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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儿 作者:朱藤紫骢-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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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兴儿不想让程管事知道自己更多的事情,便假装没听见刘才人的问话,笑道:“太子爷也在呢,小的来给娘娘引路。”经过程管事身旁时,低声对他说道:“稍等片刻,我进去禀明太子和娘娘,便跟你去。”
  刘才人随来兴儿走进院中,忽然自言自语道:“昨日落了个要紧的物件在这儿,今儿可要找找。”
  来兴儿随口问道:“不知娘娘落下的是什么东西?小的替娘娘留意着。”
  刘才人笑着答道:“也不值什么,只是昔日太子所赠的一块玉牌而已。”
  来兴儿耳边如同响了个炸雷一般,冲口便问道:“娘娘,你是?”
  刘才人扬起下巴,朝前努了努,提醒来兴儿道:“正堂到了,太子既然在里面,你先去通禀一声,我候着便是。”
  在来兴儿看来,刘才人刚才的动作就像是点头承认,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暗地里狠掐了自己一把,钻心的疼痛刹那间传遍了全身,他这才清醒地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依照芙蓉交待的接头方式,来兴儿伸手从荷包里掏出那块荷花图样的绿玉牌,问刘才人道:“娘娘落下的是这块吗?”
  刘才人拿在手中,打量两眼,惊喜地说道:“可不就是这块?怎么竟被你拾到了,我要好好赏你才是。”说着,从侍女那儿要过一个精致的锦囊,随手丢给了来兴儿。
  来兴儿接过一摸,心知也必是块同样的玉牌,这才确信刘才人的身份无误。他来不及多想,躬身谢赏道:“小的刚调来凝香轩当差,既和娘娘有缘,以后还多赖娘娘照拂。”
  刘才人怔了一下,旋即笑道:“绮华台离此不远,有空儿多到我那儿走动走动便是。”
  来兴儿会意,转身走进正堂,却见太子居中而坐,婉容和夏嬷嬷陪坐在侧,昨天邂逅的那名黑面红袍官员正站在阶前,和太子说着什么。只听太子说道:“他们是遵旨前来检视,免不了气势些,本宫尚且担待,你们就不必争这一时之是非了。”正说着,见来兴儿进来,便问:“什么事?”
  来兴儿回禀:“刘才人来看望娘娘,现在堂外候着。还有……”他抬眼瞅瞅夏嬷嬷,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花坊的程管事来寻夏嬷嬷,说是清宁宫的严公公因见不着夏嬷嬷,拘着几十号人不放,请夏嬷嬷随他回花坊一趟。”
  太子目视夏嬷嬷,却问来兴儿道:“怎么回事?你没有传谕给他们吗?”
  来兴儿这才将昨日接夏嬷嬷时的遭遇讲说了一遍,除夏嬷嬷之外,堂中的其他人听说东宫内已布满禁军的岗哨,无不吃了一惊。太子更是勃然大怒,挺身而起,冲着林树道:“你现在去找李进忠,命他把宫内的军士全部撤出,来兴儿传话给那个严公公,要见夏嬷嬷,自己到这儿来见。”
  林树答应一声,转身便走。夏嬷嬷忙叫住来兴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太子跟前,嘶声说道:“他们要找我,老身随他们去就是,太子何苦惹祸上身?”
  太子把掌中一柄玉如意直向殿外掷去,咬牙切齿地吼道:“汪氏遭人算计也就罢了,要是连嬷嬷也落到他们手里,我怎么有脸去见母妃她老人家?”
