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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鱼的伙伴们-苇-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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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有点担心被撑得像五元硬币大的屁洞缩不回去……
我一手掩着屁洞走去洗手间,洗了热水澡,觉得自己的骨架快散开了。
赤裸裸地走出来,从衣柜中随便抽一件棉质外套穿,然后用拖把清理地板的血迹。
很好,犯案现场全部毁尸灭迹了,现在没人看得出我是个死GAY。
问题只剩一个,就是:那个GAY还睡在我的床上。
想到这里,我笑了,点起了一根烟。
咬着烟蹲下来,我将那男人的运动袋拉开,抽出了素描本子。
艾莉儿告诉我,三月将他们三人的样子画在里头,一如他们从镜子中看到的自己。
我曾经有翻开来看的念头,但那念头被压在记忆深处,是我真的忘记了,还是我深深明白这是潘多拉的盒子,翻开来看之后,我对三月他们、正确来说是三月的人格会益发不可割舍?
当我翻阅完毕,盒子底剩的不会是希望。
我盘膝坐在窗台上,被月光照凉的大理石冰得我差点说脏话。
没给自己犹豫的时间,我就将潘多拉的盒子打开了。
借着月光,我看见盒子的内容。
第一页就是艾莉儿的素描。
仿佛欢迎我的到来、等待我已久,那女孩绽出灿烂的笑容迎接我,一如我每次下班回家。
三月下笔多准确、自信,不用先试画轮廓也没有犹豫的痕迹,因为他不是想象,他看见了、
浅色的笔触刻画出她的卷发,不用着色也知道是海洋蓝的眼睛会笑。
这一切令我几乎无法承受。这巨大冲击害我没勇气翻开下一张。
艾莉儿永远都用笑容拥抱我。
她哭得最厉害的一次就是我受伤。连我融合她的时候,她也在笑。
但如果下一张是阿密那怎么办……如果三月笔下的阿密没有在笑,而是抿起嘴角在生气怎么办?如果下一张是阿密正在哭的、哀伤难过的表情那怎么办……甚至连他轻皱眉头也会令我动摇。
……如果他没有露出像艾莉儿一般,包容我的一切的笑容,那我怎么能融合他?
我像在抽生死签,将素描本紧紧合上,再慢慢揭开。
仿佛阿密的表情决定了接下来的命运,我将所有交给这本子决定。
第二页底部出现的果然是男人的下巴。
我闭上眼,一鼓作气将素描本打开,但我很快发现打开眼皮跟揭开素描本一样困难。
我并没有变得比较轻松,而这程序也没比较容易。
打开眼皮花了半个世纪,我从下向上扫视,这男人的下巴、到嘴角……
他的嘴角是向上的弧度。我觉得被拯救了。
  我完全打开了眼睛——
  那笑得眉弯眼笑的大男孩,从此印在我的瞳孔上。
  让我给你形容阿密的样子。虽然你不是GAY,但如果你遇上笑得如此自然的阿密,你会变GAY。
  他就长这个样子,他笑起来会把任何人迷得七荤八素,这让我心里平衡了。
  我脑袋所想的艾莉儿跟三月的素描所差无几。
  但阿密……他比我想像中的样子善良多了。
  我无法置信我竟然放弃天使脸孔、恶魔身材的女人,而选择天使脸孔、恶魔心灵的青年。
  想确定那开怀畅笑的人真的是我所认识的阿密,我伸出食指,描绘他的脸庞、摩擦他带笑的眼角、抚摸他的深黑头发……一次又一次,直到我的指尖被炭粉染黑了,直到我觉得心满意足,不会再忘记为止,仿佛画本中的他是被我舒服的抚摸而笑得像猫。
  他给予了我勇气与渴望去翻下去。
  事实上,他让我饥渴地想多翻五本画册,直到我看过他所有的神情和七情六欲,直到我补足了他生命中所有我没有参与的部分、得悉了三月所有保留的部分,陪伴他们过去的人生。
  这样才能喂饱我饥渴的无底洞,也许,这样只会令我更不知足。
  我屈起双脚,像小学时看漫画般全神投入。
  一页又一页,用翻百科全书需要的时间和翻圣经的虔诚去对待三月的素描本。
  每一页都用上一世纪的时间去刻画在血肉之中,我怕记忆会像被海浪掏走的沙,逐渐浅薄。
  尤其我知道除了在我跟三月的回忆中,以后再也看不见他们了。我是如此嫉妒三月,又如此嫉妒阿密,他们拥有彼此的一切,共用一个身体而灵魂重叠,他们在脑中能互相交谈、触碰、爱抚吗?他们脑中共用的空间是什么样子的?就像跟我一起分租这公寓一样吗?
