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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别姬同人之入戏-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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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霸王别姬同人之入戏
作者:神秘仁
文案:一个是国军将领,一个是梨园名角。 
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眼神碰撞的那一瞬间会发出怎么样的火花,宋濂以前并不知道。 
颠倒众生,吹灰不费,得我艳与天齐。 
疯魔一时,是我罪名。 
“宋濂,你不懂,我就是那虞姬,我师哥便是那霸王,我得从一而终…对…从一而终……” 
戎装男子嗤笑一声,长臂紧紧揽住对方的腰, 
“爱妃,你师哥是假霸王,我才是真项羽。唯愿与君戏游人生,不论是让我做你的楚霸王、唐明皇,还是那张生、柳梦梅都行。” 
本文绝对1V1,中间可能情路坎坷,但绝对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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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府堂会(上)


  宋濂习惯性地用食指敲击着膝盖,他愣神或是思考时这些个小动作便显露出来了。那双手骨结修长,略带些蜜色的皮肤下经络分明。这是双男人的手。瘦一分则单薄,纤一分便女气。赏心悦目,却也正是在这一分一毫之间。除了有些薄茧之外,决计是瞧不出这是双军人的手。
  
  张府张公公的请柬,宋濂本也是不想应的。一是他从小在德国念书,雷厉风行早已进化骨髓,幼时在宅子里听多了堂戏,那些个角儿都颇有些造作。二是因为心中瞧不上这个发帖之人:此人他也见过,三五年前还能算得上是八面玲珑。这偌大的京城里不缺八面玲珑的人物,但要想和张公公一样,人人都卖个面子,倒也不简单了。这倒也并非是还敬着西宫太后,毕竟她老人家都已经驾鹤十几年了,只剩余威了了。可见这张公公是个有手段的。不过嘛,听说他是整日浸在福寿膏和□之中,只怕是……
  
  宋濂一双凤眼并不聚焦于车窗外某一点,看着有些神游天外,但他心里却明镜似的。张公公,在宫里浸淫这么些年,都是成了精的老东西,不买他个面子,倒显得宋濂年少气盛,不知天高地厚了。
  
  “将军,张府到了。”车子前座上的秋明扭过头来出声说道。
  
  宋濂闻言缓缓带上那双黑色皮手套,皮革在他的手上伸展开来,发出轻轻的呻’吟。他打开车门,仿佛进入了一个沸水般的世界:一堆一堆的人嘈杂地聚在一起,吆喝的,聊天的,卖艺的,骂街的……什么样的声音都有。
  
  拍了拍肩上和袖口,双手从衬衫领到领带再到西服领子,一路向下抹平,抬眼,“张府”二字赫然入目。一副进退得宜又有些冷淡的微笑挂在脸上,凤眼眼微眯,说道:“秋副官,递名帖。”
  
  秋明闻言取出名帖和请柬,又命司机捧着些许礼品交予大门口迎客的管事。然后便立于宋濂右后方。
  
  管事一见宋濂行头气派,便堆笑起一脸褶子,后又见名帖上写着宋濂的大名,才知道这是那位有名的少将军,黄埔头期出身,深受蒋之器重,连孙大总统也赞其智勇双全。今日这位将军虽不着戎装,军人风范也不减分毫。只见他身量高大,肩宽蜂腰,一身力量似乎被禁锢在西装之下,倒是与京城里这些个少爷们很不一样。那双凤眼深黑,仿佛含笑,又仿佛没笑,带着些许戾气从瞳仁散发出来。一双眉毛斜飞入鬓,凭添了一分肆意。鼻子高而挺,嘴唇抿着,显得有些严肃。
  
  宋濂不耐烦那管事直盯着自个儿瞧,便抬眼扫了他一眼。凤眼里瞥过一丝晦暗的光,楞是叫那管事背心出了薄汗。顾不上尴尬,只得热络着把宋濂迎进了府。
  
  待宋濂坐下时已算是晚了,不过,人来了就是给了张公公面子,早些迟些倒也不打紧。他略略与张公公打了个照面,脸上微笑着,心却沉了下去。福寿膏果然害人,那老妖怪如今哪还有半分前几年的模样。今儿个看来,竟是形似枯槁,连话都说不清爽了。
  
