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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儿 作者:朱藤紫骢-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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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天刚过午,凉州城内的吐蕃军主将纳扎就在他的府中接到了一份飞刀传书。在一张宽不过二指的纸条上,不知什么人写了一行小字:申时三刻,贡嘎上师,后花园交人。
  纳扎听通译说罢字条上的内容,顿感脊梁骨窜出一股冷气:这帮汉人胆子也恁大了,几个月来我正愁找不到你们报天梯山上一剑之仇,你们居然敢跑到我府中的后花园中向我交还贡嘎上师,真真是胆大包天,欺人太甚!
  一提到八个月前天梯山那场狼狈不堪的布道传法会,纳扎就觉得心里直堵得慌。
  在纳扎看来,年过五旬的贡嘎上师不远万里赶来凉州布道传法,纯属多余之举。汉人几百年来才世代积累下的生活习惯和人生信仰,岂能单单指望几位吐蕃高僧到此举办几场布道传法会,就能够轻易改变了得?要想在最短的时间内令西疆诸州县的汉人低头臣服吐蕃,只有用手中的利剑说话。
  在贡嘎上师于传法会上被江中石上台掳走之后,身负剑伤逃下山来的纳扎本欲指挥手下的军士当场大开杀戒,连同有通敌嫌疑的广慧寺一应僧众一道,将数千名前来参加传法会的凉州百姓一个不留地尽数杀光,用鲜血来对那些胆大妄为的汉人发出最来历的警告。
  纳扎甚至还打算在凉州境内逐乡逐里地展开大索,一旦发现有身份可疑之人,不问情由,整乡整里均实行连坐,不惜用成千累万的人头来逼使藏匿在民间的不法之徒主动放还贡嘎上师。
  就在纳扎气急败坏地准备下令杀人之时,那位公鸭嗓音的汉人通译却乍着胆子一语点醒了纳扎:“将军如要大开杀戒的话,岂不坏了‘以蕃化汉’的大计?”
  是啊,要想杀光这些手无寸铁的凉州百姓并不难,可杀了他们,还能指靠谁来为成千上万的吐蕃军士种粮、牧马呢?再者,此次北上出征前,父亲纳悉摩曾聚集众将,严厉申明:此次北上攻取中土朝廷之西疆诸州,各路兵马须改变以往的做派,除对中土官军和少数不法之盗匪一律斩杀不贷之外,对西疆诸州县里坊的百姓概不许滥杀无辜,如有违反此令者,定不轻饶。
  别人的话纳扎都可以不听,可自己父亲的话他却不能不听。念及至此,纳扎不得不改变初衷,变明杀强逼为暗查离间,发动了大批当地投奔来的蕃狗子在凉州境内展开了大范围的摸排,企图利用蕃狗子们地熟人熟的便利条件来挖出潜伏于暗处的不法之徒。可是,几个月转眼即过,其间除了替人送来一封贡嘎上师的亲笔书信以外,这帮蕃狗子却是连一个嫌疑人等都没替纳扎找到。气得纳扎拔剑一连刺死了五六个蕃狗子来发泄心中的怨恨和不满。
  前几天,纳扎刚刚接到父亲自泾州传来的将令,命他近期内一定要留意守护好陇右监牧放的八千匹战马和几千只牛羊,不得出任何的闪失和纰漏。
  即使纳悉摩在发来的将令中只字未提其中的原由,纳扎也能大致猜出父亲专一下这道将令给他的原因:天已入秋,又到了一年之中对中土朝廷发起进攻的最好季节,二次大战已迫在眉睫,在他管辖范围内的这八千匹战马无疑可以装备一支战力彪悍、行动迅猛的骑兵,对千里之外的帝都长安发动致命的长途奔袭。
  恰恰在这时,不知是哪个亡命之徒,竟敢潜入到他府中,以飞刀传书的方式给他带来了如此骇人听闻的一个讯息:八个月前当众掳走贡嘎上师的那帮劫匪,居然大摇大摆地要到他府中的后花园来放还贡嘎上师,这不是欺负人欺负到家了吗?
