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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医作者:priest-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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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边,露出一个镶在墙上的密码箱。
  黄瑾琛来不及遗憾,就目瞪口呆,烟灰落在地上都没察觉:“寇……寇桐桐同学,请问,咱俩到底谁是卧底?”



  第十七章  多嘴

  然后寇桐桐同学就像泡缩了水的零零七一样,无限拉风地对黄瑾琛露出一个把妹专用型号的笑,上下其手地折腾起那个神秘的密码箱来。
  “叮当”一声后,一个十来公分大的小门从角落里弹开了,和整个巨硕无比、皇家配置的密码墙比起来,就像是在城堡门口撬了半天的锁,结果狗洞开了一样。
  黄瑾琛抬头望向书房有点老化的天花板,感觉自己的感情被深深地浪费了。
  寇桐从里面拉出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文件袋来,里面的东西放得里出外进的,非常不整齐,黄瑾琛越过他的肩膀往里看,发现最先掉出来的是几张泛黄的旧照片,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照片上的人,就被寇桐以光速收起来了,然后是一张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几张泛黄的信笺,隐约还能看到沾染的一点血迹……
  最诡异的是,居然还有一张折了四折的蓝精灵海报!
  寇桐就发现黄瑾琛那张脸,活像指南针在不明磁场里一样,一会扭曲成这样,一会扭曲成那样,于是略微有些尴尬地解释说:“谁都有激情燃烧的岁月,你说是吧?”
  黄瑾琛顿了顿,默默地点点头,感觉寇医生的激情燃烧得点非常具有个人特色,不过鉴于他的保险箱里都能变成蘑菇养殖场,这其实也不算什么。
  黄瑾琛斜眼瞄了他一眼,心想,真的不算什么。
  对于看得顺眼的帅哥,总是要稍微宽容一点的,像寇桐这种“S”级的,别说他只是在密码墙里锁了一张蓝精灵海报,就是他穿着像蓝精灵大肿脚一样的雪地靴,扛着旗“反对格格巫”的大旗裸奔出去,都是可以勉强原谅的。
  ……不得不说,不走寻常路的黄大师并没有意识到,他具备了每一个脑残粉都有的特质——选择性宽容。
  一直翻到最里面,寇桐才终于找到了一小打文件——与其说是文件,不如说是张中学生解析几何演草纸,全手写,要多混乱有多混乱,上面罗列了各种正常人类看不懂的算式,旁边标注了各种仿佛“里通外星人”一样的名词注解。
  “这是什么?”黄瑾琛问。
  “我当年临时起意做这个程序的时候记的笔记。”寇桐坐在地上,一页一页地翻开,从桌子底下的小抽屉里随手抽了一根笔,写写画画起来,非常像那么回事。
  “你也是个技术宅?”黄瑾琛凑过来问。
  “半个技术,不大宅。”寇医生说。
  “哦。”十几岁的时候就不上学、专心从事杀人放火事业的黄瑾琛心里对自己做了一个比较准确的定位——原来我是半个文盲,他想。
  寇桐看着看着,就皱起眉来,资料不大全,只是脑袋一热的产物,没怎么经过整理,很多地方还有缺失,即使是全部整理出来,现在也不知道因为服务器损坏,到底哪个程序出了问题,让他们串路串到了这里,至于怎么回去,更基本上是一头雾水。
  黄瑾琛人模狗样地跟着他看了一会,发现也看不懂,就不假装文化人了,掏出自己的手机,自己哄自己玩起来。
  他的手机很特别,上面没有一个名字,只有数字和简单的字母,打开通讯录,一串的编号,如同他以前的名字——11235——有种特别的冰冷和让人不舒服的神秘感。
  他百无聊赖,不知怎么的,鼓捣出了声音,然后里面以山寨机的动静,飘出了一首《XX买卖》,这首歌历经数十年,听起来依然能让人菊花一紧——真是从未走下过神坛。
  寇桐也被惊动了,百忙之中抬头扫了他一眼,正好看见了他在翻通讯录。寇医生一眼就看到,有的人的代号外面加了个方括号,于是问:“括号是干什么的?”
