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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公子的故事-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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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流火有些心不在焉:“算了,我不想听。”
  林惠然想了一会儿,又笑道:“那就玩游戏吧,”他想了一会儿,饶有兴致地说:“咱们两个扮演睡在一起的两兄弟好不好。”摩拳擦掌很兴奋的样子。
  “白天玩过了,我都累了。”元流火背转过身体,冷冷淡淡地说:“睡吧。”
  林惠然觉得有些扫兴,赌气背转过身体不理他。停了一会儿又转过来,把元流火抱在怀里,轻轻地按揉他膝盖关节,因为元流火说过那里被石头磕碰到了。
  过了一会儿,林惠然手上动作缓慢,渐渐睡着了。元流火才轻轻地转过身,伸出双手抱住林惠然的脖子,脸颊贴在他胸口,微微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基本上不会虐他们两个的,甜蜜的日常而已

  ☆、风波

  为了那一件沾了女人脂粉味的披风,元流火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半夜里到外间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回到被窝里时只觉得浑身冰冷,他心知不好,恐怕这一折腾要受寒,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很快听见外面隐隐有鸡鸣狗吠的声音。
  天色大亮后,小厮们在院子里汲水扫地,林惠然率先起床,他并没有察觉到元流火的异常,自顾自地穿了衣服,丫鬟们给他梳头洗脸,又用青盐刷牙。他要先去母亲那里请安,临走时给元流火掖了掖被角,附在枕边轻声道:“小乖乖,上午我母亲要来咱们家里,你早点起床,把正堂屋内的花换成芍药,再叫下人把院子重新扫一遍。她是极挑剔的人,不然又要说咱们两个不会过日子。”
  元流火脸颊火热,浑身却发冷,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勉强道:“你放心吧。”
  林惠然到林母那里问安,恰好几个姑表家的兄弟姐妹们都在,于是坐在一起说了一会儿闲话,众人聊起了林惠然和林徽娘两人的亲事,取笑了一番,林徽娘脸上羞恼,敛容起身离去。林惠然将那几个贫嘴的兄弟姐妹训斥了一顿,叫他们不准胡说八道。
  林母在家中用了早饭,眼见外面春日融融,遂叫管家预备马车,要去看看儿子的新宅,林惠然扶她坐上了马车。在路上林母细细地看了他一会儿,道:“你这些日子气色很好。”
  林惠然如今燕尔新婚、春风满面,见人未语先笑,岂止是气色很好四个字可以形容的。他坦然地回答:“儿子现在很快乐。”
  林母素知他是稳重寡情之人,如今见他这样,可知过得是非常开心了。她明知道儿子是被坏人迷惑了性子,至此却又不忍伤了他的心。
  “你和徽娘的事情,我已经跟你表姑母都谈好了,你到底要怎样呢?”林母柔声道。
  林惠然垂下眼皮,态度恭敬而顽固:“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我不会跟那个女人拜堂的。”
  林母的态度也变得很柔和,她叹气道:“你这孩子也是糊涂。你若是真心爱那个男孩,难道我会忍心拆散你们?但是咱们家是名门望族,面子上不能有损,横竖你先跟徽娘成了亲,堵了外人的口,家里面你想跟谁好就跟谁好,我绝不会拦着你。”
  林惠然愣了一下,开口道:“妈,徽娘是我表姐,这样做也太委屈她了。”
  林母扬眉道:“那丫头到咱们家之后,就是林家的少奶奶,阖府上下除了你我,谁敢不敬她爱她,谁敢给她一点委屈受。咱们家金山银山似的家产,自然也会交给她打理,她算是享了天大的福气了。”
  林惠然觉得跟母亲简直无话可说,沉默了一会儿赌气道:“您这话,跟林姐姐和姑母说吧,她们若是同意这门亲事,我就没意见。”
  林母大喜,拍手道:“这可是你说的。凭咱们家的门第资产,她们岂有不同意的道理?”
