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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三部曲之一国色-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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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峡谷里,娓娓低吟,静静流淌。那时,我们眼前数十里数百里景物,简直就是广阔山水的舞台,笼罩在迷蒙的晨雾中,好像正酝酿着更有生气的黎明。我知道,那些淡雾,一旦在风雨的诱惑下,就会变成多姿多彩的云雨。站在一段青色的石崖前,我观赏了一会儿,一轮浑圆的朝阳,从万山丛中渐渐升起,给广袤的山水涂上了一笔笔淡雅的油彩。整个山谷,立刻出现了一片奇特的光亮。平日里那条放荡不羁的大江,此刻也变得温顺安详。不一会儿,朝阳滚出天际,山水间交织着白炽灯一样的光,晶莹明澈。远处天空,一片白晃晃的鱼鳞。这时,我们没有看到背后天际间,已有乌云缓缓侵入。这种出奇的光亮,持续了一阵,我和佳苇都忙着手里的事情,摄像,画画。天空渐渐暗淡。遥远的天边,瞬间乌云涌动。我们浑然不觉。开始云层很薄,天空还没有退去光亮的色彩。一阵山风吹来,眼前的景物开始晃动。不一会儿,很大的雨点,“噼哩啪啦”,在我们头上的树林里呼呼响过去。我们脚下的山谷,突然传出了千百种风的嘶吼雨的啪啪声。这种声音,使山水改变了模样。对面的山峰和山峰背后更高远的山峰,瞬间变成了雾蒙蒙的世界。狂风在天地间卷起各种各样的怪响。我们赶紧收拾画架和摄像机,沿着攀上来的那条小路往回走。树叶水珠,浇湿了我们的脸,迷住了我们的眼睛。我们来到仙女峰对面高高的悬崖下面躲雨。躲了一会儿。太阳不见了。山川不见了。大江不见了。仙女峰也不见了。千山在动。游云在飘。千万朵云,以各种姿态缓缓登场。整个大地山水,都笼罩在无色的云雨中。除了几尺远的云雾,和晃动在云雾中的稀疏树叶,好像天地间没有了什么东西。水雾山峦,树叶风声。声音色彩在奇妙变幻,宛若游丝。雨渐渐小了。山中风雨声渐渐停息,大地没有光亮,除了乌云还是乌云。在浓浓的云雾后面,渐渐露出了一弯优雅的淡眉。淡眉在硕大无朋的浅色云雾中时隐时现,好像要尽最大可能展示它的身姿。佳苇惊奇地望着,问我那是什么。我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原来那就是平常看起来陡峭挺拔直傲苍穹的仙女峰。迷雾还在变幻。仙女峰背后,淡眉渐渐多起来,一弯一勾,无数山峰缓缓露出脸来。不一会儿,天空渐渐变幻出明亮的颜色,仙女峰悄然露出翠绿的身影,如洗过一样靛蓝。而仙女峰背后的千沟万壑,奔腾着无数白马。那些白马,正是浩荡着万千生命气象的云团。在奔跑,在沉思,或衔枚疾走,或蜿蜒流动。仙女峰下面的大江,也渐渐在浩荡的云雾中露出脸来。一阵风吹过,云彩慢慢地或快速地组合。吞云吐雾中,仙女峰背后露出了一轮金色的朝阳,大概###点钟的光景,整个山水浓云,似乎已被收走。浩浩荡荡,千峰竞秀,万山叠翠。我想,我未来的作品,它的自然宇宙的背景,已经充分显示出来了。这景象,在我和佳苇离开仙女峰,上了轮船,很久很久,还在回味。
瑁黧(32)
山水多情!我们想看什么,它来什么。
我想。
其实,自然山水是一种生命,一种宇宙的伟大的生命。在它面前,我们个人,我的绘画作品,就显得十分渺小了。但我们的心灵,正是一种伟大艺术生命诞生的温床。而自然宇宙的伟大生命,比如仙女峰的美景,是可遇不可求的。
显然,我和佳苇的这次旅行,并不是我们有意安排,也不是为了画画,而是为了,送走瑁黧之后,让大自然来安抚我们深深陷入哀伤的心。
第二天,霏霏细雨。离开仙女峰的时候,飘渺的云团和迷雾的游丝,又在我们的心中飘起来。
“其实,我们,不用多说了。”佳苇说,“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到大西北、昆仑山、边防线哨卡去一趟。”她说。“瑁黧已经走了,是我把她介绍给你的,现在,我也不知道,我究竟该怎么做。”说完,亮出了她手腕上那枚我从没有见过她戴过的墨绿手镯。
“谁给你的?”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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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瑁黧,留下来的……”她哀戚地说。
那么,这枚手镯,是谁送给瑁黧的呢?它是我的传家宝啊!