  “死的。”黄瑾琛头也不抬的说,“以前还有圆括号,表示快死的,不过现在圆的都方了。”
  寇桐沉默了一会,问:“哪个是我?”
  “10086。”黄瑾琛说。
  寇桐:“……”
  黄瑾琛就解释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能办业务能查余额,有时候还会卖个萌,没事可以互相调戏着玩。”
  “……”寇桐眨眨眼,“你这是对我评价挺高的吧?”
  黄瑾琛抬起头来,呲牙一乐:“必须的。”
  寇桐继续埋头在复杂的资料和推论里,感觉有点小暴躁——比如想拿榔头敲碎了某人白得反光的门牙。
  他自从进入了这个未知的空间,就开始变得有点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有的人天生情绪起伏比较小,性情温和,不大容易大喜或者大悲,有的人想要保持平静,却要靠有意识的控制和专业的职业素养。
  寇桐很不幸,是后一种。
  对于一个心理医生而言,他有时候显得太过于跳脱了。太跳脱活泼的人,一般不大可能有很温吞平静的性格,他曾经下过很多功夫,总是能相对有效地把自己的情绪起伏控制在一个职业要求范围内、可接受的阈值里面,却在这里有些压抑不住了。
  投影空间是一个非常容易让人失控的空间,他被剥夺了主体资格,相当于被迫卷入其中,他也是人,会喘气,有喜怒哀乐,难以像已经睡在土里、挂在墙上的前辈们那样无动于衷。
  他于是缄口不言,眉头却皱得越来越紧,这使得寇桐常年带笑的脸像是换了一个主人一样,明明是一样的五官,却因为一点控制不了的焦虑和烦躁而显得十分凝重。
  突然,一只手指极快地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寇桐一激灵,下意识得往后仰了一下,发现黄瑾琛正在看着他。
  “白衬衫,”黄瑾琛指指他穿的衣服,“长西裤,再一皱眉,显得特禁欲。”
  寇桐木然地看着他。
  “心情不好吧?”黄瑾琛善解人意,且无限一本正经地建议说,“男人么,谁都有火大的时候,打一炮就好了。”
  寇桐跟他对视了三秒钟,突然站起来,把文件夹卷吧卷吧,捡起来重新丢进了密码墙里,嘎吱嘎吱地合上了书柜,拎起椅子背上搭的外套,大步往外走出去。
  黄瑾琛问:“你干什么去?”
  寇桐头也不回地说:“我认为你说得有道理。”
  他一开门,正好碰见他端着水果和牛奶打算敲门的妈,寇桐妈语气黏糊糊地说:“桐桐,该喝牛奶了。”
  黄瑾琛说:“噗——”
  寇桐沉默了片刻:“即使按民间老话‘二十三还要蹿一蹿’,我也早过了生长发育期了。”
  寇桐妈说:“帮助睡眠嘛!”
  寇桐:“明天又不用去学校上补习班。”
  寇桐妈不说话了,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端着托盘站在那,挡着路,用眼神控诉着这个不孝子。
  寇桐跟她对视了三秒钟,终于端起杯子一口喝干了,披上外衣:“我有点事,出去一趟,晚上不回来了。”
  “啧。”寇桐妈摇摇头,“真是儿大不中留。”
  然后她调整炮火对准偷偷拾乐得黄瑾琛,和蔼可亲地说:“小黄喝不喝牛奶啊?要不要加一勺巧克力粉?蜂蜜呢?”
  灯红酒绿,夜晚的时候,人们的道德观仿佛会下降很多,寇桐离开家以后,就驾轻就熟地来到了一家位置偏僻的酒吧,这里有他意识交叠的地方,寇桐知道系统本身会根据他的想法,引导他去一些地方。
  此时,他正在一个背光的角落里,跟前坐着一个长相漂亮的青少年,喝得烂醉,正喋喋不休地文艺腔着。
  “我很痛苦,你知道那种感觉么?你知道那种感觉么?全世界……全世界都他妈的在热闹,我就像是只有一个人。”青少年说到这,停顿了一会,大概酒精让他的大脑稍微有些短路,临时忘词了,于是他问,“你明白么?”
