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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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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09…7…22 13:55:02 本章字数:4013
送走了老陆大夫和小陆大夫,我和太后坐在屋里直发楞。如果太后最信任的太医都被人收买,那就太可怕了,这世间还有谁是可靠的,还有哪里是安全的?
“娘,您说,这……”我迟疑地开口。
太后微笑的眼里有着隐隐的寒意:“没什么,人家已经够客气了,没直接下毒把我毒死。”
“那样容易查出来,谋害太后,会满门抄斩的。”
“这样也能查出来啊,老陆大夫不就说这个时候吃人参容易烦躁失眠,对于我的体质而言,跟慢性毒药没两样吗?”
正是这点让我想不通,如果梁太医被人收买,故意把人参等补品当成慢性毒药不断地给太后服用,又怎么会向太后推荐老陆大夫呢?
心念一闪,我猜测道:“梁太医也是被人逼迫的吧,就像我用他孙子的性命逼他说出太后的秘密,别人也一样可以,然后就要求他利用这个机会谋害太后,而且还不能留下痕迹。”
仔细回想跟梁太医对话的情景,当时他的神态中并没有多少慌张,只有无奈跟焦虑。我说要带太后出来医治,他也并未加以阻拦,还积极地帮忙打听老陆大夫的下落,这可不可以理解成,他其实也不想太后死,可又不敢得罪那个威胁他的人,所以不敢公开挑明,只暗示太后可以出宫找别的大夫,这样才有治愈的希望?
那么,“梁太医很可能早就诊断出太后只是假孕,他那么有名,给那么多达官贵人治过病。大夫不比别的,都是性命攸关的事,来不得半点虚假,医术高低,一接手就见分晓。所以,他决不可能是庸医。而是有真本事的,不然混不到如今的位置。”
太后也说:“你娘又不是傻瓜,十几年身边跟个庸医还看不出来?问题是,他既然诊断出我只是假孕,为什么不明白地告诉我呢?”
“受人威逼啊,那人要太后死。如果太后忽然好了,就该是梁太医和他的家人遭殃了。”
“所以他还是想害死哀家!”气愤之下。太后都忘了要压低嗓音。
我走到她身后轻轻按摩着。努力平息她地愤怒:“娘。不管怎样。一切都还不算太晚。只要吃一些宁心静气地药。晚上不再失眠。您地病就会大有好转。等我们回宫地时候。娘又是大美人了。”
太后总算笑了:“但愿吧。其实现在晚上基本上都能睡着了。自觉精神好了很多。”
“嗯。没吃他地药了嘛。”
撇下梁太医不提。更让太后难过地是:“琰亲王居然对我下手!我就不明白了。我隐居深宫。几个月不问政事。我碍着他什么了?”
这个嫌疑人选。我们都本能地想到了琰亲王。除了他没别人了。我试着分析:“假如皇上不在了。太后会立谁为下一任皇帝?”
