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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儿 作者:朱藤紫骢-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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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尤其使于承恩感到担心的是,据潜入吐蕃境内的斥候回报,吐蕃大将军纳悉摩麾下的十万“天蝎军”已尽数调往北境集结,大有一举荡平陇右、河西之势。以目前“神鹤军”区区的三万多兵力,想要抵挡住在吐蕃号称常胜军的十万“天蝎军”的进攻,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迫于无奈,在与左膀右臂项知非和王怀贞屡次会商无果之后,于承恩才向长安城中的皇帝发出了那份现在看来对他而言可谓是得不偿失的紧急军报。
军报发出后不久,朝廷对此做出的一连串的反应简直令于承恩感到欲哭无泪、追悔莫及:他所讨要的兵、粮无一落下地很快就给他送来了,但是同这批兵、粮一道而来的却有二三十位朱紫在身的钦命封疆大吏,即连他监军使衙门的驻地泾州,皇帝也派了位鼎鼎大名的“百官楷模”,据说还是睦王救命恩人的官场老手汤宽来担任刺史,由此可见,朝廷对他于承恩的防范之心不言自明;这还不算,未过得几日,皇帝又趁着莫州叛军大本营发生内乱,危不全为乱军所杀之机,重建天下兵马大元帅府,任皇长子睦王李启为帅,以老对头景云丛作为副元帅兼元帅府长史,无形之中将自己这位先皇册封的九路观军容使手中的权力完全剥夺殆尽;紧接着,不待他从接踵而至的坏消息中醒过神来,一道调他率神鹤军中军前往陕州驻防的旨意又到了泾州。这回,于承恩算是彻底明白了:两年前发生在景云丛身上的一切报应似地如今都落到了自己头上,纵使自己不过是宦者之身,可一旦手握重兵,仍旧不可避免地会招致皇帝的高度戒备和没完没了的猜忌,更何况自己原先还曾和张氏之间有过那么一段密切的联系。
于承恩在监军使衙门的正堂跪接圣旨之后,独自一人抱着脑袋苦苦思索了两三个时辰,终于想出了一个脚踏两只船,但求保全自身,再不求为国守土保疆的办法:他决定遵从新任大元帅睦王的调遣,当天就动身返回长安;同时,临行之前,他又用神鹤军监军使的名义下了一道军令:令骆元奇率领的神鹤军左军移驻鄯州,作为防备吐蕃入侵的先锋部队。张皇后的亲兄弟、芙蓉等张氏残党最后和唯一的指靠张谅如今不是在吐蕃吗,既然朝廷对他不仁,就别怪他于承恩要做出对不起朝廷的事来了。到时候,吐蕃人一旦越过星宿川隘口,发起进攻,芙蓉派至他军中的这位左军郎将骆元奇会率军成为哪个朝廷的先锋还真说不准呢?无论谁胜谁负,自己岂不是都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于是,于承恩向随自己一同移驻陕州的神鹤军中军郎将交待下移防的一应事项后,不待大队人马从泾州启程,就只身一人返回了长安:他要尽快地求见皇帝,尽自己最大努力地消除他对自己的猜疑,试图劝说皇帝改变初衷,能让自己留在长安朝中。
