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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三部曲之一国色-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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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作外,还特别喜爱珍藏古今中外名家名作。甚至商人,我们姑且叫他鹰钩鼻子光头港商莫尚吧,据商界人士称,他居无定所。不是因为没有定所,而是定所地太多。香港、澳门、新加坡、泰国等地都有他的办事处和别墅。当然,按照庸俗电视剧的编排方法,他的办事处和别墅里,当然应该养着漂亮干练的小秘,怀抱胖娃娃的年轻漂亮而慵懒的二奶,甚至三奶。既然那样,那种商人的经商才能,我们不好妄加揣测,至少道德底线,就该深表怀疑。因为,港商,我们知道,他毕竟是画家,还有特别的嗜好,经商之余,作得一手好画。并已经向瑁黧提出这样明确的要求,就是,大约出某十万百万,叫瑁黧在内地给他物色一批某某岁以下的,青春靓丽的绝对处女作人体模特。瑁黧,虽然已在商海摸爬滚打十余载,毕竟照她的话来说,蛇头老鸨,贩毒卖淫之类,黑道白道红道,道道皆通,毫不含糊。她觉得港商向她提的要求,价格倒是诱人,就是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去寻找这样的模特。但瑁黧也不敢拒绝。自认识港商莫尚后,他们联合做成了好几单买卖。经瑁黧卖出去的好几个品牌的化妆品,都是莫尚的老顾客。未来的生意,还得靠他来帮忙。这样吧,瑁黧和港商经过协商,原则同意找一个内地著名画家,请一个照他要求的那种模特,画一幅人体画来送给他。至于价格,就先不要说了。港商奇怪了,问,现在内地还有这样人体画家?我对大陆绘画界太熟了。他们没有几个的人体画在世上值钱。算了算了,我也仅仅开开玩笑而已,不会影响我们未来的合作,你不是要回内地投资房地产么?以后我们一起回去,各方面观察观察再说。谁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一个周六的夜晚,远在香港的瑁黧和佳苇通了几个小时的电话,当然也谈到了关于模特的问题,以及这个问题给她带来的好处和难处。瑁黧也没有给佳苇提出这样的要求,谁知道佳苇竟然异想天开地来找我以她为模特作一幅那样的画。她甚至很真诚地几乎用哽咽的语气请求我,帮助她无比亲爱的瑁姨克服这个困难,她和她瑁姨从小一起长大,相互之间感情太深太深。
  
瑁黧(12)
“说不定,”她亮着迷人的丹凤眼,望着我,轻声而且香甜地对我说,“我是真心想让你,那么,那样,绘画,创作哩。你不是说,肉的身体,也能给画家最新鲜,最神奇的灵感吗?”
  说完,她又轻轻掠了小分头,望着她楚楚动人的样子,我倒动了一点恻隐之心。我差不多就想把她从客厅里乳黄的长沙发上扶起来,吻吻她,可是,我没有那么做。我极不自然地摸摸我画画的手指,轻声说:“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但是,钱是什么?裸体人体绘画,又是什么?经你这么一说,我真有点迷糊了。我们还经历过风雪弥漫的大漠边关哩。”