  寇桐默不作声地把手覆在对方的手背上,他带上了防辐射的眼镜,灯光打在镜片上,掠过一层浅浅的流光,显得半遮半露的眼睛极柔和,那样看着别人的时候,就看起来格外深情,仿佛他看着的人就是他爱了好几辈子的那个似的。
  然而格外“深情”的寇医生心里不耐烦地想,明白个屁,我就想快点把你弄上床。
  青少年抬手遮住他的眼睛,四十五度仰望墙灯地说:“别这样看着我,中毒上瘾了就戒不掉了。”
  寇桐移开视线,低头笑了一声,拿走对方面前的酒杯,轻声说:“别喝太多,伤胃。”
  这句话就像打开了水龙头,青少年瞬间就崩了。
  寇桐站起来,按了按他的肩膀,伏在他耳边说:“你心情不好,早点回家吧——不好意思小姐,麻烦给他一杯热牛奶。”
  他今天耐心实在有限,决定换人。
  就在这时,青少年突然一把搂住他的腰:“你别走!”
  寇桐想:咦?
  青少年理直气壮地抬头看着他,壮士断腕一样,含含糊糊地说:“你别走,今天我需要你的温度,你……”
  寇桐二话不说,伸手扶起他,往外走去,心想早说嘛,我也比较需要你降温。
  这时,他的手机在裤兜里疯狂地震动起来,寇桐打开一看,发现是黄瑾琛,就给拒接了。过了一会,一条短信发过来,黄瑾琛用贱兮兮的口气说:“呼叫10086人工服务!”
  寇桐直接删除,关机拔电池,大摇大摆地带着猎物开房间去了。
  黄瑾琛一个人占了寇桐的卧室,盯着电话等了一会,再次拨回去,里面传来机械的声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靠。”黄瑾琛说,然后抬手在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叫你多嘴!”
  他于是穿好衣服爬了起来,推开寇桐卧室的窗户,往外看了一眼,随后利落地跳了出去,也没管这是几楼。



  第十八章  危机

  要找寇桐很容易,黄瑾琛从寇桐卧室墙上撕了一张照片放在钱包里,然后到附近的比较繁华、有酒吧等常见猎艳地点中挨个问。
  现在他们的情况很复杂,黄瑾琛吃定了,寇桐即使出来散心也不敢走远。
  为了让这个过程进行得容易一点,他还对着手机屏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苦逼又狼狈,见谁就跟谁哭诉:“我家那小谁今天跟我闹别扭了,为了报复我,一气之下跑出来那啥那啥,现在我很催心挠肝很不淡定……你们别看他长得机灵,其实脑子不是很正常,别人卖了他他都会帮人数钱的!万一被别人欺负了怎么办?啊啊啊急死我了。”
  转了三条街,基本上所有的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大龄弱智儿童”走失了,他家那个不但不嫌弃、还痴心一片苦苦寻找的人正拿着他的照片到处打听。
  大概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又或者是人至贱则无敌?
  一个酒保非常巧地对这个人有印象,并且很疑惑地扫了黄瑾琛一眼,因为就他的印象来看,这个哥哥不单不大弱智,对于勾引别人还十分有一套,一眼就盯上店里最好看的那个,果断下手,然后一气呵成又稳准狠地迅速得手离开。
  黄瑾琛幽幽地叹了口气:“都是电视剧害人,可是别人学学也就算了,他怎么也能跟着学呢?”
  酒保有点恍然大悟。
  黄瑾琛擦了擦不存在眼泪的眼角,低下头去,非常忧郁地说:“怎么办,他脑子不大好,长得又招人喜欢,一定会有人欺负他占他便宜的!”
  酒保深表同情。
  接着,黄瑾琛泫然欲泣地抬起头:“你能告诉我附近有几家可以开房间的地方么?”