  林惠然不再说话了,心想若是别的女子也就罢了,林徽娘兰心蕙质、又高洁孤傲,绝不会委身与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
  母子两个各自盘算着,很快就到了林惠然的宅邸,门口两个穿着崭新衣服的小厮跪下磕头,齐声道:“老太太金安。”
  林母见这宅子干净优雅,小厮们也都伶俐懂事,心中微喜,扶着儿子的手下了马车,缓步迈进院子里,颔首道:“你这个地方雅致得很。”
  林惠然连忙笑着说:“这都是流火打扫布置的,我成天忙着喝酒下棋,从不管事。若是没了他,这里可就乱成一团了。”
  林母听见了元流火的名字,敛住笑容,沉下脸不再说话了。
  林惠然扶她进温暖的的正堂内休息,目光四处打量,心中诧异,暗想元流火怎么没有出来迎接,这小孩素日任性,但并不是不懂事的人。
  他陪母亲坐了一会儿,极力夸赞元流火的好处,又指着花瓶里的新鲜芍药道:“这是流火才叫下人摘的。”
  林母冷淡地嗯了一声:“我来了半日,怎么不见他出来,难道怕我吃了他?”
  林惠然忙说:“他一大早去账房里忙了,想是现在还没有回来,我去外面瞧瞧。”吩咐丫鬟好生给老太太捶腿,自己起身出去找来管家,低声问道:“流火跑到哪里了?”
  管家脸色狼狈,支吾了一阵才说:“元少爷哪也没去,一直在卧室里呢。”
  林惠然脸色一沉,心中着恼,说了一句:“不像话!”他大步走向卧房,一脚踹开了房门,又哗啦掀开了里间的帘子,正看见元流火打着哈欠坐在梳妆台前,头发蓬乱,衣衫不整,手里拿着一把梳子,怔怔地发呆。
  林惠然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我早上跟你说的什么?”
  元流火转过身来看他,脸色唇色都淡淡的,他轻声说:“我今天不舒服,不能见伯母,你带我跟她致歉。”
  林惠然知他娇懒任性的脾气,这回却不能纵容他,反而愈加生气,走到梳妆台前,怒气冲冲地说:“我妈一直不待见你,我在她面前说了一车的好话,今天正是你好好表现的时候,你倒好,躲到床上睡懒觉,还让人家长辈在外面等你!你一句不舒服,她那边不知道要生多少嫌恶!我在你们俩中间来回调停,你真是半点都不会体谅人!”
  元流火有些理亏地低头,摇摇晃晃地起身,打开了衣柜挑选衣服,轻声道:“那我现在出去见她吧。”
  林惠然见他容色倦怠,还以为他心里不情愿,不由得冷哼了一声:“算了,你不用见她了,反正她也不愿意见你。元少爷,您继续安歇吧。”
  元流火扶着衣柜的门站立住,心中委屈,双目噙着一点泪水,他结结巴巴地开口:“林惠然,你站住,我不过是在屋里多坐了一会儿,怎么就听你这么多夹枪带棒的话,你也知道她不喜欢我,干嘛还叫我去她面前受辱?”
  林惠然蹙眉怒道:“我家里的人都很有教养,不会随便侮辱别人,除非是你自取其辱。”这话说完,他就有些后悔了,再一看元流火,脸颊苍白,发丝凌乱,泫然欲泣。林惠然早就心软了,却又固执地想:“这个家伙自己理亏,却总是装出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真是不讲道理。”
  林惠然什么话也没说,起身出去了。他到了母亲那边,自然还是要说元流火的好话,母子两个坐着说了一会儿闲话,然后林母起身离开,临走时,林母又说:“下午你的那些兄弟姐妹们要凑在一起喝酒看戏,你也去跟他们玩玩,别总是端架子。”
  那几个表亲家的兄弟姐妹不成气候,成天只会喝酒贪玩,十分愚笨。林惠然不大跟他们玩,但是听母亲这样一说,也只好答应了。
  送走了林母,林惠然返身回来,心想元流火大概还和自己生气,索性也不去理他,自己到书房看书去了。中午两人各自在房内吃了饭。下午的时候,林惠然换了一套簇新的衣服,又叫外面的小厮准备马车,自己动身出门。
  经过庭院时,他瞧见元流火正坐在外面的走廊上低头看书,两人打了照面,元流火穿着半旧的家常衣服,头发松散地束起。林惠然则是一身华服,鲜艳夺目。
  元流火有些诧异,呆呆地看着他,林惠然则是绷着脸,偏过头对小厮说:“马车准备好了吗?”
