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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444号馄饨铺-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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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有一天,她逮到了机会,悄悄藏在秦回携带入宫的装书袋里。等一进了皇宫,便悄无声音地溜走了。
  小狐狸天真地以为,自己又萌又美,只要在皇帝面前露个面,对方肯定就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啊不,是狐狸尾巴下!
  皇宫比她想象中还要大,她找啊找,走啊走,大半天了,也没能走到皇帝面前。倒是被几个宫女发现了。
  一个宫女说:“呀,这只狗好可爱呀!”
  小狐狸忍着气,摇了摇尾巴示好。心里盘算着,这些宫女会不会是皇帝身边的?发现自己这萌这么美,搞不好就会进献给皇帝呢。
  另一个宫女说:“就是只长毛的畜生,哪里可爱了!”
  小狐狸的萌脸一僵——长毛的畜生?
  宫女又说:“看着有点眼熟,我记得丽妃就养了只白毛狗。哼,丽妃昨天对咱们贵妃娘娘不敬,贵妃娘娘正好有气没地撒。不如把这只狗抓了,让咱们娘娘炖成一锅狗肉给丽妃送去。”
  小狐狸一听这话,哪里还敢再坐以待毙啊?忙撒开四条腿跑路了,两个宫女还在后背追啊追。
  小狐狸被追得急了,慌不择路的,最后竟然冲到了太监总管那里,被太监总管手下的两个小太监给捉住了。
  太监总管可是在皇帝面前都脸得的人,连各宫的主子都要给几分面子。当下,大总管冷着脸狠狠地斥了两个小宫女一番。他倒是认出了这是只狐狸,但也知道,宫里不应该有这种野生的狐狸出没。他向来不喜欢动物,当下便吩咐了手下:“弄下去,打死扔了!”
  小狐狸被关在笼里子,逃也逃不掉,挣也挣不脱。眼看着就要呜呼哀哉了,秦回奇迹般地出现在眼前。
  他脸头大汗,一脸焦急地跑来说明了这狐狸是他的,大约是舍不得自己,所以尾随而至,又不小心走散了。
  小狐狸总算因此捡回了一条命,可是秦回就惨了。因为放任宠物扰乱宫闱禁地,秦回按律被罚俸禄一年,仗责三十杖。
  回去的路,秦回趴在马车马厢里,背后的衣服已被血水浸透。他却还笑得跟个傻子似的。已经那么惨了一只手还不忘揉着阿房的狐狸头,安慰说:“阿房别怕,没事了。我们回家!”
  阿房呜呜地哼了一声,心说:我才没怕!你这个傻瓜,你……你疼不疼?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还是他看懂了阿房的眼神,秦回笑着说:“我不疼!皇宫很危险,不能随便乱闯。以后记着,千万不能再跟着我了!”
  阿房对这话深感同意:皇宫太危险!人类太凶恶!
  狐狸眼又看了看秦回身上的伤,心说:这个人傻是傻了点,但好歹算是个好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防房能带来幸运,秦回的仕途一路顺风顺水。新老两代皇帝变更,朝中官员被重新洗牌,也没有波及到秦回。若说有什么遗憾吧,大概就是秦回一生从未娶妻生子。
  阿房对此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反而慢慢习惯了和秦回相处的日子。
  她习惯秦回每天上朝之前,抚着她的头顶说:“阿房等我回来。”习惯了漠视秦回的关心,却又在日落之前定时蹲在大门口等他回来开饭,然后摇着尾巴抢他碗里的肉。
  她的小日子过得惬意而宁静,甚至连当初意图成为帝王宠狐的雄心壮志也渐渐消退了。当然最主要的是被之前的事给吓到了。
  她转念想着,反正在哪享福不是享福?等再过些年,秦回寿元尽了,自己也修成人形了,再进宫伴君也不迟。
  这种想法,起初只是一个借口,用来让自己开心。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淌,随着秦回一天天的老去,阿房渐渐地有些害怕了。她知道秦回离死亡越来越近,总有一天,自己再也享受不到他带来的这种惬意的生活了。
  越想越觉得不安,偏偏自己又无可奈何。
  秦回86岁的时候,已经苍老得连路都走不动了。这一天,因见午后阳光极好,便让下人将自己抬到花园里晒太阳。
  阿房感应到他寿元将尽,这一年来都格外的安静,总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此时,她毛茸茸的身体蜷缩在他的怀里,任他温柔的抚摸一会儿,然后跳下地,乖乖地蹲在边上抬眼看他。他已经太老了,老得没有多少力气抱自己了。她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扑在他身上肆意地撒娇耍赖。
  秦回明白她的意思,心里却愈发觉得悲伤:“阿房,你嫌我老了吗?”