  我在脑中衍生出一千万个问题,想像那人口只得两人的国度。
  我想多了解他们一点,想侵入那个神秘的、外人绝对不得其门而入的神秘国度。我要更接近他们,即使我已经是最接近那神奇入口的人,我身体的一部分曾进入他们的身体内。我还想完全侵占他们,即使是多一点点领地也好。我饥渴到想把他们一口吞下肚。
  我想成为那男人的其中一个人格。
  素描本中记载了各种各样阿密跟艾莉儿的表情,有些我似曾相识,有些我则完全陌生。
  有草草几笔的,也有非常细腻的,最后一页是阿密。
  阿密的眼睛温柔的可以滴出水来。在今天之前,我从没有见过那一双眼睛。
  但那原来是真的,曾经出现过、未来也会出现。
  因为这双眼睛刚刚才凝望过我,仿佛用眼睛亲吻我的肌肤。
  阿密一开始吻我抱我激烈粗暴得像要替三月报仇,后来却渐渐缓慢起来、细腻起来,像饿坏的狗看见一块鲜美的肉扑上去大嚼特嚼、狼吞虎咽,到最后吃饱了,意犹未尽地细细啜吸着骨头。
  他就用那双能轻易融化任何人,让任何一个男人变GAY的眼睛看我。
  但,素描本中没有三月。
  他从来没有描绘自己。
  仿佛整个世界只有我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只有我记挂他。
  我在窗台上翻那本残旧的素描本。
  我吸烟,一根接一根。直到阿密的眼睛成为我拥有的第二双眼睛。
  直到过长的烟灰跌下来,我轻轻抹去。
  向下拉的灰痕,仿佛阿密的黑色眼泪。
  三月喜欢淡淡的烟草味,因为阿密,那令他有安全感。
  阿密呢?他也喜欢烟草味吗?他知道三月这小秘密吗?他是为了这原因而抽烟的吗?
  以后,我愿意代替阿密保护他。让他拥抱我的手臂,让他静静吸闻我指尖的烟草味。
  他要多久都可以,直到他觉得安心为止,直到他不想要为止。
  阿密知道吗?
  素描本渐渐压上胸口,再无空隙。
  我感觉自己慢慢变成一块海玻璃(注)。
  就等海鸟来吞下肚子,就等一个海浪打破或一阵风来吹碎。
  我举行阿密的葬礼,只得一个人的葬礼。
  我在脑海里深埋的棺木中献上了花,洒下一把泥土,做尽我记得要做的事。
  我听到艾莉儿站在山坡上,被风吹起棕红的长发时高唱的哀歌。
  墓碑上如果有刻字,那应该会是跟”我的爱”相同的意思。
  我不能成为三月的其中一个人格,分享他的所有。
  但我脑海内却永远为阿密跟艾莉儿保留了空间,就像三月。
  我抱着素描本,只穿一件外套就在窗台睡下了。
  跟两个男人做爱、埋葬阿密的哀伤让我疲惫不堪,我比我想像得还更累。
  我隐约睡了几小时就被冷醒了,外头在下雨,窗户被吹得”啪啪”作响。
  冰凉的雨水打到我的脸上,我眨眨眼睛,醒过来,赶紧将窗户拉上。
  三月跟阿密应该还没起床。
  客厅没有动过的痕迹,男人的圆筒袋仍在那,拉链像张开的怪兽嘴巴。
  只要一合眼、一睁眼就过了一天了,阿密还剩多少时间?我要何时说服他、融合他、用药物跟治疗双管齐下、给他注射医学药物?再明天吗?明天复明天,那只是迟早的问题……
  我揉揉眼睛,刚想去冲杯咖啡就发现茶几上有张纸,不偏不倚就在正中央。
我一看就知道是三月留下的。
  只有那男人才会乖乖的、循规蹈矩将字条放得那么方正。奇怪,我以为他还在睡。
  我探头看向走廊,两间房门都紧闭着,没有打开。三月这么早要去哪?