  婉容自入宫以来,从未见太子发过这么大的火,早已吓得浑身簌簌发抖,肚腹之内疼痛不止,黄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鬓边直淌下来。
  夏嬷嬷忙用身子挡住婉容,低声提醒太子:“小心伤着胎气。”又冲着殿内侍立的樱儿等人吩咐道:“快扶娘娘回去歇息。”
  太子眼见这般情形,也恐惊着婉容,累及胎儿,大声呼唤道:“秀儿快进来,扶婉容到后院歇息。”殿外的刘才人闻声而入,顾不得见过太子,便慌忙与樱儿等人一起搀扶起婉容往后院去了。
  夏嬷嬷趁众人搀扶婉容的空儿,突然站起身,朝殿外走去。来兴儿此时注意力全在太子和婉容身上,一个没留神,她已跨出房门,直奔凝香轩的院门而去。
  太子见她执意要去,急地一跺脚,吩咐来兴儿道:“你带两个人随她一同去,晌午前务必把她带回来。”
  来兴儿应一声是,到殿外叫上两名壮实的宦者,跟着夏嬷嬷出了院门。


第十章 以身试药(二)
  门外等候的程管事见到夏嬷嬷,自是大喜过望,又见来兴儿带着两名宦者同去,胆气壮了不少,边引着几个人往花坊走,边凑到来兴儿近前恭维道:“自打昨儿小公公亮出太子令牌,老儿我就知道小公公不同凡响,必是太子跟前的红人,有您同去,可真是花坊匠人们的造化!今后哪位娘娘要赏个花啊草啊什么的,小公公您一句话,老儿我保证挑最好的送来。”
  来兴儿听他如此说话,才知昨天他的确被自己唬了一把,想起昨夜里自己的胡乱猜测,不禁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程管事误以为来兴儿被自己的恭维话哄得高兴,便试探着问道:“这夏家的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太子爷居然都认得她,她是什么来历呀?”
  来兴儿故作神秘道:“来历大着咧,你想都想不到。”
  程管事一咂舌,面部表情顿时变得不自然起来,许是想起自己往日对她多有责罚,如今怕她挟私报复吧。
  几个人各怀心腹事,少时来到了花坊,程管事请夏嬷嬷和来兴儿在门外稍等,他先进去通报一声。来兴儿见门口值守的禁军拿背对着自己,便好奇地绕到他面前一看,原来竟是钱大顺。他笑着招呼道:“大哥,今儿换岗了啊。”钱大顺见来兴儿认出了自己,红着脸讪讪地应道:“这么巧,又遇到了……”他打量一眼来兴儿身上簇新的袍服,生生把兄弟两个字咽了回去。
  “大哥可真是贵人,昨儿遇到大哥,小弟晚上就入了品级,今儿再碰上,不知还有什么好事等着我呢。”
  钱大顺不知该如何答话,只得对着来兴儿嘿嘿傻笑。
  来兴儿正要再打趣他两句,只听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芙蓉见过老夫人。”他禁不住浑身一颤,回头看时,从院里走出的可不正是芙蓉。
  夏嬷嬷冷笑道:“有劳姑娘惦记了。”不待芙蓉相让,抬脚就往里走,来兴儿忙跟了过去。一行人进入值房,夏嬷嬷毫不客气,在上首的位置坐下,质问道:“芙蓉,老身来了,你还不放人吗?”
  芙蓉见夏嬷嬷一来就毫不掩饰地亮明昔日的身份,颇觉意外,她对身边一个身着锦衣的宦者吩咐道:“严公公,把人都放了吧。你过不成年别人还要过年呢。”那宦者躬身答应一声,招呼程管事与他一同去了。
  芙蓉瞟了来兴儿一眼,挨着夏嬷嬷坐下,关切地问道:“芙蓉与夫人有三四年不见了吧,今儿才知夫人仍旧留在东宫,怎么竟成了花匠呢?”
  夏嬷嬷听芙蓉下令放人,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依旧冷冷地答道:“人老而无用,既舍不得故主,又怕给别人添麻烦,只能靠摆弄花草吃口饱饭罢了。”
  芙蓉不以为然地咯咯笑了起来:“令郎官居刺史,夫人又是有诰命在身的人,哪里便会落得如此地步?芙蓉如早知夫人的下落,一定禀明娘娘,接夫人到清宁宫享两天清福去。”
  夏嬷嬷嘿嘿干笑两声,竟站起身,说道:“姑娘话既然说出来了,老身这便随姑娘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去。”
  这么一来,可急坏了站在一旁的来兴儿,他忙提醒夏嬷嬷道:“嬷嬷,独孤娘娘还等着你呢。”
  芙蓉见来兴儿出语阻拦,故作惊讶道:“敢情这儿还站着个官儿呢,小公公,你在哪里当差,怎么称呼啊?”