  “备好了。”
  林惠然点头,起身往外面走:“我晚饭在外面吃,不用等我了。”
  “闻野。”元流火忽然在他身后开口。
  林惠然刹住脚步,微微偏过头,语气还算柔和:“嗯?”
  元流火立在廊下,面容苍白,弱不胜衣,他轻声说:“我昨夜里受凉,生病了,所以今天早上没有起床,但是我已经吩咐下人打扫院子,鲜花也都换过了。我并不是不懂事,我也很想讨好伯母的。”
  林惠然快步走到他面前,弯腰用脸颊蹭了蹭他的额头,不禁蹙眉道:“生病了还往院子里跑!”抬手把元流火横抱起来,迈步走进屋子。旁边的小厮眼疾手快地开门打帘子。
  林惠然又训斥那几个下人:“元少爷生病了你们都不知道,平日里是怎么伺候的。”
  那几个下人急忙回禀道:“早上已经找大夫瞧过了,药也喝了一剂。少爷您没瞅见罢了。”
  林惠然心中惭愧,把元流火放在床上,脱了鞋袜,拉过棉被盖在他身上,柔声笑道:“我上午说了混账话,你若是生气,打了几巴掌好了,别闷在心里。”
  元流火倚在层层叠叠的被褥与枕头之中,因为生病,语气也变得柔和可亲:“我现在没力气打你,等病好了吧。”
  “好吧。”林惠然欣然同意,又起身打算倒茶。不料元流火却一把拉住了他:“闻野,你别走。”
  林惠然有些诧异:“我……我不走啊。”
  元流火把嘴巴一扁:“我知道你要去见那个女人。”
  林惠然有些摸不着头脑:“我见哪个女人啊?”又忙解释道:“我回家里见几个兄弟姐妹,喝酒而已。”
  “反正你们家里美貌的姐姐妹妹很多。”元流火冷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林惠然愣了一会儿,才恍然道:“你是不是听外面的人说什么闲话了。”他握着元流火的说道:“这件事情我原本想跟你说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我母亲给我找了一门亲事……你别急,乖乖躺下,我没答应她,放心,我跟你的事情早就在全城传开了。正经人家的女孩都不会嫁我的,若是来路不正的女子呢,我母亲也不会让她们过门。”
  元流火想了一会儿,轻声道:“我是相信你的,要不然昨天见了那香喷喷的披风,我就该将你暴打一顿。”
  林惠然怔了一下,又哈哈大笑,蹭着元流火的鼻尖,含情脉脉地说:“你也终于为我吃醋了,我很开心。”蹭着蹭着,又亲上了他的嘴唇。元流火不悦地偏过头,含糊道:“我病着呢,禽兽。”一把将林惠然推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谈不拢

  让林惠然没有想到的是,林徽娘竟然允诺了这门亲事,即使她已经知道了他和元流火的私情。
  林母喜滋滋地坐在堂上,对林惠然道:已经请了三媒六证,咱们两家是亲戚,又住得近,倒也不必计较那么些虚礼。下个月初十是好日子,只要派一顶小软轿,将徽娘从那边接到府里,你两个拜过天地父母,也就成了。
  林惠然猝不及防,张口结舌地看着母亲,终于开口:“妈,这个……也太急了。”
  林母脸色一沉:“你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当初是你说只要那边同意了,你就再无怨言。”
  “林姐姐那边当真愿意嫁过来吗?妈,你跟他们说过我的情况吗。”林惠然此时也有些始料未及,只得那话搪塞。
  “你这不成器的孩子,你那点破事,全城百姓哪个不知道的,更别提你姑母和表姐了。也亏得她们竟不嫌弃,只说你人品好,才貌出众,虽然此刻入了岐路,但成婚之后或许能够收了性子,走正道。”
