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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春秋-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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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月儿道:“其实我们此刻趁颜不疑不在姑苏,再杀回城中找夫差算帐也好。”
    伍封叹道:“算了,虽然夫差和颜不疑想加害我们,终是没能得手,我们若杀回城中,一来违背了先父和母亲助吴之意,二来削弱了吴国,让越人有可趁之机。何况我们受了姊姊的恩惠,若真是杀回城去,岂非让姊姊背上了勾结外人杀夫的罪名,难以自处?看在姊姊面上,便不与夫差父子计较了。”
    叶柔道:“我倒耽心越王勾践这人,这人报复之心甚重,两次败在公子手中,更被公子生擒受辱,说不定会派国中高手暗中掩杀。”
    蝉衣在一旁道:“计先生厉害得紧,连鸣蜩、条桑、萑苇都能被他训练成厉害的刺客,只怕他的刺客本事更为了得。蝉衣虽不懂剑术,却看过他使剑,阴恻恻地十分吓人。”
    伍封点头道:“柔儿和蝉衣说得有理,那莠葽多半也是个厉害的杀手,我们一路上还得小心,只要我们小心提防,倒不怕被他们偷袭得手。”
    说话时,只见山那边已被火光映得通红,想那桃花此刻定然已是一片火海。
    伍封叹道:“若非姊姊的阳山桃,我们此刻都已经葬身火海了。我们的性命都是姊姊所救,此恩此德,当真是无以为报。”
    众人想起今日之险,暗暗心惊,水火无情,若非西施的那些阳山桃,大家怎会想到夫差居然会派人加害他们?若非及时逃出桃林,这大火一起,就算有通天彻地之能也难逃脱这熊熊烈火。
    庖丁刀等人拿上饭肴,众人匆匆用过,伍封道:“今日得连夜赶路,明日疾驰一日,过了大江,我们由水路从邗沟经淮水、泗水入鲁,便无恙了。”
    妙公主道:“为何定要入鲁国去?似乎直往北上,过莒国到齐要近一些吧。”
    楚月儿道:“夫君定是想去看看柳师叔。”
    伍封笑道:“我久未见过柳大哥了,自然要去见见。不过我最想的是到夫子坟上,向外公告个罪,请他免了柔儿的服衰之礼,我先与柔儿完婚了再说。今日若非柔儿吃桃时提醒,我们怎猜得到姊姊的暗示?柔儿救了我们这么多人,立下大功,我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了。”
    妙公主等人嘻嘻笑着,一起向叶柔瞧过去。叶柔见伍封大难刚过便口不择言,当着众人胡说八道,啐了一口,大羞逃开了去。
    伍封哈哈大笑,站起身来,张臂追了上去,将叶柔紧紧抱住,叶柔“嘤”了一声,道:“公子!”
    伍封笑道:“我听你总是叫我‘公子’,甚是气闷,总想听你改口叫我‘夫君’我才高兴。”
    叶柔脸上发热,小声道:“公子先放开我再说。”
    伍封摇头道:“不成,你如果不叫我一声‘夫君’,我便一直将你抱到鲁国去。”
    叶柔嗫嚅了老半天,小声道:“是了,夫君大人,你无赖得紧哩!”
    伍封心花怒放,放开了手,叶柔退出了三四步,笑吟吟看着他。
    伍封哈哈大笑道:“你再叫……”,忽然隐隐听到“嗡”的一声,伍封兴高采烈之下,未曾在意。
    叶柔脸色大变,猛地扑了上来,将伍封紧紧抱住,只听“嗤”的一声,叶柔轻轻哼了一声,浑身软了下去,道:“夫君!”
