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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春秋-第1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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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敬王看了好一阵,心中大喜,想不到这十余天内,这三军完全变了个模样。智瑶等人见士卒显得十分精良,暗暗吃惊。王师在他们心目中素来疲弱不堪,想不到今日一见,不下于列国之士卒。
    此时伍封的铜车缓缓移向阅兵台,只见他黑盔黑甲,赤红的大氅在风中飘动,丈高的身材显得格外雄壮,形若天神。姬仁和梦王姬都未见过他着甲的样子,此刻看在眼中,只觉此人威武如龙。
    伍封将手中的大铁戟高高举起,向台上施举兵之礼,道:“请天子阅军!”众士卒齐声道:“请天子阅军!”声震于天。
    鲍兴驭着铜车移至台下,转头对着士卒。伍封左手拔出车上的赤旗,在空中晃了晃。
    忽见场中士卒队列一变,长短兵整齐交错,阵中大旗驰动,片刻间变了方位,换成了另一个阵形。场下只听步履整齐的声响,未听见一丝兵器碰击之声,显见是秩序极整。
    伍封手中的旗展动八次,阵形便变了八次。阵形变幻莫测,隐含层出杀气,玄妙之处,难以测度。
    智瑶等人看得心中暗惊,想不到被伍封训练十数日,这王师虽然还算不上精兵,但军法整严,可用于战了。
    其实由于时日太短,伍封这八卦阵只教会了八种基本变化,再要多变也不可能。
    伍封按下赤旗,又举起一面黑旗来。士卒四下分开,战车在外,步卒在内,在四周围成两层方圈,两队士卒从两侧出来,对练刺击之术。
    此时姬介站在一乘武冲大车之上,领着其它武冲大车击起了战鼓,战鼓一起,四周围成两层方圈的战车士卒各按不同的方向,士卒奔跑,战车迅速按反方向驰行,伴着鼓声,众士卒唱起歌来:“肃肃兔苴,啄之丁丁,赳赳武夫,公侯干城。肃肃兔苴,施于中逵,赳赳武夫,公侯好仇。肃肃兔苴,施于中林,赳赳武夫,公侯腹心。”配合鼓声、脚步声和中间刺击格斗队伍的喊杀之声,声音极为整齐而雄壮,士气也因此大振。
    周敬王在台上击掌大笑,赞不绝口,想不到三军如同脱胎换骨了一般,心中喜不自胜。姬厚、单骄此时也不得不叹服,他们领兵日久,可在他们手下,士卒何曾有眼下这么威武有序?
    伍封手中的黑旗展动,鼓声骤停,众士卒立时停下,片刻间又恢复成最早的阵形。
    周敬王赞道:“好!龙伯和众士卒辛苦,寡人今日能见如此威武之师,于愿已足,士卒每人赐粟百钟、佐领五百钟、将领千钟,正副统领三千钟。”
    伍封与众士卒齐声道:“谢天子赏赐!”
    周敬王带着众人下了高台,姬介的战车也驰了过来,周敬王对伍封道:“龙伯与介儿随寡人入宫赴宴。”
    周敬王等人先回了宫中,伍封与姬介除了甲胄,叮嘱士卒勤练,将佐士卒今日大大露脸,又得了赏赐,十分兴奋,伍封与姬介同往宫中。
    大殿上设好了酒宴歌舞,周敬王道:“梦梦在后宫陪各位的夫人姬妾饮酒,寡人想将她们移至大殿同乐,仁儿以为如何?”