  来兴儿听出她话中透露出对自己的不满,灵机一动,答道:“回您的话,小的名叫来兴儿,是专在嬷嬷身边侍奉的。独孤娘娘和刘娘娘临来时特意叮嘱小的,要嬷嬷到此点个卯,即刻便回。嬷嬷要是随您走了,小的回去,可怎么向两位娘娘交差呀。”他故意说出刘才人来,一来告诉芙蓉两人已接上了头,二来也想从芙蓉这里再确认一下刘才人的身份。
  芙蓉还未开口,夏嬷嬷却高声冲来兴儿说道:“你回去禀报一声,就说老婆子遇到了故人,进宫享福去了,叫他千万不要记挂我。”边说边拉起芙蓉往屋外走。
  芙蓉原本没料到这么轻易地就能将夏嬷嬷拿下,如今见她这般举动,唯恐她起了必死之心,随时可能自杀,忙对随侍的两名宦者使个眼色,两人立即上前一左一右将夏嬷嬷牢牢地夹住。夏嬷嬷见状,哈哈大笑道:“芙蓉,老身还没活够呢,岂会轻生?”
  芙蓉见夏嬷嬷举止异常,只一味地想拉自己离开东宫,心中顿起疑惑,正在举棋不定之时,只听外面有人笑道:“我道原来是谁,竟然真是老姐姐。数年不闻老姐姐的音讯,可想煞进忠了。”随着这话,李进忠和林树一前一后走进屋来。
  夏嬷嬷见到李进忠,情知心愿难遂,禁不住颓然坐下,闷声不语。芙蓉戒备地问道:“刚刚才一别,李大人怎么竟寻到了这里?”
  李进忠环视屋内众人一遭,仍然面带微笑道:“本监得着禀报,芙蓉司正在此缉拿嫌犯,因此,特意和林大人一道前来为司正助阵。司正,嫌犯可曾捉到?”
  芙蓉听他一来便将底细说破,恼得一跺脚,甩过脸道:“哪儿有什么嫌犯?我正要陪着夏老夫人进宫去见娘娘,大人就来了,来得倒真是时候。”
  李进忠不急不恼,踱至夏嬷嬷面前,弯下腰问道:“几年过去了,老姐姐不会还记恨着进忠吧?”
  夏嬷嬷略带不屑地回道:“老身与尊驾素昧平生,谈何‘记恨’二字!”
  李进忠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当年若不是老姐姐在先帝爷面前提及,进忠只怕将在马厩终老一生,怎会有今天?这份恩情,进忠时刻铭记在心,没齿难忘。三年前进忠奉旨带太子妃离宫,当时老姐姐就不见了,我派人在东宫内外遍寻老姐姐的踪迹不得,只道是老姐姐身罹不测,从那儿以后,我便在家中设了个牌位,年年上香,祈愿在天之灵早日超生。今日不想竟和老姐姐在此重逢,进忠深感上苍有眼哪。”
  夏嬷嬷听了他这番话,却并没有被打动,只淡淡问道:“什么恩啊怨啊的,老身已记不得了。有人诬老身参与谋逆,李大人现在是要将老身捉拿归案呢,还是放老身走?”


第十章 以身试药(三)
  此话一说出口,在场之人无不为之动容。
  只有李进忠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么老姐姐是否真的涉身其中呢?”
  夏嬷嬷反问道:“老身若说没有,李大人信吗?”
  “我信。”李进忠毫不迟疑地说道。
  夏嬷嬷“哼”了一声,说道:“恐怕有人不信哪!”
  芙蓉见窗户纸已被捅破,再要遮掩,一来已无必要,二来她一时之间还弄不清李进忠突然前来的目的何在,如不把话说明,恐生变化,便接过夏嬷嬷的话头说道:“老夫人恕芙蓉无礼,确实有人看到您与汪氏有过来往,芙蓉只不过想请您进宫跟娘娘当面把事情说清也就罢了,别无它意。”
  来兴儿听到这话,暗自吃了一惊:原来并不只是自己见过夏嬷嬷和汪氏在一起。只听李进忠诘问道:“芙蓉司正不会仅凭这一点就要惊动娘娘吧?”
  芙蓉对李进忠本已颇为不满,又听他如此发问,抑制不住心头的怒火,冷笑着说道:“一位五品诰命在身的人,几年来藏匿在东宫杂役之中,还与逆案主凶过从甚密,李大人认为这还不够吗?”