    伍封大惊,低头看时,只见叶柔背上插着三支利箭,每支足有半支箭没入。此时又听见“嗡”的一声,伍封抱叶柔闪身开去,又有三支长箭从二人身边擦了过去。这一发三矢的本事,天下间只有王子姑曹一人才会。
    只听楚月儿怒叱一声,人影闪动处,楚月儿已握剑向箭飞来处扑了过去,登时听兵刃碰响,楚月儿已与人战在一起。
    伍封抱着叶柔坐在一旁,见叶柔双目紧闭,只觉抱在叶柔背后的手上热热地,鲜血从叶柔的背上冒出,流在伍封的手上、腿上、脚上。一时间,伍封如同失魂落魄一般,口中不住地叫着:“柔儿!柔儿!”脑中一片空白,也不知该做什么,才能挽回叶柔正渐渐离去的生命。先前若非叶柔扑在身上挡住那一箭,这支箭此刻便插在伍封的胸口上了。
    这时,小鹿和鲍兴同时怒吼一声,已冲了上去,春夏秋冬四女也跟着冲上,山石后惊出了十余人,狼狈四窜,却被盛怒之下的小鹿和鲍兴左冲右突,刀斧如电,一个尽数杀了。
    细看与楚月儿激斗的那人,果然是有吴国第一勇将之称的王子姑曹,只见他手上拿着一支劲弓,另一手执剑,与楚月儿斗得甚紧,不消说,适才的箭定是出自这劲弓,楚月儿上来得快,他连弓也来不及弃下,若非伍封已毁了他的大铁弓,这箭由铁弓射出来,只怕会一箭穿透二人,就算有叶柔以身相隔,连伍封也不能幸免。
    姑曹的剑术本就不及楚月儿,六七招之后,被楚月儿一剑刺穿了肩胛,王子姑曹大叫一声,手中长剑坠地。这时候小鹿闪身上来,一刀横扫,将姑曹的一条腿硬生生切落下来,姑曹狂吼一声,栽倒在地。
    春夏秋冬四女飞速在四周巡视了一遍,见再无敌人,这才回来,与妙公主等人一起围在伍封和叶柔四周。
    妙公主此刻正扯了数条帛带,替叶柔裹伤。
    伍封低头看着叶柔苍白的脸,心中大痛,眼泪坠落,掉在叶柔的脸上。叶柔脸上忽地掠过一缕红潮,缓缓睁开了眼,嘴唇歙动着,却发不出声音来,眼中却露出热切的眼神。
    伍封道:“柔儿,柔儿!”低下头向叶柔唇上深深吻了下去,过了良久,伍封才抬起头来,只见叶柔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早已经香消玉殒了。
    妙公主等人放声大哭起来,楚月儿也飞扑过来,哭道:“柔姊姊!”
    小鹿提着姑曹过来,将姑曹掷在地上,哭道:“姑姑!”哭了一阵,怒气上涌,挥刀向姑曹狂劈,只听姑曹惨叫了十余声,便再无声息,只有周围的一片哭声和刀劈入骨的刺耳声音。
    伍封呆呆地抱着叶柔的尸体,也不知过了多久,便听鲍兴道:“小人从草丛中拿了个活口。”
    伍封也未曾在意,隐隐听见鲍兴问那活口,大致是姑曹从姑苏逃到了阳山躲着,一路上士卒四逃,到了阳山时身边只剩下十余名亲信,本来他们躲在桃花谷中,白天见有大批吴兵赶来,便出谷藏身,躲在这附近,正好遇到伍封等人在此地暂歇。姑曹深恨伍封,故而才偷放冷箭,欲将伍封一箭射死。
    小鹿满脸阴沉,提着刀向那人缓缓走过去,那人见小鹿状若疯魔,先前他见小鹿将姑曹活生生斩成肉酱,早以吓得肝胆俱裂,此刻见小鹿走上来,惊得屎尿齐迸,禁不住高声大叫,吓得晕去。
    伍封抬起头来,道:“小鹿儿,留下他的性命,也好叫夫差知道,可在何处为姑曹收尸。”他抱着叶柔站起身来,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走吧!”将叶柔放在铜车上,用大旆裹着,众人上了车,西去五里,到了北上的大道,一路北行。
    次日晨时,众人到了云阳城,伍封命大家在城外暂歇用饭,妙公主和楚月儿见伍封怔怔地守在叶柔的尸体之旁,心中甚是耽心。虽然这一晚伍封十分镇定,发号施令中并无异处,但每每闲下来便在叶柔身边发呆,总让人觉得在他的心中,蕴藏着一触即发的狂风暴雨一般。
    众人一夜未眠,都有些疲倦,鲍兴喂了牲口,妙公主让各人倚在车上小睡,又去将小鹿哄得睡下,心中寻思从何处觅一处上好的棺木来,也好为叶柔入敛再说。楚月儿与春夏秋冬四女守在伍封身边,暗暗垂泪不题。
    才歇息一会儿,便见一群人从城中飞驰而来,马车近时,见为首的竟然是那王子季寿,他身后是一群老老少少大抵是里正、乡老之类的百姓,他带这些人来,自是想接伍封入城。
    伍封却恍若未见,只是低头坐在车上。
    王子季寿下车道:“王叔,小侄昨日才被越人放回,听说王叔已经走了,知道王叔必会过云阳城,是以急驰一日一夜,赶来云阳与王叔道别。王叔为何不入城歇息?”