    姬仁道:“宴乐并非政事,父王这样最好,想来各位大国使者也会高兴。”
    过了一会儿,梦王姬将楚月儿、春夏秋冬四女以及随其他使者来的姬亲都带到了大殿,坐在各人之后,梦王姬与姬仁坐在周敬王的左右。此宴不分男女贵贱,总是天下同乐之意。
    众人纷纷向周敬王敬酒,口中贺辞不绝,此时成周百姓也自行编了一支杂耍队伍来,在殿上演了诸般玩意儿,周敬王将赏赐他们后,让他们退下去。
    刘卷道:“天子,臣有一辞献于天子。”
    周敬王点头道:“刘公请颂。”
    丝竹声中,刘卷击节唱道:“笃公刘!匪居匪康。迺场迺疆;迺积迺仓。迺裹餱粮,于橐于囊,思辑用光。弓矢斯张,干戈戚扬,爰方启行。”这老头儿声音虽然平常,不过这首《公刘》词倒唱得甚好。
    刘卷唱完,那石圃施礼道:“微臣与鲁、莒二使有一合舞,欲献给天子。”
    周敬王笑道:“甚好,请三位一展妙技。”
    随殿下丝竹响起,三使对舞和辞,无非是“噫嘻成王!既昭假尔,率时农夫,播厥百谷”之类。其后姬厚、单骄和各国使者都有乐相贺。
    伍封颇有些愕然,不知道成周还有卿大夫亲舞亲唱为王贺寿之俗,他的下首坐的是姬厚,其下是姬介,趁姬厚上前歌舞时,伍封细问姬介,姬介道:“周人本喜歌舞,王爷爷每年贺寿都是这个样子,这各位使者想是知道此习惯,才会如此。”
    眼见姬仁、姬厚也各献其技,伍封心忖:“这事情一早未打听明白,未能准备。眼下各人都有所献,我若不上前试试,虽然天子不会因此而不悦,但总有些杀风景,让它国之人以为我们齐人粗俗。”
    这时候,只余了梦王姬、赢利和他未曾上去。
    梦王姬让人拿来那具“凤鸣”之琴来,还未及抚琴,赢利出来道:“微臣不大擅长歌舞之道,想借王姬之妙音和一秦曲,王姬是否愿意?”
    众人都暗暗好笑,这赢利看起来便粗粗鲁鲁,显然无甚文秀,想得倒精,要借梦王姬天下无双的琴音唱曲,也亏他想出这法子来,就算他唱得不好,但有梦王姬的妙技,也足能混过去了。
    梦王姬微笑道:“世子想唱何辞?”
    赢利道:“微臣只懂一曲,名曰《无衣》。”
    梦王姬点了点头,“叮叮咚咚”的琴声响起,赢利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众人想不到这人外粗豪,这首《无衣》却唱得极有气势,再加上梦王姬绝妙的琴声相配,效果极佳。
    伍封击掌叫好,这时楚月儿从后面探过头来,道:“夫君若唱那首《关雎》,只怕还要好些。”
    伍封微笑道:“人人都唱曲,我便不唱了。”他站起身来,道:“天子,微臣对词曲不甚擅长,既然是天子大寿,微臣理应献技相贺。只不过微臣拟作剑舞,请天子恕微臣在殿上舞剑之罪。”虽然他是剑履上殿,但拔剑而舞,则非要向天子请罪不可。
    剑术分剑击和剑舞二途,剑击即为剑术,是格斗之技,剑舞却属歌舞一途。众人闻言,立时兴趣大生。伍封的剑术无双那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可从来无人见过他的剑舞,想象不出他拔剑而舞又是什么样子。
    伍封的剑舞是教西施时想出来,后来又与西施互研,从此未曾舞过,连楚月儿她们也未过见他的剑舞,众女自然是兴致勃勃,急欲一睹而快。
    周敬王笑道:“龙伯剑术绝世,原来还擅剑舞,寡人正想一睹。只是这拔剑作舞,常要琴歌,是否让梦儿抚琴作歌?”
    伍封道:“王姬若能以妙技相和,正是大妙。”
    梦王姬微笑道:“梦梦想用那首《关雎》,龙伯以为如何?”