  我们木然地望了一会儿,低下头,又转过头望着窗外,那里,阳台上的棕色瓦盆里,种了一丛她第一次来我房间送我并种上的骆驼草。许久没浇水了,芒刺茎干蔫蔫的,露出一脸苦相。她站起来,走过去,拎了军用瓷缸,从水管接了水,用虽不小巧,但很生动健康的手,拂起清冽的水珠,一点一滴浇注枯萎的骆驼草,水珠粼粼,满面生光。说实话,她的脸,她的手,她的身躯,说不定真是很好的绘画材料哩。但今天晚上,我们没有也不能这么做。草草吃了黄瓜西红柿加豆腐面条,我亲自开了代步车,连夜把她送回了学校,一路无语。商铺发廊歌厅洗浴城的霓虹灯光,依然明亮而俗艳。在离她学校不远处,依然彩灯闪烁的大时代商场门口,叫她下了车。我不愿意因我而在她身上增添供人茶余饭后的无聊谈资。尤其是处于她那样学习环境中的姑娘。我觉得我和她之间的交往还有很远的路,我们应该干净一些,也更简洁一些。
  接下来发生的故事说明,我们的交往,不是我想干净简洁,就必然能够。佳苇已经答应了来自香港的老板,要把她作为人体模特,找著名画家画下来,由港商高价收藏,至于价格多少,我们听起来都会咋舌。幸好我没有答应这幅人体画。如果画出那样一幅画,佳苇和港商还有无必要进入我的《国色》系列呢?我不知道这场交易的真实情况,我也不知道这棕交易背后,究竟有多少生命意识和欲望。我怀着肮脏的心理在想,佳苇是不是已经变成了经常在电视小报上看到的那样一朵交际花,摆放在金钱、权力的神案上,供人选择和欣赏?我不愿意把这种名分加在佳苇身上,不是因为我爱她,或者我已经爱上了她。毕竟,她背后还有另一段故事。一个和她相处的军中男孩,还在风沙弥漫的边防线上。这一切使她和我的关系,不可能往常人想象的那样发展。不然,如果这样,我倒是真正害怕和世上任何人交往。我怕交往太多,了解太多,反而对她本身的了解,变得一塌糊涂。但是,实际情况的发生,或比我想象得好,或比我的想象更糟糕。和港商的接触,并不是佳苇自发和自愿,而是由她们学校那时有关部门安排,管理这个学校的上级部门,为了拉一笔来自香港的巨款投资,开办制药厂、开工业园、开饮食城。要投资好几个亿。上级主管部门领导点名要这所学校派几朵特别出众的校花,去参加某某市政府大楼里举办的欢迎外商的晚宴。这个晚宴,安排在接待我们城市最高规格的贵宾馆。既然这样,那么,我们就不大可能对这样的事情作出多么准确的评价。佳苇只是在彩灯闪烁的舞厅里,坐在港商,一个胖胖的脑满肠肥的半拉子老头莫尚身上,喝了一杯XO。那种酒是身份地位财富的标志。港商就塞给了她某千美元。这些故事听起来,使我感到难堪,也使我觉得不知究竟应该相信,还是怀疑。那某千美元是什么东西?它通过谁的手塞进了佳苇的腰包?难道塞进她腰包的原因,就仅仅因为莫尚搂在她娇好的身上,或坐在港商粗胖的腿上,喝了那杯酒?她可曾和港商拥着,企鹅似地跳舞?究竟跳的是霓裳羽衣,还是何日君在再来?是蓝色的多瑙河,还是我的太阳?总之,这些在我们这个世界上,在我们生活中发生的事情,听起来顺理成章,又难以置信。同时,又虚无得使我不得不相信它们的真实存在。而且,我们还可以想象港商那臃肿的身躯,怎样把看起来显得那么健康、那么纯洁的佳苇,拥到早给他们开好的豪华房间里去。一想到这些,我都可能不愿意写下去了。也许,佳苇没有坐在港商的腿上。豪华宾馆,温暖如春。金色帷幔中,有大西北的风沙,不知从哪一个角落吹进来,阴风惨惨。佳苇终于把手中的XO泼在港商白胖的脸上,然后愤然离去。我想,这可能就是我们的佳苇。后来,得到的准确消息是,佳苇的确去陪了港商,只不过不是在正规的政府招待所贵宾馆,也不是通过上级主管向他们学校发出的指派,而是瑁黧为了招待来自香港的商人。她的房地产公司的确需要商人投资,那天晚上,港商并没有,而且也不敢占有佳苇的身体。港商认真而坚定地对瑁黧说,你那里需要的那几百万资金,我想我虽然喜欢佳苇,但我并不占有她个人。如果能够收藏以她为模特画的人体油画,我想一定能成为绝世的人体艺术佳品。当然,得找一个国内外有名的画家来完成这幅画作。