  林惠然一时间又要跺脚发火,又想到父亲已经去世,只剩下母亲一个。自己不能在膝前尽孝,反而常常惹她生气,只得忍住气道:“儿子知道了。”
  林母见他态度转换,心中微喜,点头道:“既然定了亲,这几日你和表姐也要避嫌隙,不必见面了。你和那个孩子的事情……别闹太过就行。”说罢起身出门,林惠然急忙扶住她。
  两人出了正厅,刚踏进院子,元流火不知道从何处跑过来,忙忙碌碌地行了礼,又陪笑说府里已经安排下饭了,就是不知道合不合老太太的口味。
  林母今日心情好,将素日对元流火的嫌恶之情也都收敛了许多,只是温和应答:“我脾胃不好,只在家中用药膳。”抬眼一看,又赞叹道:“这院子里的芍药长得很好。”
  元流火急忙说:“这是家里的花匠收拾的。要是老太太看得入眼,明天就把花匠送进府里。”
  林母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走到外面的马车旁边,一旁的婆子急忙来搀扶她,林母对林、元二人抬了抬手:“回去吧,外边风大。”又对林惠然道:“那孩子身体弱,别让他总在院子里忙。”
  林惠然嗯了一声,目送林母离开。
  旁边的元流火满心欢喜,摇着他的肩膀道:“你妈妈今天对我的态度很好,是不是肯接受我了?”
  林惠然见他眉开眼笑的模样,苦笑了一声,叹气道:“我跟你说了,你犯不着去讨好她,反正她不会喜欢你的。”
  元流火被泼了冷水,推开他的手臂径直往院子里走,又对着院子里的忙碌的花匠和小厮们喊:“都别忙了,林少爷发话了,咱们这里不讨人喜欢,收拾得再漂亮也没用。”
  花丛里的佣人们俱呆呆地仰着脸,看着两个主人。
  林惠然又好气又好笑,朝众人一挥手:“忙你们的去。”又揽着元流火的肩膀回到屋子里,轻声道:“咱们两个吵架,你就别闹给那些下人们看了,传出去又是一场是非。”
  元流火长长地叹气,没精打采地倚坐在秀塌上,低头摆弄手链。其实他何尝愿意去讨好林母,人家不喜欢他,依他的性格,更会十倍地嫌恶别人,又怎会主动凑上去?他这样做是为了取悦林惠然,如今林某反而又嫌他多事。
  元流火把手链往桌子上一摔,开口道:“我要出去看戏。”
  林惠然知道他这是气消了,当即起身去外面准备马车,又亲手扶他进了车厢。元流火抱着手炉,用胳膊肘撞他:“你下车。”
  林惠然把他怀里的手炉拽出来扔到一边,又把他抱在怀里,好言好语地说:“这大半夜的,你一个人去看戏,被人拐跑了怎么办?”
  元流火下巴一扬,不屑道:“乱讲,我这个大的人,被拐了也没地儿卖,又不能给人当丫鬟,也不能给人家当媳妇。”
  林惠然抿嘴一笑,盯着他的侧脸道:“那戏班子的人见你生的伶俐妩媚,说不得把你绑到后台去,教你吹拉弹唱,描眉敷粉,做一个卖唱的小戏子。”
  元流火知道他在跟自己开玩笑,但还是很认真地畅想了一回,然后翻身面对着林惠然,迟疑道:“唱戏嘛,其实也挺好的,台上生离死别,戏散了后又各奔东西,倒也干净。”低头想了一会儿,神情有些郁闷。
  林惠然知他勾起了旧事,遂沉默不语,停了一会儿又叫马车夫去街上买些零食甜点过来。元流火吃了香甜的果子,旋即又露出笑颜,跟他聊一些市井的闲话。
  马车在戏园子门口停住,外面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男女佣人呵斥呼喊着,不少贵妇公子家的马车纷纷停在门口。
  林惠然掀开轿帘,随意朝外面看了一眼,却又忽然拉住帘子,低声嘱咐车夫:“继续往前走,到前面一条街绕路回家吧。”
  车夫依言而行,元流火有些急,几乎在车厢里蹦起来:“我要看戏!”、
  林惠然神色一凛:“听话!”