  李进忠依旧面带微笑,问夏嬷嬷道:“进忠也想听听老姐姐这几年的遭遇。”
  夏嬷嬷闭目不语。
  芙蓉以为夏嬷嬷被自己点中要害,无话可说,略带两分得意地冲李进忠说道:“李大人不妨一同进宫面见娘娘,如何?”
  李进忠收起笑容,盯着芙蓉一字一句地说道:“本监系皇后娘娘亲点,奉皇上旨意,前来主持查看东宫之事,不问明情由,岂能随意叨扰娘娘。”
  这时,站在他身后的林树突然说道:“李大人之言是也。下官以为,此事须先向太子殿下禀明,再做决断。”
  一直闷不做声的夏嬷嬷听人贸然提及太子,霍地睁开眼,逼视着芙蓉说道:“姑娘口口声声说汪氏是主凶,老身若有凭据证明汪氏是受人陷害的,那该如何?”
  她这么一说,就连李进忠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芙蓉冲她一伸手,问道:“什么凭据?”
  夏嬷嬷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土色的小布包来,递给李进忠。李进忠双手接过打开布包一看,见里面只包着少许淡绿色的粉末,不禁疑惑地问道:“老姐姐,这是什么?”
  夏嬷嬷惨然一笑,答道:“它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乌羽飞。人服用掺有此物的食物或茶水后,便会产生幻觉,做出意想不到之事。汪氏就是被人在饮食中下了此物后,才做出种种悖逆之事。”
  芙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老夫人素有‘神医’之称,莫不是为了替已替人脱罪,拿出它来作说辞?这难道是那下药陷害汪氏之人送与老夫人的吗?”
  李进忠也将信将疑地问道:“老姐姐既说汪氏是被人下药致疯后才投毒行凶,可有什么法子验证?”
  夏嬷嬷叹息一声,低头沉吟不语。一旁的来兴儿却忍不住叫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验证出人是否吃了此药。”
  芙蓉白了来兴儿一眼,正要出言喝止他,就听李进忠问道:“小子,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来兴儿没看见芙蓉的眼神儿,有些兴奋地说道:“药物被人服下后会进入血脉中,只须取些那人的血来,随便找只小动物,让它喝下,一试便知。”
  李进忠说声“罪过”,接着问道:“若那人已死,血脉凝滞,又如何试?”
  来兴儿嗫嚅着,不敢说出口。
  林树冲李进忠拱手说道:“大人,此事关系到太子嫔妃的荣辱,即使不免亵渎遗体,也应一试。”
  李进忠明白他的意思,拱手还礼道:“林大人如此说,还请先不要将此事禀明太子,待验证有了结果,再作区处。”他转向芙蓉问道:“夫人是否赞同对老姐姐所说汪氏遭人下药一事进行验证,以辩真伪?”
  芙蓉点点头,并无异议。
  李进忠这才居中坐下,冲屋外喊道:“来人。”
  骆三儿应声走了进来。李进忠命令道:“你速调一队兵士来,在此院四周把守,没我的话,任何人不准靠近此院。”骆三儿答应一声,转身刚要走,芙蓉叫住他道:“你顺便请张大将军过来。”
  李进忠对来兴儿吩咐道:“你去找只狗来。”芙蓉又道:“找两只来。”
  李进忠心里不悦,脸上却带着笑说道:“劳烦芙蓉司正和林大人亲自走一趟,将汪氏的遗骸移到此处。”
  芙蓉听他如此安排,分明是信不过自己,又碍于李进忠钦差的身份,不好违拗,只得说道:“小女子最见不得尸首,不如请老夫人一同去,也好壮壮胆儿。”