那是这个世界美的创造,你想你的那个侄女,无论穿上军装,还是不穿军装,都国色天香啊!如果是这样,佳苇关于人体画的故事,就有了真实的来龙去脉,而且也似乎说得通。但我会不会是这样的画家呢?如果我是这样的画家,那我不就是和宫廷出现过的宦官画家毛延寿一样了么?这样的画家,曾给我留下过深刻的印象。我宁愿扔掉画笔,也不愿做这样的画家。王昭君不就是被这样的画家成就了,又毁掉了的么?我为我自己能给她绘画感到十分高兴。我不知道后来的港商投资是否办成?我也不知道政府官员要想建成的那些科技园、生物制药厂、影视基地娱乐城建立起来没有?无论发生了什么,生活还是那样平静。佳苇仍然在那个学校读书,转眼就学了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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瑁黧(13)
这是我和瑁黧一起,第一次迈向我们共同的家乡,那场令人荡气回肠的旅游,也是一场精神的、绘画的艺术之旅。无论当时,还是现在,也许,只把它作为行为艺术,才能更准确地诠释我当时的心境,同时也能使我回想起来,心灵轻松一些,不至于常常责备自己,那么不可理喻。
  瑁黧的身体渐渐恢复。不过,她说,依然感到十分疲惫。她想出去走走。如果我没有其他重要事情,她非常真心地邀我同去。我说,以什么名义?她说,熟人,两个人现在还熟悉的人。搞房地产这些年,我见到房子,无论多么高,多么华丽,我都没有了感觉。我觉得它们和我就只有开发商投资商和顾客的关系。它们背后是赤裸裸的金钱交易。我看到那些所谓的有钱人,内地的、香港的、台湾的以及泰国的、马来西亚的,高级别墅也好,豪华轿车也好,山珍海味也好,我都不羡慕。那些人享受的一切,都是付出了代价的,而且有些代价,还是那样巨大,生理的、精神的、情感的、人生的代价。我现在已经从这样烂泥塘一样人的欲望之海中,也是我开发的房地产业中退了出来,把一切,包括港商和某某官员,都统统忘掉,然后作为两个单纯的人,和你一起到外面走走。我说,要是能够这样该多好哦!她说,为什么不能这样呢?起码我们现在还不用愁吃喝穿,过去我们的一切都可以一笔勾销,然后,从现在认识的这两个人开始,去走一段属于我们自己的路,至于这段路走完后,我们又继续朝着哪个方向走,也许就只有天知道。我说,你不要把话说得那么苍凉好不好。我完全同意你的说法,但是,我们这样做,你会不会认为是对我过去的惩罚。她说,如果仅仅认为是一种惩罚,对于我们来说,心灵的承受能力就要好得多。关键是,如果是应该对心灵的惩罚,也是一种幸福。老实说,有了我们当初那段经历,我还是觉得,如果几十年后,我们都还没有见面,那么也许这个惩罚就属于上帝的了。说实在的,请你不要生气,我后来的确也遇到过一些我生命中的男人,但他们都是为了我当时的需要,有些是权利的需要,金钱的需要,还有一些是生理的需要,只有我们那段,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家——东山郊区清代某王府改建的暗黄小楼,也就是当时我们共同垒筑的爱巢,以及东山晚霞中燃烧起来的那一丛红叶,那是我们生命中最纯洁最欢乐的时刻,后来,这么些年,我都没有找到那天晚上的那种感觉了。我说,你不要再说下去了,当初我的确是从心底喜欢你,我们才那样做。至于后来我们没能结婚,完全是客观的因素。谁叫那时候的政审那么严格呢?如果不那么严,也许,我们真有自己的孩子了。那晚,她说,我的确非常希望能有孩子,真后悔,为什么没能怀上孩子呢?我想我可能失去了生育能力,生不出孩子了么。哦,孩子,我也想过,我也希望这样的孩子就像我的艺术,或比我的艺术,我追求的艺术更美。