    伍封微微一怔,点头道:“甚好。”
    梦王姬琴声响起,唱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她的声音柔和清脆,婉转动人,伍封不料她琴艺绝妙,歌声也极好,似乎不下于迟迟,立时精神大振,拔出剑来,在殿上飘然而舞。
    众人只见他这剑舞气势雄浑,大具兵甲之意,但顾盼展折之间,剑如柔云,衣若回鹰,浏漓顿挫,意逸神扬,又悠然健美之极。
    伍封与西施互研出来的这套剑舞自然是与众不同,伍封的剑艺高明,西施的舞技更是冠绝天下,一者剑气纵横,一者舞如惊鸿,这套剑舞取二人之所长处,刚柔相济,只不过伍封去其女儿之柔美,尽显男子之刚强。更兼他身高一丈,大袖如翼,显示出一种说不出的飘然欲仙之意。
    梦王姬文采无双,风流绝世,却也未曾见过如此刚柔相济、若景若差的剑舞,神为之荡,更是琴音如清泉飞落,歌声如风逐天外,琴歌相随,如同天籁。
    众人耳中灌满仙音,眼中尽是妙影,无不迷醉。楚月儿等女想不到夫君的剑舞美伦美奂,世上少见,心旌动荡,更是大为痴迷。
    终于曲尽舞罢,伍封插剑入鞘,向周敬王施礼道:“微臣的剑舞,未必入天子法眼,请勿怪罪。”
    周敬王与众人此刻缓过神来,满堂叫好。周敬王大笑道:“龙伯的绝艺层出不穷,实在难得,寡人自小见过剑舞无数,从无胜过此舞者。梦儿的琴歌也极妙,正合得上龙伯之舞。”
    姬仁道:“龙伯的剑舞好,适才梦梦的词也好,‘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正合周人的脾性,想是梦儿新作?”
    梦王姬笑道:“这首《关雎》是龙伯所作,孔子修《诗》,列于第一首。”
    众人更惊,不料伍封还会作诗,智瑶叹道:“这真是巧了,孔子作诗,收王姬之《桃夭》、《卷耳》、《兔苴》,还有龙伯的《关雎》,诗三百零五篇,竟有数篇出自此殿上人手。龙伯将王姬的《兔苴》用于军中,可谓文有武用。”
    伍封刚刚坐下,道:“在下未曾先问过王姬,可谓不问自取,惭愧得很。”
    伍封这首《关雎》此时是第一次宣于众人之前,后世人整抄《诗经》,误将《关雎》列为“周南”之《风》,以为是出自周地之词,便是因为今日在成周首现于列国人前之故。
    楚月儿等女见伍封的剑舞配合梦王姬的琴歌,立时将各人比了下去,心中大乐,在后面叽叽喳喳地十分兴奋,惹得人人侧目,为众女之色所迷。
    天子大寿一过,数日又到了年末,再加上正值雪融之时,路上泥泞,各国使者自不好早离,都盘算着过了新年,等到春暖之时才回国去。只有卫使石圃推说国中有事,为天子贺寿之后便匆匆回国去了。
    新春一过,便已经是公元前477年了。从天子大寿到新春之庆,热闹了许多日。
    伍封这些日又教了士卒新的八种阵变,这日伍封穿着甲胄,正在军中指挥八卦阵形,见士卒队列甚熟,对十六种变化相当默契。心忖可以教些技击了,便让众铁勇午后开始教士卒矛法。
    快午饭时,姬介才匆匆到营中来。这人一向勤勉,每日早来晚归,今日却如此反常,颇有怪异。伍封还未及问他,姬介便道:“龙伯,梦姑姑病了。”
    伍封吃了一惊,道:“可严重么?”
    姬介道:“姑姑昨日睡得晚些,染了风寒,虽不甚重,但医士在府中来往,不免惊动了许多人,智伯等人都去瞧过,不过都被老庄挡了驾。小侄在府上忙了好一阵才来。”
    伍封道:“王姬既病,我可要去瞧瞧,你督促士卒,我到王姬府上打个转儿再来。”他也不及换下甲胄,叫上鲍兴,驭车赶到梦王姬府上去。
    庄城正在府门忙着,见伍封到来,喜道:“龙伯来了,请进请进。”
    伍封道:“听说王姬抱恙,在下特来瞧瞧,王姬可好?”
    庄城道:“早间有医士瞧过,王姬适才用药后小睡,先前太子仁来时已经醒来。”
    伍封止住了脚步,道:“在下是否当晚些时候再来?”
    庄城道:“这却不必了,其他人小人敢擅自挡驾,对龙伯却万万不敢,龙伯请随小人来。”
    伍封顺嘴问道:“令孙庄周可好?”