  阿房人立而起,将两只雪白的爪子和脑袋搭在他的膝盖上。
  “阿房,阿房……”他用枯槁如朽木的手轻轻地抚着她的头顶,“阿房,我知道你不是普通的狐狸。你看我都已经那么老了,而你还和当初一样。”
  确实,普通的狐狸是活不了这长的岁月。
  阿房抬起头,如宝石般莹亮的眼睛看向老人那双混浊的双目,慢慢地点了点头。
  秦回笑了起来,脸上皱纹也愈发地深了,然后不轻不重地拍了下阿房的头顶,嗔骂道:“我早说过让你好好修练,修练绝世美人,我好娶你。哎,你一定是偷懒了吧?阿房……”
  老人混浊的眼中慢慢地溢出了泪水:“阿房,来世你可还能认得出我来?”
  阿房的心里如针扎般地痛,眼睛酸胀得难受,却又干涩得紧,竟是一滴泪也淌不出。狐狸本就是不会流泪的,无论心里有多痛。
  她很想告诉他,她并没有偷懒,她一直用心地修练。可是幻化成人需要漫长的时间,而人类的寿命又太过短暂,根本等不起。
  “阿房,来,让我再抱抱你吧。”
  阿房重新跳入老人的怀里,为了减轻身体的重量,她还将后足蹬在椅子的扶手上。
  “阿房,如果来世你还能认得出我,记得一定要再回到我的身边啊。”老人捧住狐狸的头,轻轻地在她的头顶印上一吻:“阿房,阿房……”
  阿房一动不动,任他的呼唤渐渐地淡去,任他的身体慢慢地变僵……
  那天,阳光正好,桃花满园盛放。风起,花落,纷纷扬扬落了他俩的一身,恰如初见时的情景。
  阿房幽幽的叹息声,落在程小花的心头荡起丝丝涟漪。
  程小花凝目看向身边的阿房,问:“其实你们相倍而过的那一生,虽然平淡,可是很幸福。”
  阿房说:“很多幸福,在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同。等到失去后,才知道是多少的难得。越是意识到这一点,我就越是想念他,这种想念最后又成了执念。”
  程小花不禁皱了皱眉头:“你后来又做了什么?”
  阿房垂下了头,心中溢满了懊悔。
  秦回死后又过了足足两百年,阿房才终于修成了人身。
  清清河畔,映出她绝美的容颜和窈窕的身姿。她临水照镜,看了许久许久,忽然道了一句:“秦回,我终于幻化出了你希望的模样,你若能看到定然会高兴的吧?”
  她说到“高兴”两个字的时候,秋水也似的明眸中却慢慢地溢出了眼泪。直到秦回死后,她才终于明白他一生不娶竟只为了等自己……
  狐妖阿房在人间界寻了一年又一年,然而人海茫茫,时光悠悠,凭她一个小妖,哪里能找和到他的转世?