那天晚上,我没有在她的豪华卧室里留下来,虽然我对她的身体并不陌生,但毕竟十多年过去了,她后来又和哪些男人一起蹚过生命的泥潭,谁知道呢?我不忍心问她。我总觉得她那张椭圆的脸,依然生动水灵。高高的鼻子,依然如刀砍斧削。如黛的秀眉,依然那样清秀。只有稍显迟滞的眼神,看起来经历了眼前的一场打击,还没有完全恢复过去的神采,毕竟也是一种美啊!何况,像她这样的美人离开我之后,还在商场拼搏,无论采取什么手段生活,毕竟她还是一个劳动者,她不是小秘,不是二奶,没有去选择许多漂亮女人过着的那种出卖肉体的寄生生活。我觉得她应该是一位伟大的女性。虽然她收藏古董,购置世界名画,弹钢琴,尽可能使自己表现得不俗,但突然把她作为我相爱的爱人和亲人,总还是从心底里觉得她有点脏。我现在还不能完全接受她。作为爱人,我究竟有没有爱上她呢?她的生病,她的坐牢,在我心中,为什么总好像是自己的某种情感和经历在生病和坐牢呢?我和她的确有爱,也只是我爱我在生活中遇到的任何一个,当然,从画家的角度看,也是很美的,不令人讨厌的一个女人而已。她的楼层很高。苹果绿的窗帘背后,射下朦胧清冷的月光。这缕月光,和当年东山的枫叶丛中透过来的晚霞一样温柔一样美。这是天赐的人间美景,许多生命都在这种美景中转换为爱的芬芳,像酒一样使人沉醉。但我依然毫不犹豫地离开了那片温柔的月光。
  
瑁黧(14)
“这个问题让我们好好想想吧。”我说,“我们应该有各种准备,心理的精神的准备,这是延续我们十多年生命的一次远行。”
  她抬起头来,叹了一口气,目光里游动着一丝哀怨。
  “你不愿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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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犹豫地望着她。
  “如果,”她说,“你真不愿意去,我也不勉强,不过我们的人生为什么要如此遗憾呢?”
  说完,月光下,她撩起了薄薄的银色窗纱,我似乎看到了一个月光仙子,十多年前在那枫叶如火的暗黄小楼金黄色的小窗前,她也是这样靠在窗前,轻纱般的睡衣慢慢地解下来。
  我们这次梦幻般的远游,是在佳苇参加援藏军医小分队,出发之后那段平静的日子。佳苇为什么毅然报名参加援藏小分队?当她隐约知道,她介绍给我的对象瑁黧,和我过去有那么一段美丽而遗憾的交往之后,沉默了好几天。好像有好些话,她无法也没有说出口,不再提瑁黧,不再提给她画人体什么艺术来送给什么泰国或香港的商人。不过,我把瑁黧佳苇邀在一起,在著名的希尔顿酒店,吃了丰盛的晚餐。我们默默吃着,谁也没有多说话。不用说,佳苇也把她和我认识的过程和交往,告诉了瑁黧。
  “亲上加亲,这样好啊!”瑁黧说,“我说我们怎么一见面都像很熟的朋友和亲人。”可是那晚,佳苇基本上和我们不辞而别。后来,佳苇叫瑁黧带来话,希望我和瑁黧真心和好,不计前嫌,便匆匆离开了这座城市,远赴西藏。我和瑁黧都没有到机场送她。佳苇说,我们都是集体行动。瑁黧刚从香港回来,又经历了这场打击,希望我能好好陪陪她,让她从失误受骗坐牢的痛苦阴影里早日摆脱出来。并告诉我阳台上的骆驼草,还有那些玉兰和倒挂金钟,要怎样浇水施肥、呵护保养。我觉得佳苇真是懂事体贴对我关怀备至的好姑娘。我突然感到当初她叫我画她的人体,说不定她心中掩藏着什么真正想做的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现在,她把瑁黧托付给我,我当然应该遵照她的嘱咐,代表她好好照顾身心遭受严重创伤的瑁黧。也许我没有告诉佳苇的是,不用说了,我做这一切,都不仅仅是为了弥补我的过去,如果谈得好,我并不是没有可能和瑁黧结婚。