太后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是在先帝的皇子中再择一个,难道立个年纪跟我差不多的小叔子?立了他。我就没有存在地必要了,从来只听说有太后,没听说有太嫂的。”
“是啊,您看,就算把皇上怎样了,只要您在,他还是无法达成愿望。所以,先除掉您,再跟皇上决一胜负。到时候,只要他赢了,就可以毫无阻碍地登上皇帝宝座。”
这么说的时候,我一直安慰自己:在太后的事没解决之前,他暂时应该不会动皇上的。
京城不比西京。如果中原沦陷,皇上和太后一起沦落敌手,他在西京称帝反而成了天下的福音,不甘心做亡国奴的有志之士都会去投奔他,跟他一起抗击匈奴。
可惜那个堪称完美的计划功亏一篑。他不得已重回京城。这次。他吸取了教训,不再急躁冒进。而是有条不紊地部署,先慢慢除掉太后,再跟皇上对垒。
这样看来,“琰亲王一再求见太后,一方面是惺惺作态,表示对太后的关心;另一方面也是打探虚实,看太后是不是真地已经病入膏肓。太后点了点头:“嗯,落花几次进宫,也是这个目的。”
提起落花这个人,真是说不出的厌烦,她自认为地痴情,在别人眼里只是十足的愚蠢。琰亲王和她倒真是一对夫妻,都有个明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还死心塌地追随的爱人,琰亲王利用落花,宋方何尝不是利用他。
越想越对这对心怀鬼胎的夫妻不放心,我惴惴不安地问:“太后您看,皇上现在不会有危险吧?”要是太后治好了,留在京城的皇上却出事了,我同样没法原谅自己。
“肯定有的”,见我揪然色变,太后把我拉到身边坐下道:“当皇帝的人,任何时候都有危险,当皇后也是,后宫嫔妃人人觊觎的宝座,怎么会没危险?就算我现在当了太后,宫里没人拈酸吃醋了,外面还有人容不下。你要处在天下的高位,本来就是把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上,永远不可能真地高枕无忧,所以,即使四境安宁,太平无事,宫里的御膳盒上永远吊着一枚验毒的银针。”
听她这样说,我反而放心了。皇上吃的喝的,任何时候都会先经过试毒程序,包括太后和我也是,所以没人敢直接下毒,只敢用这种名为补身、实为下毒的隐秘办法。
“母后”,很自然地喊出这个名字,才想到我们身在客栈,刚才不知不觉就太后皇上起来。起身走到门边,拉开房门一看,还好,弄珠和海棠在外面的走廊里逡巡,李嬷嬷索性弄把躺椅老气横秋地躺在楼梯口,人似乎盹过去了,但她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姿势,下面的人也别想上来。
正打算关上房门继续商量,却见江护卫带着一群人蹬蹬蹬地上来了。
李嬷嬷赶紧放行,江护卫一看就是走得很急地样子,这种不冷不热的天,又是从江边过来的。竟然擦着汗向太后禀告:“夫人,宋方今天见了几个客人,其中至少有一个是从镇南关宇文将军那里来的。”
太后“哦”了一声,问:“那人你认识?”
江护卫摇头:“属下并不认识,只是有一次在街上路遇宇文将军时,正好看见这人扶着将军下马。”
这确实是个非常重要的讯息。难怪他跑得满头是汗。
这说明什么呢?不是琰亲王单方面拉拢,而是双方勾结,各派使者在第三地秘密会谈,
拟定谋反的分工以及将来地分赃方案?
猜测无意义,太后也只能吩咐:“密切监视,等他们谈完,就把宇文泰的人抓回审问。”
“是。”
“他们一共几个人,你们有把握抓住他们吗?”
“只有三个人,肯定没问题的。”
“那你下去吧。让你地人轮班,一刻也不能疏忽。”
“属下遵命。”
江护卫去了,太后冷笑着说:“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玩地什么花样。”
我却有不同的想法:“太后,依女儿愚见,不如先不动声色地打发宇文泰地人走,再静观其变,如果宇文泰胆敢带兵北上,就半道伏击,打他个落花流水,然后趁机收回兵权,派皇上的亲信出任镇南戍守使。”
见太后不答。我又说:“琰亲王之所以到现在还能逍遥法外,就因为他有反心没反行,所有关于他谋反的种种,都是我们推测出来的。他从没有公开举起反旗,也没有宣布废帝自立,他又是皇上的叔父,先帝临终托孤之人,没有实实在在的谋反行为,不好随意处决他。就怕天下人不服。这次,如果又把一切消灭在萌芽中,保不准他见识不妙,再次当起缩头乌龟,暗地里集结力量。像这样总是留着一个祸根,总是不得安宁。”
太后颔首道:“你的话,让我想起了先帝讲过的一个典故。”
“是不是郑庄公和共叔段的故事?”