  此时,人间界恰逢朝代更替,战争导致死亡人数骤增,地府工作量大增。于是地府司开始对外招收鬼差。
  一般来说,地府招的人,大多是从鬼魂中间挑选,虽然也不排斥妖类。但妖类向来都是崇尚自由的种族,大多不愿意受到什么管制。并且地府的职员,都是终身制的,律法又严明,一但违规,受到的处罚也是极为严厉的。
  可阿房不在意这些。她只知道,世间所有人的转世都由地府掌管。只有进到地府,她才有机会查到秦回转世在哪里。
  尽管两百年过去了,可是阿房依然记得秦回最后的那句话:“阿房,如果来世你还能认得出我,记得一定要再回到我的身边啊。”
  那个时候,她还不能说话,没有办法应承。可是心里却将这些当成他们的来世之约。
  地府司是一个比她想象中还要庞大而复杂的机构。等级严苛、分工明晰。而生死薄存往放于阎君殿,只有阎君,或者经过阎君批准才有资格翻阅。
  像阿房这样的新任鬼差,根本就接触不到生死薄。
  后来,阿房又打听到十殿阎君里,十殿下广平,相对于其他阎君,脾气稍好一些。在地府司里口碑、人缘都是最好的。
  于是阿房便想求一求十殿下,求他开恩告诉她秦回的转世。
  然而,她在第十殿殿门外足足跪了三千个日日夜夜,也没能见到阎君的面。
  最后,阎君门外一位守卫的阴兵告诉她:“十殿下令我转告你,即为鬼差,当勤于公事,莫要因私废公。你与那人的缘份早已尽了,强求并非好事。何况妖与人,乃为殊途,不可同归!”
  阿房对着大殿的殿门,重重地磕下几个头,放声道:“求十殿下开恩,阿房只是想看一看他,屡行前世之约。”
  阎君殿,大门紧闭,门上那一排排、一列列的门丁,闪着幽冷而无情的光。任阿房如何跪拜祈求,也绝不为之动摇。
  阴兵好心地劝慰:“你莫要再求了。这千万年来,阎君殿从来都不是能留情之地。何况十殿下昨日去了天界,短时内是回不来的。”
  阿房听他前一句话时,还满心失落,待听到后一句话时。狐眸一转,计上心头。
  阎君殿虽然守备森严,但也并非毫无漏洞。比如,负责消除鬼魂前世记忆的孟婆,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到阎君殿汇报工作。有时是亲自来,有时则是派属下将工作报告承上。
  阿房便趁着广平阎君不在天界的时候,乔装成孟婆的手下,以送工作报告为由,混入了阎君殿,又依靠着狐媚之术,将案卷室的守门阴兵给迷晕了。最后,成功地在一推案卷中,找到了属于秦回的那一卷。
  来不及多想,她将案卷塞入怀中便逃出了冥界。为了瞒骗过地府司,阿房甚至还找了同族中与她长相最像的一只小狐妖,顶替自己做鬼差的工作。免得被查到她失职的事。
  按卷中所载,这一世秦回的名字叫“科托阿”,乃是八旗子贵族。少年得志,及至二十七岁,已立下赫赫战功,官位显赫。
  此时,正值战争时期,清帝已坐上了紫禁城的龙椅之上,明帝被迫退避西南一隅。
  而科托阿作为清国大将,领着数万清兵浩浩荡荡地朝西朝而去,准备清灭掉明帝国最后的火种。
  这一日行军途中,天色将晚,又忽逢大雨,科托阿急忙下令就地扎营,准备休整一夜。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山上急匆匆地跑出一位背着竹篼,模样像是居住在附近的采药女。
  明明只是荆钗素衣,可是她在雨中跑动的身姿却仿佛有种魔力,吸引着全军人的目光。也不知是谁,忽然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引得那采药女,驻足回首。
  那是怎样的一整面容啊,精致到无可挑剔的五官中带着一丝媚态,又透着几分惊恐,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尤其是大雨如注,她又衣着单薄,被大雨一浇,从头湿到尾。长长的头发湿答答地挂在脸上,即有几分狼狈,又显出几分楚楚可怜来。身上的衣服因湿透了,贴在身上,将玲珑优美的身线展露无疑。
  大约是被惊到了,采药女只看了他们一眼,便转过身就跑。
  科托阿双腿用力一夹马肚,马儿嘶鸣一声,一阵风一般地跑上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上一世的相遇,是满世桃花纷飞。
  而这一世,却是漫天的大雨。她立于他的马前,慢慢地抬头,迎上他审视的目光。