仙女峰脚下的浩荡大江,笼罩在迷蒙的细雨中。我们的游船开得很慢。滔滔江水把两岸崇山峻岭,通过雨雾糅合拢来,构成我们此刻迷蒙凄清的心世界。我从没看到过这样的江中雨景。我伤感而又认真地对她说,谢谢你的好意。我会陪你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那些地方,我也神往。边关,大漠,哨卡,也许,对我的画画,不是帮助而是主题。不过,我这人的命运,我自己知道,可能一辈子都不大可能,也很不容易真正和谁相爱结婚。也许,我心中的爱太多或太少了的缘故,有那么一点点爱的感受,就匆忙化为艺术,化为油彩画布上的诗情与画境。而一旦认真和某人相爱,真正让爱恋的人走进我的生命历程中去,我向往和赋予了真挚感情和心血的一切,又突然变得面目全非,比如当年的瑁黧,我们是第二次相爱啊!可是,命运居然如此相似。
佳苇站在霏霏细雨中,望着两岸青山冷雨,很久很久,丹凤眼细眯着,冷静地轻轻地连连摇头,说:
“我听不明白你的话。”
尽管佳苇说得很平静,可我依然感到不是非常投入。当然没有灼烧胸口的爱情感觉。不过,一想到和她一起那趟大西北旅行,本身就非常神往了。
至于她……
她凑近耳边悄悄告诉我:
“我们很纯净。”
……
“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
……
我站在细雨中的甲板上,望着滔滔江水。
“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我想,“她和谁纯净?她和谁之间,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我,还是刚强?”
后来,佳苇告诉我,就是这次仙女峰的游历告诉了她,怎样选择爱情。不能勉强,不要凑合,不然会辜负世上仙女峰这样的美景。然而,那时,我依然没有明白她说这句话的真实意图。
我想,我们不会双方都感到如此亲近,又如此陌生。
也许,我的一生,像梦一样飘渺,像月光一样轻盈,像眼前的流水和细雨一样,在迷蒙的心灵山水中旅行。虽然,有时候,我旅行的脚步十分沉重,不过,那些伴我旅行的生命,也像云彩、月光、细雨一样,缠缠绵绵,飘忽不定。虽然,我不一定时刻都和她们在一起,但我能感受到她们的呼吸和体温。我知道,那是一种信息,那是我心灵中解不开的谜团。
不过,大西北边陲的确是我神往的地方。而且,第一次西北远游,以我的生病半途而终。我和佳苇也遵守着我们心中的原则。有时,我们靠得很近很近,有时,我们相隔很远很远。靠近的时候,我反而觉得她十分遥远。隔得远的时候,我又觉得我们的心灵挨得很近很近。我知道,那是黄沙漫卷的土地,干涸的河床,光秃的山峰,烈日下广阔无垠的戈壁滩,还有在沙漠中艰难行进的骆驼。早晨,或者黄昏,干燥的空气,似乎给人快要着火的感觉。那里植物稀少。骆驼草、水晶球,偶尔点缀在河滩上、岩石边,或从飞机上看到的依然是无边的大地和无云的天空。我们没有再回到她那个库阪兵站去。我们沿着长长的铁轨,穿过沙漠,穿过沉默的远山,火车在一望无际的西北高原上疾驶。浑浊的黄河,苍茫的天空,描绘着大西北那张特有的面孔。那真是一条曲折多变的现实与心灵之路。小镇,城市,乡村,窑洞,干打垒,充满少数民族风气的寺庙。我们坐了飞机,换火车,坐了火车换汽车,坐了汽车换马车。我们在大西北的山峰和土地上行走、旋转,有时转来转去并没有走多远,更加迷人的西北风景,是孤零零的红柳和胡杨树。