  纳扎强忍着心头不时窜起的怒火,尽量使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将那张字条拿在手中,仔细端详着上面他并不认得的字迹,足足有小半个时辰,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其中有诈。
  虽然十分理智地认为这是匪人有意设下的骗局,他们决不可能带着年事已高的贡嘎上师潜入到自己府中的后花园来戏弄自己,但为以防万一,纳扎仍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和大意。
  他传下令去,调一百名精锐的吐蕃军士将自己的府院团团围了起来,同时要求凉州城全城戒严,所有人等概不许出入城门。他倒要瞧瞧,这伙劫匪将怎样潜入城来,又如何在后花园中将贡嘎上师放还给自己。
  天色将晚,纳扎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袍衫,手拎四尺长的穿云天蝎剑,带领十六名他自行伍之中千挑万选出的吐蕃勇士,穿堂过院,走进了后花园。
  其时正是七月初秋时节,不大的后花园里盛开着五颜六色的鲜花,一踏入园内,扑鼻而来的便是一阵沁人心脾的花香。在未被吐蕃军攻占之前,这里的凉州刺史一定是位善于吟诗作赋的文人骚客,将小小的后花园收拾得如此雅致、整洁,只可惜不知今天这里会不会变成杀人的战场。
  纳扎心中犹在发着感慨,突听“咄”地一声轻响,身边的护卫旋即惊叫道:“将军小心,有刺客。”


第二百五十一章 声东击西
  纳扎被卫士们的惊叫声唬得一愣,忙擎剑在手,扎足架势,两眼在后花园中来回扫视,却连个人影也没发现。
  “将军,您身边的树干上插着一把飞刀。”有卫士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指着纳扎身边一棵枝干粗壮的大槐树提醒他道。
  “混蛋,人还没来,你们就吓成这样。快,把飞刀取下拿给我看。”纳扎不满地喝令着卫士,心中不免也有一丝惊慌:这帮亡命之徒难道真的不怕死,要来后花园向自己交人吗?
  一名卫士将树干上插着的那把飞刀拔了下来,双手捧着交给纳扎。纳扎惊讶地发现,飞刀的刀尖上钉着一缕白布条,上面似乎有字迹。
  “去,把通译找来。”纳扎向卫士吩咐着,将白布条从刀尖上拿下,展开在手中观瞧,却见上面用吐蕃文写着一行小字:速到天梯山传法台接我,贡嘎。居然是贡嘎上师的亲笔!
  纳扎狞笑一声,心里终于明白了:原来这帮劫持贡嘎上师的汉人匪徒是在跟自己玩捉迷藏的游戏。先是故作惊人之举,以飞刀传书口口声声说要来自己府中的后花园中与自已见面、放人,搞得自己将信将疑,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凉州城内。临到约定的时间,才再次用飞刀传书来向自己告知真正放人的地点,意图打自己个措手不及。
  “来人,集合两千骑兵,在府门前等候命令。”纳扎大声叫道。
  慢着!
  在发出集合队伍的命令后,纳扎脑子里陡然又闪过了一个令他不寒而栗的念头:瞧今晚这阵势,对方队伍中分明有身手高强之人,能够随时潜入到自己府中来暗算自己,却为什么如此费尽周折地故布疑阵,来诱使自己匆匆带领人马赶往城南四十里的天梯山去接回人质呢?难道说仅仅为了防备自己预先在那里设下埋伏,才如此行事吗?不对,纳扎啊纳扎,父帅寄厚望在你身上,一心盼望着你能早日从他手中接过十万天蝎军的帅印,可如今面对着这一伙小小的蟊贼,你却被他们戏耍地晕头转向,心中没了主意,一旦传说出去,你有何脸面去见父帅呢?