  他的长相已经和前世大不相同。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水气入眼,就连曾经温和带笑的眼眸,都有些冰冷。可是这一片冰冷中,却又忽然间有一丝惊讶闪过。
  这一世,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为何我竟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阿房那双绝美的眼眸定定地凝视着他,她轻轻地吐出一句话来:“我叫阿房。”
  “阿房?是秦始皇与阿房女的那个阿房吗?”他轻轻地笑了,那一笑荡开了因经年沙场血战而积攒下来的冷漠,“本将军前阵子刚刚读过这个故事,甚为喜欢。”
  阿房看他的目光渐渐有一丝痴迷,大雨迷蒙中,他带笑的面容与她记忆里秦回的面容融合在一起。有温热的液体从她的眼眶中滑出,已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她知道,哪怕历经轮回转世,哪怕他的记忆里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小狐狸,但他还是他,从来不曾改变。
  科阿托少年得志,而后一直戎马生涯,无心男女情爱。家中虽有长辈给他立的几位侍妾,但他一直都未娶过正室。
  见到阿房的第一眼,他就疯狂地爱上了她。他不嫌弃她出生低贱,也不在乎她是汉人的身份。甚至,他还告诉她说:“虽然满汉不能通婚,但等我立下灭明大功的时候,便请圣上为你抬旗,让你能以高贵的身份成为我科托阿的福晋!”
  意想不到的是,不等他们到达西南之地,京中忽然来了旨意召科托阿回宫,还派了人接管了他的军队。
  科托阿思索再三,终因皇命难违。将数万大军暂时移交出去后,自己带着阿房快马加鞭,赶回到了京城。
  一回到京城,科托阿就被软禁了起来。
  这个时代,人类中还有很多的除妖师。即使妖怪们有超跃凡人的特殊力量,也多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亮出来,以免招引麻烦。
  阿房眼睁睁地看着科托阿被带走,强忍到了夜晚,便施了个法术很轻易地潜入了关押他的牢房。
  科托阿本倚坐在墙边,睁眼思索。忽然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一睁开眼,惊见阿房居然就站在他面前。牢门的门还依然落着锁,也没见狱卒开过门,她到底是是怎么进来?
  阿房也顾不得许多,拽起他的胳膊说:“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科托阿这才意识到阿房似乎有些特殊的手段,不过这时也来不及深究。他只推开了阿房:“你快快离开,休要叫人看见了。我,不能走!”
  阿房急道:“你被冠上了通敌的罪名,这是要命的!你留下来就是等死!”
  科托阿默了默,又自嘲地一笑:“我科托阿半生戎马,忠心大清。今日他们竟然污蔑我通敌?真可笑,我堂堂大清的将军岂能舍弃母国去通一个即将消亡之国?”
  阿房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你既然知道这些 ,为什么不肯跟我走?你别担心,我乃是狐妖,会法术,我能毫不费劲地带你离开这里。从此,你我二人远走高飞,自在一生,岂不快哉?”
  科托阿震惊于阿房的话,可是此时他已对她情根深重,即使知道她是妖,也不能消减一分一毫的感情。
  “我不能走。阿房,我的身后还有庞大的家族。一但我走了,便是坐实了罪名,我的族人们都会因我获罪。圣上是明君,或许他现在想不通个中关键,可是以后他总能明白过来。”
  “那如果他一直没有明白过来。又或者,还不等他明白过来,便先听信了馋言,杀了你呢?”
  科托阿沉默了半晌,幽幽叹息一声:“那也是命吧……”
  他捧起阿房那张绝美的脸,轻轻地吻了一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阿房,若真有那一日,你……你便离开这里,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那一吻,很轻很柔,却让阿房瞬间暴怒了起来,美眸中头一次益出了愤怒之色:“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绝不能让你这么轻易就死了!”