    看他的神色,似乎根本不知道夫差曾派了颜不疑和伯嚭要加害伍封。
    伍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
    王子季寿见众人神色不对,愕然道:“出了什么事?”
    鲍兴上前,将昨晚的事小声向季寿说了一遍,王子季寿惊得面如土色,道:“这,这事,父王怎会如此?其中是否有何误会?”
    伍封勃然怒道:“误会?夫差派人加害我们,在桃花谷外放火的是王子不疑、伯嚭和伯乙,暗放冷箭的是王子姑曹,若非在下等念及吴民,昨晚便已经回身杀入姑苏城中去了!”
    王子季寿见他铁青着脸,额上青筋绽露,一幅杀气腾腾的样子,吓得倒退几步,不敢说话。他从越人手中脱困出来,便想向伍封道以谢意,听说伍封已走,才会赶了来相送,夫差和颜不疑等人的计谋他又怎会知道?
    他身后的百姓听在耳中,齐齐看着王子季寿,口上虽然不说,心中却齐声暗骂吴王夫差的无道。
    王子季寿向来口辞便结,但此刻口中嗫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满头冷汗,满脸歉意地呆站着。
    伍封沉声道:“王子被越人放回之时,颜不疑与伯嚭已带人动了身,这件事王子自然是毫不知情,在下也不会怪你。不过此刻在下却有一事想请王子相助。”他盛怒之下,也不当夫差是表兄了。
    王子季寿忙道:“王叔尽管吩咐,就算要小侄以一命偿还,小侄也会愿意。”
    伍封哽咽道:“柔儿遭遇毒手,眼下离齐国尚远,只好请王子代觅一上好的棺木,暂时入殓,以免暴露途中。”
    王子季寿道:“小侄这便去办,王叔是否入城歇息?”
    伍封摇头道:“我们就歇在这野外罢。”
    王子季寿带着人飞驰回城,过了一阵,一批批的役人、佣仆、侍卫纷纷驭着辎车赶来,为伍封一众立帐铺筵、安鼎烧汤,服侍他们沐浴更衣之内,一个个十分殷勤,极力讨好,想是王子季寿的安排。
    过了一个时辰,王子季寿带了一队城兵赶来,先命城兵四下里远远地护卫,自己亲自与侍卫从车上将一具铜棺抬了下来,问了灵帐所在,抬了入去。伍封见那铜棺虽然不大,却是镂纹镶金,十分精致,也不知道仓促间季寿从何处觅来。
    妙公主等人亲手为叶柔洗浴更衣,伍封抱着叶柔的尸体放入棺中,细看良久,想起叶柔一生不幸,先嫁叶公沈家,未入门便当了寡妇,然后又被颜不疑伤了手,被迫到齐国,投入昌国子剑门下,自己虽与她定了亲,却因外公孔子去世,以致好事不谐,唯临死之际才改口叫了自己两声“夫君”,日后再想听她叫唤已是不得,想到此处,忍不住泪如雨下,看了半个多时辰,才缓缓推上棺盖。
    才盖上一半,又停下手来,哽咽道:“月儿,去将柔儿的宝剑、甲胄拿来,我不在她身边,有些不大放心,别给人欺侮了。”
    楚月儿将叶柔的宝剑、甲胄、长矛尽数拿来,伍封小心放在棺中,妙公主又拿了许多珠玉金帛之类,伍封也尽数置于棺中,涕泪良久,这才狠心将棺盖上,扣紧棺上的钉环。
    接着便是致祭焚香之类,王子季寿想得仔细,还带了一群巫者来,在棺前行着吟舞驱邪的巫事。
    忙了大半日,此事早就传遍了云阳城一带,乡老、百姓纷纷而来,前来祭拜,又向伍封致敬不提。