    庄城道:“谢龙伯相询,周儿甚好,今日贵府的老商又带了他出去玩,还未回来,这些天老商时时带他出去,买些玩物果品给他。”
    伍封这些天在军中忙碌,未理会府中的事,想不到商壶对庄周的小儿如此喜欢,笑道:“老商性如孩童,想不到与令孙如此相得。”
    庄城让人引鲍兴去用些酒果,自己带了伍封往后院去。走过月门之时,一个家人赶上来道:“庄爷,智伯又来了,如何是好?”
    庄城叹了口气,道:“这人倒有耐心,只好由小人去接待。”他叫了个侍女,让她带伍封到梦王姬的寝室去。
    这庄城对他还是另眼相看,智瑶之类的人一到府上,庄城无须问过梦王姬便自行挡住,对伍封却不然。伍封心想:“如果王姬睡着,我便不好打搅,只好先走;若是未睡,便说几句话,好歹应个景儿。”
    后院中往来的侍女不少,见到伍封黑盔墨甲雄纠纠地到后院来,对他十分注目,无不甜笑。伍封到了寝室之外,便闻到药香由室中飘了出来,侍女停在门前,示意伍封自行进去,伍封颇为些踌躇,小声问那侍女道:“王姬是否睡着?”
    那侍女微笑道:“先前已经醒了,想来还未睡。”
    伍封点了点头,走进室内,只觉室内热气腾腾,门后是数扇淡绿色的屏风,转过屏风,便见室中几个铜炉烧得正旺,中间有一个斜面的卧榻,梦王姬盖着一张绿被,正倚在上面小睡,手中一大卷黄帛由被上垂下来,一端在她的手中,一端卷落在地上,帛上尽是些蝇细小字。
    伍封所立之处离卧榻不过五六步,见她云髻散落在枕上,露出那张洁白的脸来。只见她眉弯嘴小,长长的睫毛低垂,偶尔轻轻翕动。
    伍封与她离得甚近,只觉幽香扑鼻,心忖:“她正睡着,我这么进来可不好。”蹑步便想退出去,可他身上的甲胄都是铁片缀成,此刻心中略慌,铁甲发出轻微而清脆的金属碰响。
    梦王姬立时醒来,睁眼见伍封正尴尬站着,微微一笑,懒洋洋道:“龙伯来了。”
    伍封只见她两颗漆黑的眼珠如黑夜的星星般明亮,仿佛如夜空一般的深隧,从她眼睛中瞧进去,似乎是无限的空间一般,令人有一种极美且极神秘的感觉,心中一动,痴痴看着,忘了说话。
    梦王姬见他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脸上转红,嗔道:“龙伯!”
    伍封“噢”了一声,搔头道:“在下,这个,听说王姬抱恙,特来看看。”
    梦王姬道:“龙伯既来,梦梦这样子有些不恭,须略略梳洗后才来。”
    伍封摇头道:“这也不用,王姬这不施粉黛的样儿甚好。”
    梦王姬坐起来,她衣襟甚松,被伍封一眼瞧到颈下如玉一般的肌肤上去,伍封心中一荡,又觉甚是尴尬,忙退了数步,险些撞到了背后的屏风。
    梦王姬脸色变得如晚霞一般红,白了伍封一眼,将衣襟拉好,顺手将黄帛放在一边。
    伍封颇有些手足无措,正怕梦王姬责怪,便听她柔声道:“龙伯请坐。”
    伍封见床前四五步远处有一张厚席,遂坐了下来,铁甲发出一连串声响。伍封道:“在下刚从营中来,未及卸甲,甚觉累缀。”
    梦王姬道:“不过龙伯着甲时更显得威武。”她见伍封盯着那黄帛,便道:“这是梦梦请人从大典之府的竹简上抄下来,竹简不易拿放,用帛书最好。上次月儿口述的五千言《道德经》也抄上了,这些天梦梦正值研看。梦梦虽不懂兵法,不过那《孙子兵法》也甚为喜欢。”
    伍封愕然道:“王姬这《孙子兵法》由何而来?”