  我拿起来看,一如三月的风格,只有数行:我走了。抱歉,这样说太突然了,应该会令你困扰,我留下字条是因为我不知道怎么亲口跟你说。我仔细地想过,虽然我很希望跟小乔一起,也确信能跟她生活的自己会最幸福的,但那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小乔若跟了我,她未必是最幸福的。我不能再自私下去,伤害小乔、伤害阿密、伤害你。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三月
  纸张从我的手中掉下去。
  像片雪花飘下,无声地被地板托住。
  像突然被人扯走了灵魂,我呆滞的眼神顺着向下。
  纸张翻了面,躺在地上。我早该知道三月有两面都写字的习惯,艾莉儿会懂得翻面。
  通常他在背面写的才是他深处的心意。
  背面只有两行字:如果你爱阿密,请代我照顾他。
  他希望……我跟阿密在一起吗?
  即使他已不在,仍希望他的身体留在我身边吗?
  门被打开的声音响起。
  我转过头去,只套上牛仔裤的男人踏出来。
  他惊慌得瞪大眼睛看着我,然后急忙扫视客厅的每一个角落,仿佛我把三月藏起来了。
  仿佛这只是一场最荒诞不经的恶作剧。
  他无意识地向前走了几步,像个梦游者。
  然后他被庞大的恐惧压垮,他停下来,举起掌心,看着自己颤抖的指尖……
  “不见了……”
  “……三月不见了……他不见了……我找遍所有地方都找不到他!他不见了!他消失了!把他还给我!把三月还给我——”
  他像最无助的孩子希望我把三月还给他,就像我趁他沉睡时偷走了三月。他歇斯底里。阿密的葬礼竟然变成三月的。这一切仿佛是为了惩罚我而设计。
我去找陈教授的时候像个精神病。
计程车上显示的时间才八点多。
我穿了件连帽外套,里头什么都没穿,套上牛仔裤就冲出门口。
大雨淋得我连内裤都湿了,我像只水鬼般在车厢内瑟缩发抖,不断重拨同一个号码。
陈教授一直没有接听,我不知道他身在何处。
收音机播着即时新闻——台风正冲向香港甲现在发布黑色暴雨警告,天文台预备挂出八号风球。
计程车司机一路上都皱着眉。
我用发抖的手掏出口袋的纸币,它们全都给浸湿了。
后视镜中的自己脸色发白、嘴唇泛白,像末期病人,但我清楚这样并不全因为寒冷。
我冲入大学,跑过每一条既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路。
现在还没挂八号风球,大学内某些设施尚未关闭,即使他们上锁,我也会打烂。
我跑向陈教授的办公室。我已别无他法,我要找个人来告诉我怎么做!至少找个人倾诉!
我没那个闲工夫敲门,直接就推门了。
陈教授侧站的身影映入眼帘,嘴巴开开合合,在跟某个人对话。
如果他在办公室,为什么刚刚不接我的电话。。。。。。
我走过去,想叫他。
但那道声音让我停下脚步,那是女人的声音——
“。。。。。。所以你的意思是,艾莉儿已经跟三月融合了吗?这是真的吗?”