  李进忠心知今天自己此举必将见责于芙蓉和她身后的皇后,但事发仓猝,其情势的发展又实出意外,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只能往前走一步看一步再说。他见芙蓉又找借口要带夏嬷嬷离开东宫,索性把脸一沉,说道:“夏氏身份未明,不宜擅动,暂请芙蓉司正着人将她移往他室等候就是。”他突然改口称夏氏而不叫老姐姐,就是为了向芙蓉表明自己中立的立场。
  芙蓉却并不领情,冷笑道:“李大人和老夫人故人相见,在一处聊几句体已话岂不更好?严公公,好生伺候着。”说罢,竟拂袖而去。
  天近晌午,张谅、芙蓉、林树、来兴儿陆续回到了花坊。骆三儿带着一队禁军将小院团团围住,这个地处东宫偏僻之处的小小院落顿时显得格外森严起来。
  李进忠见诸事已准备停当,便站起身带领众人走出值房,来到院中,刚要开口说话。自从来了之后便一直坐着打盹儿的张谅此时却突然问了句:“这药吃了不会致人非命吧?”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夏嬷嬷身上,夏嬷嬷摇摇头,说道:“乌羽飞本身的毒性不大,人服用后头脑之中会迷离颠幻,因而行为乖张,致残致死倒是不会的。”
  张谅看一眼院中铁笼之中的两只狗,对李进忠说道:“李大人,末将以为,既然这药服下后性命无忧,与其用狗来验证,不如用人来得更直接些。”


第十章 以身试药(四)
  李进忠心知张谅担心来兴儿在狗身上做手脚,事到临头才有意要用人来替换狗,遂顺水推舟道:“大将军说得有道理,就请大将军主持验证,我等在一旁做个鉴证也便是了。”
  张谅早晨遭芙蓉一通抢白,眼看到手的头功就要飞走,当睡眼惺松地被叫到花坊,听到案情竟因夏嬷嬷的一番话将发生大逆转时,他表面上虽不动声色,做出一副瞌睡的模样,暗地里却打着他自己的主意:借验证的机会,把被别人抢走的功劳再抢回来。因此,李进忠请他主持验证,正中下怀。
  张谅用手一指来兴儿:“你算一个。”又高声叫道:“门口站着的,进来一个。”
  芙蓉、林树和夏嬷嬷见张谅竟要拿来兴儿试药,几乎同时喊了句:“不可”。
  张谅不解地问道:“他一个小小的宦者,有何不可?”
  芙蓉话一出口,便马上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望着李进忠,希望由他出面阻止张谅,李进忠仿佛没听到似的,对她不理不睬。而夏嬷嬷却说道:“他还是个孩子,怎耐受得此药?将军不如选两名身强力壮的军士来试。”
  张谅反驳道:“我若要两名军士来试,难免有舞弊之嫌。须得东宫出一人,禁军出一人,分别来试,才显得公正。李大人以为如何?”
  李进忠才将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张谅,自是抱定了隔岸观火的态度,淡淡说道:“大将军果然思虑周详。”
  来兴儿见张谅点名要自己去试药,心里既怕又抑制不住的好奇,他悄悄走到夏嬷嬷身边,低声问道:“嬷嬷,这药吃下肚,会不会永远疯了,变不回来了?”
  夏嬷嬷疼爱地拍拍他的小脑袋,说道:“等药劲过去了,多则两三天,少刚一日,就能恢复正常。你小孩子家,全身的经络尚未长成,千万不敢冒险……”她话未说完,来兴儿已跳到张谅面前,叫道:“我愿意一试。”
  张谅挑衅地睨了林树一眼,问来兴儿和走进院中的钱大顺道:“报上你们的姓名、年龄和职事。”待二人如实回答后,张谅煞有介事地问众人道:“各位看这二人神志是否正常?”见无一人提出质疑,他吩咐一声:“拿上来。”
  两名军士应声手捧两个托盘站到了来兴儿和钱大顺的面前。来兴儿见自己面前的托盘上只有一碗清水,而钱大顺面前的托盘上却赫然摆着一块手掌大小的生肉,他知道那必是从汪氏遗体上割下来的,顿时忍不住呕吐起来。
  张谅指着那肉命令钱大顺道:“把它吃下去,你就是伙长了。”
  钱大顺从来兴儿的反应中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吓得面无人色,期期艾艾道:“将军,这肉是生的……”