  台上似乎咿咿呀呀地开始唱起了今日的压轴戏,宋濂心里不耐,只是喝两口茶,又复用手指敲击起了膝盖。
  
  “自从我随大王,东奔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一句唱罢底下坐着的便开始纷纷叫好。少年还未开嗓的清脆就这样不期然撞进了宋濂的耳朵里,倒让他有些意外。宋濂虽说不喜欢听戏,但自小在宅子里受过些熏陶,自然知道好与不好。
  
  他的手指停了停,这虞姬,唱得不错,有那么点意思。
  
  那少年一双杏眼清澈又带着点恰如其分的愁绪,唱,要知道还没开嗓的少年如何唱得出虞姬那份婉转与柔情,但他演却演得传神。宋濂身体略略向前倾,手肘支在案上,带着皮手套的手抵在唇边。那霸王唱得如何众人便没有如何关注,不过是捧个场叫声好的事儿。少年毕竟难唱出那份沧桑和最后失败的心酸。
  
  宋濂用余光看见张公公吚吚呜呜地找来了管家和师傅,手颤颤巍巍地指了指那唱虞姬的少年,那咧着嘴的神态叫人看了恶心。宋濂眉间微微皱起,又看向台上浑然不知的人儿,一丝微光从眼底一闪而过。张公公必定是以打赏为名行事,京中这些个龌龊事儿宋濂见得也不少。平日里他也并非什么善男信女,但这次这个小小少年,眼神明澈,明明白白是张白纸。心理到突然生出些许异样来。
  
  他双眼微微眯起,心里不愿意让些个脏东西污了这张白纸。他一向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虽然力求稳重,但校长曾经说过他其实本性算得上是桀骜狂狷,不过是一直竭力压着不显露出来罢了。他那为所欲为的性子一上来,不出片刻便做了决定,只待见机行事。
  




☆、张府堂会(下)

  也就那么一盏茶的功夫,眼见管家领着人来要那虞姬去领赏。有个一头白发的,倒是请着劝过,说是这虞姬还小,许是师傅吧,若是旁人便是连这一言半语也不肯说出口的,别白白的得罪了张府。
  
  宋濂起了身,要秋明找了个不大不小的管事,秋明是何等伶俐的人,宋濂一个眼神过去就会了意。
  
  秋明带着些许温润的微笑说道,“这位管事,我们宋将军久仰张府园子里的景致,今日应邀前来,便想借个机会好好赏一赏,才不枉此行。”
  
  管事听罢,抬眼觑了觑宋濂,晓得这人得罪不得,便堆起笑脸,拱手说道,“小的惶恐,担不起将军这声管事,爷叫咱老刘就成了。我们老爷说了,宋将军前途无量,要好生招待,将军请。”说罢便微微弓着身子,侍于宋濂一侧。
  
  说是游园,却也只是堪堪得跟在那两个少年后面,借着院子里错综横曳的花草盆景虚虚掩了他们一行人的踪迹。宋濂那双凤眼偶尔似不经意地飘向走廊的方向,那少年虞姬与霸王跟在班主后面,打打闹闹,叫人瞧得出那感情生生的好。
  
  两人突然停了下来,听着依稀是那演霸王的汗蛰了眉毛。只见他身旁的那少年伸出半截艳红的舌头,用舌尖轻轻舔过师哥的眉峰,不由得让宋濂全身一滞。宋濂凤眼微光掠过,心里突突的,直道要命。亏得这少年眼神一派清明,许正是这份纯真给他平添了另一种风情。
  
  “这是规矩,多少年的规矩了。”眼见着那管家一抬手便要命人将少年单独带去,宋濂长腿一迈,带着一副恰到好处的淡然神情,走进长廊对着管家一干人等言道,“今日张公公寿辰,某还未给公公贺寿,是要麻烦管家引路了。”
  