尽管已是深秋,胡杨树细小的叶子,已经泛黄。农作物在布满胡杨树的水边,时而稀疏,时而茂密的生长。我们背了简易旅行包,当地一位矮小的牧民做我们的向导,慢慢行走在像梦一样美丽的青藏高原。湖边青草,北国江南。打猎的哈萨克小伙子和老人,围在草原上弹奏马头琴和东不拉。有大碗的奶茶,牛奶和羊奶,清香的大块羊肉和手抓饭。我知道,这些异域风情,不过是我们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又一个民族的独特生活方式和风俗习惯而已。它们构成的依然是那样一幅和谐安详的国画。自给自足,使我们分不清楚谁是外地人,谁是本地人。不知坐了飞机,还是火车、汽车和军车,来到这里。牧民的马队,猎人的围场。我终于看到了白雪皑皑的昆仑山。初冬季节。如果从飞机上看到的昆仑山,那不过是苍苍茫茫的银色世界。如果坐火车飞过昆仑,在车窗机窗前看到的是像利剑、像淡眉一样高耸的屋脊,神秘的冰川,神秘莫测,在窗前一晃而过。如果坐着兵车路过昆仑山,那是无穷无尽的雪坂就像盘旋着的一条条飞腾的玉龙。如果步行,昆仑山不过是脚下的冰锥、岩土,和永远也看不完的高耸的雪峰。如果跟着马队走昆仑山,长长斜斜的山谷,一个整天也走不出一道冰川,一段山梁。我们终于远远望见碧蓝的天空,没有云彩,远远镶嵌在无边天幕上的棱形淡雅的山脊线,绵绵不断的高耸雪山,静静矗立在大自然的怀抱里。天空。雪山。通往雪山的千沟万壑,像铅一样肃穆端庄,像洗过一样圣洁。我想,那可能就是我心中的茫茫昆仑。佳苇默默地望着这片雪景。她说,我知道了,为什么世界上有人作画和写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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瑁黧(33)
我告诉她,所有的画和所有的诗,在这片圣洁的天空下,都显得十分渺小。
不过,她说,能写能画总比一般人强。
是的,我说,绘画写诗,也许,它的最高境界,就是对大自然美的模仿和回忆。
当然,我们的昆仑山之行,并不像我们所看到的诗画美景,那样轻松、那样浪漫。我们在熟悉的军营,昆仑山中海拔最高的兵站,在高原官兵的帮助下,克服了高原反应,缺氧呼吸困难,历尽了千辛万苦,才翻过了现实和梦中的昆仑山。
接下来的旅行,可能没有在昆仑山上看到的雪景,那么充满诗意纯净。但是,终究是我要去想去的地方,我想,无论掺杂了多少个人感情,实际上,自打算开始这次旅行的时候,我就已经把个人感情压在了心底。无论怎样,对佳苇的爱与不爱,对我的旅行来说,不是很重要的了。无论佳苇心里有什么真实想法,我们之间,究竟在心灵上情感上,会发生和已经发生了什么,毕竟,我是陪她去边防哨卡看望一个军人,一个已作出成就的军人,她的男友刚强。我知道,感情上,我想我都是多余的。我从心底祝愿他们有个好结果。我甚至想,哪怕为了瑁黧,我也应该知道怎样去做。我没有经历千辛万苦。没有飞机。没有火车。只有艰难行走在雪域高原上的大兵车。我们坐在一辆包装严密十分颠簸的大卡车上,来到我多少年梦想着的祖国边陲。那是一片苍茫无际的祖国边境。到达哨卡,天快黑了。从没有见过的大风,刮得哨卡岗楼上的五星红旗呼呼作响。哨卡只有一个升格的连队。不足三十人。傲立群山,壮阔而孤独!连长正是原来白净的刚强,现在经历几年高原太阳的烤灼,变成了满脸黝黑的西北汉子。他并不强壮健壮,剑眉依旧,并没有卷发,目光迟疑,神色腼腆。