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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儿 作者:朱藤紫骢-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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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顺口就说出晋禄光庭为内侍省副监的话来,而且……”
  “而且什么!”尚敬面目狰狞地逼问道。
  “而且特别申明,禄光庭的品秩和您相等,同为正三品。皇上还说,吴弼大将军职繁任重,他又是上了年纪的人,要禄光庭多替他分担些肩上的差使。”这一回,王保儿不再迟疑,一气儿说完了所有要说的话,之后,用忐忑不安的眼神望着尚敬。
  真是怕什么,就会发生什么!皇帝居然在酒酣耳热之际,还没有忘了迅速地替自己树立起一个强有力的对手!
  尚敬心头残存的一丝对皇帝的负疚感彻底消失不见了,在内侍省权力此消彼长的紧要关头,任何一点差池都会使得禄光庭凌驾于自己之上,将自己一脚踩在脚下。他可不愿意为了一份极有可能是毫无实际意义的军报而将主动权拱手让与禄光庭手中。
  就这样,基于对失去权力的恐惧感和防范之心,以及心底仍抱有的寄希望于吐蕃人攻而不占,占而即撤的侥幸心理,在最后关头,尚敬没有及时停下脚步,继续朝着深不见底的深渊大踏步地走了过去。
  “是尚敬在外面吗?怎么不进来回话?”
  殿内传来了皇帝的询问声。尚敬忙整理衣冠,哈腰走进了殿内。
  “朕正琢磨着差人传你来问问,这两日泾州那边可有什么消息报来没有?李舒这一败,北面莫州的叛军已成乌合之众,早晚必灭,朕要把注意力转移到西疆了。”
  皇帝一点儿都没给尚敬喘息的机会,见面劈头就问起了西疆的动态。
  “陛下调往西疆的两万军士已补充至项知非麾下的神鹤军中,汤宽等二十三名新任刺史也随军莅任,还有……”
  尚敬字斟句酌地答道。
  “谁要问你这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消息?”皇帝将正为自己整理朝服的樱儿轻轻推开,加重了语气问道,“吐蕃没有入境骚扰吗?突厥和吐谷浑有没有答应与吐蕃联合?你是朕身边的老人了,难道不知道朕目下最关心的事是哪些吗?”
  尚敬唬得连忙跪倒在皇帝面前,不住叩头道:“奴才糊涂,错会了圣意,求皇上责罚。据奴才得到的消息,吐蕃人最近一直就没有停止过对我陇右、河西两道的侵扰,突厥和吐谷浑那边虽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可据之前掌握的讯息,它们很可能会选择与吐蕃联合。还请皇上早做防范。”
  他这话说得虽属实情,但却含混不清,皇帝听了,虽觉西疆事态紧急,可却并没觉得和先前有明显的不同,遂放下心来,冲身边的樱儿吩咐道:“你到后面回娘娘一声,呆会儿朕要借用一下她的地盘,劝她不必急着起身,也不必到前面来陪驾啦。”
  樱儿虽说已不是头回承宠侍寝,毕竟还是侍女的身份,并未以皇帝侍姬的面目在人前公开抛头露面,今儿早起当着尚敬的面儿显得略微有些尴尬和羞怯,得了皇帝的吩咐,转身走了几步,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问道:“皇上的早膳放在哪儿用,婢女也好顺道叫他们早早地预备下。”