    当晚王子季寿陪着伍封等人在灵前坐了一夜,百姓也在外陪坐,第二日早上,伍封命人收拾上路,道:“王子,在下要走了。”
    王子季寿道:“小侄带人护送王叔到淮水之上。”
    伍封知道他一番歉意,欲极力讨好以弥补夫差之罪过,便未加拒绝,用辎车将叶柔的铜棺载着,大队人马缓缓上路,沿途无数百姓跟着逶迤相送,声势极大。
    伍封心道:“这样也好,就算越王勾践派了人来暗算,见如此声势也不敢下手。”
    晚间到了淮河口上,便见一艘大大的运兵船停在岸边,这是王子季寿命人先来安排妥当的。乘舟沿邗沟北上,可至齐鲁国境。
    这条邗沟东北通向齐鲁的射阳湖,西北与江淮之水相合,北达沂水,南入济水,是夫差当年为了与中原各国会盟,发士卒数万所筑,耗费国力无数,邗沟十分宽阔,形如大江,若乘这艘运兵船行于沟上,一路北行,倒是十分快捷。
    王子季寿将众人送上了船,安置停当,吩咐浆手、仆佣、守船士卒一路上小心服侍众人,听伍封的号令,并说途中如有变故,回来后定要重重处罚。他怕伍封等人见疑,是以船上除了数十浆手、佣仆之外,便只有十名守船士卒。
    季寿带着云阳的乡老先到叶柔棺前施了大礼,然后满脸歉然地对伍封道:“父王定是被小人蒙骗,以致所为失当。小侄身为人子,也不好置评,只能代吴国上下向王叔致以歉意,只盼王叔能念以吴民福祉,勿深怪吴国。”
    伍封叹道:“王子果然与他人不同,在下有一言,请王子转告夫差。”
    王子季寿道:“王叔尽管吩咐,小侄必定会转告父王。”
    伍封沉声道:“昔日先父忠心为国,反被夫差所杀;在下不念旧仇,千里赴吴以救吴难,其实也是禀先父之志。在下并无他念,因此才会离吴回国,谁知道夫差还会派人暗中掩杀。如此视忠义如仇,实乃亡国之道。”
    王子季寿点了点头。
    伍封又道:“若非夫差派颜不疑和伯嚭在桃花谷放火,柔儿也不会遭到王子姑曹的毒手,是以柔儿之死,实乃夫差、王子姑曹、颜不疑、伯嚭、伯乙等人所为,此仇在下牢记在心,不敢稍忘。”
    王子季寿吓了一跳,忙道:“王叔,这个……”
    伍封道:“我有八个字,是说给夫差听的:善待百姓,远离奸佞。若夫差不能做到这八个字,我必会回到吴国,将夫差、颜不疑、伯嚭尽数杀了,为柔儿报仇!”
    王子季寿一迭声道:“是是是。”
    伍封又道:“如果吴国不能富民强兵,两年之后,越人必定大举入寇。本来,在下曾打算两年后再来吴国,以赴国难,但夫差既然视我如仇,在下便不再理会吴越之事,叫夫差好自为之,否则,在九泉之下,夫差只怕也无颜见吴人的列祖列宗了。话已说完了,请王子下船,我们即刻便走了。”
    王子季寿道:“王叔何必这么急,依小侄之意,不如此请暂留此地,小侄赶回姑苏去,看看有何法子解此……”
    伍封摇头道:“在下这几日心事起伏,杀机时起,常有杀回姑苏之念,只怕留得久了,会忍不住回姑苏杀人,王子还是不要留在下的好。”
    王子季寿吓了一跳,不敢说话。
    伍封长叹了一声,对王子季寿道:“贤侄,我有话对你说。”
    王子季寿见他突然又改口称他为“贤侄”,忙道:“王叔有何教诲?”