  那管家碰到个程咬金,又是不好得罪的主儿,有些尴尬地立在那儿,“这……将军,公公只怕这会子……”
  
  宋濂并不接话,只侧身低下头看向了那眉目如画的少年。他嘴角扯出一丝笑意,脱了皮手套,微微弯下腰,一只修长的手锁住少年纤细的下巴,
  
  “这虞姬,唱得不错,叫什么名儿?”音节缓缓地从他那两片薄薄的嘴唇吐出,凤眼中射出的锋芒让小豆子身体僵了起来,一双上挑的杏眼儿如同幼鹿一般湿淋淋地望着宋濂,有些惊,有些怕,“小……小豆子。”
  
  怕是有些吓着这小家伙了,不过,他要的便是摆出个姿态罢了。他轻笑着放开了手,拍了拍少年的头顶,没甚头发,倒有些扎手。
  
  宋濂微微一笑,看向秋明。秋明上前朗声说道:“我们将军常说,《霸王别姬》这出戏,好些个名家都唱栽过,今日这位小角儿将虞姬演得分毫不差,而‘霸王’也唱得字正腔圆,如平地惊雷。想必假以时日,必定能成名角儿。我们将军这是想请二位小爷入公馆一聚。”
  
  那白发老头的表情倒是显得略略放松了些,那班主却也是个机灵的,“将军这是要栽培你们,还不快谢将军。”
  
  两个少年行了礼道了谢,小豆子那介乎雌雄之间的嗓音柔柔的,像幼猫的爪子一般轻轻挠在宋濂的心上。这少年,要命要命。
  
  轻咳一声,宋濂回首对向为难的管家,“还要劳烦管家领我去张公公那里,一来某还得道声寿比南山,二来么,我从张公公府上觅得此二位新星,少不得要谢谢他老人家,请。”
  
  “想不到…宋将军,竟有如此…雅兴。”张公公一双浑浊的眼睛闪了闪,缓缓地说。
  宋濂倒也不怕他不给面子,毕竟,这已不是大清的天下了,“张公公心里明镜似的,还望公公成全在下的,雅兴。”不若如此说,只怕今日之事难了。只得让那老妖怪误会自己的意图,方能成事儿。
  张公公“嘿嘿”地哑声笑了,“不敢不敢,想不到将军也好这口…无妨…将军可要好生栽培他们呐。”
  “那是自然。”
  
  待宋濂出了张府已是日头西斜了,见那班主和师傅领着两个少年在车前候着,便上前说道,“班主,贵姓大名啊?”
  
  “小的那坤,这位是喜福成科班的关师傅。这二位小爷是前些日子刚取的艺名儿,叫段小楼,程蝶衣。年纪轻还不成气候,指望着将军栽培他们呐。”那坤三两下便给几人做了简单介绍。
  
  “段小楼,程蝶衣……名儿倒是有几分雅趣。”宋濂的目光扫过,却抓住了程蝶衣偷偷看他的眼神,眼神里闪过一丝兴味,“宋某一介凡夫俗子,栽培谈不上,只是请段程二位小爷今晚到公馆一聚罢了,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他虽是问的“二位”,眼神却直直看着程蝶衣,那双凤眼深黑,仿佛黑洞漩涡,又像银河闪着光芒,竟叫那如花少年呆愣了。一旁的段小楼正值青春年少,十五六岁,见宋濂忽视自己便有些个不痛快,他心里又有些傲气,觉得这些有权有势的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便说:“咱没……”
  
  程蝶衣压根没注意到段小楼不爽快,他并非不知道有些个“规矩”。科班里头的旦角他也不是头一个,自是知道做了戏子总难免被人轻贱侮辱了去。今日,他也并非全然不觉,他见张公公指他的时候,差点唱走了板。他盯着宋濂一双凤眼,竟也不知自个儿打断了师兄的话,“我一定去。”
  