  皇帝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随口说道:“昨夜里被了些酒,暂时还不想用膳,你尽管去回娘娘吧,这些个事自有王保儿他们,不用你操心。”
  话虽如此说,可皇帝在心里对樱儿的知冷知热、体贴入微甚感满意,待她一出殿,便对尚敬说道:“这后宫之中,要是多几个像樱儿这样的嫔妃就好了,一门心思都在朕的身上,还不计较名份地位,要朕少操多少心。”
  尚敬见皇帝没再追问西疆战事,心底暗松下了一口气,忙顺着皇帝的话说道:“皇上说的是,也只有皇上您和两位贵妃娘娘,才能调教出像樱儿、锦屏这样出众的宫人。”他有意在皇帝面前提起锦屏的名字,想提醒皇帝后宫之中不只有座瑶华宫,还有座居住过多位正宫皇后的宝象宫。
  果然,皇帝一听尚敬提到锦屏,禁不住捻须笑道:“此次傅奕与柳先生合攻蒲州,也不知朕为锦屏择定的未来夫婿在军中表现如何?能不能立下大功来,叫朕赏他个将军来做,也好早日回到长安与锦屏完婚。”
  尚敬一直对在逻些时纳玉屡次出手救助来兴儿耿耿于怀,由于手头缺乏足够的证据证明纳玉与其姐纳珠一样,都属张氏残党,因此,不便向皇帝明说起对来兴儿的怀疑,而今听到皇帝竟由锦屏想到了来兴儿,遂陪笑说道:“这来兴儿的机灵劲儿,老奴倒是不止一次地亲身感受过。不过,战场上拚的是真刀真枪,与扮做睦王殿下晋见吐蕃赞普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老奴但愿他能够不负皇上所望,立下赫赫战功,凯旋而归。”
  他故意在皇帝面前重新提到来兴儿擅自扮做睦王入逻些晋见吐蕃赞普的旧事,意在提醒皇帝,此人一向胆大妄为,不堪重用。
  出乎尚敬所料的是,皇帝由来兴儿扮做睦王这件事联想起的却是林树。他缓缓站起身,喟然长叹道:“‘尚父’这一死,群臣无首,要是林树还在朕身边,倒是能替朕分担些事体。眼下韦敞暂代中书侍郎,朕观此人虽负大才,然心思过于活络,不免有小人之嫌,确乎远逊于林树。说不得还是要令裴百药回京重掌中书,才能使朝局尽快稳定下来。
  哦,朕还有件事,须单独知会你一声,禄光庭已被朕册为内侍省副监,朕瞅着这两年你受了不少苦,身子不免有些羸弱,一个人要应付内侍省一大摊子事,着实不易。禄光庭跟随‘尚父’,在前不久的靖宫之役中立下大功,颇具干事之才,由他来协助你,自是再合适不过了。
  朕犹记得,初开延英议事之时,你那时尚未回宫,‘尚父’曾向朕建言,在禁宫防务上须改革旧弊,重建北衙禁军,付以近卫之责。目下宫中防务之事多由吴弼执掌,朕思量着,‘尚父’之言不无道理,索性叫禄光庭把这件事也承担下来,选将募兵什么的,先搭起个架子来再说,你以为如何呀?”
  皇帝似是无意间两次点到他近两年受苦啊,未回宫啊,尚敬情知这是皇帝在有意指点他莫要忘了两年前曾有过卖主保命的劣迹在身,不由得吓出了一身冷汗。哪还敢对皇帝说半个不字,只得唯唯诺诺,无奈地接受皇帝在自己眼皮底下重用禄光庭这个事实。
  “臣羽林大将军吴弼,臣户部侍郎兼度支使,暂代中书侍郎韦敞奉旨见驾。”殿门外传来一粗一细两个声音。
  皇帝在殿内听到韦敞自行报出自己那一长串的职衔,不由得被他给逗乐了,盯了一眼尚敬,抬高声音叫道:“传。”
  尚敬忙从地上爬起身,侍立在皇帝身侧,目视着一文一武两位大臣款步走进殿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如影随形