    梦王姬笑道:“那是梦梦以前到晋国时,赵大小姐所授。”
    伍封心道:“怪不得飞羽说你琴技无双,原来早就是熟人。”
    梦王姬此刻本拟掀被下床,一双雪白的脚从被中探出来,可又觉不好,忙将脚缩回,又斜靠下去。
    她这么懒洋洋一动,越发地显得妩媚动人,伍封虽只是看了这双纤足一眼,却已经心旌颤动,良久方道:“初春正寒,王姬可要小心。”
    梦王姬秀眉微蹙,道:“龙伯此来就是想说这话么?”
    伍封也觉得此语颇俗,道:“大凡人来探病,无非是说这样的话,在下只不过依样如此。”
    梦王姬点头道:“俗言甚多,人活世上便不得不说这些话。”
    伍封也点头道:“正是,人也没理由时时直述胸臆,实话实说。”
    梦王姬静静瞧着他,道:“譬如龙伯此刻心里想的,未必便愿意说出来。”
    伍封怔了怔,脱口道:“在下并没有什么话要说,只是觉得王姬极美,这话也未必说不得。”
    梦王姬本来脸色已经平和下来,此刻又微微一红,嗔道:“难道你们心中,除了美不美的,便没有其它的言语?”
    伍封叹道:“在下知道王姬学问通天,也知道王姬精通音律曲辞,可在下是个俗人,每见王姬,首先不免惊叹美艳,其次才会想到学问音律上去。”
    梦王姬见他倒也老实,点头叹道:“这世上本就是如此,只因世事全在男子手上,女子的学问再好也是无用。男子看女,还是比较注重色相一些。”
    伍封道:“就算是女子当权时,男子这心思估计也是变了不的了。女子看男是否也是如此?”
    梦王姬道:“在女子眼中,所求或要多些,外表固然重要,恐怕还不排在第一,其余人品、本事、功名、富贵之类恐怕在意得多些。不过世势对男子的期望甚高,像龙伯这样战功显赫、爵高位重只怕是古今少有的了。”
    伍封道:“在下这三年之间东奔西走,总觉得身不由己,虽然威权日重,名气远播,可心中还是喜欢三年前藉藉无名、悠然自在之时。”
    梦王姬叹道:“这世势本就是如此,人活在世上,并不是责于己而是责于世,一个人的才能可以自求,但其身之生存价值却是取决于别人的评价,功名富贵便上其中一项。人若是能为自己随心所欲而活,只怕是不大可能。老子学说之可贵,便在于教人追求在这世势中追求自身的随心所欲。”
    伍封沉吟道:“王姬这么说,倒让在下有些迷惑了。老子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譬如人是自然之物,所言所行亦属自然,那么世人之征战杀伐也应该是自然的了。既为自然,就无所谓善恶,也不必说无欲无求,然后老子却让人弃善恶之见,无欲无求,似乎又并非自然了。”
    梦王姬摇头道:“老子说人是自然,是指初出世的人,所以他说‘含德之厚者,比于赤子’,德即是自然之道。人渐长成,非自然之物相侵,渐渐偏离大道,‘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而道是‘视之不见’、‘听之不闻’。老子的《道德经》五千言,便是教人复归自然的方法。”
    伍封叹道:“这法子可难了。”
    梦王姬道:“老子之法是大道,让人求于自身,可难以做到。此时便需要孔子的方法了。孔子以礼治世,将每一个人的生存地位作出限制来,这样便能够使人摒弃非自然之物了。”
    伍封道:“这样只怕也甚难。”
    梦王姬道:“正因为如此,便需要法了。”
    伍封点头道:“礼教人何事该做,法教人何事不该做,不过这离自然便有些远了吧?”
    梦王姬道:“以法治世,是用来去恶,即是以强制的手段使人守礼;以礼治世,是用来扬善,人若能守礼,便能无过份的欲求,为而不争,渐渐便能归于赤子之心。老子曰:‘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就是这个道理。”
    伍封张口结舌,良久方道:“王姬竟能将老子、孔子之学混而为一,果然了不起。不过这法和礼都是人为,制之者未必合于道,岂非误人?”