  我们开始想找一个纯粹的自然山水去旅游,因为我们这片土地上,有太多的历史、文化与战争留下的遗迹。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清晨的天空,碧蓝如洗。我们没有开自己的车,就像普通游客一样坐上了通往郊外的出租、中巴或公共汽车。我们这座城市周围,有太多高高的绵延起伏的大山,碧绿的,或波浪滔滔的大江长河,长河沿线的群山中间,大小支流密如蛛网。那些支流,要么藏在深深的山谷,要么展露在开阔的平原。沿江两岸,支流上下,翠竹葱茏,绿树环绕。我们以偶然的方式,首先选择了一条无名的小溪。那是一个著名风景区。虽然我们都没有去过,那天游人不多,人们好像刚从睡梦中醒来。我也准备了画板和速写本,但那天和她在一起游览,我似乎没有了灵感,也没有作画的兴趣。我们沿着缀满野花的河岸,穿过结实古老的小桥,进入公园,清新的空气,绿树鲜花,厅台楼阁,在淡淡早雾中,静静矗立,给人湿漉漉的感觉。她尽可能避开一些敏感的话题,一路上我们没有多少交流。进入公园,她渐渐活跃开了,指指点点着说,如果要画画取景,最好早晨,或黄昏。大白天的,光线太明亮,绿树鲜花,田畴河岸,也失去了神秘朦胧的美感。再说,也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那么,进入这条碧绿的小溪,今天,我们纯粹为了游山玩水,你说好么?我说,好啊!不过我还是带了摄像机,把那些我认为最美的山光水色,拍摄下来,留在记忆里。摄像机好比储存器,资料放在那里,即使以后创作不能用上,看了它,至少也可以加深记忆。那么,她说,我们划船游览这条无名的小溪吧!我看了看溪里的水,虽然很绿,很清亮,但是蓝幽幽的,不知道有多深。安全第一。我说,我们都不是划船的高手。出了事怎么办,翻了船掉进溪里喂鱼,我们可能是它们最难咽下的一顿美餐。她说,不要开玩笑了,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难道你认为我们之间所承受的苦难和灾难,还不多么?没那么厉害的,我说,在乌溪河边长大,这点水不可能把我淹死。真掉下去,我不是可以再演一出英雄救美么?谁救谁还说不定哩!她说,你不知道我家乡那条河,平常多清秀明亮,山洪暴发时,也是一片汪洋。我也曾在那条河里,和我父亲、哥哥一起捕鱼捞虾。我们都不要提当年勇了吧。我说,真掉进水里,向岸边扑腾,我俩这样的身材、姿势,别人看来也非常不雅观吧。她低下头,想想,淡淡地说,逃命啊!谁还管雅观不雅观!算了,还是请个导游吧,让他划船,安全些。柳树下,一群好奇地远望、欣赏着我们装束打扮的姑娘,听说要请导游,争先恐后地跳下通往小码头的石阶,去解系在水岸铁桩上的绳索。她叫开唧唧喳喳的导游小姑娘,然后,招来一位大大咧咧的老船工。老船工脸膛红润,穿一件黄马夹,一部苍苍白发,梳向脑后,结实的身躯,一看便知他是个会水性的汉子。瑁黧告诉我,这种船工,她从小见得多了。在她记忆里,父亲和哥哥,常年都和船打交道。如果把绕过我家乡小镇的那条河和这条小溪比较,这点水,简直不值一提,你还说我们会有生命危险吗?我说,还是稳当一点好,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于是,我们付了钱,划了一只撑着绿色船篷的小船,沿着清清的溪流,向云雾蒸腾的神秘上游划去。明澈的小溪两旁,翠竹葱茏,林木繁荫。粉红的迎春花、紫色的牵牛花,河岸上瓜棚豆荚,缠绕着淡淡的雾气。我问划船的老人,这条河水的源头在哪里?他说,可能在贵州,或者湘西。这么看来,我们的游船荡漾在这汪碧绿的水上,也飘荡在远山远水中了。