  王屋山主峰上的天台,相传是轩辕皇帝祭天的所在。依照遵循多年的习俗,凡是祖先祭拜天地的场所,都被当地的人们视为与天地神灵相接的圣地,凡人是轻易不能接近的。因此,尽管天台在王屋山山顶,地势平坦宽敞,又建有一处轩辕洞可供人遮蔽风雨和歇息落肚子,但经年以来,却一向都是人迹罕至的清静所在。
  芙蓉在天台上的轩辕洞中已独自住了半月有余。作为张皇后死后,在长安号令一干张氏死党的首要人物,她在安排所有潜伏于大明宫的同党安全撤出之后,亲手策划了一系列针对向李进忠索命报仇的行动,却是接连受挫,屡屡失手。
  按她原本物色好的人选,来兴儿首当其冲,自应是除掉李进忠的最合适人选。两年前,李进忠接到张皇后要他亲自挑选一位潜入东宫到两位新选太子嫔身边当差的眼线,他竟鬼使神差地回到闲厩院选中了来兴儿,为此直接导致了来兴儿的生母程梅心的自尽,只要她对此事稍加利用,就不难使来兴儿相信,母亲是死于李进忠之手的。而一旦来兴儿与李进忠之间有了杀母之仇,以来兴儿在宫中的特殊地位和他机智多谋,理所当然地会成为她手中用以对付李进忠的一把利剑,早晚有一天会致李进忠于非命的。
  可是,天不遂人愿。她派往天台山九成宫的一干人等全是一群废物,被来兴儿当场瞧出了破绽不说,还被他从身上直接搜出了标记为芙蓉手下的绿玉牌。当来兴儿策马从兴庆门经过,纵马上前,替李进忠挡下了纳玉的那一记飞刀,事后获知详情的芙蓉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从此再不出来见人:她费尽心思选中的人竟反过来成了李进忠的救命恩人,早知如此,当初在龙首渠中便应借钟嬷嬷之手将他给除了,免得关键时反被他坏了事。
  既然来兴儿这枚棋子用不上了,单凭糊弄着纳玉去行刺李进忠又难以获得成功,芙蓉只得把最后的希望寄托于在大明宫中隐藏得最深的亲生妹妹樱儿身上。
  然而,令她大为气恼,甚至感到欲哭无泪的是,樱儿竟甘心情愿地成为了婉容用以固宠的工具,突然受到了皇帝的宠幸。
  自己多年来追随在张皇后身边,耗尽心力地与当年的太子,如今的皇帝殊死争斗,到头来,自已的亲妹妹反而成了仇家的女人。芙蓉万难接受这一残酷的事实,于皇帝临幸樱儿的次日夜晚,将樱儿唤到了她赖以藏身的金仙观中,当面向她查问究竟。
  樱儿面对着姐姐气急败坏地厉声质问,作出的回答简直令芙蓉感到难以置信。
  “咱们这些日子费尽千辛万苦,不就是为了阻止杨氏女重返大明宫,杨家势力死灰复燃吗?杨棠儿虽然被咱们杀了,但谁能保证将来不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杨氏女来谋夺后宫主位呢?与其这样,倒不如由我先在后宫争下一个尊位来,岂不是攻守兼备、两全之策?”
  樱儿一连串的反问惊得芙蓉接连倒退几步,颓然坐倒在了床上。她眼噙热泪,颤抖着声音叹道:“小妹,你这是疯了吗?姐姐答应过你,待李进忠的人头一落地,定会接你出宫,替你寻下一位称心如意的郎君,与你白头偕老,美满度日的。后宫到处布满了陷阱,不是你这良家女子久留的地方,倘若爹娘在九泉之下知道了你这心思,也会劝你趁早打消这一荒唐的念头,听从姐姐的安排的。”
  樱儿听芙蓉提起亲生父母,也变得激动起来,挥手制止芙蓉继续说下去,截口说道:“别跟我提他们。既然打我一呱呱坠地就把我送入了东宫,现在何必又和我说什么过平常人的生活。姐姐,十八年来妹妹早就习惯了在宫中的生活,纵然是为奴作仆,也总好过整日要为柴米发愁的日子。何况,如今大好的机会就放在眼前,宫中女子成千上万,有几个能得到皇帝的宠幸,又有几个能被皇帝时常记起,这样的机会一旦错过,我必将遗憾终生的。”
  芙蓉听她言语中似乎并不仅仅满足于受到皇帝宠幸,吃惊地问道:“小妹,你还想怎样?留在宫中做皇帝的嫔妃吗?”