  纳扎两眼紧盯着手中那缕上留有贡嘎上师笔迹的白布条,思量再三,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命人将傀儡皇帝李承宏任命的凉州刺史和天蝎军重骑兵队都帅达礼一并传唤了来,将手中那缕白布条展示给二人看,并对二人传下将令,令达礼率两千重装骑兵,凉州刺史率一千汉人步兵(蕃狗子)立即出发,赶往天梯山传法台接回贡嘎上师。
  “切记,在保证贡嘎上师安全的前提下,对遇到的汉匪一个也不准放走,如不能活捉的话,一律当场斩杀,割下他们的脑袋回城来见我。”纳扎紧咬牙关,补充道。
  达礼和凉州刺史答声遵令,转身正要离开,却又被纳扎给叫住了。
  “如若发现上了对方的当,在传法台下并没见着贡嘎上师,或者贡嘎上师已身遭不测的话,刺史大人你带手下速上天梯山,给我把那座广慧寺抄了,将寺中的僧人一个不落地带回城来。”
  纳扎唯恐再出什么差池,专一向凉州刺史交待道。想当初,来兴儿率人大闹传法会,当场掳走贡嘎上师,依纳扎的本意,立时就要查封有重大通敌嫌疑的广慧寺,把寺中的僧人全部捉回凉州城,严刑拷问,逼令他们供出抢走贡嘎上师,行刺自己的同伙来。
  然而,当他带着广慧寺的一众僧人返回凉州城中时,留在城中守城的这位凉州刺史一见到纳扎捉了一群广慧寺的汉人和尚回来,当时便屏退闲杂人等,悄悄劝纳扎道:“将军,你初来凉州,有所不知,这天梯山广慧寺可是一座建寺上百年的古旧寺庙,不仅凉州境内有数以万计的信众每年都要到寺中进香礼佛,而且即连甘、兰、原、伊等州的百姓也都视它为心目中的圣地,容不得有人亵渎于它。将军你如今竟然把广慧寺合寺的僧人都锁拿了来,岂不是要惹祸上身吗?”
  经凉州刺史这么一说,当时纳扎陡然醒悟过来,在传法台上,有位广慧寺的中年僧人曾操着吐蕃话,和贡嘎上师有过简短的交谈,那时,他就站在传法台上距贡嘎上师不远的地方,听得清清楚楚,那中年汉僧对贡嘎上师说道:“贫僧智光,率广慧寺一百八十三名僧人,并西疆几十万信众,欢迎上师光临凉州布道传法……”
  纳扎听到这句话时,头脑中产生的第一反应是这位汉僧在大言欺人,小小的一座广慧寺,如何能有几十万信众?而此时听凉州刺史详细介绍广慧寺的情况,才意识到那位汉僧智光和尚所言非虚。果真如凉州刺史所说的那样,自己拘押了广慧寺中全部的僧人,那些平日到寺中进香礼佛的善男信女们岂会坐视不理?而若自己动用严刑拷问僧人们,非但会激怒汉人百姓,即连吐蕃国内、军内,恐怕他也会受到诸多责难。
  有鉴于此,纳扎只将广慧寺的上百名僧人留在凉州城内呆了三天,便尽数放回了。
  而八个月后的今天,那帮劫持贡嘎上师的汉人匪徒再次现身,竟然把放人地点定在了天梯山下,这叫纳扎如何不对广慧寺的一百多名汉僧们心生疑虑。
  如今我朝大军正在向北集结,随时可能对中土朝廷发起灭国大战,只要两国间战端再启,又有谁还会因为小小的一座寺庙里的僧人被抓而来惹是生非呢?