岸上的树林,渐渐茂密起来。树丛中露出一截高高的悬崖。悬崖顶端覆盖着浓浓的青藤,纷纷绕绕地垂在河水中。老人说,那里曾经是一个防空洞,是为了躲避当年日本人的飞机轰炸修建的。防空洞旁边,还有一个隐秘的深洞。当年洞里藏着这个城市抵抗日寇侵略的发报机。我仔细看了黑森森的洞口,里面乱石嶙峋。那时的人们在战争中的生存智慧,真令人感动。瑁黧抬起头,轻轻瞄了我一眼,提醒我不要在咱们纯粹的山水游玩中,想到战争、想到诗歌、绘画和艺术。离开防空洞,前面的溪流更加宽阔。两岸高高的树林、茂密的枝叶,似乎交接拢来,挡住了天空璀璨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枝,一缕缕鱼鳞似的光芒,从晴朗的天空斜射下来,给游动的小船、水面和我们身上,洒上斑驳的光影。老导游轻轻划着船,用平静的语气,给我们讲述着河岸两旁的故事。那一丛香樟树林中,露出的隐隐红墙和青青瓦檐,曾是当初国民党的陆军学校。我问,陆军学校?也会设在这片风光如此秀美的地方?当然,老人说,主要是为了躲避敌人的轰炸。那么,我问,作为陆军学校之前,这栋楼院,是谁的呢?他说,原来是一个大地主的私人住宅。后来,抗战兴起,大地主把他的住宅贡献出来,交给了当时的政府使用。哦,已经逝去的往事纷至沓来,我想,总有些痕迹,留在这片山水上,怎么也抹不去。清风拂柳,幽洞残壁,记载着的故事,曾经如此可泣可歌。哪怕就是一次简单的旅游,也会使我们听到咆哮的土地上,一场场战争的呐喊。小船继续前行。驶向一座浮在水中的小岛,岛面覆盖着葱绿的植被。老人说,那个小岛上,曾驻守过一位坐镇西南的将军。他的部队,在军阀混战中,战功赫赫,转战千里。后来,政权更替,内部倾轧,他的队伍被歼灭在小岛背后的狮子山,只有他一个人穿过枪林弹雨活下来。为了纪念跟随他转战的阵亡将士,他把军装马刀随身携带的左轮手枪,埋在了这座小岛上。后来,人们把这座船形小岛称做“息兵岛”。将军在“息兵岛”背后的狮子山上,修建了一座寺庙,并出家当了和尚。他当了这座庙里的住持,从此,他吃斋念佛,为他死去的弟兄们祈祷。那个小岛,就是他当年曾经钓鱼的地方。唉!瑁黧说,我马上就想到那个寺庙中去,像那位将军一样吃斋念佛,还可以到这个岛来钓鱼。默默望着息兵岛,我说,这些故人真值得怀念啊!这么好的山水,这么好的思绪!瑁黧说,我也曾经历过那样的战争,九死一生了,虽然我不像那个军阀,或者将军,有那么些死去的弟兄,可以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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瑁黧(15)
谁知道呢?我望着她,默默不语。
  狮子山静静矗立。太阳升上高空。金灿灿的阳光映进河水,映照着一如既往葱绿的河岸。一阵凉风吹来,我闭上眼睛,静静呼吸,似乎闻到了幽幽野草淡淡的花香,浸人心脾啊,洗涤着我们萦绕在这片山水上的沉沉往事和迷茫忧思。小船顶着明媚的春光,绕过小岛而去。直插云天的巨楠,野画眉在唱歌。杉树丛中,有小猴在绿树枝头疾走跳跃。大芭蕉叶染绿的河湾,野花野草倒映在河水中。自然啊!它们都在尽情生长,自由地显示生命的活力。可曾失恋,可曾失败,可曾息兵,可曾祈祷?就这么怅然地想着,突然,一壁灰黑高耸的悬崖,映在我们眼前。悬崖上,有一株巨大的阔叶树,从悬崖顶端倒垂下来,青青藤蔓缠绕着倒垂的树枝,丝丝缕缕,如瀑布,如马尾,如秀发,枝枝蔓蔓,探进河水,在清澈的水面上,微风一吹,轻轻滑动,在水面上写出一道道细小的波纹。我的眼睛突然一亮,我看到了岩壁上有一排歪扭模糊的灰色大字,从上而下,依稀可辨:
  “烈女佘三娘殉难处!”