“对对,就是这个,郑庄公地谋臣劝他早点解决共叔段。他说。不急,多行不义必自毙。后来公叔段果然谋反,他率兵讨伐,一举灭掉了共叔段的势力。”
“是啊,有人还说郑庄公是阴险狡诈之人呢,共叔段是他的亲弟弟,是他母亲一味偏袒地爱子,他如果不等对方谋反就出兵,世人会说他不友爱兄弟,他母亲更不会原谅他。他也是沉得住气,共叔段把自己的封地修得跟王城一样,已经是公然挑衅了,他都忍着,一直到共叔段和他母亲合谋,准备出兵攻打王城的前夜,他才挥师讨逆。”
“这叫阴险狡诈?”太后很不以为然:“他不先忍着又能如何?须知人言可畏,即使是国君,也不能不顾忌舆论,一旦失去民心,事情就难办了。”
“所以啦,我们先不要打草惊蛇,只要密切监视可以了,如果宇文泰敢率兵北上,皇上正好废了他。等到把琰亲王的支持者一个一个抓出来,他也蹦达不起来了。”
太后叹了一口气说:“怕就怕,祁云海一个人的力量对付不了西部军和南部军。”
我着急地问:“那北部军呢,完全不能抽调吗?”
太后道:“不能,匈奴那边千万不能小觑,他们现在只是内乱,国力还在,不要以为淹死一个冒顿和十万精骑兵就把匈奴的势力灭了,还早呢,等人家国内闹完了,照样要向外扩张的。看来我还是太天真了,以为匈奴已经不足为惧,就像西京淹没之初,我也以为琰亲王从此成了历史名词一样,照太后的话说,“还早呢”。
还记得赈灾途中我曾问过皇上,为什么不下旨抓捕琰亲王,他也是告诉我:“时机未到”。
我知道皇上无时无刻不想除去琰亲王这个祸患,可是对于一个喊了十几年王叔,又在朝臣和百姓心目中有着崇高威望的人,实在是难以下手。
但愿琰亲王像共叔段一样,早点露出反迹,让皇上在最警觉地时候灭掉他。消除了内乱隐患,即使匈奴再次整合起来,我们也不怕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世事如棋局(二)
更新时间:2009…7…23 10:14:26 本章字数:3046
镇南戍守使宇文泰的使者和宋方密谋了一日一夜,第二天天没亮就遁走了。
我原本以为他们的密谈内容我们不可能知道,我们只会一直盯着这两方势力,看他们下一步如何行动。没想到,太后还是派人抓回了三个中的一个。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惊讶地问:“娘,我们不是说好先不打草惊蛇的吗?”
太后神秘一笑:“没惊蛇啊,只不过这人掉进水里,被我们好心救起来了而已。”
我听她说下文,原来,那三个家伙是从陆路来的,回去的时候不知哪根筋不对了,改走水路,在长江口搭上了去岳阳的客船。江护卫他们也跟着上了船,然后中途设计让一个倒霉的家伙掉进水里,等另外两个闻讯出来时,旁边自然有目击者说,是他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江阔水深,一望无际,同伴不可能舍命下去相救,只好由他去。
这位在同伴心目中已经葬身鱼腹的人,现在换上干净衣服跪倒在太后面前。
因为他是典型的南蛮长相,脸很扁,我姑且叫他扁脸吧。
太后喝着茶,不急不徐地问扁脸:“你们跟宋方会面,是事先约好了,不是偶遇,对吧?”
扁脸到现在还懵懵懂懂的,大概是江水喝多了,人有点犯糊涂。江护卫站在他后面朝他的屁股踢了一脚,他才点头道:“嗯。”
“不要嗯,是,或不是。”
“是。”
“会谈地主要内容是什么?”