谁知一回到长安,皇帝却给于承恩来了个闭门不见,到丹凤门外来向他传旨的新任枢密使王保儿只简单地说了一句:“皇上口谕,于承恩不必入宫见朕,但遵元帅府将令行事即可。”
迎面碰了一鼻子灰的于承恩自是不肯就此罢休,见不着皇帝本人,通过皇帝身边的人向皇帝传递自己的想法也不失为一条有效的途径。李进忠的死给了于承恩一个大大的警告:不能仅仅凭借一已之力谋求皇帝的恩宠,必须学会在皇帝周围找到能真正帮到自己的内援,否则即使是封了王,最终不还是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后宫当然是于承恩最先想到的寻求内援的地方。据于承恩安排在宫中的眼线向他报称,后宫嫔妃中地位最为尊荣的两位贵妃之中,婉容无疑是得皇帝专宠的一位,可是,若论起信任二字,景暄则远在婉容之上。由此,于承恩决定把寻求内援的目标首先定在景暄,而不是婉容身上。
当然,于承恩不会糊涂到想不起他与景家曾有过掘坟之仇的地步。他之所以至今还敢在景暄身上打主意,皆因两年多前奉他秘令做下那见不得人勾当的一干军士景就被他灭了口,即使是他最为得力的两位心腹:项知非和王怀贞也不知道此事的端底,只要他本人不说,景云丛和景暄就永远不会了解事情的真相。
站在宝象宫门外的于承恩听到贵妃娘娘请他入宫相见的回话,心底掠过一丝得意:多年前自己不经意间得来的那件旷世奇珍“天蚕衣”看来在景暄身上起了作用。他乐呵呵地紧随在朱双身后进了宫门,走进正殿,迎头却一眼看到睦王李启正陪坐在景暄身侧,用冷冷的眼光望着自己,不禁暗叫了声不妙。
按说于承恩出身于东宫,是驾崩不久的先皇做太子时的伴当,与皇孙李启之间纵使谈不上十分亲近,也不致如此陌生和相互戒备,想当年他执掌太子内坊时,李启只不过是个正在咿呀学语的婴儿,后来皆因他棋错一着,当年过早地投向了张皇后一边,这些年来才和当今皇帝父子闹下了生分。现如今论说起来,他于承恩还算得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愣头小子的部属,真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第九十四章 心怀叵测
眼瞅着两鬓斑白、身材臃肿的于承恩向景暄行过礼,又转身向自己欲行谒见之礼,睦王李启虽然极不情愿,仍然勉强起身,双手向前虚扶,开口劝道:“于大人是上了年纪的人啦,兼之多年在外辛劳办差,小王年纪轻轻,怎敢受您的礼?快请平身说话。”
于承恩却仍坚持着向李启规规矩矩地行过礼,方才抬起头,目视李启,缓缓说道:“咱家早年奉先帝旨意,出京担任监军使,也算是入了行伍,如今见了大元帅,岂敢心存怠慢、倨持不恭?此次奉调移驻陕州,原想着进宫见过娘娘之后,就到元帅府应卯的,不承想竟在娘娘宫中得遇殿下,正好就此见过。殿下如有将令,尽管下给咱家就是。”
景暄虽比李启年长不了几岁,但依辈份尚算得是他的庶母,眼见年过半百的于承恩恭恭敬敬地立在李启面前,不肯落座,遂笑着解说道:“启儿虽说是皇上新任的元帅,但眼下是在宝象宫中,不是在他的大元帅府,于大人不必拘束,坐下说话就是。”
于承恩听景暄如此说,这才答了声“谨遵娘娘旨意”,在李启斜刺里下首落了座。
景暄见李启在场,于承恩神色之间颇带有几分不自在,便有意挑些家常话来说:“本宫记得于大人与家父曾在河中军中共事经年,家父这几年奉旨在京荣养,前些日子进宫来还曾向本宫提起,说是身子大不如从前,于大人一直在外办差,鞍马劳顿,不知身子骨可还吃得消?”