倒水沏茶,佳苇的到来,可能兴奋得他有点手忙脚乱。佳苇已经告诉过他,我是来哨卡体验生活的画家。他把我们引到了石头垒筑的招待所,那里,有他们的荣誉室。满壁挂着奖状奖旗,不十分明亮的电灯,照耀着奖旗上面几十年来,我党我军和国家领导人来到哨卡鼓励性的题词。我知道那是哨卡光荣的历史。刚强的招待十分热情。但我发现佳苇对他的感情十分复杂。她告诉刚强我是她什么人,还是什么人,我和瑁黧的关系,并且特别说明我是来采风写生……以后要在这里来举办画展。我知道佳苇说了许多言不由衷的话,但刚强似乎对这一切不很在意。他们也单独处了一段时间,我不知道佳苇对他交待了些什么。也许叫他怎样努力工作,早点儿从哨卡调下山。也可能讲述了她那个风光秀丽的古镇。宽阔的河湾,青青的芦苇。我想,那些故事只能属于他们。我和佳苇分住的招待所,坚固结实,漫卷风沙中挺立着也还温暖。我不知道佳苇心中过去白净的小伙子,怎样变成了眼前的这株红高粱。刚强黑瘦清癯,但他黑脸庞上那双豹子眼特别有神采。刚强带我们参观了他们的荣誉室、读书室、医务室。医务室里,只有一个默默在那里整理医疗器械的男兵。刚强指着石头垒筑起来的坚固营房说,是他来这里后,才重新修建起来的。他们哨卡虽然是一个连编制,其实只有一个排。那天晚上,墙外的北风呜呜怪叫,整整刮了一夜。第二天,天亮得特别早。刚强很早就叫醒了佳苇,带着我们登上好几百级石阶,爬上岗楼顶端。那时,莽莽群山簇拥着遥远东方天边,慢慢吐出一轮红红的太阳。刚强说,太阳升起,岗楼上的五星红旗也自动升起来了。电脑操作。他说,这里是我们国家最早看到太阳升起的地方。太阳、哨卡和国旗之间,是苍茫的大地、工厂牧区雪原高原风光。哨卡侧面,是一望无边的群山,还有一壁连老鹰也飞不过的悬崖。悬崖上高高耸立着雷达站,监测飞机航线气象和边防线的通讯线路。我知道这里有一根清醒的神经,保卫着我们的家园。向对面望去,高大的国门背后,是邻国的领土。那也是一片平原背后的高山。对面,有一排军营。他们军营和老百姓房屋连在一起。房屋结实,没有风,村庄小河,大地干净。果然,从对面寺庙里,传出信徒们祈祷的声音。男人粗犷大叫,骆驼慢慢蠕动。女人孩子的尖叫声,打破了边防线早晨的宁静。我想,我终于看到另外一种国色了!刚强告诉我,他们和对面军人百姓,多数时候处得很好。但他们也不时过来偷东西。在这个高高山谷里,刚强他们连队的物资,都是从遥远的山脚下那个兵站运上来,有时几个月甚至大半年都不能吃到青菜。早上,我们吃了又小又硬的馒头和咸得几乎无法下咽的咸菜。当然,也少不了鸡蛋米粥和饼干。后来,刚强带我们参观了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打出来的一口井。夏天,井水取之不尽。一到冬天,就干枯了。现在只能取出一些浑黄的水。我们进了哨卡的蔬菜大棚。秧苗长得奇形怪状,谁也没有吃过这种番茄黄瓜豆荚的味道,但这里一年四季,终于有了绿色。刚强说,他们将从山下搬来泥土,选好种子,让新的蔬菜品种落地生根。我们转到哨卡背后的山崖,去看了新开的鱼塘。其实,鱼塘仅仅是对那一片干涸凹地的称呼而已。既没有水,也没有鱼。刚强说,他们已向上级打了报告,计划把侧面那段悬崖打通,从那边引进被称为红河的水。如果把水引进哨卡,有了水,就可以种树种花、养鱼种蔬菜。那时,哨卡的生活就将改变模样。听着刚强的述说,我脑海里顿时升起了一个很有作为的边防军人的形象。小伙子从南方来到西北,像秧苗豆荚,落地生根,枝繁叶茂。