  她看过生死薄,明明上面所载科托最后是寿终正寝,怎么会半途被奸佞害死?
  难道生死薄也有记错的时候?
  但不管什么原因,科托阿绝不能死。
  上一世,虽然他们相处了一生,可终因人与狐有别,未能携手,他白白为她空等了一生。
  这一世,她定要与他执首白头,哪怕只有短短几十年!
  阿房查到了污蔑科托阿通敌的人。他也是朝中的大臣,是保守的主和派,而科托阿则是主战派。两人因政见不同,明争暗斗了近十年。后来,对方趁着科托阿领军出征的时候,伪造证据,污蔑科托阿通敌。
  然而未过多久,事情急转直下。那位大臣被自己的党羽举报贪污,又抖出了污蔑科托阿的事。
  清帝震怒,当朝将其罢官定罪,而科托阿自然就被无罪释放。
  事后,科托阿问阿房,他突然免罪而污陷他的人却被自己人举报了,这是不是你的手段?
  阿房笑而不语,依偎在科托阿的怀中。
  此后五年,在科托阿的力主之下,明朝很就被彻底灭掉。而科托阿也凭借着自身的能力,为阿房抬了旗籍,并娶为福晋。婚后,两人恩爱有嘉。科阿托无论回朝述职,还是外出征战,阿房都随在他左右。
  一直到第五年,科托阿突然染上了疾病,且病情发展速度,不过短短半个月一命呜呼了。
  阿房促不及防,伤心之下,忽然想到她几年前盗的那卷生死薄。急忙翻出一看,顿感意外。
  她明明记得生死薄上记载的是科托阿寿元有75岁,且子孙满堂,后代兴旺。怎么现在却成了:32岁,身染恶疾而死,死后无子送终,香火中断……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阿房疯了一般,一遍遍地看着生死薄上的文字,可无论她看多少遍,那几行字都不曾改变。
  “阿房,难道你还不懂吗?不是你的,终不可强求。”一道流光骤然降落在阿房面前,幻化成一位白衣男子的模样,面容清浚,气质温和,可眸中却隐着几分冷意。
  阿房心头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你是谁?”
  白衣男子淡淡一笑,朝着她伸出手来:“本君是来向你索还生死薄。”
  阿房惊愕之下,急忙跪伏在他的脚下,祈求道:“求十殿下开恩,救救科托阿。他这一世不该是早死的命啊!”
  广平摇头叹息:“看来你还是不明白。阿房,你可知生死薄上的命数为何会改变?皆是因为你!”
  “因为我?”
  “没错。原本科托阿这一世乃是忠臣良将,27岁时遭人诬陷下狱。清廷中的主战派也因他的原故,落于下风。在主和派的坚持下,战事暂缓,未过多久,南明迫于压力接受招降。而科托阿只是有惊无险地狱中渡过五年。五年之后,将有贵人出手将他救出,而他的好战之心也在狱中被消磨了大半。出狱后又见明朝已亡,顿悟战争并非解决一切的手段。此后全心朝政,顺风顺水,即享受了高官厚禄、又有贤妻良子。可是你却自作聪明地干预他的人生,另他本在狱中过渡的五年,变成了南下征战的五年,枉造了多余的杀孽。同时也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走向。比如那个诬陷科托阿的大臣,因你而早死。南明的许多将士也死于清兵南下。而科托阿,错失了他命中的贵人。”
  阿房闻言,心头巨震,神色僵硬,好半天方才缓过神来,喃喃地说:“你是说,这些都是我的原因?”
  广平道:“这五年,科托阿多次上战场,旧伤、新旧相互累计,身体早已外强中干,所以病来如山倒。”
  “竟然,竟然真的都是因为我!”阿房转眸看向床塌上已永远闭上了眼睛的爱人,心痛得无复加,“原来都是我自作聪明!原来最后竟是我害了你!”