  樱儿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姐姐,你只说对了一半。不错,我就是要做他的嫔妃,而且不是一般的嫔妃,我要叫宫中的那些人日后见到我,都毕恭毕敬地称呼我一声娘娘,活到这个份儿上,才算不枉到世上来走过一回。”
  “你,你真是疯了!你可曾想过,宫里的嫔妃表面上看着风光,可有几个能落得个善终的,远的不说,原太子妃杨氏、汪才人、刘才人,甚至是咱们主子娘娘,哪一个不是死于非命?你又何苦非要步她们的后尘,自己主动往那条绝路上走呢。”
  芙蓉仍不甘心任由樱儿肆意妄为,苦口婆心地劝道。
  “姐姐不必再劝了。我自有计较。”樱儿决绝地打断了芙蓉的话,“不瞒姐姐说,我在心里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即使是将来有那么一天,不得善终,也非要出了胸中这口恶气不可。”
  芙蓉听她说出这话,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不得不承认,是自己害了樱儿。
  想当初,为使一出生便被送入东宫的樱儿始终不忘她身负的重要使命,每隔三五十日,芙蓉便会找机会单独约见樱儿,向她幼小的头脑中灌输太子是如何残忍,如何戕害她一家人的,要她时时牢记将来长大,要找太子报仇。如今整整十八年过去了,仇恨的种子早就在樱儿心底生了根,发了芽,眼看就要开花、结果了……
  不行,自己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瞅着樱儿走向绝路!在关键时刻,姐妹亲情不容许芙蓉做出别的选择,她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阻止樱儿。
  “你今晚就不用再回宫去了。明日一早我便送你出长安,先到蓝田镇与兄弟们会合,之后何去何从,再做计较。”芙蓉端出了司正的架子,向樱儿命令道。


第一百一十七章 荒山惊魂
  “哼,姐姐,事到如今,我这么一走,你手头还有何人可用?李进忠你不杀了?娘娘的大仇你不报了?”樱儿不屑地撇撇嘴,冷冷地反问道。
  “这些事你都不用管。我承认,这些年来是姐姐在你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趁着你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要用这种方式来报仇雪恨之前,我必须阻止你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错不可。”芙蓉毫不退让地回道。
  “姐姐你以为我要干嘛?”樱儿故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杀了皇帝吗?不,你想错了!我要成为像娘娘那样的人,有朝一日,令皇帝对我俯首帖耳,唯我之命是从。只有这样,才能尽解我心中之恨。我要让他活着受我的折磨,不是在肉体上,而是在精神上彻彻底底地征服他,让他做我的奴仆,受我的驱使。”
  芙蓉听着这一个接一个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词语从樱儿嘴里平静地说出来,她预感到自己已处于行将崩溃的边缘。万般绝望和无奈之下,她只好顺着樱儿的话问道:“你,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我还能怎么做?按照皇帝的意思,是想封我做个才人,可我偏不,我要牢牢地粘在独孤婉容这棵大树身上,好攀着她粗壮的树干一步一步爬上云端,直至把皇帝也踩在脚下为止。”樱儿双眼冒出糁人的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之中。
  不过,她很快就从臆想中自行跳脱了出来,反过来安抚芙蓉道:“姐姐你放心。在开始我的计划之前,我会帮着你除掉李进忠那条老阉狗的。”