扁脸不答。屁股上照例又挨了一脚。
看他摸着屁股挖着头装哑巴。太后眉头一皱。手一挥说:“我乏了。你们带他到另一间房里去问吧。”
扁脸跟他们走了。我在身后替他默哀。在太后这里招认可以少受多少罪。顶多被人踢踢屁股。再低声呵斥几句。到了那边。一屋子男人逼供一个男人。想也知道那是什么情景。人类对自己地同性总是比较舍得下手。
不过也无所谓就是了。如果他够聪明地话。应该什么都不招。因为他招不招都是死路一条。只是把葬身鱼腹地时间推迟了一些而已。
他们走后,太后望着窗外出了一会儿神,回头对我说:“我们也不能在外面待久了,要早点回去才行。”
如此甚合本公主之意,但娘亲的身体也不能不关心:“这么频繁地赶路,您吃得消吗?”
“没问题的”,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后。太后语带感慨地说:“老陆大夫有一句话说进我心坎里去了,真是心理作用!自从他说我是假孕之后,我觉得整个人清爽了一大截。也不呕吐,也不择食,也不失眠了,你说怪不怪。”
此时海棠送开水进来,我等她泡完茶出去后才说:“也不独您这样,记得小时候听过一个故事,说有人出去游水,回来后就肚子不舒服,请了多少大夫都看不好。因为他说自个儿不小心吞下了一只蝌蚪,现在肯定变成了大青蛙。后来有个聪明的大夫,事先叫人捉来一只青蛙,然后给他服下巴豆,趁他吐得昏天黑地地时候,把青蛙偷偷放进呕吐物里,说是他吐的,那人信以为真,就此病愈。”
“有这样的事?那你娘还不算太离谱”。太后笑得好不开心,从老陆给她诊治到今天也才三天,她的状况已经大为好转,现在脸上已经看不出明显的病容了。可见睡眠对一个人的重要性,长期燥热失眠,真地能要人命的。
想到这里就对老陆大夫充满感激,我问太后:“昨天我让李嬷嬷出去做了一面锦旗,上写扁鹊再世,明天就能拿了。然后再封个一千两的红包。您看行吗?”
太后道:“若依你娘的身份,赏他一万两都不为过。但我们既然是微服出宫,就别摆那个谱了,免得把人家吓到,就一千两吧。”
看太后拈起盆中板栗,我忙伸手接过,用手绢搓着剥壳,口里说:“要是他异日进京,娘可以宣他入宫觐见,到时候要赏他什么都成,现在还是平常点好,就像娘说的,别吓着人家了。”
太后马上否决道:“还是不要的好,即使是假孕,这事也不宜宣扬,就让他永远只记得我是某夫人吧。你不知道,大夫都有个毛病,尤其是治好了某种罕见的病后,就喜欢到处说,也许并非有意宣扬,只是他自己心里得意,一高兴就忍不住说出来了。何况这里面还牵涉到你,娘不想你成为那些无聊人士议论的话柄。”
我知道她是怕别人笑话,这事本就是匪夷所思的奇闻,再加上主角是太后和公主,就更有流传地价值了。到时候全国各地,街头巷尾,到处都会议论纷纷:梵音公主不育,太后娘娘替女儿发愁,日思夜想,结果把自己弄成了假孕,还犯酸,还呕吐呢,奇哉奇哉,怪也怪也!
这么一来,会产生两点后遗症:第一,册封诏书上所写的有关太后认义女的文字会成为彻头彻尾地谎言,若非亲骨肉,谁会如此上心?第二,关于我的不育的传闻会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即使我日后生了个孩子,也会被人疑心是抱养的。
我把剥好的栗子递给太后,笑着回道:“还是娘考虑得周全,要是这样的话,就把赏金改为五千两吧,他还我一个健康的娘亲,功德无量,赏金给少了我心里过意不去。”还有一个原因我不欲言明,他既然是梁太医推荐的,说明他跟太医院地大夫,或者说跟京城的大夫很熟,保不准某天自己悟出太后的身份,赏金给少了,丢的是我们的脸。
太后自然也想得到这一点,轻轻点了点头,把板栗放进口里,旋即啧啧赞叹道:“今年的板栗真甜。”
“北方发大水,南方的就旱了,旱地种出的瓜果都甜,就是有点板结”,见她喜欢,我加紧了剥壳的速度。
“我就喜欢吃板结地,像吃肉,我就喜欢啃骨头。”
“这样才符合娘的性格,勇往直前,迎难而上。”
太后不经意说了一句:“要是你爹在,会说我是属狗的,所以爱啃骨头。”
听她提起爹,我低着头问:“等娘的身体再好一点,我们去给爹扫扫墓吧,虽然不是清明,七月半也过了,但人到心意到,爹不会怪罪的。”
太后说:“明天就去,我们在这里也待不了多久了,还有几件事情必须做,先给你爹扫墓。”
“明天就去?要不要知会后娘家?”