“这是阿透在电话中告诉我的,我还没见到三月本人,不过阿透没理由骗我。。。。。。你知道,他现在还对我深信不疑。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但那小子真的融合了艾莉儿。”
“。。。。。。哼,原来三月是个GAY,怪不得我之前用尽一切办法都没办法融合艾莉儿。罢了,那讨厌的小鬼头终于消失了,现在只要催眠三月引导他说出录音带的收藏地点就OK了。”
“阿透一个人应付不来的,他没有经验,他很快就会带三月来找我研究定下一阶段的疗程跟融合阿密的计划。一有机会接触到向三月,我就会引导他说出录音带在哪。。。。。。但阿密不好惹,到目前为止,他对我的警戒心还是很强。或许我们应该等那小子将阿密都融合了才开始让他说出来。。。。。。”
“珠?我给你的那笔钱,够你买上万颗假眼球了!我没有时间了,你知道一星期后就要开庭了吗?我只想拿回那盒该死的录音带!你最好。。。。。。”
我背部紧紧贴着墙壁,防止自己滑坐下去。
发梢的水”滴答滴答”打在地上,我踩着的地板在崩塌,仿佛脚下生出了黑洞。
我掩着鼻子跟嘴巴,怕自己呼吸太响,不小心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让他们发现。
陈永泰那个混蛋!他一开始就跟Larine有接触了!
怪不得Larine这段日子好像消失了,没有打搅我跟三月的生活,原来她想借我的手去融合三月跟艾莉儿, 
等到三月这段录音带在哪之后,再利用陈永泰跟三月独处的时间去逼他说出来。。。。。。对,一星期之后就开庭了,Larine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我竟然蠢得相信这个老混蛋!
我差点就将三月推进这个阴谋之中了,我还是帮凶之一!
我紧掩着嘴巴,吸入的空气却像从毛细孔溜走了。
我的心跳得快滑出喉咙,不断祈求满天神佛,别让我被发现、别让我被发现!谁都好,求求你!
我提起脚向门口移动,发誓只要能出去,一定会狂奔。
我快要触碰到门把了,陈永泰跟Larine交谈的声音仍在持续。
我以为自己能安然无生心地逃出去,可是下一秒,”吱”一声响起!
球鞋跟水湿的地板磨擦,发出响亮的”吱”一声。我把门撞开,开始狂奔。
女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好像叫人去捉我回来。
我连转头看的时间也没有,只知道走廊在震动,不知躲藏在哪处的保镖们冲出来。
仿佛好几条大白鲨张开血盆大口,追击我这条小毛鱼。
四年的大学生活毕竟不是白过的,我熟知这里所有的路,我左转右拐,找捷径、跳楼梯。
我渐渐抛离他们了!
我冲出停车场,才发觉没有所谓的绝对性优势。
我是抛离他们二十或三十步没错,但我没有车子!我要徒步跑出去吗?不到两秒就会被他们开车追上,然后五花大绑塞进车厢额!要出去截计程车吗?那更不可能!
我要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快想想啊、快想想。。。。。。
大雨倾盆而下,我左顾右盼,停车场突然变得狭窄,从四面八方向我压迫而来。
我不停喘着气,想要躲藏起来却又找不到方向。。。。。。
突然,一只大手掩住我的嘴巴,把我扯走!
“嗯——嗯嗯!”
我甚至没发现那人的接近。
“不见了?不可能,我没看见他跑出去!”
“喂,你去那边找!你,去这边!小心点,他很可能躲在车底或车子旁边!”
“停车场那么大,他也许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从别的出口跑走了!”
“喔,你要跟那女人这样说吗?她绝对会发飙的。叫你找就快去找吧!”
在”哗啦哗啦”的雨声跟风声之中,照理我不可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但他们刚巧在车面前跑过,所以我听得见。我瞪大双眼,死命瞪着电子钟,不敢呼吸。
仿佛现在正四处找我的是僵尸,我一呼吸就会被他们发现,我紧张到全身僵直。
“呼吸。”
突然,温热的嗓音洒在耳壳上,我浑身一震。
“你再不呼吸会窒息而死的。”
所以我尝试放松身躯,回复呼吸,尽管那节奏生硬。
充当枕头的大腿很温暖,那按着我的手也很暖。他该死的比我这落汤鸡暖和多了!