    伍封将昨晚从伯嚭和颜不疑口中听到的事告诉了他,道:“贤侄,以你的本性脾气和眼下的实力,绝对斗不过颜不疑和伯嚭,你请夫差给你一处封邑,最好是远离姑苏,多派耳目在姑苏城中,一旦颜不疑想害你时,你便逃到齐国来找我。”
    王子季寿惊怒之下,又大受感动,想不到父兄如此害他,他仍能不迁怒于他,为他着想,两眼热泪如注,哽咽道:“小侄记得了。”黯然带着乡老们下了船。
    伍封看了看天,只见天蓝如碧,白云轻翻,一头大鹰在头顶低飞盘旋,再看水中浑浊,便觉世上之事如同这浑黄的邗沟之水一般,难觅清明之处。
    伍封向岸上瞧去,见王子季寿怅然立在岸上,茫然若失,心道:“夫差的五子之中,太子友和王子地死于越人之手,王子姑曹跋扈不仁,颜不疑阴狠残忍,唯这王子季寿纯实厚道,为何都是一父所生,却大不相同呢?”
    妙公主与楚月儿站在他的左右两旁,妙公主道:“夫君,这王子季寿还算……”,此时运兵船缓缓离岸,剧晃了几下,妙公主忽觉心中烦恶,立足不住,张嘴欲呕,伍封吓了一跳,忙将她抱住,问道:“怎么?”
    楚月儿扶住妙公主道:“公主,你向来并不晕船,怎会如此?”
    妙公主皱眉道:“多半是久未乘舟之故吧!”
    伍封和楚月儿先将妙公主扶到中舱,小鹿闻讯赶来,他随公输问学医颇久,有些手段,上来为妙公主把脉,过了好一阵,道:“师父,公主有喜!”
    伍封又惊又喜,道:“真的?”
    小鹿点头道:“已有月余了。”
    本来众人因叶柔的丧事都有些垂头丧气,此刻平添了若干喜庆,郁闷之情便淡了几分。
    伍封道:“这真是大好消息,若是柔儿知道……”,叹了口气。
    妙公主道:“我去说给柔姊姊听。”
    伍封与楚月儿小心扶她到了停放叶柔铜棺的舱中,三人坐在棺前,絮絮叨叨地说些家常话。
    众人数日未曾认真歇息,不免疲乏,船上既然有人服侍,便都闲了下来,等仆佣送上饭食,众人用了些酒肴,各自歇息。
    伍封与妙公主、楚月儿在叶柔棺前坐了一阵,都觉得十分疲惫,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伍封渐渐醒来,想睁眼时,眼皮却沉重无比,无法睁开,吃了一惊,正要起身,才发觉手足丝毫力气也没有,细细感觉,才知道手足被牛皮粗绳牢牢捆住,他大惊之下,便听不远处有一缕细微的呼吸声,其声十分熟悉,正是妙公主睡熟时的呼吸,心道:“公主既在,月儿定在一旁,她用的是脐息,便听不到她的呼吸之声。”心中叹了口气道:“糟了,这番中了别人的暗算。”
    伍封细细感觉身上,自己身上似乎仍穿着甲胄,只是腰间那沉甸甸的“天照”宝剑似乎已经被人解了去,他遭遇大险,心下反倒镇静下来,心道:“莫非王子季寿知道我与其父子的仇恨难解,便预先安排了歹人在船上?月儿向来十分警觉,就算是熟睡之中,也无人能将她捆住,先前的酒食之中必有迷药一类的毒物!是了,这必定是计然所为!”又想:“计然要加害我们,为何将我们捆住,早早将我们杀了,扔在水中,岂不是好?”
    他想叫妙公主和楚月儿,可嘴张了张,却发不出声音来,想是药力未过,还无法出声。
    正寻思间,便听舱外有人走近,伍封便听“吱呀”一声,舱门打开,听脚步声有数人走了进来,又听“呀”的一声,舱门关上。
    便听一人道:“龙伯虽然厉害无比,却还是敌不过我精心配制的昏毒之药,若非他丧妾心痛,心思不属,这毒药只怕瞒不过他。今日他落入了我的手中,今日便杀了他,以绝后患。”听那声音,果然是计然。
    又听一人笑道:“计先生,龙伯生得高大雄美,莠儿可有些喜欢他,真要杀他的话,便交给莠儿好了,免得他死于这些粗人之手。”这是莠葽的声音。
    他们虽然一心加害伍封,语气对伍封却仍然不失尊敬,可见对伍封心有敬意。
    忽听一人惊道:“计先生,莠妹妹,龙伯……,非要杀了他么?”