于承恩来宝象宫求见景暄,正为的是求景暄向皇帝说情,将自己留在长安朝中为官,总胜似到那前方算不得前方,京畿又算不得京畿的陕州赋闲,此时听景暄开口便问及自己的身子状况,正中了他的下怀,忙起身答道:“多承娘娘牵挂,咱家这些年在外监军,平日里多和将士们一起歇宿于营帐之中,积年累月,别的都还好,只这两只膝盖也不知得了什么怪症,每逢阴雨天就酸痛难耐,几至无法行走。如若不是数月前奉旨率军驻防西疆,面临强敌入寇的形势,咱家本想着上一道奏章给陛下,求陛下准咱家回京办差。现如今正是睦王殿下大元帅府新建之时,说不得咱家豁了这条老命,也要再勉力支撑些时日才是。”
李启坐在一旁,听了于承恩这番话,忍不住鼻洞之中喷了两股冷气出来,他压根儿就不相信于承恩说的都是真的,尤其是听到于承恩想回长安之后,心中更是火起,遂抢在景暄之前冲于承恩一笑说道:“听于大人如此一说,岂不是都是小王的不是?于大人早年在先帝跟前侍候,与小王情同家人,小王岂忍心令于大人终年在外风餐露宿,饱尝风霜?故而,小王前几日才向父皇建言,调于大人率神鹤军中军移驻陕州,为的便是能使你有个安身荣养的机会。陕州虽比不得长安繁华,可也称得上物阜民丰,你到了那儿,既可颐养身心,又无长安朝中诸务缠身,岂不快哉;再者,于大人久在行伍,眼下南北两路仍不安宁,小王需仰仗于大人之处多矣,您想脱离行伍,回朝中办差,头一个不答应的就是小王。所以,小王劝你再不必提起方才的那番话,只管到陕州赴任便是。”
景暄初时还不甚明白于承恩今日入宫求见自己的目的何在,及至听了李启笑里藏刀的一番话,才恍然有所领悟,心底也暗自冷笑道:这于承恩早年在军中做父亲的监军时,就心怀叵测,觊觎父亲手中的军权,时常有不轨之举,如今被睦王一朝就任大元帅,首先就罢了他的军权,这回返京欲行干谒之事,竟首先请托到了自己头上,他必是想着有那件“天蚕衣”尚留在自己这里,因此才想着用它来换得自己向皇帝的说情,这样的居心,难免也过于可笑了些。
思忖至此,景暄接着李启的话茬,对于承恩说道:“本宫听启儿方才所说,言语虽激切了些,却纯然出自一番好意,还望于大人三思而后行。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于大人上年纪的人了,家眷又都在长安城中,想着回朝办差,也是人之常情。本宫见了圣上,定会将于大人的心愿如实转奏就是,于大人放心即可。只是,今日当着启儿的面儿,本宫尚有一事,想请于大人见谅:前些时,于大人托原延英殿掌书、宦儿来兴儿带入宫要本宫品鉴的那件‘天蚕衣’如今已无法交还给于大人了……”
于承恩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景暄竟会当着睦王李启的面儿公然说起他进献“天蚕衣”,以图攀附的旧事,刹那间恼羞成怒,心里暗骂道:这个小贱人,同她老子一样,端的是又臭又硬,不给人留一点儿情面。虽然真实的想法如此,他于承恩毕竟也是三朝老臣,宦海沉浮了大半辈子的人,眼前这点儿小小的尴尬对他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那件‘天蚕衣’原就是咱家意外得来的一件宝物,思量着娘娘自幼习武,特地烦来兴儿带回宫进呈给娘娘的。娘娘是留在身边玩赏,还是赐予他人,尽由娘娘心意,今听娘娘还要将此衣归还给咱家,岂不是要羞臊死咱家了嘛?怎么,来兴儿如今已不在延英殿当差了吗,不知他去了哪里,肯请娘娘告知咱家。”
看着于承恩听了自己的话,仍然面不改色地坐在那里,居然还大言不惭地一口承认下贿赂自己的事实,并且一门心思地想用探问来兴儿去处的方式把话题引向别处,景暄强忍着心头的厌恶,继续向他解释道:“不瞒于大人说,这件‘天蚕衣’就在几天前才被吴弼大将军讨了去,变换得钱,以补充禁军粮晌之用。本宫寻思着于大人定会体谅朝廷眼下的难处,不会心中埋怨本宫做事不周吧……”
第九十五章 直言拒奸
于承恩前些时在泾州时曾眼见着汤宽等二三十位新任的大小州刺史押解着成千上万石粮草补充至神鹤军中,满心以为朝廷赋税殷实,今日听景暄说到即连皇帝身边的禁军,所用粮晌还要指靠着变换后宫嫔妃手中的宝物来加以筹措,不禁心下骇然:想不到堂堂朝廷,财政竟会困窘到这种地步!自己这回离开泾州,曾专门交待亲信之人将移防西疆后四处搜刮来的两箱瑟瑟日后带回长安自己的府中,以供他在朝中、宫中打点之用,看来这种在他眼中原是极为寻常的事如今竟也和两年前盗掘景氏祖坟一样,走不得半点风声了。
“娘娘的这番话令咱家心中颇觉愧疚。娘娘,殿下,咱家这些年在军中办差,屡有缴获,其中不乏珍奇之物,咱家愿悉数奉献给殿下,充做朝廷军资之用。”
于承恩紧咬牙关,当着景暄的面儿,向李启献上了一份大礼。
果然,李启见于承恩居然主动奉献出自己多年收藏的宝物,以助军资,不禁对他刮目相看,带着几分歉意向他问道:“于大人识得来兴儿?”