  十分钟以后,黄瑾琛拿着一张小纸条和详细地形图,志得意满地走了出来。又十五分钟以后,他找到了目标所在地。
  寇桐单身,有钱,长得很讨人喜欢,和他相处起来非常轻松愉快,简而言之,是个很有魅力的成年男人,再加上他很有几分落拓不羁的浪子气质,几乎可以预见,此人私生活一定是不大检点的,并且现在看起来,居然还荤素不忌,男女通吃。
  黄瑾琛一向认为,有些人是那种从人群里一过,就让人忍不住看他们第二眼的类型,然而他们中很大一部分人,如果被比喻成东西的话,就像是一些珠光宝气的首饰,比如拇指粗的金链子,鸽子蛋一样的钻石戒指。
  抢眼,只要是人,都能看出它值钱,但是带得时间长了,也没什么意思。
  有些人却隐蔽得多,像某种低调内敛的名表,平时即使戴在手腕上,也要被袖子遮个一个半个,只有偶然被有心人瞥见,又正好能识货,才能明白这种毫不张扬的奢华。
  和这种人在一起,别的不说,首先就会让人觉得自己非常有品位。
  寇桐就是这样的人。
  可是鉴于黄大师他非常自恋,理所当然地认为,不是人人都像自己一样有品位有眼光的,懂得欣赏高雅艺术品的,这么多庸庸碌碌的人,即使遇见了人间极品,大概也只会牛嚼牡丹,纯属糟蹋。
  基于这个认知,以地铁艺人、民间艺术家自居的黄瑾琛,一想起寇桐现在可能非常不讲究地在某个小旅馆,和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搞来的人419,就觉得浑身难受。
  简直恨不得身披双翼飞过去,阻止一切妨碍他审美的行为。
  黄瑾琛找到寇桐的时候,寇桐身上除了一件敞开的长袖衬衫之外,基本已经不剩下什么了,从窗帘的缝隙里能看见他细却看得出很有力量的腰,以及半遮半露中显得更加修长笔直的腿,无论是撩拨还是挑逗,都显得有条不紊,性感非常。
  他身下一个青年看不出长相,叫声却很让人起鸡皮疙瘩,黄瑾琛皱皱眉,感觉自己来了算对了,此情此境实在太让人胃疼了,要形容黄大师的感觉,就像是书法爱好者看见王羲之的真迹被人拿去在脏兮兮的板凳上垫屁股一样。
  ……虽然看起来这个真迹兄是自愿的,可是黄瑾琛还是觉得,真他妈瞎了狗眼。
  于是他非常高调地出场了,像个空中飞人一样,扒在墙上,一脚踹碎了寇桐房间位于三楼的窗户,然后直接掀窗帘进去,动作行为极为霸气侧漏,气沉丹田地吼了一声:“捉奸!”
  这件事后续已经让人不忍心再说,因为黄大师干的这事……他实在是太贱了。
  反正二十分钟以后,小青年已经不在了,寇桐浑身滴答着凉水,从卫生间里出来,身上随随便便地裹了一件浴袍,脸上人民币一样人见人爱的笑容早就灰飞烟灭,浑身散发着“我很不爽”的气场,用看阶级敌人的目光狠狠地凌迟着黄瑾琛。
  他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点着了一根不知算是事前还是事后的烟,简短地说:“有话说,有屁放!”
  黄瑾琛上下打量着他,过了一会,身体向前倾,胳膊肘撑在膝盖上,十指交叉在一起抵着下巴,非常严肃地说:“寇桐,有一句话我想跟你说。一个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应该知道自爱,自爱的人,空虚也好,焦虑也罢,都打不倒你,只要时间足够,全都会过去,我觉得这道理你应该明白。”
  寇桐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连烟都忘了往嘴里塞,好像几乎不敢相信,这样的人话竟然是从黄瑾琛嘴里跑出来的!
