝老爹,哭到一半忘了词,只得伏在地上装哭不说话。不过,提及早逝的母妃,他的眼泪立时就真的下来了,怎么也止不住。
  这几句话也确实是勾起了皇帝的伤心之处——他自幼体弱多病,好容易求神拜佛才生了几个子女,那么几个儿女对于后宫三千人的皇帝来说真不算多。偏偏,如今剩下的也不过是两子两女,想起早逝的哀冲太子和庄敬太子,皇帝那冷冷硬硬的心也软了下来。
  看着裕王哭得厉害,想起杜康妃是年初走的,这儿子又是自己仅剩下的两个儿子之一,皇帝到底起了点慈心,对着左右呵斥道:“都干站着做什么?!没见着裕王哭得厉害吗?还不赶紧去把人扶起来?!”
  边上伺候的黄锦连忙跑上去,亲自扶了裕王起来,心里暗道:裕王这一哭倒是颇有魏文帝的风范啊。多日不见,连这般老实的裕王都学会争宠了,真是不得了啊。
  当初魏文帝为父亲曹操送行之时就是大哭了一通,生生的把做的一手锦绣好文章的弟弟给比了下去。虽说这里头的讲究很有些不一样,但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裕王这一哭可不就把父子间的生疏隔阂哭去了大半,都勾起了皇帝那一点怜惜之心了。
  裕王起身重新坐了回去,面上还是通红的,仿佛很不好意思的用袖子遮了遮脸:“叫父皇见笑了。”
  皇帝被他这作态逗得一笑,随即又笑叹道:“唉,你也是个有心的,着实难得。”说罢念及宁安公主和她生母曹端妃,心头一叹,摆摆手道,“就依你所言,此事交由礼部,待人选出来了再让锦衣卫查上一查,也让宁安亲自掌眼瞧瞧。”
  裕王大喜,连忙抹了抹脸,躬身礼道:“儿臣代宁安谢父皇恩典。”
  皇帝没叫起,长眉一扬,居高临下的看他,意味深长的道:“行了,你也别替她谢恩了,过几日还有的你谢呢。”
  这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裕王素来是跟不上神经病老爹的思路,他索性再三拜了拜,然后才道:“儿臣想入宫把此事告知宁安,好叫她也放心。”
  皇帝点头应下,见他毕恭毕敬的模样又觉得有些兴味索然,摆摆手道:“好了好了,你也退下,莫要在这碍眼。朕也到时候打坐修炼了。”
  皇帝的喜怒无常,裕王早就有了准备,轻声道了一声“是”,恭恭敬敬的礼了礼,然后才缓步退了出去。
  黄锦把人送到门口,悄悄和他说话:“殿下再等几日,怕是要追封荣淑康妃呢。”皇帝不喜康妃,不仅不许裕王服丧还刻意降低杜康妃的丧仪,甚至只加了“荣淑”二字谥号。比起前头那几个皇贵妃,杜康妃的待遇也太差了一点,低得几乎称得上是羞辱了——要知道,杜康妃可是给皇帝生了个儿子。
  裕王听到这话,联系起皇帝那句莫名其妙的“过几日还有的你谢呢”,几乎是欣喜若狂。他连忙扯下腰间系着明黄套子的玉佩塞给黄锦,小声道:“多谢公公指点。”
  黄锦惯常是个会做人的,收了玉佩笑了笑,小心谨慎的送了裕王离开。
  裕王出了门,心情越发得好,只不过还是惦记着宁安公主一事,勉强沉下心往宫里去——他这头才得了皇帝的旨意,要趁机进宫和宁安说一声才好。
  他适才在皇帝哪里说的几句话确实有几句是真心话,虽说景王这种弟弟实在惹人恨但宁安公主这个妹妹也确实是招人疼,他与宁安公主自小就关系极好。做哥哥的难得能替妹妹做些事,心里也很有些得意。
  入了宫,他自是依礼先去见沈贵妃,禀明此事。
  沈贵妃膝下只养了宁安公主一个,虽是养女却胜过亲生。她心里本就正忧心此事,琢磨着如何去和皇帝说,听到裕王的话,免不了露出笑容来:“还是三郎你这个做哥哥的尽心。”她水眸波光一闪,神态温柔可亲,“是宁安的福气呢。”
  裕王连忙躬身:“娘娘言重了,这是做哥哥的该做的。”