    伍封听了这声音,便知道是蝉衣,又是欣喜。又是心酸,欣喜的是蝉衣与计然有旧,计然果然未曾害她,心酸的是蝉衣此刻居然与计然在一起,莫非她在自己府中,却一直在帮助计然?
    莠葽笑道:“小凰儿,虽然你对龙伯一往情深,可他却丝毫未将你放在心上哩!他家中姬妾甚多,都是十分美貌,怎会将你放在眼里?”
    蝉衣小声道:“我……。我对他也没有什么。”
    莠葽格格笑道:“还说没有什么,适才我救你醒来,你为何一睁眼便叫‘龙伯’?莠儿阅人多矣,你这点心思怎会瞧不出来?”
    伍封心中一动,想不到蝉衣暗中爱恋着他。
    计然冷冷地道:“小凰儿,龙伯的人杀了鸣蜩、萑苇,条桑不知下落,说不定也被他杀了。这人与我们有深仇大恨,你千万不可因为私情为他求情,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日的情份。”
    蝉衣嘤声答应。
    伍封心中微酸,暗道:“蝉衣还是向着计然多些。”
    便听脚步渐渐走近,莠葽道:“小凰儿,我这一剑下去快捷无比,何况他身中昏毒,也没甚感觉,包管不会觉得痛苦。”
    她一声轻笑,伍封身怀脐息之技,感觉极为敏锐,便觉一缕细细的剑风当胸而来,他心中暗叹道:“想不到我会死在这泗水之上。”
    忽然听蝉衣惊呼一声,一个软软的身子伏在自己身上,便听“嗤”地一声,蝉衣轻哼了一声,莠葽惊呼道:“小凰儿,你干什么?你……,居然舍命为他挡剑!”
    伍封心中大痛,便觉伏在自己身上的蝉衣身上流出的那一缕热血,渐渐流到自己的身上,但他却感觉到这一缕热血一直流入了自己的心中。
    计然抢上来道:“小凰儿,你,你这是何苦?”
    便听蝉衣小声道:“我不能,不能眼看着他……被你们杀死。他若死了,我便,我便陪……陪……他!”
    伍封忽觉蝉衣的长发落了下来,覆在自己脸上,蝉衣的头也软软地靠在了胸口之上。他虽然睁不开眼,但眼前却仿佛闪烁着蝉衣的身影,可他眼看着那身影渐渐地向远方飘去,如雾一般散开。
    伍封只觉心中大痛,忽地想起那日自己曾做的恶梦来,庖丁刀解梦时说,该死的人不死,不该死的人便要死,伯嚭、计然都是该死的人,自己却没有及早杀了他们,以致叶柔、蝉衣用她们的身体来救自己的性命,心中忽道:“难道该死的人并不是伯嚭、计然,而是我自己?”
    便听莠葽问道:“计先生,还有没有救?”
    计然叹了口气,道:“小凰儿已经死了,你将她收敛一下,船到岸时葬了吧!”
    伍封便觉身上一轻,蝉衣的尸体被人搬开。
    忽听脚步急想,一人进来道:“计先生,后面有一艘船追上来,船头有人在大呼‘龙伯’。”
    计然忙道:“是什么人?”
    那人道:“还不知道,不过那船却是吴国的余皇大舟。”
    计然道:“我知道了,船上的人是任公子,夫差将伯嚭常乘的余皇要走,送给了任公子。哼,这人定是不知道我们已经夺下了船,想上来与龙伯并行。我们去瞧瞧,别让任公子知道了,将消息传了开去,日后齐国定会找我们越国兴兵报仇!”
    脚步声乱响处,众人都走了出去,“呀”的一声关上了门,又听计然的声音道:“果然是任公子,将所有人派到舱下去操桨,余皇甚快,我们别让他赶上了。”声音渐渐远去。
    伍封此刻心中伤痛,自怨自艾,一时间心灰意冷,也未去想如何脱困的事。
    过了好一会儿,忽听身边微有动静,伍封心中一动,心道:“莫非月儿醒了?”此刻忽觉身上气力渐渐挥复,忽一下睁开了眼,一眼便看到那一口铜棺,又看到舱顶,原来仍在先前那船舱之中,扭头向四周看了看,虽然舱中只有一只火把,就着微弱的火光向四周看了看,便见妙公主和楚月儿躺在不远处,手足似乎也被绑着。
    伍封觉得嗓子松动,似乎可以出声,正想呼唤妙公主和楚月儿,便听舱外脚步声响,连忙将到了嗓子眼的言语收了回去,此刻气力还未全复,手足又被绑住,自不能贸然行事。
    只听开门和关门之声,伍封偷眼看时,见莠葽持剑进了船舱,便听她小声叹道:“龙伯,莠儿并不想杀你,可惜临行时文大夫多番叮嘱,我们若不杀你,文大夫便会杀了我们。”
    伍封听见“文大夫”三个字,心道:“唉,文种居然要杀我!”