  段小楼滞了滞,颇有些赌气地别开脸。宋濂倒也不介意,不过是个少年,性子真。不过对程蝶衣他到有些意外,想来这少年也不是那么不经世事。他的笑意从眼底溢出,生生地晃着了程蝶衣的双眼,“如此,在下就恭候二位大驾了。告辞。”说罢便朝几人拱了拱手,坐进了车子里,驶去了。
                      




☆、暂别

  (小修)
  自那日在宋公馆里三人月下小酌怡情,已有些时日了。宋濂也偶尔去去喜福成科班,带些东西看看那个少年,宋濂见科班的小子们平日里的被铺都不是什么好棉絮弹的,薄薄一层,冬天靠这点儿次货是绝对要受冻的。吃的也不算好,能管个饱就算不错了,科班里这么多张嘴要养,哪还能有什么闲钱弄些好的。心一软就大笔一挥给了张签着宋濂大名儿的支票,让师傅购置了锦缎的被子和上好的褥子,每日里的吃食也好了不少,有时候还能吃着些点心。这科班里有句话,“要想人前风光,必得人后受罪。”平日里练功服背戏文,背得不好,这刀背子、戒尺、藤条立马招呼上来,背得好了也打,说疼了才能记住。因着宋濂的关照,加诸于小豆子的打骂便少了许多,毕竟他是宋将军关照的人了。
  
  宋濂想起少年拿到糖葫芦时晶亮的眼睛,带着一丝羞怯,一份欣喜,视如珍宝般接过。锦缎的棉被和点心男孩儿也喜欢,却没有这般神情。许是日子过得太苦了,这点儿甜对男孩来说称得上是奢侈。
  
  宋濂一只手拂过唇边,一只手食指断断续续敲击着膝盖。
  
  他又忆起那日皓月当空,宋公馆的园子里,自个儿哄着微醺的程蝶衣描了脸,当下应景的来了段《贵妃醉酒》。描了面的他添了一份清媚,真真是粉面桃花,如水的月光映着程蝶衣波光潋滟的双眼,似看非看着人,像是诉说着数不清的爱恨嗔痴。宋濂酒量向来不错,那夜到觉着是醉了,许是月光太美了罢。待送走了程段二人之后躺在榻上,一夜乱梦颠倒,早晨醒来腿间那处竟然湿滑黏腻。
  
  真是魔怔了,许是太久没有女人。宋濂眉头皱起,他一向是喜欢女人的。所见的男旦,比伊妖媚多的都见过,程蝶衣那张还青涩着的脸却一直在他脑海里徘徊。
  
  抬眼看看案上摆在一边的扇盒,里面躺着的是他昨日路过珍宝斋淘换来的白玉柄金箔画扇。他倒有些拿不准自己的心意了。宋濂叹了口气,不如放下一阵子再说吧。适逢校长给他发了电报,要他马上回校收编参加北伐。看如今这形势北伐已经进入高|||潮,正当时用人之际,他这个最年轻的将军总也不能逃过的。共|||党势力又有些抬头,校长心内警惕,只怕是要铲除异己。日本也在一旁虎视眈眈,只怕是免不了一战。世道虽乱,却道是乱世才能出英雄。
  
  思量片刻,宋濂起身,去换了身衣服,带上秋明就开车去了羊角胡同。半路上见到卖冰糖葫芦的,他喊了停车,下车买了两串。
  
  还没走进喜福成科班的大门,就能听得见里边练功的练功,练嗓子的练嗓子,宋濂微微停滞了脚步,定了定神,抚平这些日子一直皱着的眉头。
  
  刚一走进去,关师傅就瞧见了他,赶忙迎了上去,“将军,大驾光临呐!里边请,里边请。”
  
  宋濂步入正厅,微笑着说:“关师傅,小豆子可在,我今个儿有些话与他说。”他这阵子心里正烦闷,在寻找着出口,哪还高兴说些个排场话,便开门见山了。
  
  关师傅愣了一愣,说:“在,在啊。那谁,小石头,喊你师弟来见宋将军。”
  