  纳扎心中打着这样的算盘,才向凉州刺史发出了一旦到天梯山扑空,就毫不犹豫地锁拿广慧寺僧人回城交差的命令。
  待达礼和凉州刺史奉命率军走后,纳扎却并没有离开自己府中的这座后花园,也没有传令撤去花园周围的警戒,而是吩咐人在花园当中摆设下酒宴,又传来一班艺伎,居然一个人坐在花园当中,边欣赏着歌舞,边饮起酒来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后花园中
  纳扎之所以留在后花园不肯离去,是因为他确信,在他接到飞刀传书,调兵遣将地做出一系列部署、安排时,一定有一双眼睛躲在暗处在悄悄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留在后花园,就是为了将计就计,逼使刺客主动现身行刺,到时再一举将他拿获。
  他虽举杯执箸,饮酒作乐,可那柄穿云天蝎剑却始终未离他左右……
  八位头戴面具、身着胡服长袍的艺伎列队鱼贯而入,在后花园中翩翩起舞,伴随着胡琴弦响,一个清彻曼妙的嗓音漫声唱道:“西凉伎,假面胡人假狮子。刻木为头丝作尾,金镀眼睛银贴齿。奋迅毛衣摆双耳,如从流沙来万里。紫髯深目两胡儿,鼓舞跳梁前致辞。应似凉州未陷日,安西都护进来时。须臾云得新消息,安西路绝归不得。泣向狮子涕双垂,凉州隐没知不知?狮子回头向西望,哀吼一声观者悲……”
  纳扎越听越觉得曲音凄凉,唱曲之人似是在向自己倾诉着胸中无尽的哀怨。他虽听不懂这艺伎到底唱的是什么歌辞,但也被这如泣似诉的歌声搅扰得一阵心烦意乱上来,遂冲着艺伎们一挥手,喝令她们尽皆退下,尔后叫过一名亲兵,命他到府门外候着,城南天梯山一有消息报回,立刻便来回报。
  就在那名亲兵应声走出花园的一刹那,纳扎听得花园南侧的花丛中发出一阵悉悉簌簌的响声,好像有小动物在花丛中穿行。他旋即扫视了一下花园四周,确认花园中再无旁人后,顺手抄起放在几案边的那把飞刀,抬手就朝花丛中投掷了过去。
  花丛中发出“吱”地一声惨叫,似乎是一只潜进花园觅食的黄鼠狼被飞刀刺中,临死之前发出了一声惨叫。纳扎失望地摇了摇头,提起长剑,朝着花丛走了过去——他要确认被自己用飞刀刺中的究竟是什么动物。
  “嗖”,一阵冷风扑面,纳扎心中暗叫不好,急忙挥剑一格,只听“当”地一声,刀剑相激,发出了刺耳的金属碰撞之声,迎面射来的飞刀被纳扎长剑一挡,改变了方向,径直钉在了距纳扎一丈开外的一棵石榴树上。
  “有刺客。”纳扎大声叫道,瞅定了飞刀射来的方向,纵身向着花园南墙根生长着的一棵槐树扑了过去。他瞧得十分清楚,树上有人。
  果然,伴随着纳扎的大声呼叫,花园围墙外顿时响起了一片兵器相交的格斗声。有军士操着吐蕃话向同伴喊道:“快去护持将军。”
  谁知,他话音未落,紧接着又发出了一声惨叫,像是被人当场斩杀了。
  到了这时,纳扎已顾不得许多,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朝着槐树上的一个黑影便掷了过去。那黑影“呀”地叫了一声,仿佛被纳扎掷出的石子射中了要害,在树上站立不稳,整个人高高地坠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下。
  纳扎眼见自己飞石得手,心头一喜,拧步上前,朝着坠落在地的黑影举剑就砍。
  眼看着纳扎的剑就要落到了黑影的头上,只听黑影猛然开口狠狠地骂了一声:“他奶奶的,连个活口都不留,怎么上来就砍啊?”边说边举起手中剑硬生生地抵住了纳扎向下砍落的长剑。
  纳扎见对方使诈,忙撤剑抽身,跳至圈外,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冲那黑影问道:“你是什么人?先后两次用飞刀传信给本将军,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那黑影见自己欲借从树上假意中石坠地来引诱纳扎靠近,好一剑刺杀他的计谋没有获得成功,悻悻地从地上爬起身,抖了一抖身上沾满的树叶,用手中长剑指着纳扎,愤然说道:“纳扎小儿,可还记得一年前鄯州摧少堡一战?我便是当日领军与你对决的神鹤军左军郎将骆元奇,今天是为所有死在你剑下的神鹤军兄弟向你索命来了。”
  纳扎听骆三儿亮明身份,不屑地哼了一声,有意抬高声音,大声质问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昔日的手下败将。你既然自报身份是将军,为何不敢与我当面一战,而要躲在我府中后花园装神弄鬼地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骆三儿晃了晃手中长剑,冲着纳扎说道:“纳扎小儿,你用不着如此费力地说话,院外不会有人赶来救你了。凉州城此时只怕已落入我神鹤一都的手中啦。我劝你识相的话,还不如自行了断,省得爷杀你,脏了爷的一双手。”
  纳扎哪儿肯轻易相信骆三儿的话,不待他说完,即大喝一声:“待我先杀了你,再出府看个究竟。”挥剑便冲骆三儿冲了过来。
  骆三儿急忙挺剑抵挡,两个人顿时就战作了一团。
  未过十个回合,骆三儿已被纳扎逼得口喘粗气,连连后退,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了。
  纳扎越战越勇,瞅准骆三儿退步闪出的一个空档,手上发力,挥剑磕飞了骆三儿的长剑,劈手揪住骆三儿,一把将他甩出有两丈开外,不等他从地上起身,跃身向前,抬脚就踩住了骆三儿的脑袋,狞笑着说道:“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敢来此行刺本将军?说,你们来了多少同伙,他们都在哪里?”