二十多岁,青春焕发,脚踏实地,憧憬未来,真是一个军营男子汉!可能他已经感受到佳苇,还想对他说什么。他不很在意,依然满怀希望给我们讲述哨卡的未来。早晨,他和我们一起看太阳从东方升起,傍晚,他陪着我们看太阳从西边天际落下去,渐渐没入遥远的邻国境内那段幽雅的山峦。他说,战士们把看早上的太阳和黄昏的落日,作为一种娱乐,一种享受,一种神圣。当然,也许因为佳苇的到来,他们开了晚会,喝了啤酒,也表演了节目,还接受了某某首长的检阅。刚强特地为佳苇唱了那首《霸王别姬》的歌。我仔细观察了刚强的眼中,没有眼泪。佳苇则咬着嘴唇,始终没有让眼里的泪流下来。我和佳苇、刚强都是军人。我们都在部队生活,但他们的工作,和我多么不一样。我想给他们画画,给他们写生,画出他们心中的落日和朝阳。但是,后来,当我们要离开哨卡,我看到黑黑的叫刚强的小伙子,脱了帽子来检阅他部队的时候,他有点卷的发际顶端,已秃出了一片精光。他那油亮的年轻的秃顶,似乎在我心中定下格来,久久凝固。直到我们经历大卡车的颠簸,许久许久,才回到佳苇和我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库阪兵站。而且,也是我和佳苇分手。她继续进西藏医疗小分队。我要下山回来完成我的绘画作品。那时我已经隐约知道了我的《国色》系列,究竟该画些什么。我和佳苇分别站在宽阔的雪地上,我们都穿了厚厚的军棉大衣,浑茫的雪原一望无际。岔路口粗糙的厚厚的冰棱,在我们眼前闪着银光。我似乎什么也看不见,漫卷的风雪中,两辆兵车停在不同方向的岔路口。我和佳苇匆匆告别。我像佳苇当初一样,脱下厚厚的棉手套,握住她的手说:
瑁黧(34)
“佳苇,你应该爱他,而且一辈子。”
佳苇抬起头来,风雪帽下冻红的脸上,大片的雪花飘飞,滑落。她仰起头,张大嘴,大口大口地吞着雪花。还是那对美丽的丹凤眼中,大滴的泪,从她红扑扑的脸上不断往下流。风雪漫卷。一阵凛冽的北风夹着冰刀刮过来。红河谷、昆仑山和库阪兵站笼罩在一片茫茫的风雪中。她突然转过来,也许是风雪漫卷的力量,歪歪地靠向我,哀哀地说:
“瑁黧,仙女峰,就这么,在我们心中死掉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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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在我们眼前飞舞,她的丹凤眼眯成了一条缝,目光幽幽,望着我,问的声音很沙哑很苍凉。不想我回答,我无法回答。她慢慢把手腕上的那枚墨绿手镯取下来,塞到我手中。我觉得很冷。望着她皮帽下卷起的那缕秀发,她那张红扑扑的脸,似乎一下苍老了许多。我的心,扑来一阵悲哀的狂涛。又一阵风刀雪雨呜呜嘶叫着卷过来,我们都似乎无法站稳,鬼使神差似的,我们同时张开臃肿军棉大衣裹着的双臂,使劲拽住对方靠着拥着,铁铸似的,立在风雪中,一动不动了。
也许,佳苇一看到刚强那副苍老的面容,就开始在心里尖叫:她过去心中的白马王子已经死掉了。而眼前变幻出的这样一位军人,他应该属于我们的祖国。我想,佳苇一定要花好长的时间,才咀嚼出生活给予她的这些滋味来,并且决定她未来的路,情感和心灵的路,究竟应该怎么走。
不过,我下了决心,无论我和佳苇之间,有什么恩爱怨恨,都不可能发展爱情。我怎么会和那样年轻就失去满头秀发的战友,争夺他岌岌可危的爱情呢?