我弄湿了前座跟男人的衣服裤子,男人压着我的头,好让车窗外的探查视线扫不到我。
仿佛过了一世纪,我终于听到易岚说:”我要开车了,抓稳。”
但根本没有让我抓稳的时间,易岚快速地转着方向盘,车子像火箭一样冲出去。
车子一震,发出尖锐的刮声,易岚没有调好位置就驶出停车位,旁边的车头刮花他的蓝宝坚尼。
仪表板上出现我曾以为不可能在易岚的车子中出现的数字。
易岚直线冲出停车场,保镖们手足无措地想追,又想挡在前头。
易岚无畏无惧地冲过去,料准他们不会以命相搏。那眼镜下的眼睛眨也不眨,冷酷吓人。
果真,在车头快撞到他们的前一秒,他们像保龄球般散开,车子驶出了大马路。
我松一口气,坐起来。
旁边的男人仿佛突然变成我不认识的人,应该说,我曾以为我很了解他,我错了。
“。。。。。。你为什么要救我?这样对你没有好处。”
易岚瞧我一眼,然后将车速放慢,开动挡风玻璃上的雨刷。他抽出几张面纸给我,才说:”我以为帮朋友是不需要有好处的。”
我夸张地哼笑一声,实在受够了我们漂亮的门面话。
我们都知道彼此的关系不再是”朋友”两字能概括,即使我希望能那么单纯。
“那你去大学干什么?别告诉我你早知道我会来,所以你暖好车子等我、特意来救你的”朋友”!你早知道陈永泰那老狐狸是骗我的对不对?你早知道我像个傻瓜般被耍的团团转对不对?现在你还想当什么超级英雄?”
“我不知道!”易岚深深皱起眉头,仿佛我这样说侮辱了他,”我只知道Larine是个资深的心理学家,我跟她在医院里认识,她邀请我当她的参考证人,因为她不能为自己作证。我接下这工作之后才知道她的前夫是向三月,而三月的心理医生是你。”
“三月在找我之前已经去找你了。”
“但那时候他没告诉我他的前妻是谁,信不信随便你。”
“你明知道那个女人是疯子,你明知道Chris是个恋童癖!你明知道……我会是你的对手,你为什么不推掉这份工作?你为什么坚持做下去?你真的那么爱钱吗?那疯女人给你多少钱?”
“透,你也是心理医生,他们有精神问题不是他们的错,在法庭证明他们有罪之前他们都是无辜的。我们不应该偏袒某一方,就算你没有质疑三月,也不代表我要质疑Larine……”他叹了一口气,继续:”Anyway,我最近发现Larine有点古怪,我无意中发现她频繁地接触陈永泰,陈永泰是代表三月的医生吧,在开庭之前,他们是不应该有接触的。我想知道她在搞什么把戏,所以今天才会跟踪她过来……然后我就看见你被她的保镖追赶,就是这样。”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
我侧过脸,看着窗外的雨滴滑下,很快就有另一滴追赶它的轨迹。
仿佛漠视他的表白,完全不关心也没有听进去,其实我一字一句都听得很仔细。
也许,终究我能求助的人只有他,也许我们早已清楚,我终究会遍体鳞伤地爬去找他……像学走路跌倒的孩子哭着找母亲。任我再怎么逞强都没用,他强大到我甚至没想过能超越。
“……三月……不见了……”
我说话时才知道,我的牙关在相撞,不知道是太冷还是太恐惧。
事实上,我怕得要命。我怕永远失去他们。
“……他不见了……我今早一睁开眼就发现他留下的字条,字条上面只写着他走了,他觉得小乔不跟他生活在一起比较幸福,他要我代他照顾阿密……就只是这样,他没有交代为什么要走。阿密他。。。。。。他醒来就发现三月消失了,他很惊慌,不知道怎么办,他没办法承受永远失去三月,他失控了。”
“他觉得是自己的错,因为他不想被融合,所以三月代替他消失了。他捉着我的手臂叫我快杀死他、快杀了他好让三月回来,只要三月能回来他什么都肯做……我没办法面对那样的阿密,我将阿密推进房间时,他还一直说想死……我锁门不让他出来,怕他会自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去找陈教授,跑出门时还听到他在砸门锁……我留下他一个在那里,逃了。”
易岚静静地听着,插进一句:”这不是逃跑,你只是做了最正确的决定。当事情发展到你无法应付的地步,你需要找更专业的人士。”
我呆然地抬眼看着他的侧脸,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能如此镇静,甚至记得去开暖气。
“但我……我是他们的心理医生!我应该救他们的,我应该融合他们让三月变回正常人的……我做不到,我还让主人格消失了,没有比现在更糟的情况了!三月不见了、阿密失控,我毁了他!这是我跟阿密的错吗?”