  黄瑾琛笑了笑,他的五官在昏暗暧昧的灯光下显得比往常深邃一些:“一个人的日子很长——也给我一根——有时候有压力,比如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每天晚上睡着的时候,听见外面有一点门响,都会觉得很紧张,会立刻惊醒过来,握住枕头底下的枪,好像没有这个就活不下去一样。”
  “每天都在换地方,为了不让别人找到我。”黄瑾琛喷出一口烟,整张脸埋在烟雾后面,看起来有些冷的眼神也柔和了不少,轻轻地说,“其实在一个游戏里,每个人都不可能只是猎杀者,没有谁能总是置身事外,掌控全局,猎杀别人的时候,也要准备好被人猎杀,日子过得很苦。”
  寇桐透过烟雾,仔细看着他的表情,根据专业知识,判断黄瑾琛这话是九假一真,于是也没吭声,就等着看他怎么扯。
  黄瑾琛就继续深沉地说:“可是我想,如果一个人要这样过一辈子,不是也太凄凉了么?”
  寇桐配合地点点头。
  黄瑾琛就给鼻子上脸地说:“所以人的一生,一定要生活在美里,很多东西都是可以留在漫长的岁月里,念念不忘地欣赏的,比如一段音乐,一处风景,一幅画,或者……”
  他站了起来,非常没有公德心地随手把烟在墙上捻了,双手撑在寇桐坐着的两个椅子扶手上,透过寇桐略微有些长,遮住大半额头的留海望进他的眼睛,好像情圣一样地说:“……一个人。”
  寇桐抬头看着他,岿然不动,铁石心肠地想:“我靠,老子刚玩过这一手,现世报能不能不要这么快?”
  黄瑾琛就这样一直盯着他的眼睛,在半空中停顿了两秒钟,心里盘算着,都看见花了,不摘下来实在太亏了,于是果断低下头,非常挑衅地亲在了寇桐略带烟味的嘴唇上。
  寇桐没躲,感觉味道还不错,鉴于被黄瑾琛搅合了夜生活的兴致,于是他心里开始迅速盘算起要不要拿他来顶个缸,趋利避害地想了一会,就在黄瑾琛不老实的舌头已经在往他嘴里钻的时候,寇桐才下了决定——还是算了。
  他伸手按住黄瑾琛结实的胸口,不由分说地把他推开。
  “不好意思,我有原则。”有原则的寇医生义正言辞地说,“兔子不吃窝边草。”
  黄瑾琛:“……”
  寇桐打了个哈欠,站起来毫无危机意识地钻进了被子里,吩咐说:“今天太晚了,我不回去睡了,你走之前把赔窗户的钱留下。”
  黄瑾琛从兜里摸出一打钱,看也没看就压在了烟灰缸下面,看着寇桐完全没有危机意识地侧身一躺就要睡,突然想起刚刚在同一张床上发生的事,突然发现自己居然硬了!
  好像那个充满攻击性、又优雅从容的半/裸背影能最大限度地激发一个男人的征服欲,黄瑾琛忍不住想象……如果他换一换位置,会怎么样?
  “钱放桌子上了。”黄瑾琛感觉自己声音有点干涩,于是舔舔嘴唇,“求暖床。”
  寇桐睁眼瞟了他一眼,目测了一下床的宽度,果断说:“不行,我睡着以后踢人。”
  “来嘛,给你踢!”黄瑾琛没羞没臊地扑了上去,连着被子搂住寇桐,在上面蹭了蹭,“就一晚上,挤一挤就好了。”
  寇桐从被子里挣扎出一只手来,去推他的肩膀,黄瑾琛死皮赖脸地不动,攥住他的手腕纠缠不休。
  就在这时候,黄瑾琛的手指往上一蹭,突然觉得寇桐的小臂上有一道……凹凸不平的地方。他于是顺手撸起了寇桐的袖子,原本闹着玩似的跟他推来推去的寇桐突然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力甩开了黄瑾琛。
  黄瑾琛的胳膊被甩到了床头柜上,却微微呆住了。
  虽然只是一瞬,他还是看见寇桐胳膊上纵横交错的伤疤,怪不得……他就是连跟人上床也不脱长袖衬衫。
  “你……”他嘴里吐出这一句话,突然自动闭嘴,因为看见寇桐的脸色苍白得可怕。
  两个人尴尬得沉默下来,就在这时,整张床倏地震动起来,寇桐一不留神差点从床上翻下去,黄瑾琛一把捞住他,结果却是两个人一起摔在了地上,灯泡和灯管一下子爆了,屋里漆黑一片,随后整个房子剧烈得晃动起来,尖叫声四起。
  “怎么回事?”黄瑾琛大声问,“空间又不稳定了么?”