  元流火扁着嘴巴,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毕竟在林惠然生气的时候,元流火也有点不敢惹他。
  两人闷闷不乐地回来,胡乱吃了点东西,又叫来佣人服侍洗漱,吹灭了蜡烛,各自展开棉被躺下睡觉。因为今日睡得早,林惠然伸手去扳元流火的腰,想把他抱过来,不料元流火却挪动身子,避开林惠然,缩到角落里了。
  林惠然想了想,轻轻移到他的枕上,嘴巴凑到脖颈里,轻声说:“今天在戏院门口遇到个很尴尬的人,我不愿意见她,因此避开了。”
  半晌,元流火闷闷地说:“是谁啊?”
  “是……林小姐。”
  元流火窸窸窣窣地转过身,抬手把林惠然推下枕,好奇地问道:“就是你家里人要为你预定的新娘吗?”
  林惠然躺在两个枕头的空隙里,老老实实地回答:“是啊。”
  元流火张了张嘴,很茫然无措地看着他,最后又背转过身体,赌气道:“随便你。”
  林惠然轻声笑了笑,环抱住他的后背,柔声说:“虽然是长辈们预定的,但并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只要我们两个当事人不愿意,她们也没奈何。明天下午,你我约林小姐见上一面好不好,她是通情达理的人,见你我两情相悦,想必不会同意这门亲事,若是不行,我再当面回绝姑母,虽然如此有伤颜面,但总也好过耽误了咱们三人一辈子。”
  元流火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口道:“我知道你有办法的。”关于成亲这件事情,一方面是林家的颜面和子嗣,一方面是自己的幸福快乐,元流火劝与不劝,都十分为难。
  第二日下午,戏园子里又是一出《游园》的曲目,唱杜丽娘的依旧是那一位极美貌的男子,两人心不在焉地坐在前排看戏,又暗暗吩咐了两个丫鬟去楼上的雅座。他们估计的没错,林徽娘极爱听戏,今日果然还在楼上的雅间。
  戏曲结束后,两个丫鬟请林徽娘去别处的茶楼里坐一会儿,林徽娘平日里谨言慎行,只因见她俩是林惠然的婢子,想到她和林惠然的婚期将近,或者有什么难以通传的话要说,因此同意了。待楼下的客人散去后,她挽着嬷嬷的手臂,在两个婢女的带领下坐上马车,一路迤逦而行,来到了一处极偏僻精致的茶楼。
  茶楼上下已经被清场,连店铺老板和伙计都避开了,只有几个林家的婆子的婢女在楼下伺候。林徽娘款款走上二楼,前面的婢女轻移莲步,打开了一扇漆黑沉重的门。里面窗明几净,陈设古朴,茶香袅袅。两位锦衫华服的青年公子从案桌后面站起来,含笑迎向林徽娘。
  林徽娘一愣,旋即转身对嬷嬷道:“去外面伺候吧。”那嬷嬷见对面站着的是林惠然,想也不是外人,当即俯首而去,并反手关上了房门。
  林徽娘见了林、元二人,倒也不拘谨羞怕,只是款款地行了一礼。林惠然又跟她介绍了元流火:“这是我家里那位。”元流火亦礼貌地说:“林姐姐好。”
  林徽娘微微点头,三人一起坐在案桌旁喝茶,又聊起了一些时兴的戏曲名目,二林见多识广、又有极深的古文造诣,两人侃侃而谈,谈笑风生,不觉天色已晚,外面的佣人送进来精美的晚餐,是几样汤水和糕点。
  元流火已经被冷落了一下午了,见晚餐送进来,才打起精神站起来,开口道:“好饿。”
  林徽娘和林惠然一起抬头看他,又笑道:“快去吃饭吧。”
  元流火在水盆里洗了手,心里略有些诧异,林惠然摆这么大的阵仗把林小姐请过来,难道是为了聊天喝茶吃饭吗?他素知林是有主意的,当下也不多话,只是乖乖地坐下吃饭。
  林惠然坐在他旁边,从袖子里拿出手帕在他嘴唇上一抿,轻声道:“烫不烫?”