“你觉得……这是我的错吗?因为我……昨晚跟他上床了……”
当我吐出“上床”两字时,易岚扭着暖气的手停顿了。
但他没有看我,他看向前方连绵不断的水帘,摘下眼镜,”你记得吗?透,我们一起做的那份论文有很多案例都是主人格被排斥了,在脑内沉睡很多年直至被医生引出来。原因是其他人格认为让主人格管理他们的身体会对他们有害。”
“治疗MPD是长时间的抗战,可能到病人死的那天他的精神还是分裂的……虽然不合乎医学道德,但三月的案例是特别的,也许他的主人格要沉睡才得以治疗。最重要的是这是他本人的决定,除了社会安全外,我们也要尊重病人的意愿。”
“三月是不同的!三月不是那些书上的特别案例,你不了解他……他是、他一直很努力地活着,虽然之前有尝试过自杀、阿密也有点自杀倾向,但从知道有女儿之后就没试过了,他一直想要活下来成为正常的人……去接小乔,跟小乔生活下去!他不会无缘无故就决定消失!这样太突然了……”我瞪着自己的膝盖,手指紧扯着布料。
没错……三月的离去太没有理由了,他怎么会突然觉得自己跟小乔在一起的想法很自私?他怎么会突然认为自己消失比较好?只是因为他知道我爱上阿密了,所以把身体让给阿密、让给我吗?不对!那男人对小乔的坚持、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执着跟爱不是那么脆弱、那么容易放弃的……唯一的可能是——
“你跟他说什么了?”
我瞪大双眼,霍地转向易岚,仿佛见鬼了。
“三月那两天去找你,你跟他说什么了?你怂恿他沉睡比较好吗?嗄?”
我没办法相信易岚早知道三月有消失的念头,但竟然瞒着我,对我不闻不问!
易岚看着我,用复杂的眼神,眼睛中有太多我不明白的东西。
我揪起他的衣领,他不疾不徐地将车子停靠在路边。
大雨像万颗石子打在车盖上,因为没有移动的关系,声音更响更钝重了。
仿佛我才是无理取闹的人,仿佛是我错怪了他、伤害了他……他用那么委屈的、哀伤而又无所谓的眼神静静瞅着我,我都快以为自己是错的,而他该死的是对的。
“他来找我商量,因为他已经不确定融合是不是对的,他想知道有没有别的办法。我告诉他,即使他现在是个心理健全的人,但以他状况,小乔跟了他不会变得比较幸福。你看看Larine的家业,她能给小乔很好的照顾直到她成年,待小乔成年之后她想要跟谁一起生活都随她喜欢了。三月要回她只是一种自私,三月自己也知道的。”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跟三月说这样的话?小乔是那个女人有预谋地制造出来的,是她想牵制三月而有预谋地出生的!
你以为她真的懂得怎么去爱小乔吗?但三月懂得怎么去爱她!你满口家业家业的,有钱跟没钱真的那么重要吗?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父爱?你知道三月为了小乔付出了多少吗?如果你有看他一直以来的努力,你就不会这样说!”