  忽然,她又想到更为重要的事,忙问广平:“十殿下,您刚才说科托阿这五年枉造了多余的杀孽,那他……他会怎样?”
  阿房做过鬼差,知道鬼魂一入阴间便会被清算生前的功过。罪孽深的,要在炼狱里受刑,即使将来投胎,也只能从最低等的畜生道开始,且不知道要历经几世才能再重新修回人胎。
  广平没有说话,手一抬,阿房手上的那一卷生死薄便落回到了他的手中——物归原主。
  阿房扑到广平脚下,匐匍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卑职知道错了!知道错了!再不敢心存痴念!求十殿下网开一面,减了科托阿的罪。一切皆因阿房而起,有任何责罚,阿房都甘愿承受!”
  她本就生得绝美,此时压仰着情绪低低地泣着,纤丽的身形微微颤抖着,任是谁见了这副模样,也忍不住想怜香惜玉。
  偏偏广平不为所动,那双温和的眸子里,一团漆黑,仿佛凝着千万年的冰霜与无情。声音中,更是平淡得不带一分情绪:“本君念你昔日在我殿前跪了三千个日夜,这才亲自走这一趟。若是换了其他殿的阎君,似你这般无状,便是当场打杀了,也是你自作自受。走吧,自去地府司领罚。科托阿已经死了,后事也再与你无关,不要多管。”
  阿房急道:“怎么会与我无关?他前世等我一世,今生又因我而变了命数,下一世,下下一世,或许也会因为我这一世的影响而陷入不幸。殿下,卑职求求您,您法外开恩,让卑职替他受罚行不行?哪怕是刀山火海,让我替他去受!”
  广平默了默,而后问道:“值得吗?你们妖类修行不易,为了区区一个凡人,放弃道行,重入轮回?”
  阿房扬了扬唇角,淡淡地说:“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恕卑职冒昧,殿下您一定从未爱过,所以才会问出这样的话,所以你不会明白,情爱除了能让人愉悦之外,也能让人甘愿牺牲。”
  “情爱不过只是昙花一现罢了,为什么都要这般执着?”广平本想嘲讽一笑,然而唇角牵了牵却怎么也笑不起来。
  刹那间,他忽然忆起多少年前,那个容颜清丽,气质如兰的女子。在忘生涯畔,她鼓足了勇气,对他诉说着千年的思恋。
  她说了许多许多的话,可他唯一记得是:“广平殿下,我对你的爱如忘川之水,生生世世永不干涸!”
  那时,他笑了笑,一如往昔般温和。他用一惯温和却无情的语气说:“忘川之水乃由世间的贪、嗔、痴、恨、爱、欲、恶所汇,所以你所谓的爱,也不过是由六欲所汇。不如早早放下执念,以免影响修行。”
  那女子着急地与他辩解了几句,却终无法融化阎君冰冷的心。最终,她凄然一笑,决绝地道:“既然我无法让你爱上我,那就让我永远的留在你的记忆里吧!”