于承恩听睦王主动与自己搭讪,心知是自己这一招苦肉计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他于在泾州结识来兴儿之后,曾暗令宫中眼线查访过来兴儿在宫中的情形,知道他颇得景暄宠信,因此,方才才有意问及来兴儿的去处,想以此引起景暄的注意,将话题从“天蚕衣”上引开。
稍稍使于承恩感到意外的是,景暄没有按照他的暗示说起来兴儿,反倒是睦王李启先开了口。
“回殿下的话,咱家昔日在东宫侍奉先帝时,曾与来兴儿之父来慎行多有来往,相交莫逆,来兴儿算得是咱家的子侄晚辈。适才听娘娘称他为原延英殿掌书,想来他如今已离开延英殿,不知所往,故有此问。”
来兴儿扮做睦王出使吐蕃,如今在宫中已算不得什么秘密了。但他并未净身就入宫为宦的真相,由于皇帝有命在先,知道的人还不算多。景暄见李启受到于承恩奉献宝物以助军资的影响,言语中似有告知于承恩来兴儿下落的意思,忙率先含混应道:“来兴儿得皇上钦命,出宫办差,返回长安尚有些时日。于大人倒不必替他操心。”
李启因了来兴儿假冒做自己之事,对他颇感好奇;又因听了央宗当面夸赞来兴儿智勇双全,已在吐蕃百姓心中树立了威望,心中甚是不服,想寻下个机会与他一较高下,好让他领教领教真正睦王的本事。此时先是听于承恩说起与来兴儿一家的渊源,不待自己搭话,旋即又听到景暄如此作答,只得打消了向于承恩告知来兴儿已做了军中校尉,正在蒲州拚战沙场的念头,低头啜起茶来。
景暄当面答应会向皇帝建言要自己留在长安,于承恩却不以为她会真的这样去做。当景暄毫不避讳地向他说起“天蚕衣”的去向后,于承恩立即就觉察出他不可能从景暄身上得到任何帮助了。于是,他一面不惜割肉舍财,以求获得睦王李启的好感,一面悄悄打起了婉容的主意:皇帝虽不如像景暄那样信任婉容,但留宿在瑶华宫的日子却远远超过宝象宫,倘若婉容答应为自己去向皇帝吹吹枕边风的话,也说不定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心中存了这样的心思,于承恩不再多留,与景暄、李启二人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告辞离开了宝象宫。
“母妃如果没有别的要吩咐的话,儿子也要告辞了。”李启得到于承恩捐献所藏宝物以助军资的许诺,心中大是感奋,也着急着赶回帅府,召集一班将领计议此事。他心中的打的主意是只要有了充足的粮晌,又何必要坐等吐蕃打上门来,完全可以先发制人,以攻为守,让吐蕃人见识见识世上唯一一位睦王的厉害。
锦屏守在殿内,才听景暄与睦王、于承恩二人谈说起来兴儿,不想未说得几句话,两个人先后起身就要告辞,禁不住开口提醒景暄道:“娘娘,今儿早起您不是还念叨着有件事儿要跟睦王殿下说说吗?睦王殿下这就要走了呢……”
李启闻言转身诧异地瞅了一眼锦屏,停下了脚步。
景暄笑着打趣锦屏道:“到底是许了人家的人啦,还未过门儿,就如此心急地替将来的夫婿盘算起来啦?”旋即手指锦屏向李启说道:“方才被于承恩打了个叉,本宫确有一事,想烦请殿下多加留意:承陛下厚爱,日前已将锦屏指给了来兴儿为妻,锦屏担心来兴儿在冲锋陷阵多有危险,殿下如果方便的话,可否将来兴儿调入帅府充做护卫?一来可以令他小夫妻二人时时相见,二来也为殿下添一得力护从,来兴儿是本宫瞧着长大的,论心地,论本事,都无话可说……”