“不用!”太后的口气很不悦,“我给我女儿的爹扫墓天经地义,关她什么事?真要论起来,我在先,她在后;我是大,她是小,我扫墓上香的时候,她要在一旁跪着递香才对。”
我不忍跟她说,后娘是在她改嫁几年后爹继娶的,跟她只有先后之别,没有嫡庶之分,我只是提醒她:“上次您派人来给爹迁坟地时候闹成那样,最后还是没迁成,您忘了?别又闹得人尽皆知,我们地身份也彻底暴露了。”
太后叹了一口气道:“你当你娘那么糊涂,会想不到这一点?就是怕出现这种情况,才不想惊动她的。坟山附近一般没什么人,我们只要把守墓地放倒了,再悄悄去扫墓,就不会被人发现。”
“那就不能放鞭了。”
“嗯,不放鞭,我们去给你爹的墓除除草,归归土,再烧些房子衣服纸钱给他,你多给他磕几个头,就行了。你爹最是善良温厚的人,不会跟我们计较的。”
说到最后两句时,她声音低哑,我也眼眶酸涩。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临圹不胜悲
更新时间:2009…7…23 22:58:52 本章字数:2919
我不知道那帮护卫是怎么放倒守墓人的,不外乎就是照后脑勺一拳把他打昏,或温柔一点,给他下点蒙*汗*药软筋散什么的。回头扫了一眼那帮孔武有力的“俊后生”,估计还是粗暴一拳的可能性大些。
不管怎样,我和太后上山的时候,山路上杳无人迹,只有不知名的小鸟一路啾啾,还有蝴蝶绕身而飞。太后情不自禁地驻足,朝一只特大型的蓝色蝴蝶伸出手,她不会怀疑那是父亲的化身,在欢迎我们上山吧?
到了墓地才知道,根本无草可除,父亲的墓被照顾得很好,但并无墓碑,不知后娘一直没立,还是上次闹过后把碑弄走了,免得被人轻易找到。
我正要跪下磕头,太后拉住我说:“且慢。”言讫蹲下身去,用手撮起一把泥土,放在手上捻了捻说:“这土太新了。”
我讶然,难道她在怀疑……
李嬷嬷和海棠她们本来在一旁摆放各种扫墓用品,听到太后的话,说了一句:“才翻过不久的吧。”
海棠也说:“是啊,七月半,家里人来烧纸,顺便除草归土。”
太后还是蹲着不动,思虑半晌,命令侍卫道:“拿锹来,铲深一点,看里面的土是什么样子。”
江护卫他们忙拿来锹铲,从坟堆里面挖出了几小堆土,太后亲自检验,然后得出结论说:“这是新坟,埋葬时间绝对不超过一年,我怀疑音音他爹的棺椁已经被迁走了。”
既然太后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得不相信,现在的问题是,“爹被他们迁去哪里了呢?”
太后向四周看了看,再次对侍卫下令:“你们在这座坟山里好好找找,看哪里还有新坟。”
江护卫领命而去。不久回来禀报说:“一共有三座。”
“可有标识?”