  骆三儿被纳扎死死地踩在脚下,嘴里犹不服软儿,恨恨地骂道:“有种你就一剑砍了爷爷,黄泉路上爷爷我也要拉你一起作伴。”
  纳扎被他骂得又好气又好笑,正要反唇相讥,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冲着被他踩在脚下的骆三儿笑道:“大哥,你急什么?我们刚料理完院外的那帮小子,你怎么不打声招呼,就一个人同纳扎动起手来了?”
  纳扎一愣神的空当儿,就觉着脚下猛然一空,低头看时,被自己踩在脚下的骆三儿竟然鬼使神差地站到了自己面前。在骆三儿身边,挺身站立着一位与自己年纪差相仿佛的英俊少年,正用冷冷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一剑封喉
  “你是他的同伙儿?咱们好像在哪里见过面?”纳扎吃惊地看着那少年,不知他方才使了什么样的把戏,居然在自已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把骆三儿从自己脚下救了下来。
  “纳公子好记性!”来兴儿发自真心地夸赞道,“在逻些城中贵府上咱们一别已有一年有余,纳公子居然还能认出在下,实属不易啊。”
  纳扎听来兴儿这么一说,诧然用手指着来兴儿,半信半疑地问道:“你是——睦王殿下?”
  来兴儿微笑着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应道:“好叫纳公子记着,在下姓来名兴儿,一年前只是睦王殿下使团中的一名普通随员而已,今天却是纳公子你的索命之人。”
  纳扎听他口气和方才败在自己手下的骆三儿一样狂妄,仰面发出一阵轻蔑的大笑,用剑尖指着来兴儿,挑衅地叫道:“今天我算是领教了,你们汉人别的本事没有,吹牛的本领倒是一个赛过一个。来来来,亮出你的兵器来,如能在纳某剑下走过十个回合,便算你真有几分能耐……啊额。”
  他话未说完,两眼呆愣愣地望着一脸微笑站在他面前的来兴儿,惊得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
  原来,本在他手中握着的那柄穿云天蝎剑,就在他说那番话的功夫,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到了来兴儿手中……
  半晌,纳扎才从无比的震惊之中醒过神来,单凭来兴儿方才使出空手夺剑这一招,纳扎自知就决非是他的对手。到了此时,他方意识到自己多半难活过今晚了。
  饶是如此,纳扎心中仍抱着一丝求生的幻想:毕竟,这是在凉州城内自己府中的后花园,除了赶往天梯山接回贡嘎上师的那几千兵马外,城内还留有两千名精锐的天蝎军,即便以来兴儿为首的一小股汉人匪徒侥幸制服了守护在后花园四周的军士们,他们也决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攻下整座凉州城。只要自己能稳住心神,尽量和他们拖耗些时间,一旦城中守军发现帅府出事,赶来救援的话,说不定还可反败为胜,将这股顽匪趁势一网打尽。
  “来兴儿,我且问你,先后两次用飞刀传书告知我放还贡嘎上师的消息,可是你们所为?”心中既起了拖延时间以待外援的盘算,纳扎索性豁了出去,反而向来兴儿探问起事情的原委来了。
  “不错,第二次飞刀传书是要告知你接回贡嘎上师的具体地点,至于第一次嘛,现在可以当面明白无误地回答你,就是要提前告诉你送你上路的地点,就在这昔日凉州刺史府的后花园中。”来兴儿截口答道。
  “什么,是你们掳走的贡嘎上师,尔今果真要放他回来?”纳扎瞪圆了一双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
  “是啊,此时你派出的那支人马想必已在天梯山下接到了贡嘎上师,现在正在返回凉州城的途中呢。只可惜,他们还不知道,凉州城已重新回到了我煌煌天朝手中,他们的主将纳扎将军也已命不长久啦。”来兴儿气定神闲地答道。
  “你,你们倒底有多少人?凉州城中还有我数千名精锐的吐蕃军士,我不信,他们都被你们打败了?”纳扎再次从来兴儿嘴里听到凉州城已易主的讯息,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强撑着身子,近乎绝望地问道。