李启听罢,心中对来兴儿更是平添了一丝嫉妒:想不到这个小小宦儿,竟得到父皇亲自赐婚!更可气的是,景暄明明是在求自己将来兴儿从前方战场上调回帅府,言语之间却仿佛在帮自己挑选得力护从。他回想起前不久在自己府中接见来兴儿的经过,暗暗打定了主意:将来有机会一定要让这小子当众现丑,好叫他对自己心服口服。
“前些时才听说锦屏姐姐要敕任尚宫局司正,不想如今竟要出宫嫁人了?母妃吩咐下的事,儿子没别的话,只有照办两个字。待此番儿子亲临虢州督战,头一件事便是将来兴儿调来身边当差,也好让锦屏姐姐早晚少担些心,一心侍奉好母妃就是。”
锦屏喜得连连向李启施礼谢道:“多谢殿下关照,来兴儿一准儿不会叫殿下失望的。”
景暄也频频点头道:“本宫心里也舍不得锦屏出宫,可俗话说:女大不中留。殿下也瞧见了吧,她如今人虽在本宫这儿,可那一颗心早就飞到五百里之外啦,殿下今日答应下此事还好,若是推诿不应,只怕本宫的日了就难过喽。”
她这话说得俏皮,丝毫没有贵妃的架子,殿内的所有人听了,都忍不住盯着锦屏哈哈大笑起来。
第九十六章 神仙难救
时至晌午,九月的阳光直射在王屋山西边半山腰的灵都观东院门前,依然令人感到燥热难耐,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灵都观的主持道长静虚子及时赶到,才使得来兴儿在他的帮助下,不惜以下跪的方式赔礼道歉,好容易说服众人,答应要仙姑首先替那身份未明的书生治病。谁知,还未等来兴儿命令随行的军士将那书生抬进院,那位仙姑听到门外有人聒噪、喧哗,竟先走出来了。
她,不过三十几岁的年纪,面容清秀,身材颀长,身上虽然穿的是一袭深灰色的道袍,却难以遮掩住她与生俱来的雍容、高贵的气质。
听众人见了她,不约而同地称呼仙姑,又听得她说治不了那书生的病,来兴儿真有些急了。他三步并做两步地跑到仙姑身前,神情焦急地冲她央求道:“百姓们都叫你做仙姑,你一定要设法救活他才是。”
仙姑本来半蹲着身子正在为那书生号脉,听到来兴儿的话,抬起头瞧了瞧他,冷冷地说道:“是你们把他抬到这里的?倘若一见他犯了这病,就令他平卧不动,贫道也许尚有三分把握能救得活他。现在经你们这一通折腾,可就难说了。除非……”
来兴儿听她并未将话说死,内心也随之燃起了一丝希望,眼巴巴地瞅着仙姑,问道:“请仙姑快说,除非什么,要怎样才能救得活他?”
仙姑苦笑着摇了摇头,从怀中摸出个白玉小瓶来,拔开瓶塞儿,从瓶中倒出一粒丸药,塞入那书生嘴里,随后站起身,冲着跟随在来兴儿身后来至近前的静虚子打了个稽首,说道:“此人系真心痛发作,须得用千年灵芝先吊住一口气,再徐徐用温通之法解之,或可保得他不死。只是据贫道所知,这千年灵芝只有我师姐手中还留有一支,她如今身在数百里之外,一时半会儿如何能向她求得来?故而,贫道方才才有此叹,请道长恕贫道医术不精,对此无能为力。”
静虚子心知这仙姑既如此说,那人性命必定已是危如累卵,遂轻拍了拍来兴儿的肩头,安慰他道:“死生天定,将军还要多担待些才是。”又向那仙姑问道:“腾空,方才贫道见你将一粒丸药塞入病者口中,不知是作何之用啊?”