    又听莠葽道:“如果当日你从落凤阁带走的是我而非小凰儿,我便会一生一世跟着你,可惜你根本不将莠儿放在眼里,否则,今日为你而死的便是我,而非小凰儿了。”
    伍封想起蝉衣之死,心中大痛。
    便听莠葽轻轻一笑,道:“原来你已经醒了!”
    伍封暗吃一惊,听莠葽道:“你眼睛虽然未睁开,但若非醒着,怎会流泪?”稍顿了读,怒道:“你不睁开眼睛,是否不将莠儿放在眼里,连看一眼也不愿意?你再不睁眼,我便杀了这两位公主,看你如何!”
    伍封吓了一跳,忙睁开了眼,冷冷地道:“就算睁眼又如何?你杀了蝉衣,在下必不会饶你。”
    莠葽格格笑道:“她自要撞上来,怎怪得了我?若要怪时,便怪你好了,她可是为你而死的哩!”
    伍封又是伤心,又是愤怒,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莠葽蹲在他身旁,伸出一只手在他脸上轻抚,道:“若非计先生神机妙算,预先带我们上船扮作佣仆,又故意让王子季寿征用此船,要让你们中计便十分不易。不过话说回来,今日你们尽数死于泗水之上,要怪也只能怪你心痛爱妾之死,神魂迷失,才会中毒。”
    伍封恨声道:“将你的手拿开!”
    莠葽的手又向他胸口摸去,笑道:“就算你们不会中毒,我们也有第二种法子,在水中凿船了,不过你水性甚好,只怕淹不死你,还要费我们许多箭矢才行。”
    伍封听到“箭矢”二字,想起死在箭矢下的叶柔,心中一痛:“柔儿遇害之前,还说要小心越王勾践派人暗算,果然不出她的所料!若是柔儿在生,定会提醒我小心在意,怎会轻易被人所暗算?”忽又担心:“公主怀了身孕,这迷药不知是否会对她有害?”
    莠葽见他眼中露出伤痛之色,将手伸入伍封的衣甲之内,在他胸口轻轻抚动,道:“莠儿本想觅个风景绝佳之地葬了你,可惜你是齐楚两国的贵人,只好将你的尸体留在舟上。你才由吴国回来,这船又是吴国的船,船上的人也是吴国王子安排,等我们杀了你们悄悄走了,齐楚二国便会以为是吴人所为,怎也想不到越人身上。文大夫的计谋妙得很哩!”
    伍封暗地里双手挣动,可惜计然知道他神力惊人,用有十余条牛皮绳捆在他手足之上,他气力未复,根本挣不断绳子。此刻大难临头,明知道无法挣脱,心下反而宽了。
    莠葽见伍封并不理采,怒道:“我对你说这么多话,便是不想让你死得糊涂,你却在想些什么?”手在伍封胸口重重一捏,伍封的肌肉本就坚实,练过脐息之后更是十分强硬,一捏之下,她手指反被弹开。
    莠葽脸上忽地显出了一缕红晕,吃吃笑道:“你的肌肉如此坚实,莠儿倒未碰到过像你这样的人。”
    伍封忽又想起那日酒醉,春夏秋冬四女也是在他身上轻抚为他洗浴,说他健肉坚实有趣,心道:“这四女不知怎样了?”想起她们,脸上不禁显出微笑。
    莠葽大怒道:“你定是在想别的女人了?!今日我要亲手杀你,便是想你在临死之时,就算恨我入骨,也只能想我一人!哼,你既想别的女人,我便先杀了她们,让你临死也心痛!”
    她恨恨地站起身,提着剑向妙公主和楚月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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