  “不必,我去他屋里说就是了。”宋濂拱手略谢过白发老人,抬脚就往程蝶衣的屋子去。自从程蝶衣成了个小角儿,又有宋濂“栽培”着,早就不住在大通铺了,而是分到了自个儿的一个小屋子。屋子不算大也不算好,却胜在清净。宋濂轻轻推开虚掩着的门,仿佛是怕惊倒什么一样。
  
  正在擦拭头面的小豆子抬头,一双清澈的杏眼撞进了宋濂的眼里,阳光从门里面洒进来,宋濂都可以看得到少年那面庞上细细的绒毛。小豆子有些羞涩地朝他抿嘴笑了笑,露出了两颗细白的牙齿。有那么一瞬间,宋濂觉得身边一切都像静止了一般,他移不开眼,他甚至不能呼吸。
  
  “糖葫芦!”一声脆生生的惊叹硬是将宋濂从静止的世界拉了出来。他努力回复表情,眉头却不自觉地皱起,他尽量放低了声音,怕吓着小豆子:“喜欢吗?拿着吃吧。”
  
  小豆子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怎么了,不喜欢吃了吗?”宋濂问他。
  
  小豆子慌忙摇头:“不是的”话说罢又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不舍得吃……”
  
  宋濂轻轻抚着他有些扎手的头,“吃吧,放长了就不好吃了。”他的眼神略过小豆子刚刚在擦拭的头面,有几件倒是别致,不像是戏班平日里用的粗劣之物。“小豆子,这副头面是……”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颤动的珠花。
  
  小豆子和宋濂处了有一段时间了,又是少年心性,两人相处也放松了许多,便说:“这是不久前在李府堂会时,李老爷赏的。”
  
  宋濂凤眼微微眯起,手指顿了一下收了回来。这几件东西虽说也不怎么精贵,但对于戏班子来说已经是厚赏了。独独赏了头面,没用金银,这个李老爷怕是有些个别的意思。他不禁紧了紧袖口,说:“小豆子,我此番来是跟你暂别的。我要回黄埔收编公干,只怕要有三年五载不得见了。”
  
  小豆子闻言倒是有些急了,两对羽睫轻轻颤动,像是蝴蝶扇动的翅膀。想要开口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两人就这样静默了一会儿,宋濂起身扯出一个微笑,“等你成了名角儿,就算在天涯海角,我也来给你捧场。”他说这话一点敷衍的以为都没有,双眼直直看入小豆子有些湿润的眸子,然后垂下眼帘,转身走到门口,阳光射在宋濂的身上,逆着光,小豆子看不真切他的神情。
  
  只听得他说:“我会和班主和师傅说,以后堂会就不要去了,好好在戏园唱罢。你……好自珍重。”
  
  小豆子觉得他好像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便带上门走了。木门吱呀一声阻隔了两个世界,嘴巴里仿佛尝出了些咸涩,心里面被压着,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宋濂坐在车子里,从袖子里取出那个小巧的扇盒。似有似无一声叹息,终是没有送出去。那夜见他唱《贵妃醉酒》,手中却没个好扇子,这才起意淘换了回来。一是不想与那些觊觎少年的人同俗,二则是,不想留下牵挂,此次北伐,虽然大势在我,但是……
  
  若能忘了,便最好不过。于己,于他。
  
  “老赵,走吧。”
                      



☆、再重逢

  (小修,先前有些矫情的用词我自己看了都想吐。。。)
  一九三三年秋
  
  北伐胜利以来,局势却未像乐观者估计的那样明朗起来。日本像只鬣狗一般逡巡着中华大地,蛰伏着,蠢蠢欲动。
  
  宋濂还记得两年前东北三省一夜之间如大厦倾塌,军阀余留张学良竟然毫不抵抗,敞开门户。校长本以为再怎么样,张仍然还是有身为军人和国人的傲气的,不曾想临了还做出此等叛国之举。然而蒋校长顾忌颇多,虽说是准备抵抗,但其实还是憋屈着不敢太过作为。
  