  张谅狞笑道:“吃不下去是吧?来人,拖出去砍了。”
  钱大顺慌忙伸手抓起那肉,眼一闭,硬塞进了嘴里……
  在场众人眼睁睁地看着,无不骇然变色。只有李进忠摇着头叹口气,感慨道:“三年前我随圣上离京时,一路上连草皮都嚼过,现在的人真是受不得苦喽。”他亲自端起那碗药水,递给来兴儿,意味深长地说道:“小子,大将军对你青眼相加,你可莫要辜负了才是。”
  来兴儿哪顾得上品味他话中的深意,强忍着心头泛起的阵阵恶心,双手捧起碗,将那碗药水一饮而尽。
  张谅命人把来兴儿和钱大顺手脚捆牢,置于一间空房中,将那间房的窗扇卸下,引着众人临窗环坐,观察两人的动静。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众人隔着窗只见房中的来兴儿开始躁动起来,碍于手脚被缚,他站立不起,便在地上来回地翻滚,口中大声呼唤着:“老苏,‘雪里青’跑了,快……”李进忠在外听了,笑道:“这小子,天生就是个放马的。”众人紧张兴奋的心情刚刚开始放松,只听房内的钱大顺大叫一声:“你这贼婆娘,我宰了你……”竟挣扎着朝窗边扑了过来。张谅挺身而起,挡在众人面前,盯着钱大顺喝道:“你要怎样?”钱大顺嘿嘿笑道:“爹,你闪开,她在外面有人了,我休了她……”众人这才释然,禁不住哄笑起来。张谅有心使坏,手指来兴儿,对钱大顺道:“你爹在那儿呢。”钱大顺果然回头冲着来兴儿喊起爹来。来兴儿正忙着追马,忽听有人喊爹,不知勾起了什么伤心事,竟号陶大哭起来,边哭边叫:“娘,我害怕……”窗外的夏嬷嬷被他叫得眼圈一红,差点儿掉下泪来,芙蓉却生怕时间一长,来兴儿嘴里难免会吐出什么秘密来,忙说道:“李大人,大将军,验证结果人皆已见,咱们到值房中说话吧。”
  李进忠明知她担心什么,呵呵一笑,吩咐军士道:“提两桶水来,兜头淋下,让他们清醒清醒,再灌些姜汤下去,捂上两床被子睡一觉,便没事了。”随即正色对众人说道:“兹事体大,劳烦诸位一同随本监到内坊再议。”


第十一章 引而不发(一)
  火光,冲天的火光,顺着门缝看去,朱雀大街上到处都是叛军疾驰而过的身影……一个头领模样的人带着一小队叛军闯进家中,将正发着疟疾的爹爹从床上强行拖起带走,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娘抱着他躲在后院的一堆柴火下,直到天黑才敢出来……爹爹再回家时,原先身上的红色官袍变成了紫色,随他一同而来的人都称他为尚书,可娘却带着他住进了下人住的厢房,整日面带愁容,叹息不止……长安皇城丁字路口的那棵独柳树,爹爹被处斩前,望着她们母子二人的眼神中充满了哀伤和无奈……闲厩院中,苏福忠笑吟吟地冲他说道:“天佑英才,所幸这回总算替来翰林保留下一点根脉,小子,快快长大吧,给你爹娘生上几个大胖孙子……”
  “兄弟,醒醒。”一阵呼唤在耳畔急促的响起。
  来兴儿睁开眼睛,盯着眼前的壮汉问:“你是谁?”
  “我是骆三儿,你的结义大哥呀,想起来了吗?”
  “傅将军,是你吗?唉呀,快去禀报太子,夏嬷嬷被他们给扣下了……”
  骆三儿又好气又好笑,一把将来兴儿拉起,说道:“太子已经知道了,你快醒醒吧。”
  来兴儿借骆三儿拉他的劲,一跃身下了床,拔腿就向外跑。骆三儿忙叫门外站着的军士将他拦下,说道:“你这样回去可不成,来人,再给他碗姜汤。”
  来兴儿又喝下碗姜汤,困惑地问骆三儿:“你是骆三儿?这是什么地方?”
  骆三儿见他清醒过来,舒了口气,答道:“你总算醒了,这儿是在花坊,我奉李大人之命送你回凝香轩,太子还等着你呢。”
  来兴儿忙问:“夏嬷嬷呢,现在什么时辰,晌午过了吗?”
  骆三儿指指窗外,笑道:“你瞧,天已黑了,夏嬷嬷早就回去了,只等你啦。”
  来兴儿惊讶道:“他们放夏嬷嬷回凝香轩了?”