  到了此时,芙蓉意识到单凭自己的力量是万难劝说樱儿回头了。既然樱儿有她自己的打算,并且这种打算在她看来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取灭亡,那么她就不得不改变自己原本打算出家归隐的计划,尽可能地离着樱儿近些,以便在危急时刻能够对她有所救助。
  后来发生的事情既在芙蓉原先的预料之中,又在细节上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皇帝命吴弼雇佣杀手行刺李进忠,本在芙蓉的预料之中,可她却错误地把纳玉认做了吴弼派出的杀手。当纳玉从监房之中逃出,次日早晨到晋国公府周围踩点之时,芙蓉就坐在街边的一家小茶馆里,亲眼看着纳玉围着晋国公府所在的里坊围墙来来回回走了两趟,直至选好翻墙入坊的地方之后匆匆离去。她唯恐纳玉一人难以得手,遂提前送信给樱儿,要她做好准备,当晚便配合纳玉,一起刺杀李进忠。
  然而,当樱儿和纳玉两人携手杀尽府中护卫,逼得李进忠吞剑自尽之后,皇帝雇佣的真正杀手在此时才飘然现了身,轻而易举地便割下了李进忠的脑袋,带走了来兴儿,只把一个身负重伤的纳玉留给了樱儿。
  如果不是念在纳玉是张谅爱妾纳珠的亲生妹妹的份上,芙蓉是断断不肯收留下身负重伤的她的。
  不过,从收留下纳玉,继而想到替她治伤,直至尾随着纳玉一路潜行至王屋山上的天台匿身,芙蓉还是为自己的随机应变颇感到有些自得的。
  如果不是樱儿那出现了令她无法阻止的变故,依她本来的想法,是想在山清水秀的江南找一处道观长久地住下修行,作为自己最终的归宿。可如今情形发生了变化,她不得不在离长安较近的地方另觅暂时可以落脚的地方,王屋山灵都观自然而然地进入到了她考虑的范围之内。这里距长安四五百里的路程,京中樱儿一旦有事,只须备下一匹快马,一天一夜便可赶回长安救援。更主要的是,灵都观是当今皇帝的亲姑奶奶玉真公主倡言并主持修建的,有着寻常道观难以企及的皇家背景,如能顺利地入观修行,不亚于披上了一件隐身衣,皇帝就是打破头也不会想到她会跑到中原腹地的皇家道观里出家修行的。
  灵都观虽好,却也有着令芙蓉放心不下的地方。玉真公主虽是张氏太后亲生,和张氏一门关系亲密,却生性恬淡,不愿卷入张、杨之争的是非旋涡中去。因此,在芙蓉的主子张皇后入主中宫之后,玉真公主这一枝便和张家疏于来往,细细算来,已有五六年的时间了。其间,即便是玉真公主辞世,张皇后作为她的嫡亲侄女,也没有亲至灵都观为她送葬,两家的门生、下人平时就更少往来了。
  在这种情势下,芙蓉不得不慎重行事。她先是派出人上王屋山找到灵都观现在的主持静虚子,开门见山地向他说明芙蓉要到灵都观出家修行,以试探静虚子对自己所持的态度。十日之后,一俟纳玉背伤减缓,能够自己下地行走之时,再以送纳玉到灵都观治病养伤为借口,将纳玉当做自己的一块探路石,首先抛给了静虚子。与此同时,她自己也悄悄地离开了长安,一路尾随着纳玉来到了王屋山,选定人迹罕至的天台作为落脚之处,暗中观察着灵都观内的动静。她要在确保静虚子不会将纳玉出卖给当地官府之后,才正式入观。
  芙蓉的计划不可谓不周密、稳妥,可她却忽略了一个对她而言可说是致命的因素。在王屋山,她选定的落脚地点既然是人迹罕至的峰顶天台,那么崇山峻岭间自然少不了有猛兽毒蛇出没,为了喂饱自家的肚皮,这些猛兽毒蛇可不管你是男是女,是俗是道,只要被它们盯上,一概只能充做它们的美餐。
  芙蓉来到天台落脚的头一晚,耳边不时传来狼嚎虎啸之声,听得她胆战心惊,魂不附体,直后悔当初替妹妹樱儿物色下一们世外高人传授她技击的本领时,自己怎么想不到也跟着学上几手,要是那样的话,即使有个把猛兽闯上天台,自己好歹还能和它周旋一阵子,最起码也能壮壮胆子,不致于听到山间野兽的叫声就吓得夜不能寐。


第一百一十八章 猎豹力士
  好不容易堪堪盼到了次日天明,芙蓉再也没法在天台上独自一人呆下去了。
  她戴上一顶幕笠,遮挡住自己的颜面,选择了一条向西、途经灵都观下山的山道一路走了下去。当她走近灵都观时,她意外地发现,在灵都观东侧的一座小小院落门前,已是排列了长长的一队人,看样子像是当地的百姓一早赶来灵都观寻医问药的。