  沈贵妃却摇摇头:“你觉得这是做哥哥应做的,有些人却不这么想呢。”按理,沈贵妃的城府是不会当着人说出这般几近于明示的话来,但是现今裕王这事实在入了她的心,她自是要稍稍表个态。
  裕王受宠若惊,只得连连谦辞。
  沈贵妃笑着和他说了几句,这才道:“宁安在偏殿呢,你替我把这碟子茯苓糕端去给她,兄妹两个也正好说说话。”
  裕王连声应下,起身往偏殿走去。
  至于那碟茯苓糕,无需裕王亲自去端,自有宫人代劳。
  宁安公主虽是人在偏殿却早已得了消息,她独自等在门口,见了裕王不由得便扑上来行礼,面上笑靥明艳,犹如明珠般熠熠生辉:“三哥……”既喜且羞,垂下眼揉着衣角,压低了声音道谢,“多谢三哥费心,我,我都记在心上呢。”
  
    
    第25章 蛋黄粽

  大约也是裕王的运气来了,宁安公主选驸马这事还没出结果,皇帝那头已经下了旨,追封杜康妃为荣淑贵妃。
  裕王虽然因着黄锦的话已有准备依旧是欢喜难言,当面接了旨,回了房忍不住喜极而泣,大哭了一通。待得痛快哭过,他连忙让人备了酒,打算去白云观找李清漪一起喝酒庆祝。
  李清漪正好也得了家里捎来的信,知道自家大姐李清闻给自己添了个外甥,想着长姐多年不易,如今总算熬出头了,很替她高兴。她和裕王两个对坐喝了一大壶的酒,要不是顾忌着是道观,她如今又是这般身份,说不得就真喝出事了。
  追封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朝中大臣倒也没几个注意到,知道些内情的严家父子倒是颇有些想法。
  皇帝先是给杜康妃追封,十二月时还特地赐了几碗腊八粥给裕王府,连高拱、陈以勤这几个裕王府讲官都跟着沾光……
  旁人看着没什么,但严家父子侍奉皇帝好些年,简直是皇帝一撅屁股就知道他要拉什么了。他们心里也十分清楚:这代表着圣心开始偏向裕王了。景王论齿序不及裕王,所占得不过是圣宠。若是皇帝现下偏向裕王,那还有什么争头?
  严世蕃咬咬牙,到底还是先把事情放下了:“不急,依着咱们这位陛下的心思,不到最后是绝不会立储的,笑到最后才是赢家。现今要紧的是江南那边,我记得文华写了折子?”
  浙直总督张经并非严党之人,反倒更加偏向于次辅徐阶。所以,提他为总督对于严党来说实在是情非得已:当时江南局势危急,倭寇来势汹汹,需要个能压得住场面的人去处理乱局。张经此人也是进士出身,虽然比不得杨博出名但他也是一路凭着战功走过来的,还曾做过兵部尚书,两广之地声名极盛。严家手下确实人多但要找个比张经更好的却是难了,故而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着张经就任。
  如今,眼见着张经马上就要摘下胜利的果实,严世蕃和严嵩心里都不太乐意——张经不胜还好,若是胜了这总督的位置就轻易动不得了。叫这么一个和严党有嫌隙的人做着总督的位置,实在是太打脸了。
  严嵩年纪渐长,记性也不及当年,听儿子说起这个还要动脑想一想然后才摇头道:“我把文华的折子扣下了,如今张经正得用,据前头战报,这回说不得能打个胜战。正所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文华这折子不仅告不倒人家还要反被皇上疑心呢。”
  严世蕃若有所思,眼珠子一转反倒问:“折子呢?”他一笑,“我看看。”
  严嵩转身在案牍上翻了翻,把折子递给儿子。
  这赵文华旁的本事不在行,逢迎上意、栽赃陷害、倒打一耙的功夫却是本朝前列,乃是严党不可或缺的重要狗腿人物。
  严世蕃只看了几眼,立刻就把里头的实情摸了个清楚,他把折子一丢,问道:“爹,你说这次能打胜战?”