  骆三儿说道:“是啊,我带人送她回去的,这还有假?时辰不早了,咱们边走边说吧。”
  骆三儿带两名军士押着来兴儿出了花坊,朝凝香轩的方向走去。
  来兴儿昏昏沉沉的头脑被外面的凉风一激,又清醒了几分,他立马回想起钱大顺拿着人肉往嘴里塞的情形,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骆三儿见他如此,一把搂住他的肩膀,笑道:“兄弟,想不到今天轮到哥哥我看着你了。你醒过来的算是快了,那一个还在发疯呢。”
  来兴儿被他搂着,很不舒服,挣了两下,竟挣脱不开,只听骆三儿又说道:“我就在太子内坊李大人身边当值,以后有事可到那里找我。”
  来兴儿问道:“你不跟着景将军,怎么会在这里?”
  骆三儿便将皇后造访景府,带他入宫的前后经过讲了一遍,末了,问来兴儿道:“李大人可交待了,你自今日起不得擅出东宫,随时等候他的传唤。兄弟,你跟哥哥交个底,怎么会卷入到这钦案中来了?”
  来兴儿不知从何说起,他听骆三儿的语气,似乎和芙蓉不是一路的,应该不知道自己眼线的身份,便佯怒道:“敢情大哥你这是在押解嫌犯哪,我一个小当差的,怎会和什么钦案扯上关系。”
  骆三儿奉了李进忠的严令,今晚务必将来兴儿送回凝香轩,他暗自揣摸来兴儿定是个紧要的人物,才劳动堂堂钦差亲自交待差事,现在见来兴儿发怒,想安抚他两句,便说道:“兄弟你别恼,就是有什么,大哥也定会帮你出头的。”
  来兴儿差点儿被他逗得笑出声来,心想这个浑球,身上山野莽夫的习性一点儿没改。转念又一想,自己在这深宫之中,能说说知心话的竟连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这个半路捡来的大哥和自己如此贴心,想到这儿,不由得伸出手,揽住骆三儿粗壮的腰身,紧紧依偎在他的怀中。
  刘才人竟然还没有走。来兴儿一走进凝香轩的正堂,就看见她站在太子身后,正在为太子推背,林树和夏嬷嬷都在,只是不见婉容。夏嬷嬷见来兴儿回来,高兴地走上来拉着他的手,嘴里一个劲地念叨:“让孩儿跟着吃苦了,老婆子心里真过意不去。”
  来兴儿轻轻挣脱她,上前向太子叩首施礼。太子显得很疲倦,抬手叫刘才人停下来,吩咐道:“来兴儿下去歇息吧,这两日暂不用当差,待药力消了再来回话。秀儿,我有话跟你说。”
  待来兴儿退下,太子方说道:“如今暄儿身子未完全恢复,婉容有孕在身,宫中不消停,你平素虽不喜多事,只怕这些日子也要替本宫多担待些了。绮华台住着不便,你暂且挪到宜春宫去,从明儿起,内苑各处诸般事务,叫尚敬找你回话。”
  刘才人才要开口推辞,太子一摆手:“不必多说,你回去收拾一下,今晚就挪过去吧。”
  刘才人只得应道:“嫔妾向无理事之才,承蒙爷您宠信,只有勉力去做了。待嫔妾到后面再看一眼娘娘,这就回去。”她见太子无话,施了一礼,从后门出了正堂,却并不径直朝寝殿去,而是闪身进了来兴儿的卧房。
  来兴儿见她进来,尽管并不意外,却仍紧张地问道:“娘娘,还有事吗?”
  刘才人压低声音说道:“太子命我搬到宜春宫去,你在此要盯牢了那个老婆子,如有异动,速报我知。”说罢,也不待来兴儿答话,便飘然而去。
  来兴儿摸摸腰间,早晨刘才人丢给他的锦囊还在,他点燃灯,取出锦囊里的物件观瞧,果然是一块同样镌有荷花图样的绿玉牌。太子的嫔妃中竟也有皇后的眼线,来兴儿不敢多想下去,他吹灭灯,合衣躺下,默默地回想着服下乌羽飞后脑子里出现的种种幻像,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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