  元流火饥肠辘辘,鼓着腮帮子看着眼前的鱼汤,嘀咕道:“有点热。”
  林惠然把一碗米酒丸子放到他面前,随手把勺子舀起尝了一口,点点头,勺子放进碗里:“吃吧。”
  元流火捏着白玉小勺,闷不做声地吃东西,过了一会儿听见林惠然笑着说:“我跟他是两年前认识的,那会儿他还一团孩子气,总爱缠着我玩。”
  元流火心中一怔,猜想林惠然这回转换了口风,大概要进入正题了。而林徽娘刻意回避他们俩之间的关系,这会儿避无可避,只好含糊应对。
  林惠然云淡风轻地讲述了他和元相识相爱的过程,最后又说:“林姐姐品貌出众、蕙质兰心,必然能择得良人,我此生既然已许了流火,再不会允诺他人。”
  此言一出,房间里沉默了许久,然后才传来叮叮当当玉镯碰撞饭碗的声音,林徽娘自顾自地品尝着一碗鱼汤,笑道:“茶楼里竟也做出如此精致的汤。”
  尝了一口,林徽娘放下汤匙,沉吟片刻开口道:“你的事情,姑妈和我说过。”她望着眼前白白的鱼汤,语气忽然有些低沉:“我这样的女孩子,婚姻是难以自专的,既然嫁谁都是嫁,不如选一个不讨厌的。”
  林徽娘朝他们两个温和地笑笑:“成亲只是一个仪式,我不会干扰两位的正常生活的,我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容身之处。”
  林、元二人从未听过如此新鲜的言论,不由得面面相觑,元流火好奇地开口问:“林姐姐没有喜欢的人吗?平常女孩子都想嫁一个如意郎君的吧。”
  林徽娘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摇头:“我没有,我不是平常女孩子。”秀眉一扬,她凛然道:“婚姻大事,我只听凭父母做主,闻野若是要悔婚,去找我父母好了。”
  林惠然摇头道:“我若是跟令尊令堂说及此事,固然能解除婚约,只是伤及了姐姐的颜面,姐姐今后又如何自处?”沉吟了一会儿又说:“林姐姐不肯退婚,我只好再想别的办法,天色晚了,我送姐姐回去。”
  林徽娘神情平静,缓缓摇头:“不必了,我身边有丫鬟婆子照顾,两位先回吧。”推开房门喊了丫鬟进来:“梅香,点上灯笼送林少爷元少爷回去。”取了衣架上的衣服递给元流火,送他们两个离开。
  马车在夜色中缓缓前行,林惠然闷闷不乐,元流火却兴致盎然地揭开帘子朝外面看,开心地提议:“西街有一家饭店的炒粉非常好吃,咱们一起去吧。”
  林惠然转过脸凝视着他,不悦地蹙眉:“你就知道吃,我下个月要成亲了,你高兴了吧。”
  元流火无端被抢白了一顿,脸上不红不白,别转过脸不说话,他嘴巴笨,脑子反应又慢,过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林惠然有些不讲理,遂支吾道:“那……那我有什么办法呢,是你自己的婚事。”半晌又沮丧道:“我才智不济,帮不了你。但是我想你肯定会有主意回绝这门亲事的。”
  林惠然把他抱在怀里,下巴抵在肩膀处,半晌叹气道:“其实如果没有你,我娶谁都无所谓。我这样的性格,跟谁都聊得来,都能过得下去。”伸手在他衣服里一抓,轻声笑道:“有了你就不一样了。”
  元流火嗤地一笑:“痒。”
  林惠然拍拍他的脸蛋:“算了,去吃炒粉吧。”                    
作者有话要说:  

  ☆、忍心

  茶楼一聚后,本来紧锣密鼓的婚前筹备工作骤然停止,新做的礼服放在成衣店里无人取,林母也不再来儿子这里催促劝告。
  林惠然觉得很诧异,差佣人去林小姐府上一打听,才知道林徽娘前几日得了急症,目前还躺在床上起不来。
  这可是件稀奇的事情,因为那日在茶楼上林徽娘精神健旺、语笑嫣然,全无一丝病态。
  按道理讲,林徽娘生病导致婚期延后,对于林惠然来说是件好事,但他想起那一日两人所言所谈,觉得她神情寥落,像是隐藏了极深重的心事。林惠然择了一个空闲的下午,轻车简从地到林小姐府上拜访。
  两家本是亲戚,所以佣人见未来姑爷进来,也不阻拦,只派两个婢女引林惠然到小姐房中探望,又解释道:“我家小姐前几日在夜里走路受凉,回来就一直咳嗽。”
  “是哪一日受寒的?”林惠然问道。
  佣人想了想,说了一个日期。
  那是三人在茶楼聊天的日子。林惠然警醒地问:“是在家中的花园里走路还是在街市上……”
  佣人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们家小姐是千金之躯,常年不下闺楼,怎么会去街市上?”