  我和瑁黧吃惊地对望了一眼,又同时抬头望着墨绿悬崖上那排歪斜灰白的大字,空气似乎立即着了火一样燃烧。满头白发的老船工,把手中的桡扁,斜靠船头,淡淡地给我们讲述了这个故事。原来,佘三娘是那个出家当和尚的将军的小妾,年轻漂亮的歌女。将军的部队在狮子山全军覆没后,佘三娘被俘,她不甘不愿不顺从被抓她的军阀首领侮辱、强奸。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从狮子山的敌营里,披头散发、赤身裸体跑出来,就从那一壁高高的悬崖上,纵身跳下来,投进河里,淹死了。我呆呆望着悬崖下绿得使人胆寒的河水,和从悬崖上探下来轻拂水面的丝丝藤蔓,我好像看到了那个被称作佘三娘的烈女,那一头秀美的长发,还在眼前的碧水中,轻轻游动摇曳,游动摇曳出她心底里最深沉的悲哀,还是最真诚的幸福和满足?
  用生命固守贞操,强奸,绝不是等于睡觉!而且是战争中的女人。
  然而,将军和歌女,难道就不是强奸?我想,辉煌一时的失败将军,在这里身披袈裟守候祈祷的,也许,一定不仅是跟随他南征北战的将士,还有他心中挚爱着的女人。无论是谁,无论他们守候什么祈祷什么,我都认为他俩是世界上最幸福、最般配、最悲壮的一对。
  我偷偷瞥了瑁黧一眼,她低下头,望着墨绿的水面,两眼泪汪汪的,不语。一缕秀发从她前额上垂下来,映进轻轻荡漾的河水中。
  这样的自然山水,不敢看不敢看啊!尤其是我和她这样,经历过无穷情感苦痛和心理创伤的人。
  小船默默地向前行驶了一会儿,老船工掉转船头,在明晃晃的阳光中,慢慢往回划。我和瑁黧都没有说话。回到绿树葱茏的河岸,公园里,我们找了一个幽静的地方喝茶。我手中的摄像机,也没有把这条小溪的任何一处风光拍摄下来。我似乎感到今天的郊游很失败。明明想逃离城市的喧嚣,找到一处纯粹的自然风光来散心游玩,没有想到最终身和心,仍然沉浸在一片山水沉沉如烟的历史往事中。我想,最美的东西,总带着一丝忧郁。最美的自然山水中,一般都有一段最悲情的神话历史故事流传。既然这样,那么,也许我们都不该出去旅游。谁知瑁黧听了我的话,有点坚决地对我说,那是因为,我们都没有调整好心态。我想,我们要寻找到的那一片真正宁静的自然山水,一定会出现。要不,你就和我一样,我们……她深深叹了口气,我们,都不要压抑自己的真实感情,不要虚假地谈论我们的生活,我们的交往。
  凉风习习。一群刚在公园里扫完烈士墓的小学生,花花绿绿,扑灯蛾一样,在公园花卉展拍照留念。男孩女孩天真的笑脸和千百种家花野花灿烂的容颜,争奇斗艳!
  是啊,对了。我想,谁都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青春。我把摄像机放在桌上,站起来望着瑁黧,不知不觉,我看到了她清秀的眉头上,已经有了一根淡淡的皱纹。
  
瑁黧(16)
“要怎样才能看出我们的真诚呢?”我问。
  她抬起她那已经变得清亮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说:
  “你,还爱我吗?”
  她怎么又问起了这么一个可笑的问题,我想。但我并没有告诉她。
  瑁黧站起来捧着茶杯,慢慢走到亭子背后的葡萄架下,转过身扬起头,望着公园里飞来扑去的男孩女孩,有点高傲地望着我笑着说:
  “我问的这个问题有点呆傻,是吗?”说完,她惨然一笑,“这句话,要是十多年前说出来,可能还有一点意义,而今,我们可能老了,而且真的老了。”
  她叹了口气,静静地望着葡萄架上面那只花蝴蝶悠悠的飞。停了一会儿,她转过身,急步走过来,把手中的茶杯放在水泥桌上,又拿起,吹了吹,并没有喝,放在桌子上,声音十分清晰,也有点急促地说:
  “请你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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