被静虚子唤做腾空的仙姑面朝着众人解释道:“此人实乃是贫道出师行医以来,遇到的第一位真心痛病人。贫道曾听家师说起过此症,大半是由于体内油脂积存过多,加之急火攻心而生。
一旦得了此症,至关紧要之处在于不能使病人轻举妄动,避免使心脉完全堵死,而后方能采温通之法徐徐为其去除血脉中之积垢,令其体内血脉恢复通畅。贫道专为趁着眼前这一起实例,告知诸位父老,切记,如遇家人患了此症,切不可挪动其身躯,只须令其平卧,再唤请医者前来救治就是。”
说罢,才转向静虚子,答道:“承道长问起,方才贫道喂其服下的是一粒苏合香丸,有疏通血脉之效,但能否救得活他,贫道连一分的把握都没有。”
众人听了仙姑关于真心痛病症的一番解说,一边咂舌称奇,一边纷纷议论道:“如今这兵荒马乱的世道,有口野菜能填饱肚子就算老天爷开恩了,谁的躯体之内还能剩下油脂来?仙姑,您想再遇到一例这样的病患,只怕是难喽。”
眼前平躺在院门前的这位落魄书生竟然患的是富贵病!来兴儿从仙姑的这番话中听出的倒是另一层意思:这书生很可能就是颖王李舒本人,至少也是个经过乔装改扮的身份可疑之人。越是如此,越不能眼睁睁地就这么让他死了。
“仙姑既然肯施药救治,就表明他还有救活的可能,是吗?”来兴儿紧盯不舍地追问道。
仙姑手搭凉蓬,抬头望了望头顶上毒辣辣的日头,没有径直回答来兴儿的话,向静虚子说道:“道长,今天来观中寻医问药的有不少上年纪的老者,站在这日头地里久了,贫道唯恐再生意外,能否肯请道长允准贫道转至观中大殿阴凉处为他们诊治?”
静虚子颔首微笑道:“还是腾空思虑周全。救助苍生本是我等出家人的本分,想来大殿内供奉的天尊也会成全你这番善心的。我这就叫人去打开殿门,众人尽可到大殿内歇息等候仙姑为你们诊治。只是这位小将军抬上山来的病人,腾空你不知要作何安置啊?”
“不敢欺瞒道长,挪至观中大殿为其余众人诊治,一来是为了不耽搁大伙儿的病情,二来腾空也是替这位罹患真心痛的病者着想,这些个人围着他,即使不动,喧哗之声同样于他病情不利。”
仙姑边回答着静虚子的问话,边把装有苏合香丸的白玉小瓶交在来兴儿手上,向来兴儿和几名随行的军士嘱咐道:“你们就在院门前守着他,每隔半个时辰喂他服下一粒丸药,倘若到了天黑,他还有气儿,便算是有救了。到时贫道自会要你们将他抬进房中施治的。切记,切记,千万不可再挪动他分毫。”
到了此时,来兴儿已无话可说,他只能传命几位军士按照仙姑吩咐下的去做。几个人不避暴晒,团团围坐在那书生周围,脱下身上的半褙,系在一起,做成了个小小的凉蓬,每人各张一角,遮在那书生的头顶,为他挡着晒。
一名军士气哼哼地冲来兴儿埋怨道:“将军,我们哥儿几个跟着你,仗没捞着打,如今倒侍候起人来了!要我说,甭管他是不是颖王李舒,一剑砍了首级,拿回营中不照样请功受赏,何必要等到天黑?”
其他三名军士见有人打头,也纷纷附和起来。
来兴儿眼望着静虚子和仙姑带领众人走远,转过头来,冲几名军士把眼一瞪,呵斥道:“他要不是颖王,你们也要砍下他的首级,回去好请功受赏?少要罗嗦,眼下只管一心一意地照料好他就是,再要胡说,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第九十七章 故人相逢
丁老实站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眼见得在来兴儿厉声呵斥下,几名军士仍心怀不服,面有愠色,忙上前陪笑说道:“几位军爷,老头儿我听着小将军的话颇有几分道理,咱们哪儿能见死不救呢,你们说是不是?”