  言毕,她转过身,毅然绝然地跳下了忘生涯。
  忘生涯下,乃为忘川河。
  但凡有不愿过奈何桥、喝孟婆汤的鬼魂,便只能跳入这忘川河。或被河中恶鬼自相吞噬,或被重复不断的幻象折磨得魂飞魄散。若是能侥幸不散魂的,便有在河中等待的机会,等待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在过奈何桥时,听到他的呼唤,与其相认。
  可惜,在万万千千的痴魂怨魄中,受尽煎熬,换得的大多都是辛苦等待的人,在你唤出他的名字时,他早已将那个名字遗忘了。这千万年来,能真正不相负的寥寥无几。
  而她,跳下忘川河,便是要证明她对他的爱有多深。也在赌。若有朝一日,他能回应这份爱,她便能得以重生,否则就永世受苦,直至魂魄与忘川河水融为一体。
  广平没有料到她居然会这么绝然,想捞回她,已经是来不急了,只能广袖一甩卷出一股劲风,本想将她吹远。却不曾想到,她却被吹到了轮回道,且还落进了畜生道。
  思及过往,广平心中波澜微起,也不知是因为当年那个深情而决绝的女子,还是因为面前这个痴情的狐妖。
  良久之后,有沉沉的太息叹入风中。叹息到底是为谁,连广平自己一时也难以分清。
  最终,冷酷了千年的阎君,破例开恩。不但没有追究狐妖盗生死薄的罪,还免去了科托阿魂魄入炼狱受刑之苦。
  月色凄迷,阿房默默地看着科托阿的魂魄被鬼差带入阴间,然后用低低的声音,向着苍天大地起誓:“无论来世他托为何身,我阿房与他生生世世,永生永世,永不交集,永不再见!如违此誓,甘受地狱业火焚身。”


第101章 顾小塘
  程小花在那家电话营销公司呆了10天; 终于有机会见到了这家公司的老板。
  这是个45岁左右的男人,名叫李光荣。他的脖子上、手腕上皆挂着一指粗的金链子,穿着一身休闲西装。乍一看,那面带微笑的模样; 倒是有几分和善; 可目光不经意流露出狡诈之色; 显出他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老板来了,当然少不得将所有话务员全召集在一起鼓舞下士气。末了还宣布,“今晚公司聚餐,在隔壁街的大酒楼里我订好包厢了; 所有人都要参加!”
  这家公司的话务员出身都很低,平常最多和朋友在路边的小馆子吃一吃。大饭店的聚餐; 基本没有什么机会吃到。因此听说有聚餐,大多显得很高兴。
  然而比较让人无语的是,即使是公司聚餐的这一天,他们依然要打电话打到晚上7点下班。
  经理还一边视查; 一边高声说:“老板请客,是对大家的器重,也是公司给予的福利。大家要怀着感恩的心,好好工作!”
  旁边,顾小塘悄悄地对程小花说:“听说这个老板很厉害; 以前是混黑道的。后来转型开公司了,在全国有好几家电话营销中心。我这里还算规模小的呢。”
  程小花冷笑:“难怪金链子戴得那么粗。像这样的人,以后去了阴间; 就该换上比那更粗的铁链子了。”
  不是正常途径得来的钱财,积攒的越多,相对应的将来要承担的恶果也就越大。
  程小花灵眸一闪,忽地微微一笑:不是说找不到仓库的所在位置吗?
  聚餐的氛围很好,老板挨桌敬酒,桌上的菜更是如流水一般不停是往上摆。
  对于这些员工们来说,老板来不来敬酒,并不重要,菜品多又好吃才是关键。一个个都吃得心满意足,打着饱嗝散场离去。
  只余下李光荣老板、经理、主管,还有各组的小组长们还在一起喝酒畅谈人生。尤其是那李老板,举着酒杯志得意满地说:“跟着我干,保管你们都能赠到大钱!”
  一直等到了晚上11点,李光荣才摇摇晃晃地坐自己的车。正要发动引擎,忽然想起自己喝高了,嘿嘿一笑,摸出手机叫了个代驾——人生这么好,他才舍不得拿生命却冒险。
  因为有代驾,他就放心地倚在后座上眯着眼睛休息。想到今年已经赚了不少的钱,李光荣忍不住裂开嘴笑了笑。伸手想摸一摸手机,哪成想却摸到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惊得他急忙缩回了手,定睛看去,只见旁边的座椅上空空荡荡的,并没有其他东西。难道是喝多的幻觉?
  车子很快驶到了近效的一处别墅区。
  李光荣原不是本市人,他年轻时娶的老婆倒是望江本市人,招他做了个上门女婿。后来李光荣发迹了,在外省也置了不少的房产,不过因他最喜欢望江市的环境,把家定在了这里。
  一回到家,就见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迎上来,亲昵地掺着他,用极为讨好地声音问他要不要吃解酒茶。
  李光荣在女人挺桥翘的鼻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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