    梦王姬道:“所以老子、孔子都希望有圣人出现,圣人圣制,一切便大有可为了。”
    伍封摇头道:“这圣人可就难找了。”
    梦王姬道:“老子西去之前,收龙伯和月儿为弟子,虽然未必视你们为圣人,但肯定是以为你们较能合于道。去恶扬善,法礼并重,其后才能使人归于自然。”
    伍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苦笑道:“在下只怕会让老子失望。”
    梦王姬微笑道:“那也未必,只要……”,这时门外履声急响,庄城在门外道:“龙伯,王姬,天子负恙!”
    二人听说天子有病,梦王姬顾不得有恙在身,忙不迭与伍封一起赶往宫中去。
    周敬王自从大寿之后,身子便不大好了,再加上新春与群臣闹腾时受了些风寒,病势渐转沉重,各国使者入宫看过后,心知天子本来病重,自从各国使者入周,人逢喜事,精神爽利了些,如今再病,自然是非同小可。本来各国使者正打着回国的主意,此刻就不便离开成周,要时时入宫探病才合于礼。
    他这一病不起,梦王姬虽然病愈,但天子病重,自然是暂罢宴客,每日与姬仁在宫中守候,弄得众使者少了一大乐事,平日碰面时都没甚精神。
    眼见已是春暖雪融,草木滋长,满地披绿,伍封见姬介对军务渐渐上手,每日由他带着铁勇在营中督促士卒练习阵变技击剑术,自己半日在营中带兵,抽空指点姬介的剑术兵法外,另半日不是入宫探病,便是与燕世子姬克和秦世子赢利聚一聚说话,谈论些天下大事。
    这日伍封正抽空回府,与楚月儿等女说话,王宫派了个寺人来,急召伍封与楚月儿入宫。伍封见天子连楚月儿也召入宫,心中一惊,知道事情有些不好,匆匆忙忙与楚月儿赶到天子寝宫。
    门外站着姬仁、姬厚、姬介以及刘单二公,姬仁抢上来道:“龙伯……”,声音哽咽,说不出话来。伍封心中一沉,小声吩咐姬介,命他速入营中,约束三军,不可轻出。
    姬介走后,寺人将伍封和楚月儿带入寝宫,伍封便见周敬王躺在床上,梦王姬伏在床边正哭着。
    周敬王见了伍封入宫,眼中一亮,道:“梦儿先出去,寡人有话要与龙伯和月公主说。”
    梦王姬退出去后,伍封与楚月儿跪在床边,周敬王此刻目光散乱,缓缓道:“月公主,寡人有一事……,有一事,梦儿一生被寡人所误,日后烦你多多照看。”
    楚月儿这些天时时被天子召入宫说话,周敬王对她便如自己的子侄一样。此刻她眼泪汪汪地说不出话来,不住点头。
    伍封却不解天子之意,心忖天子病重,有些语无论次,这话理应说给姬仁听才是。周敬王忽抓住伍封的手,道:“龙伯,仁儿敦厚慈和,性较懦弱,烦你保护仁儿即位,勿使生乱。”
    伍封点头道:“微臣知道。”
    周敬王点了点头,含笑而逝。
    伍封想起自己到成周数月,所见的天子慈详谦和,政事精明,而他对自己极厚,不下于齐平公。齐平公厚待他,那是因为他是其女婿,天子与自己无亲无故,却如此厚待自己,视若家人,早令他大为感动。此刻见周敬王薨了,便如至亲的长辈去世一样,与楚月儿一起放声大哭。
    此时,众臣都抢进寝室来,伏地大哭。周敬王自王子朝之乱时即位为天子,共四十三年,为政仁和,有长者之风,周臣与他相处日久,对他尊敬之极,此刻伏地痛哭倒不是伪作伤痛之状。
    宫中的大钟鸣响了十二声,声振极远,想来全城都能听见。这丧钟一响,城中人人都知道天子薨了。也没过多久,智瑶、姬克、赢利等各国使者果然都匆匆赶入宫来赴丧。
    伍封哭了一阵,忽想起周敬王的话来,此刻新天子未立,便以他的爵位最尊,道:“先王归天,理应另立新王,由新王主丧。”
    这时,众臣抬起头来,伍封见有人欲言又止,也不想听他们说话,免得多生枝节,道:“先王身前已立太子,今日当奉太子为王。各位或是先王之子、或是王臣,还有各国的臣属,自然知道王意。如有异议者,便是违了先王之旨,在下便会以违旨作乱之罪将他拿下来处置。”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那是预先封住众口,眼见他按剑而立,谁敢多话?