先前发牢骚的那名军士正憋着一肚子的气无处可撒,见丁老实凑了过来,开口便骂道:“老不死的,爷儿们说话,轮得着你来插嘴,滚一边呆着去,天黑前不准离开。”
来兴儿此时无心与手下人多起争执,只狠狠瞪了一眼骂人的军士,并没再言语。
丁老实为人宽厚,挨了那军士的骂,并不怎么在意,反而嘿嘿憨笑道:“几位军爷为救人受累了。老头儿进院儿讨些水来,给几位军爷解解渴。”说罢,一颠一颠地竟绕过众人跑进了小院。
来兴儿低头见那书生面色惨白,紧闭着双眼,像是死人一般,急忙伸手至他鼻下探了探,所幸还有些微弱的气息,这才放下心来。他估摸着半个时辰已到,便从仙姑交给他的小瓶中倒出一粒苏合香丸,想塞到书生嘴里,可塞了几回,都被他吐了回来,眼瞅着他生死难料,来兴儿不得不打起了别的主意:至少要尽快辨别出此人究竟是不是颖王李舒本人吧。
终于,在来兴儿一而再、再而三的努力下,那书生将药含在嘴里,不再往外吐了。来兴儿站起身,想亲自下山走一趟,命令守候在松台村的十几名军士返回军营,找来位识得颖王的人辨明这书生的真实身份,以便根据情况再做区处。
“师姐,你身子还没恢复,师父命你多在房中休息,你怎么跟出来了?”与此同时,从院子里传出个清脆的声音,仿佛在劝阻着另一个人。
“不妨事的。整天呆在房中,闷也快把我闷死了,倒不如帮着你们做些事的好。”
这是一个在来兴儿听来十分熟悉的声音!他浑身一震,猛地转过身,往小院里观瞧,只见丁老实在前,身后跟着两位道士装束的年轻女子,三个人每个人手中都托着个硕大的水瓢,想是给自己等几人来送水的。走在前面的女道童也还罢了,当来兴儿的目光落在最后面的那名女子身上时,他差点儿惊叫了出来:这不是纳玉吗?
纳玉不顾那女道童的竭力阻拦,定要跟着她一道出来送水。隔着有十几步远,她就发觉站立在院门处的一位校尉装束的人不住地用目光打量着自己。“此人无礼。”纳玉心中暗啐了一口,有意埋下头,脚下加快了步伐,她不想无事生非,给收留她在此处治伤的那位仙姑惹来麻烦,想着帮忙把水送到,就赶紧回屋去。
及至她来到小院门口,与丁老实和女道童一道把装满了水的水瓢递给几位军士,抽身正向离开,却不料对面陡地伸过一只手来,一把将她的手腕给紧紧地攥住了。
纳玉在长安晋国公府内被来兴儿奋力一撞,虽没有撞断肋骨,可背部的筋膜却也伤得不轻,多亏了那位蒙面刺客没有将她抛下不管,才得以辗转来到王屋山灵都观中求医。十几天来,在观中那位仙姑的精心诊治下,伤势已治愈了大半,只是还使不得力气与人格斗。
此时,纳玉只觉自己的一只手腕被人紧紧地攥住,不禁恼羞成怒,奋力直出一掌,击向那人的胸前,却不料才一使力,牵动伤处,忍不住“哎哟”一声叫出了声。
围坐在书生四周看护着他的四名军士瞧见来兴儿对前来送水的一位女道童竟动起手脚来了,都来了兴致,其中一名军士趁机把手也伸向了另一名女道童。
“军爷,你们这是干什么呀!”丁老实急得忙上前劝止那军士,却被另两名军士强行抱住,动弹不得。
来兴儿本意是想给纳玉一个惊喜,眼见她身手远不如以前那样矫健,心知她伤势未愈,忙上前扶住了她,嘴里喊道:“你瞧瞧我是谁?我是来兴儿啊。”
纳玉先是一怔,继而手指围在那女道童身边动手动脚的几名军士,嘶声叫道:“你是来兴儿如何!你们这些官军,简直禽兽不如。”
来兴儿这才发觉自己手下的几名军士会错了意,误以为自己想对纳玉非礼,他与这些军士相处时日不长,对他们的品行谈不上了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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