  来兴儿把那柄穿云天蝎剑掷还给纳扎,答道:“凉州境内有多少汉人,我们就有多少人,这你还不明白吗?在取你首级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谢谢你,八个月前若非你将贡嘎上师的那封信转变给吐蕃大论朗格,只怕到今天为止,被你们强扣在逻些城中的林树大人也不会被放回长安。今天我将贡嘎上师完好无损地交到你麾下手中,也算是投桃报李、完成了和你之间的一个约定。好了,纳扎公子,现在咱们就堂堂正正地在剑上一较高下吧。”
  纳扎绝望之际,听来兴儿话中的意思,竟是要单独和自己比拚剑法,心中又不免生出一线希望来,紧握着长剑,冲来兴儿说道:“一年前,我只听说假扮做中土睦王出使逻些的实系中土皇帝身边一位得宠的小宦者,却不知就是尊驾你。在交手之前,我想先问一问,你究竟是何身份,就是今夜死在你剑下,也须让我做个明白鬼。”
  来兴儿见他死到临头仍要询问自己的身份,知他自矜身份,遂淡淡应道:“此时告诉你也无妨,我乃钦命神鹤军兵马指挥使兼神鹤一都都将、抚远侯,怎么样,以这个身份与你交手,不算折损你吐蕃少帅的身份吧?”
  纳扎打量来兴儿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听他自报官爵居然是一军主将,且身居侯爵高位,不由得大吃一惊,心中暗想:即便真如这小子所说,凉州城已然失陷,倘若我能一剑将他杀死,也算是将功抵过了。
  “动手前,我还有一不解之事,请小侯爷为我去疑,敢问小侯爷是欲和我比试剑法呢,还是不拘什么功夫,但要以命相搏呢。”纳扎盯着两手空空的来兴儿,有意问道。
  来兴儿弯腰捡起骆三儿掉在地上的那柄长剑,伸出左手,轻弹了一下剑锋,悠悠说道:“纳扎公子,我明白你的心意。这么着吧,今天来兴儿若是用别的功夫胜了你,当即放你平安离开凉州城,如何?”
  “那么,如果我胜了呢?”纳扎下意识地望了望墙外,花园墙外却是寂然无声,再也听不到任何打斗的声音了。
  来兴儿挺剑,摆了个“仙人指路”的架势,冲纳扎叫道:“纳扎公子,不要心存侥幸了。你手上沾满了我神鹤军将士的鲜血,我正欲拿你的项上人头来祭我神鹤一都的大纛旗,你就出剑吧。”
  纳扎嘿嘿厉笑两声,不再说话,挥动长剑,以一式“拨云见日”,直扫来兴儿的胸腹,两人劈挂撩刺,闪辗腾挪,战到了一起。
  来兴儿方才接连使出无影步法,从纳扎脚下救下骆三儿,又出其不意地夺下了纳扎手中的长剑,此时既与他言明比拼剑法,便使出师爷青芒子传授给他的另一种功夫——无影剑法,把一柄普通的长剑舞动地像密不透风的剑阵一般,牢牢地把纳扎整个人都困在了他的剑气之中。
  这套无影剑法同无影步法相似,都讲究一个快字,不同的是,无影步法讲究身形步伐移动要快,而无影剑法则讲究的是出剑、变招、收剑皆要迅捷,不给对手留下喘息之机。这八个月来,来兴儿每日勤练这两种功夫,至今已有小成,正欲拿纳扎一试身手。
  两人堪堪战到将近二十个回合,纳扎竟然摆出了与来兴儿同归于尽的架势,置自身胸前门户大开于不顾,用尽全力,挥剑朝着来兴儿的脖颈处便劈了下来。眼瞅着纳扎的穿云天蝎剑就要落到来兴儿的后脖颈了,在旁观战的骆三儿吓得一闭眼,心里暗道:“完了,即使来兴儿能同时刺中纳扎,自己也要生生地挨这一剑啦。”
  可待骆三儿再次睁开双眼时,却意外地发现,来兴儿完好无损地擎剑已抽身跃至圈外,而纳扎却如同一具僵尸木偶一样,直直地戳在原地,过了约半盏茶的功夫,陡地向前扑倒在地,已然气绝身亡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建都升纛
  骆三儿一年前奉芙蓉之命在长安独柳巷口,与来兴儿见最后一面儿时,在藏匿于巷口,出手拦下他的那一瞬间,曾存心试探过来兴儿的功夫,当时觉得甚是稀松平常,今夜在凉州城中亲眼见到来兴儿一剑封喉,当场竟将吐蕃军中屈指可数的猛将纳扎刺死,不由得连连咂舌叹道:“真是士别三日,自当刮目相看哪。都将这一手超凡入圣的绝妙剑法,不知是得哪位世外高人真传哪?”