江护卫摇头。
太后气得脸红脸白。低声咒骂了一句:“该死地贱人!”又发狠道:“敢跟哀家玩这种把戏。我叫她有好果子吃。本来还只想来扫扫墓。现在我非把云哥迁走不可。让她连尸骨都得不到。”
骂完。起身往外走。边走边吩咐江护卫:“把守墓地老头用冷水浇醒。告诉他。今儿天黑之前要是我们还找不到音音他爹地墓。那边地新坟里就会多埋进一个人。就是他!他不是守墓地吗?躺在坟墓里也是一样地守。晚上还不用走路。飘来飘去。多清闲啊。一点儿也不累。”
江护卫李嬷嬷他们想笑又不敢笑。我也抿紧嘴哭笑不得。太后怒极之时。原来这等风趣。
为了保险起见。我们的车驾根本没有上山,而是停在山外一处隐秘的山坳里。随太后退出墓园后,我们在旁边地山林里等着,同时小心观察山路上的动静,还好,只有一两个打柴人挑着成捆的柴火下山,此时天已黄昏,无论农夫渔樵都收工回家了。
在林子里坐了没多久,江护卫就过来回禀:“夫人。已经知道大人的墓是哪座了。”
太后无言地跟了过去,亲自上了三柱香,再让我磕了几个头,然后就让他们挖坟。
江护卫楞住了,太后说:“挖出来就地火化,哀家要把音音他爹迁到京城去。”
江护卫为难地说:“这么大动静,还有烟火,肯定会惊动山下的人。”
我也劝着:“是啊,娘。火化肯定瞒不了人的,后娘本身就很警惕,搞了这么多名堂,甚至新坟都同时建了三座。”
太后想了想说:“这样吧,给你们一晚上时间完成这件事,要是怕山上燃烟火目标太大地话,你们把棺椁拖到山下去,找个空旷之地火化,还有。这坟要给人家恢复原状。”
“是”。太后下了令,无论多难。当护卫的都只能应着。
扫完墓下山的时候,太后还在不停地自言自语:“怎么能肯定守墓人讲的是真话呢?要是他撒谎怎么办,这种事,又没法查对。”
“不会吧,我们都用那么可怕的话威胁他了。”
太后脚下的步子越来越慢,终于站住道:“不行,我得亲自守着,一定要认准,要是把别的男人抱回去了,你爹会怪我的。”一面说一面转身,怎么劝都劝不住。
夜色早已降临,幸亏天上有月亮,还能看见路,但也高一脚低一脚的,不时有刺藤绊脚,裙子早就扯破了,腿上好几处割伤。
这些都是次要地,关键是,太后的身体才刚刚好一点,在这山路上走来走去已经够累了,还要在坟山里穿行。坟山本为至阴至寒之地,太后怎么受得住?
现在听她那口气,还要亲自查验棺中尸体是否真是我父亲,老天,父亲已葬了三年有余,就算没有白骨化,还可以依稀辨认出长相,太后看见昔日年轻的爱人变成这副模样,该有多伤心?她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今晚就要断送在这里了。
眼看墓园大门近在咫尺,我紧走一步跪倒在太后面前,抱住她地腿哭道:“娘,求您为了女儿保重自己吧。要是你亲自去检视,万一伤心过度,有个三长两短,女儿的爹娘全部倒在这座山上,女儿也不用回去了,直接找个墓碑撞死,或找棵树吊死算了。”
李嬷嬷赵嬷嬷海棠弄珠还有负责送我们下山的两个护卫一起跪在太后面前苦苦哀求,太后根本移动不了,只得原地站住,但仍不肯后退,站在那儿默默流泪。
最后还是我提了一个建议:“这样好不好,女儿再去找那个守墓人,叫他务必说实话,因为我们会亲自验看,所以不想挖了别人的墓。如果他不怕死,尽可以撒谎,我们挖起来后一旦发现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就把他放进棺里,跟死人一起下葬。我就不相信,真有人不怕死!”