就在这个时候,佳苇来到我们这座城市。她是回来领取毕业证的。可能她还有许多话,没有告诉我。她说她对刚强已经完全失去了兴趣。而且不仅因为刚强的工作是她过去的向往。刚强完全可以通过考军校,离开遥远的边防哨卡。但他没有那么做。他曾给我们描绘出来的哨卡蓝图,还没有实现。他要回到熟悉的军营,把那一片荒漠变成绿洲。佳苇征求我的意见,究竟要怎样才能离开他?我没有回答。如果我和佳苇发展友谊,非常对不起那位边防军人。那天晚上,我和佳苇谈得很晚。我们没有了到夜总会、歌舞厅、迪吧里去享受观察生活的兴趣。我说你走吧。无论你的心灵沿着哪一个方向前进,现在你不要匆忙做结论。我心里也很复杂。我希望你和刚强能有个好结果。这段时间,莎莎没有在我身边。我的绘画又进入了低潮期。谁知这时,佳苇,也许是在一个晚上,来告诉了我一个不幸的消息。正当我准备把她作为恋爱对象来考虑的时候,她说,她不得不离开这个城市。她要回到她的那个大西北深山库阪兵站。……刚强得了严重的高原病。在他们修建营房背后那条渠道,开山放炮,而且,那带边关哨卡的岩土,有一种毒素。吸入之后,刚强的肺,已被毒素彻底弄坏。她必须回去照顾他。我想了想,毫不犹豫地说。你回去吧。他是一个军人,而且是好军人,你要好好照顾他,让他活下来。最好把他接回内地医院医治。我还给了佳苇一笔不小的医药费。我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必须照顾好他。我正画的这组《国色Ⅱ号》系列作品,如有可能的话,我多么想带到刚强他们的边关哨卡军营里去展览。佳苇拿着我给她的钱,站在那里差不多感动得就要哭了,她说:
“偃子哥,请原谅。现在,瑁黧已经不在了,如果她在,我不会叫你哥,你应该是我的长辈,但是,我明确告诉你,还是第一次见面,给你注射撩开你裤子,那一刻,我的心里就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可能就从那个时候,我就想如果你成了瑁黧的丈夫,我就不可能离开你了。现在老天爷把瑁黧从我们身边夺走了,也许老天要让我来继承瑁黧的感情,而且我也是真正想和刚强分手。这样,你能不能听我一个建议,我去把刚强照顾好了,之后,你还记得我们在仙女峰的那个夜晚么?我说这个世界真美,谁也不愿无缘无故地离它而去。那么,现在刚强的病已经那样严重,如果,我不去救他,他就会真走了。这样吧,那么,偃子哥,我对你说,如果这次回去,我把他照顾好了。我就和他好说好散,然后我就来和你在一起,把瑁黧的一切,情感的债务,经济的债务,都承担下来。唉!谁知道我一去会发生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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瑁黧(35)
听了她的话,我不知道如何回答,深深低下头。她似乎还没有完全明白我的意思,拿着手中的钱还不想走。
我用询问的眼光望着她,似乎充满了痛苦。她走上来,很近地望着我,还是那双丹凤眼,凄凄迷迷。好一朵梨花春雨啊!我感受得到,她嘴里有团浓浓的火,喷出来。
我说:“不能这么说吧!那样,你的心,你的感情,可以像盒饭一样,分成很多份,谁都可以端起一份来,吃下去么?走吧,快去照顾刚强,他不仅属于你,还属于许多爱他的人们。我知道你的心中,和我一样很难,很难选择很难做。你究竟,还想对我说什么?”