  来兴儿一剑刺中纳扎咽喉要害,令他当场气绝身亡,并不理会骆三儿的问话,只向他吩咐道:“时间紧迫,不容咱们在此多作停留,你割下纳扎的首级,以便明日天亮建都升旗使用,我还要赶到南门外去接应小石头去,毕竟在城外,吐蕃军这支重装骑兵小觑不得。”
  骆三儿忙开口劝来兴儿道:“你和我一道来此刺杀纳扎,军中诸将已多有不满,认为不应当叫主将亲临险地,此刻再要出城接应江中石他们,叫我这张脸往哪儿搁呀。依我说,兄弟你还是留在城中,南门外设法狙击吐蕃骑兵的事还是交给我来做吧。”
  说着,也不顾来兴儿的喝止,拔腿就要走。
  “你给我站住。”来兴儿无奈之下,只得对骆三儿端起了军中主将的架势,严辞命令道,“今日你与所部将士,已在城中鏖战了多时,正是人困马乏之际,听我的命令,统统留在城中,配合钱大哥所部尽快肃清城中残敌,为明日建都升旗做好准备。”
  骆三儿见来兴儿动了怒,只得应声是,眼睁睁地瞧着来兴儿转身离开了后花园,转眼身影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第二天天光大亮,凉州城中的居民百姓一觉醒来,出得家门,无不惊讶地发现城门楼上的旗帜变换了式样和颜色:一面杏黄镶边、红地儿的大纛旗迎风招展,上书六个遒劲的大字:御前神鹤一都;和大纛旗并排升起的一面淡紫色镶边的帅旗上则写的是:钦命神鹤军兵马指挥使、抚远侯来。
  街坊邻里见此情形,难免纷纷议论。
  “他二叔,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啊?才过了一夜,吐蕃人难道被打跑了,官军又杀回来了?”
  “可不是嘛,他大妈,听说啊,昨晚上,皇上派来的抚远侯匹马单枪地直闯吐蕃军的帅府,将吐蕃那位心狠手辣、武艺高强的少年将军一剑便取了性命。如今咱凉州城又回到了官军手里啦。”
  ……
  与此同时,在凉州刺史府的正厅内,刚刚和江中石一道从城外赶回来的来兴儿却因是全军固守凉州城,还是主动撤出城去,全军集结于苍松原上,再次和军中诸将发生了激烈争执。
  依来兴儿的设想,借践约释放贡嘎上师之机,在凉州城内事先埋伏好一支人马,对占据凉州城的纳扎所部采用虚实结合,声东击西的策略,趁纳扎分散兵力出城去接贡嘎上师的有利时机,对驻守凉州的吐蕃军施以偷袭,一举拿下凉州城,正式建都升纛,集结队伍,在给侵占西疆之吐蕃军以沉重一击后,迅速撤离凉州城,全军转移到地广人稀的苍松原,以利于保存实力,尔后伺机再动。
  而以骆三儿为首的全军上下十几位将佐,昨天一夜的辉煌战果使得他们自信心暴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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