“你才是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三月坚持要跟Larine打官司的话,那小乔怎么办?小乔快六岁了,她知道发生什么事!她自出生到现在都只有她母亲而已,而在三月的眼中或你的眼中Larine是个怎样卑鄙的女人根本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在小乔的眼中她是个好母亲,她不能失去她,这样就够了。
现在离开庭只剩下一个星期了,如果Larine真的输了怎么办?如果Larine被你们告到入狱那怎么办?小乔素未谋面的父亲、在她过往六年的人生中从没参与过的父亲将她的母亲告到入狱,然后她以后还要跟这父亲一起生活。
这就是你要的吗?这是三月要的吗?你何不承认,你在乎的只是三月需要的,而不是小乔需要的!这只是 一场对Larine的报复,你们想从她身边抢走她的女儿。”
“是她先从三月身边抢走小乔的!为什么Larine犯了错可以被包庇?只因为她有个叫小乔的女儿吗?只因为她在拥有小乔的六年间良心发现、母性大发,对小乔好得不得了,所以就可以被原谅吗?那谁来关心三月?
他误杀了人,他不也为了小乔乖乖坐了整整五年的冤狱?又有谁去补偿他?三月在小乔还没出生的时候就爱她了,如果三月失去她,他会死的。他曾说过他只剩小乔了,他真的会去死的!你要他失去小乔就等于杀了他!”
“那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三月自杀了,That'all。不是因为他打输官司,难以接受失去小乔所以先一步消失了,而是因为如你所说的,他真的很爱很爱小乔,用生命来爱这个只见了数面的女儿,所以他才退让,所以他要小乔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不要让她知道母亲对父亲做过了些什么!你还不懂吗?”
“Larine好了、小乔好了,那我怎么办……”
我简直是大叫出声。我也被自己声音中的悲哀给吓到了。
三月的离去是为了小乔,那一直不想失去三月的我怎么办?
三月仔细地想过小乔的未来,衡量过她现在跟十年后的幸福值、衡量过对Larine的憎恨跟原谅哪边比较有利、计算过……他妈的!我管他究竟认真考虑了多少时间、又觉得这是多么深思熟虑的伟大决定,我管他计算的千千万万过程,最终得出的结果我不觉得有多好!因为他算漏了我!因为他遗漏了我这个一直以来并肩作战的战友!
他一声不响就在我面前消失了,只留下那是他又不是他的躯壳,我甚至几小时前才跟他在地板上疯狂地做爱!他要拿我怎么办?
我一向知道三月的生命中,女儿永远是他的第一位,我不能取代。
三月只想女儿得到幸福,阿密只想三月回来。
那我呢?我之于他们算是些什么?我在他们中间没半点存在价值?难道我不算是个东西?为什么没人来理我的感受,问问我痛不痛苦?要不要三月离去?我的幸福呢?
车厢突然静得能听见没有减弱的雨声。雨声回来了。
仿佛刚刚雨停了,现在再下起来。我们无话可说……我们还能说什么呢?
我只是在易岚的面前自爆其短,把自身的悲惨摊出来让他慢慢检阅。
三月为了小乔所以自我身边离开,阿密为了三月而要我杀死他。
易岚浅吸了一口气,他刚跟我激烈争辩得脸红耳赤,我从没看过他如此激动。
他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他深深闭上眼睛,打开,认真地凝视我。
他的声音之轻柔低哑前所未闻,像一张写满字的沙纸要飘进我的脑袋狭缝。
“透,有时候,不是只有肉眼看见的才叫爱。”
他的表情、眼神、声音,让我差点以为他在说自己。
下一秒,他用手抹抹脸,继续说:”有些爱是你看不见、摸不到但实际存在的。三月跟我说,你喜欢上阿密了,而且他很早之前就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为了你,他融合阿密的念头开始动摇。我跟他说,你喜欢的只是一个人格、一个幻象,那不是真的,你知道,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那番话一样。但你知道三月怎么回答我吗?”
“三月说,那就让阿密变成人吧。”
我紧紧闭上眼睛,一手掩唇。
仿佛要保护自己般,球鞋踩在真皮坐垫上,蜷成人球。
因为天文台预告过的八号风球,现在不偏不倚地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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