  芙蓉担心自己碰到人,张口便是一嘴的长安口音,极易引来别人对她的注意和好奇,从而可能为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没敢太靠近灵都观,折身选了旁边的一条岔道向山下走去。她想尝试着替自己在山脚下的村落里找个落脚的地方。
  这条山间的岔道蜿蜒曲折,且十分狭窄,道路两旁密匝匝地长满了丛生的灌木,遮挡住了视野,使得芙蓉无法辨别清楚它通向山下哪处所在。
  芙蓉头上戴着的幕笠不时被伸至路中央的荆条、枝蔓勾扯住,不一会儿,就划出了两条细长的口子。无奈之下,她只得将幕笠从头上摘下,拿在手中,另一只手则要不停地拔挡着拦在面前的枝条。
  所幸走出去没多远,芙蓉就听到山下的方向隐隐约约传来了人声,她精神为之一振,加快了脚步,朝山下走去。
  然而,当她转过一道弯儿,眼前出现了一片地势相对平坦的空地时,她不由得被空地上的景象吓呆了。只见两头豹子正在空地上拚命地撕咬在一起,不时发出一两声慑人心魄的低吼。
  芙蓉本能地掉头就想往回跑,没跑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竟有个人声冲她喊道:“道长别怕,这畜牲已被我掐死了。”
  芙蓉迟疑着转过头,果然见空地上一动不动地躺着只死豹子,豹子旁边直挺挺地站立着个身披虎皮衣的强壮后生,这后生瞧年纪才十六七岁的模样,开口一说话,露出两行洁白而整齐的牙齿来,令人感到十分亲切自然,充满了活力。芙蓉自幼就生长在长安城中的官宦人家府邸,后来又随着主人家的小姐嫁入东宫,平素见惯了锦衣华服的少年公子,很少见过像眼前这位后生这样的山野小子,心中既对他竟能单凭一双手就活生生地将凶猛的豹子掐死感到惊奇,又担心他认出自己是陌生的外来人,追问自己的来历。
  下意识地,芙蓉顺手将幕笠重新戴在头上,立在原地未动,口中念了声道号,向那后生打听道:“贫道敢问这位公子,你可是居住在这山下村庄之中的猎户?不知山下的村庄叫什么名字,贫道好下山进村讨口水喝。”
  那后生也没留意到芙蓉重新戴上幕笠这一反常的举动,抬起一只脚,朝那只刚被他给活活掐死的豹子狠狠地踹了两脚,确认它已死透,遂弯腰一把抓住豹子的两条前腿,竟生生地将足足有两百多斤重的豹子提了起来,往肩头一扛,这才朝着芙蓉偏头示意,说道:“从这儿下去,不到二三里地,就是松台村了。道长随我来吧。”
  芙蓉惊叹于后生天生神力,远远地跟随在他身后,边朝山下走,边小心翼翼地同他搭话道:“请问公子尊姓大名?公子年纪轻轻就如此神勇过人,想必一定不是凡人吧?”
  “道长别一口一个公子的叫我,我和道长您一样,也是才来松台村落户的外乡人,大名江中石,您叫我小石头就行。”那后生肩上扛着只豹子,说起话来仍中气十足,未闻半点儿气喘之声。
  芙蓉先是听他一语道破自己不是本地人,心头一紧,继而又听他说起自己也是一位才到此地不久的外乡人,心中又是一宽,随即,禁不住暗自动起了心思:自己孤身一人藏匿于猛兽出没的山林之巅,身边倘若有这么一位勇士护持,岂不是就不用整日担惊受怕了吗?
  心中既起了将江中石收揽在身边,为自己所用的念头,芙蓉便有意探问起他的身世来历来了。恰巧此时,天上飘落下了牛毛般的细雨,山林间登时变得一片雾蒙蒙的。芙蓉回头瞅见方才江中石掐死豹子的那片空地上,傍在一棵老杨树下,搭有一个小小的茅草窝棚,便冲江中石喊道:“小石头,我看那边的空地上有座窝棚,不如咱们暂且回去避避雨吧。”
  江中石停下脚步,边回头朝空地走去,边随口应道:“那本就是我搭的窝棚,有什么不行的。如果不是为了回村把这只畜牲送给村中老小充饥,我不真舍不得就此下山去呢。”
  江中石从芙蓉身边擦身而过,隔着一层青纱,芙蓉近距离地望见他肩后耷拉下来的那只死豹子的脑袋,仍不免感到心惊肉跳,忙有意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向他探问道:“你,你难道整天就住在这里?是为了狩猎吗?”