  两人头顶的玻璃骤然碎开,黄瑾琛弯下腰,缩起脖子,半个身体压住寇桐,算是变相地护着他,抱住脑袋。
  无数清脆的爆裂声响起,很多东西都炸了,像是空气中有某种看不见的波,正将那些东西都一一爆破似的。
  “不是不稳定,这种情况我见过一次。”寇桐按住黄瑾琛的肩膀,“站起来,我们跳窗户出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从窗户里跳出来,整个街区都被爆炸声波及着,抱头鼠窜的人不在少数。
  “是投影的意识主题打算自杀造成的连锁崩溃。”寇桐飞快地说,让过没头苍蝇一样的人群,“是和我们一起被卷进来的人。”
  他抬起头,望向四周,然后在西北方向发现了一个通天而起的光束,于是拽了黄瑾琛一把:“那边!”
  “老大,我们怎么办?”后辈黄大师虚心请教。
  “准备危机干预。”



  第十九章  干预

  黄瑾琛迎着夜晚的小寒风跟着跑了两步,突然觉得不对,一把拉住寇桐,把自己被风鼓起来的外套脱了下来,罩在了他身上,在一片兵荒马乱里大声说:“老大,你轻装上阵也不能穿成这样啊!”
  寇桐说:“我靠,大哥,命都快没了,你能别那么多事么?”
  黄瑾琛:“啊?”
  寇桐说:“以前也有过患者因为分不清空间和现实,在里面自杀的,作为意识主体崩溃以后,空间直接就崩溃了……”
  黄瑾琛说:“那不更好了么?咱就能出去了。”
  寇桐说:“出去个屁啊!都跟你说了现在我们是在死循环的未知程序里,这个程序做的时候没想过要用,所以没有设定投影极限值!”
  黄瑾琛飞快地反应过来:“于是你的意思是,在这里挂了可能真的就要从此上墙了?”
  寇桐想了想,非常学术地说:“这我说不好,可能性五五分吧。”
  黄瑾琛沉默了片刻,“嗷”一嗓子叫唤出来:“我擦!那你还磨蹭什么啊!快跑啊!”
  两个货一路在九级地震一样的大街上狂奔,黄瑾琛虽然像是欣赏一个古老的手绘青花瓷花瓶一样欣赏寇桐,但是此时也深深地意识到,这半个上司兼前辈真的就像一个花瓶一样靠不住,顿时觉得后脊生凉意,一阵惨淡的前途带来的凉意自心头升起。
  两个人翻山越岭一样地跑过街道,躲过无数明枪暗箭,奔到了一幢大楼底部——它非常好找,因为这一整片区域四处都在崩溃,只有这一小片区域,好像台风眼一样,诡异地平静着。
  黄瑾琛因为职业原因,对高楼格外敏感,几乎是立刻,就看见了楼顶上的一个少年,两只脚向着外面悬在半空中,坐在护栏上,细瘦的胳膊撑在身体两侧,抓着铁栏杆,正用一种看不清是什么表情的神色往下看。
  “在上面。”黄瑾琛拉了他一般,目光迅速地往旁边转去,“跟我来。”
  他驾轻就熟地带着寇桐上了大楼的紧急撤离通道,门都是锁着的,在黄瑾琛眼里,那些锁却好像压根不存在一样,他大脑里好像有一个超级处理器,能把任何三维的、叫人看起来头晕眼花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地形变成一张平面的傻瓜地图。
  五分钟以后,当寇桐站在一扇年久失修的大门后面,透过上面模糊不清的玻璃,看见少年背对着他们、被风吹得歪歪扭扭的背影时,有些怀疑这座大楼其实是黄瑾琛家的后院。
  黄瑾琛得意地冲他比划了一个手势——怎么样,我厉害吧?