她吞吞吐吐,想了许久许久,才把头掉向一边,并不看我,说:“我们的交往,不算短了。我们并没有发展下去,如果你还不相信我,如果你以为我说的都是假话,那么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她的脸上又泛起一阵我十分熟悉的红潮,涩涩地说:“我,如果,你愿意,我今天晚上,我不走了。”
沉默,沉默。
……
“要不,哪怕,一点爱的表示也行,比如,我们能不能……”
……
望着窗外渐渐落下去的夕阳,我抬起头来,望着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真不知道,我该怎么帮你,许多沉重的事情,都摊在我们身上了。要不,我们到外面,我请你吃你最喜欢的长江鲢鱼。”
……
江风习习,皓月当空。江岸边,一艘艘趸船上的鱼馆,灯火辉煌。五颜六色的倒影,在宽阔的江面上静静荡漾。我们吃了鱼,也喝了酒,没有说话。鱼船顶端,在摆着夜来香的米黄餐桌上,四周水域隐隐绰绰。远处江轮,汽笛声声,隐约可闻。我知道,这是自古伤离别的地方。在这样的环境心境中,我不知道吃的鱼喝的酒是什么味。我只记得,似乎我们走出鱼馆客轮一前一后的身影,在彩灯闪烁的江边,牵得很长很长。我叫了出租车把她送回了学校。分别时,我认真地望着她的依然凄迷的丹凤眼,轻轻说了声:
“我们,我和刚强,都是军人。而且,你也是。军人的生命,随时都可能为了军人的责任……消失,谈什么接吻、睡觉啊!那样,我们都成了什么人?”
她那赵一曼式的英俊小分头,埋得很低。
“回去吧!”我说,“如果你有什么承担不了的,我想,无论你分一种什么责任,担在我肩头上,我想,我都会感到十分幸福,并且,毫不犹豫承担起来。”
她凄迷的目光,幽幽亮出一丝感动,一种坚定,又是一派苍凉。
许久以后,我才知道,我那几句说得十分得意的话,是那样绝情,那样空洞。似乎,并不出自我的内心。
佳苇毕业离开我以后,就没有再和我联系。她究竟在哪个地方照顾刚强?边防哨卡,还是佳苇的库阪兵站?我想,那两个地方都不适合病人的休养。也许她曾到哨卡,把生病的刚强接回内地某个驻军医院治疗。医了一年多,才把他的病治好。治好后的刚强,完全可以调回内地,不过在高原当惯了兵的人,一旦回到内地,不仅医不好病,而且病还会越来越严重。所以,刚强的身体刚刚恢复,又回到那个边防哨卡去完成他没有完成的工作。开山放炮,修水渠。把流经国境线那条清凉的河水,引到他们驻守的军营,让那里瓜果飘香。刚强在那里带病指挥。佳苇还在我曾经去过的库阪兵站等待。我不知道,她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曾告诉她,既然刚强已经生病,就不应该再让他到边防线上开山放炮。可以派身体没病的人去做。佳苇告诉我,刚强说那是他的选择。他不愿意离开他的岗位。真实的原因是,因为佳苇还没有答应和他结婚,他必须那么工作那么等。我想,人世间好多事情,当兵的当兵,画画的画画,经商的经商,这活动的背后,究竟是靠什么心灵力量支撑?变幻莫测的生活和命运,就好像我们看到的仙女峰和仙女峰背后浩荡着的自然山水。这些都是我的国色啊!我未来画作的心灵背景。刚强和佳苇,也许都来到了仙女峰山水舞台上,他们背后,是否还有更苍凉浩荡的国色、民族色、宇宙色、男人色、女人色的广阔背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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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莎(1)
我依然在一个天朗气清的秋日,沿着老君山观音岩新修的柏油马路,来到了那一片令我魂牵梦绕的家乡。碧绿的江水,绕过老黄桷树下的古老小镇,胖胖的司机,一个年轻小伙子当我的导游。我首先来到父亲出生的刘家祠堂对面的那个布依族山寨,现在经过红色旅游开发,已经成为日渐繁华的深山小镇。正是逢场天,一两点过了,人还很多,家乡的村民寨民,虽然不富裕,但还是看得出他们的生活渐渐好起来。嘈杂人群中,虽然没有看到多少大红大紫富得流油的老板大款,但他们的生活,似乎过得祥和简单平静。大门前是一排青青的石板路,漆得油光发亮的刘家祠堂中药世家的大门敞开着。还收门票,我当然也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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