  “我呀,才来此地落户住下不久,就发现这山上有一只吃人的怪物,寻常虎豹豺狼根本就不是它的对手。我在这半山凹的空地上搭座窝棚住下,专一就是要等它再次现身,好会它一会。”江中石一说起那只怪物来,声音里掩盖不住地透露出兴奋。
  “哎,小石头,你这名字是爹妈给起的吗?你是哪儿人呀?小小年纪,为什么要跑到这儿来落户呢?”芙蓉在长安城郊的驭兽园里多见有各国进贡的珍禽异兽,根本就不相信江中石所说的这山里有什么吃人的怪物,遂趁机探问起他的身世来。
  “我爹妈长得什么样,我都不记得了。”一提起自己的父母,江中石神情流露出些许的落寞来,“道长,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反正我不是有意要跑到松台村落户的……”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了窝棚跟前,江中石把肩上的死豹子重重地朝地上一撂,猫腰到窝棚里拿了件用荆条编缀而成的蓑衣披在身上,向芙蓉谦让道:“这窝棚里只能容下一人,道长,你赶紧进去吧。我有这蓑衣挡雨就行。”


第一百一十九章 装神弄鬼
  芙蓉见他不肯向自己明说系何方人氏,盯着他身上的蓑衣,略一思量,边矮身走进窝棚,边有意猜测道:“啊,你以为不说,贫道就不知道了吗?你一定是淮南、江陵一带的人,被人强逼着当兵才离开故乡,现下嘛,多半是当逃兵自己跑了出来,一时间无处栖身,才投奔至群山环抱中的松台村落户。怎么样,贫道说得不差吧。”
  其实,芙蓉之所以做出这样的猜测,除了从江中石身上那件蓑衣瞧出他应是南方人氏外,其余各条皆是从常理推演而来:如今时逢乱世,寻常百姓家的子弟长到江中石这样的年纪,十个有九个都会被强募入伍,上战场为各方势力效命;江中石独自一人跑到小山村落户,若不是私自从军营之中逃跑出来的,也很难做出别样的解释。
  然而,芙蓉这一番依据常理做出的推测却给了江中石极大的震撼。他呆立在窝棚边许久,才憨憨地向窝棚里的芙蓉问道:“道长,你不会就是半山腰上灵都观内那位救苦救难的仙姑吧?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的法眼!”
  芙蓉这是头一回听人说起灵都观内还住有一位所谓的仙姑,她眼珠一转,对江中石的胡乱猜测不置可否,只故作神秘地对他说道:“贫道近日择定在王屋山顶天台上修炼仙丹,用以救济天下苍生,但迫于这山上儿狼虫虎豹甚多,于如期炼成丹药甚为不利,因此,现下贫道身边尚缺一勇猛过人、能敌虎豹的护法,不知小兄弟你可否愿充做贫道身边护法之人呢?”
  江中石不假思索地摇摇头,直愣愣地将芙蓉的诚意相邀堵了回去:“道长炼丹是为救人,小石头守在山上,约斗那吃人怪物,同样是为了救人哪。吃人怪物只在山腰,不在山顶,我不去。”
  芙蓉被他说得哭笑不得,只得冒以灵都观内仙姑的名义继续对江中石好言劝说,到后来,甚至许诺只要江中石答应陪她到天台上住上十天半月,她便会以炼成的两枚仙丹相赠。据她煞有介事地向江中石诳言说,只要服下了她所炼的仙丹,能使人延年益寿且不说,还有令人起死回生之神效,如果江中石需要钱的话,一枚仙丹便可换得铜钱百贯,足以抵得上一户中上等人家的所有家产了。
  可是,无论她百般利诱苦劝,江中石只死死地认准了一条:山顶没有吃人的怪物,他必须守在山林间等候怪物现身,与它一较高下,除此之外,别的什么也不想干。
  及至后来,被芙蓉给逼急了,江中石索性俯身再次把那只死豹子用双手提起,担放在肩头,冲芙蓉说声:“道长,你就一个人在这儿等雨停吧,村里的父老还等着吃豹肉垫饥呢,我先下山去了。”说罢,也不等芙蓉再说什么,甩开大步,竟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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