  林惠然心中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进了林小姐的闺房,扑面闻见一股浓重的药香味,身边的丫鬟未及通报,只听见帘幕后面一个老嬷嬷的声音:“姑娘,这药得趁热喝,凉了伤身体。”
  “哗啦”一声碗碟摔在地上的声音,然后一个尖利的女人哭喊道:“出去!”
  林惠然一脚踏在门内,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身旁的丫鬟急忙高声喊道:“姑娘,林少爷来看您了。”
  帘幕内一阵忙乱的清理声,半晌一个婆婆手里提着裙摆,里面兜着破碎的茶碗,走过来行了礼,又仓皇地解释道:“林少爷见笑了,我家小姐嫌药苦,发小孩儿脾气呢。”
  林惠然此时也只好装糊涂,笑道:“林姐姐从来不是使小性子的人,必然是你这药太腥苦难闻了,快端走吧,连我闻着都难受。”
  那婆子擦了一把冷汗,答应一声,与旁边的小丫鬟飞跑着走了。
  林惠然站在帘幕外面,轻轻咳嗽了一声,道:“林姐姐,我来看你了。”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低而虚弱的声音:“进来吧。”
  林惠然掀开帘子进去,不禁又是皱眉,闺房里凌乱不堪,地上洒落着汤汤水水,林徽娘只穿着一身暗灰色亵衣,面朝着白花花的窗户纸,静静地坐在软榻上,头发松散地垂在腰间,银钗斜斜地挂在发尾。
  林惠然愕然,有些不敢上前。林徽娘平素端庄矜持,极注重修饰,别说是在外面,就是在闺阁里也装扮得整齐利落明艳照人,从不会露出这样落魄的光景。
  “你来了。”林徽娘叹气似的问了一声,转过身子,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苍白黯淡,一双眼睛也像是死鱼似的没有光泽。她素手一指:“过来坐。”
  林惠然坐在她身旁,轻声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一场病而已,何至于成这样。”
  林徽娘面对着他,抱膝而坐,干枯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林惠然,轻声开口:“闻野,你当真不同意这门亲事吗?”
  林惠然摇头,很认真地说:“不成。”
  “那天从茶楼回来,我就已经知道你的心意了。”林徽娘幽然道:“我那天生病不是因为吹冷风,而是投河自尽未遂。”
  林惠然骤然抬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林徽娘闭上眼睛,低头望着自己的衣衫,细细的手指攥在一起,她轻轻说:“我怀孕了。”她指着地上的药汁:“那是坠胎药,我妈叫人熬给我喝的。”
  林惠然呆了半晌,他也知道未出阁的千金小姐怀孕是多么严重的丑闻,他开口道:“姐姐是受了坏人拐骗吗?”
  林徽娘摇头,她本来还强撑着,听到这里眼圈一红,眼泪簌簌地落下来:“不是,我跟他……情深缘浅。”
  林惠然见她不愿意提起那个人,也就不再问了,低头想了一会儿,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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