  严嵩微微阖眼,点点头:“八/九不离十了。自张经上任以来已经有多少弹劾折子了?他憋着不出声,拖到现在也没回音,怕也是等着打个大胜战来证明自己呢。我已听人说,南边练兵已有成效,还招揽了狼兵,就等时机了,大胜想来已是不远。”
  严世蕃面上笑容越加冷漠,他讥诮的道:“时机?”随即冷笑道,“他这战要是打赢了,那才是死定了呢。”
  严嵩闻言一顿,睁眼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很快又重新闭了眼,漫不经心的样子:“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抓紧点,把文华的折子改一改,赶在张经捷报之前递过去。”
  对这个儿子,严嵩还是很放心的,他已年过七十,精力是一日不如一日。许多事都是交给儿子来办,故而底下的都叫严世蕃为“小阁老”,气焰不可一世。
  严家自有门路,消息灵通。等到五月张经捷报传来前,严世蕃帮赵文华修改后的折子已经上了御案。
  严世蕃早已摸透了皇帝的心思:江南乃大明赋税重地,这些年因倭寇肆虐,国库吃紧,皇帝心里早就憋着火,这次任命张经为总督主管六省军务为的是什么?为的是剿寇,最好是“马上”就“荡平倭寇”。
  所以,他不提张经为这场大捷辛苦练兵、调兵遣将、费心筹谋,更不提石塘湾之胜,只咬死了张经“养寇失机”这一点——经过严世蕃修改后的折子,字字犹如刀剑,正戳在皇帝敏感的心上。他把张经等待援兵以保万全之举称作是“治兵无法,畏贼如虎”又说张经是“糜饷殃民,畏贼失机,欲俟倭饱飏,剿余倭报功”。
  洋洋洒洒一篇锦绣文章,大意便是:张经贪污军饷并且残害百姓,使得民怨迭起,全军上下敢怒而不敢言。张经畏惧倭寇而不敢战,屡屡拖延时间,还假借等待援军之名放纵倭寇,等倭寇抢掠逃跑之后他又割人头来报功,欺瞒君上,臣赵文华不敢不怒,不敢不报。
  皇帝最厌恶的两个字就是“欺君”,当初圣眷优渥连严嵩都比不上的仇鸾也正是败在这两个字上面,哪怕是人死了都不解皇帝心头之恨,还要拖出来鞭尸。看完折子,皇帝已是气急,好险还稳着口气,找人把首辅严嵩叫过来,把折子扔过去,问道:“此事,你怎么看?”
  严嵩早有准备,接过折子装模作样看了几眼,口上道:“此事臣亦是有所耳闻,张经上任以来,屡屡拖延不战,拥兵自重,百姓多受倭寇之害,家离子散,恨其欲死,”说到这,严阁老也跟着掉了几点眼泪,“若是再留他在东南,人心不平,军心难安,臣以为——不若下旨让他回京一问。”
  皇帝早有此念,听得严嵩此言深以为然,果是点头下诏要派锦衣卫捉拿张经回京问罪。
  然而,锦衣卫才刚刚离京不久,张经告捷的折子也跟着到了。王江泾大捷共斩敌近两千人,实乃东南此前未有之大捷。朝中亦是为之雀跃,更有言官上折维护张经:“若复易帅,恐误时机。”
  ******
  此事闹得极大,裕王五月末上山给李清漪送粽子,也顺便说了一句:“还好这次打了胜仗,要不然,张总督的位置怕是要保不住了。”
  李清漪却没什么好心情,她把放粽子的竹篮搁到桌上,勉强问了一句:“这是蛋黄粽?”
  “嗯,不是说喜欢吃这个吗?我特意叫人给做的,好歹也能解解馋。”裕王笑了笑,见她神色忍不住问道,“怎么,有心事?”
  李清漪看了眼东南方向,稍作思忖,不答反问:“殿下难道没看过赵侍郎的折子吗?张大人此战若是不胜,或许还能保住性命,偏偏却是胜了……”她转过头,那双极其美丽的杏眼深不见底,幽不见光,“殿下可知,有样东西比此战胜负更加重要。”
  裕王闻言微怔,凝目回望。
  “那就是帝心,”李清漪没去看他,凝目看着远处,淡淡的把话说完,“因为帝心在严首辅,故而无论言官上多少折子,朝内朝外出多少乱子,严首辅都倒不了。而此战一胜,张总督便失帝心矣。”
  裕王端正了面色,沉声道:“为何?此战实乃东南剿寇以来最大的胜仗,父皇先前或有不愉,但得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