太后总算流着泪点了点头。
这次我亲自审问,言辞并不激烈,只是用平淡的语气告诉他这些,守墓人很快露出惊慌之色,旁边几个侍从再一喝问,立刻屁滚尿流地招了。
原来,自上次迁坟风波后,后娘就偷偷把我父亲迁走了,这座家族墓园里根本没有我父亲的墓。最强悍的还是,那三座新坟并不是空坟,里面都有棺椁,棺椁里甚至有尸体,都是后娘从义庄拉来的。义庄本就是安置棺木地地方,有些搁置多年无人认领,后娘主动提出让他们入土为安,照管义庄的人自然求之不得了。
又仔细地询问了一遍父亲现在的安葬地点后,我才扶着太后下了山。
坐在回客栈的马车上,太后感叹道:“幸亏你后娘没进宫,这么可怕的女人,只怕连我都不是她的对手。”
我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她独占欲这么强,手段这么激烈,进了宫,她容得下谁?谁容得下她?不得宠还好,再强悍再有手腕也英雄无用武之地,还不会成为最扎人的那根锥子。一旦得宠,很容易到处树敌,君恩最难测,太过跋扈的妃子,受宠的热乎头上还肯罩着,等到失宠了,再看别人怎么踩死她吧。”
“你说得也有道理,也许,像你这般温厚待人,也是一种处世之道。”
跟太后相认一年多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对我地为人处世给予肯定。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音容两渺茫
更新时间:2009…7…24 11:49:23 本章字数:2456
江护卫他们忙乎了一整夜,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拿来一个骨灰坛子,并一颗金牙。
太后拿着金牙哭得伤心断肠,半晌才收住泪告诉我,那棵金牙还是她亲自挑的。父亲娶她的时候就缺颗牙齿,是不小心摔掉的,新婚一个月后,她拿出自己出嫁时外婆给她压箱底的钱,在当地医馆里买了一颗最贵的金牙给爹镶上了。
我疑惑地问:“咱们家以前不是还有几个仆人吗?家境也算过得去,怎么爹连镶颗牙的钱都没有?”
太后拭着泪说:“不是钱的问题,你爹摔掉这棵牙齿的时候才十岁,年纪小了不能镶牙,大夫本来就告诉他十八岁后再去镶,他娶我的时候未满十八,所以还缺着。成婚后,我老是取笑嘛,婆婆也催他去镶,但婆婆是勤俭治家的人,只给了他镶一般牙齿的钱,那种不能管一辈子,最多十年又要换。镶牙挺痛的,我心疼他,就拿出自己的私房钱,镶了一颗金牙,可以管一辈子。”
我叹息道:“娘出钱镶的牙齿倒是真的跟了爹一辈子,可你的人只跟了一年多就不见了。”
“是啊,当时笑他漏风嘴的时候,怎么想得到后来的事呢。”
“娘对爹这么好,难怪娘失踪后爹发疯一样地找,家都不顾了,后来又想了十几年,只活到十六岁就郁郁而终。”
这天剩下的时间,我们几乎没有出门,就守着爹的骨灰坛,娘不断地回忆往事,我流着泪倾听。其中有些是我知道的,爹或奶奶曾经提起过,有些是我不曾听过的,比如镶金牙的前后经过,我只知道自己的爹有一颗金牙,从我记事的时候就有。反而习惯了,从没当回事专门问起。想不到,一颗小小的义齿,成了爹娘漫长的分离后“相认”地唯一佐证。人世之悲,莫过如此。
江护卫会拿来这个,还是我特意叮嘱的。我就怕娘中途又要闹着去亲自验看,所以让江护卫找件信物来,当时娘就站在旁边,奇怪地没有吱声。
一直等到金牙拿来,她才崩溃地哭了出来。
我猜,娘是怕她说了,江护卫为了完成任务,会在别处找颗金牙来糊弄她。
母女俩互相安慰。轮换着去抱骨灰坛子。连中饭都没吃。索性就没让送。
一直到黄昏日落。我才起身把娘手里地坛子抢到一边放着。劝道:“娘。晚上还是吃点吧。您病体初愈。要好生将养才是。从昨夜到今天。又劳乏。又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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