  寇桐无暇理会他,紧紧地盯着那少年的背影。
  现在不是一个人要自杀的问题,他跳下去,很可能这座大楼整个就会倒塌下去,甚至整片区域都要受到这个意识主体的影响,谁也不知道,被意外卷进来的七个人之间会不会有什么神秘的联系。
  还有他自己的家的位置很可能也在其中。
  不想看着她再死一次……哪怕一直到现在,整个晚上,寇桐还是没能成功地开口叫一声“妈妈”。
  寇桐对黄瑾琛做了一个“呆在这别动”的手势,然后猛地推开了挡在他面前的破门,冲着要跳楼的少年……附近五米处的一堆废纸箱子就冲了过去。
  黄瑾琛:“……”
  少年被惊动了,慢半拍地转头看着这个奇怪的男人。
  他发现对方身上只有一件浴袍,外面套了一个明显不大合身的外套,急匆匆地推门走进来,露出来一点的额角上还带着一点汗意,造型奇异,形容狼狈。
  是个古怪的人,可是那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少年漠然地想着——过了今天,等做完和这个世界最后的告别,所有的人就都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了。
  少年张了张嘴,想警告那个男人不要多管闲事,却发现男人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而是蹲在地上烦躁地拎起角落里的一堆废纸,掀起来看了看,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一样,翻了半天,什么也没翻出来,于是又奇奇怪怪地把护栏的铁管挨个敲打了一遍。
  男人的表情实在是太烦躁了,以至于少年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了片刻,就这片刻的光景,男人已经来到了他跟前。
  寇桐侧着耳朵,挨个敲着铁栏杆,好像在通过里面的回声判断着什么似的,然后终于抬起头看了少年一眼,对他说了一句话:“劳驾,你能不能先下来?你坐在这上面我听不清楚。”
  少年皱皱眉,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都快要从这跳下去了,有一个人居然大模大样地跑上来叫自己先下来,他难以置信地看了寇桐一会,然后冷冷地说:“你可以再等五分钟,我马上就从这里跳下去,然后你可以随便敲。”
  谁知道这个人却不通情理地抓了抓已经乱成一团的头发,非常不耐烦地说:“跳楼你着什么急,先等会再跳,我有急事!”
  少年感觉自己被侮辱了,尽管他已经下定决心结束自己的生命,可那应该是一种悲壮的、带着巨大的困惑与绝望才走到尽头的行为,被这个不知道从哪跑来的混账一说,“自杀”这么神圣的行为,简直就像排队上公共厕所一样!
  “我先跳!”
  “我先敲!”
  围观群众黄瑾琛慌忙捂住自己的嘴,生怕一不小心笑场穿帮。
  少年愤愤地怒骂:“哪来的疯子?!”
  寇桐骂回去:“你才是疯子!疯子才跳楼!多污染环境!”
  少年:“你……”
  寇桐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把他硬生生地从高空给拎了下来,看得黄瑾琛一惊一乍的,这少年也有个十六七岁了,虽然比较瘦弱,可也毕竟是个人,不是一只没了毛的小鸡仔。
  满脑子如同他姓氏一般,充满了各种诡异颜色的黄大师心里转着几个奇异的小念头——他想:这帅哥看着挺瘦,力气却不小,身上一定很有料。
  黄瑾琛透过打开的门缝往外看去,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震颤的地面和崩溃的建筑已经平息了下来,只见那少年怒发冲冠,显然对插队者的愤怒已经盖过了为跳楼酝酿好的情绪。
  寇桐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专心致志地敲打着防护栏,侧着耳朵,几乎贴在冰冷的铁管上,面色凝重得好像接受来自外太空的新闻电台似的。
  少年冷冷地看着他敲了整整一圈,然后慢慢地转身,背对着护栏,坐在了地上。
  寇桐点着了一根烟,表情漠然地扫了少年一眼,用下巴点了点:“行了,你跳吧。”
  少年怒不可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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