    立太子之日,宫中匠人便赶制了冕冠王服,此刻伍封让寺人将冠服请来后,扶太子姬仁坐在中间,亲手将冕冠为他戴上,又替他换上赤色的王服。
    伍封领着众臣在先王床前参拜新王。新王姬仁谥称周元王,此刻即位为王,受众人参拜后,命寺人拿来丧服替众人换上,自己在王服上加了件丧服,开始主持诸般丧礼。内有伍封在宫内镇住众臣,外有姬介在营中统辖三军,这新王之立顺利得出人意料。
    周元王姬仁见大局已定,鉴于前事,即刻宣布立姬介为太子,以免日后因为太子之争而生乱。又赐伍封为太师,梦王姬、楚月儿为太傅。王室本无太师、太傅二职,晋、楚二国有太师,宋国有左师和右师,楚还有少师,晋国有太傅,齐国叫太子牙傅,还有少傅。周元王便学晋国设了太师和太傅二职,太师是天子之师,是朝官,比同二卿;太傅是太子的师傅,类似楚国的少师,不过不算朝官,不上王殿。他这是因为时移势易而设二职,不料其后各国都学王室,也设出这两种官职来。
    天子之丧礼比一国之君的丧礼更为复杂繁琐,一连许多日来,诸般礼仪让众人忙了个不亦乐乎。好在各国使者除了卫使先回国以外,其余的早在成周,到无须等候各使由各国赶来拜祭,周敬王的铜椁便置于太庙的侧殿之中,等停椁七月满后再葬。
    三年前齐简公的丧礼,各国使者是等五月下葬后才离齐,那是因为齐国新君未立,政事上隐含变数之故。如今旧王已故,新天子已立,连太子也立了,各国使者已经依足了礼节,便不必等到周敬王下葬后才走了。先是智瑶托言离国日久当回,匆匆赶回晋国去了,周元王和伍封知道这人境大事烦,也难为他在成周呆了这么久,周元王亲自送了他出城。
    智瑶走后,各国使者也陆续告辞,最后只剩了燕世子姬克、秦世子赢利还留在成周。
    伍封是周敬王向齐国借来的臣属,以齐使之礼行天子之丧后,暂时便成了天子的臣属,眼下王畿内已经无人不知龙伯这位太师、三军统师、天子之师了。只不过新王初立,伍封不敢大意,每日要上朝与周元王议事,军中大半事务交由太子姬介来打理。
    新王已经立了三个多月,这日伍封从朝上回来,到大营中去了一趟,见铁勇正教士卒剑术、矛法,十分忙碌,众士卒甚有长进,心中暗喜。
    回到府中时,楚月儿等人刚从梦王姬府上回来,冬雪笑吟吟地跑来,道:“龙伯,莱夷的信鸽飞来,说九师父、楚夫人、展爷和波儿到了莱夷,展爷已经开始为龙伯训练水军。最要紧的消息,是说公主生了一子,十分健壮,母子均好。”
    伍封大喜道:“这我便放心了,这小子生得像我还是公主?”
    冬雪笑道:“帛书写不了那么长,可没有说,不过起了个小名叫敬儿,等龙伯回去后起名,早儿如今也会说话了。”
    伍封喜孜孜地在堂中打着圈儿,乐不自胜。
    小红道:“先前有个晋人来过,他是赵老将军府上的人,到成周来办事,田力托他来传个讯,说了几句话便匆匆走了。”
    伍封暗吃一惊,道:“不是燕儿有何事情吧?”心忖这晋人必是找张孟谈和高赫的。
    小红道:“四小姐的确有事,不过是喜事,听说她有喜了,算来应该有了四五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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