  也就是隔了一年,宋濂率领四个营的亲兵部队,强渡蕴藻浜,攻敌侧背,予敌重创,使得一二八淞沪抗战局势转危为安,蒋亲授其陆军中将。那柄玉扇,因着时常被宋濂拿在手中把玩,早已棱角尽去。他在扇柄底下的两侧都刻了阴文,一面是“濂”,一面是“蝶”,也已经被磨得一点儿不咯手了。扇面还是一片金箔,等待着属于它的诗画,就像数年前他碰见的小豆子,璞玉之资,还等着蜕变和升华。
  
  这些年不是真的忙到没空赶趟北平看看故人。心里的滋味儿只有他自己知道,原以为离得远了,不再见面了,那份奢念就能慢慢淡去。却不想思念与日俱增,他时常一边在脑海里想象着小豆子如今的模样,一边纾解自己的欲|||望,完事儿之后又开始不停地自我厌弃,加之战火的淬炼,他周身的锋芒愈发冷冽起来。鼻梁之上,眉头之间添了一道不深不浅的皱纹,他的心情如同眉头在这五年里从未舒展过。
  
  间或难免碰到些龌龊事,但是在宋公馆的关照下,程蝶衣被保护的还算妥当。每个月一封从北平公馆送到自个儿这的信,事无巨细。信里屡次提到那坤带话,说是程老板惦记将军,让宋濂来看戏捧场。宋濂不置可否,挑了挑眉便将信撂在了一边。他心里明白,依着小豆子的性子,是决计不会主动要他去看戏捧场的,恐怕只是那坤些许个小心思罢了。但他心底里又有那么些暗暗的侥幸,说不定小豆子心里真是还念着他。
  
  歇夏结束,那坤自然是要赶着场的给段、程二位老板安排场次。如今的程蝶衣和段小楼早已今时不同往日,成了梨园名角儿,千人捧,万人追。二人从影楼出来,坐上回戏院的黄包车,戏迷早就一路候着了,段、程下了车,被簇拥着步入戏园。
  
  那坤今日收到了消息,说是宋将军升了陆军中将回北平公干,今日特特地来捧场,袁四爷袁世卿也来捧场听戏。一位是军政要员,一位是梨园大拿,有这么二位撑场子,还怕红不起来?
  
  “程老板,您可算是回来了。今儿个晚上您可有面子了,宋将军和袁四爷都来捧您的场。您呐,快些个准备着吧!”那坤笑眯着一双小眼睛说道。
  
  程蝶衣的脚步停了下来,惊喜地问道,“宋将军,您说的可是宋濂宋将军,他回北平了?”
  
  这些年,将军虽然不在北平,但对自己的关照未少分毫,好几次显赫们强要他去堂会、亦或是要行些“规矩”的时候,最后都能有惊无险的避过。师哥也许大大咧咧,不曾注意这些,但蝶衣自己却很明白,心里感激着。将军对他有知遇之恩、提携之义,但他对将军的感觉还有些似兄非兄,似父非父。当初,他竟是一点也不想宋濂走,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有宋濂在,袁世卿也只能将这最好的位子拱手相让。宋濂微微颔首谢过这位袁四爷,由得一旁的秋明解下橄榄绿色的披风,他带着皮手套的手把玩着那柄玉扇。不一会儿,台上便敲锣打鼓了起来。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说的正是宋濂现在心境。
  
  出将的帘子撩起,虞姬走上台来,便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仿佛梦回昔年张府,也是这个人,也是这出戏,惊鸿一瞥。看见程蝶衣的那一瞬,宋濂的瞳孔猛地一缩,心跳撞击着胸腔。五年里一切的纠结只一眼便烟消云散,宋濂知道,他怕是栽在“虞姬”之手了。
  
  当宋濂走到后台内室时的时候,正巧听见袁四爷说道“您的虞姬,快入纯青之境。”他微微皱起眉头,走到门口,瞥见袁四爷一双眼睛里仿佛闪着火花直直盯着程蝶衣,身边便更冷了几分。
  
  多年的军旅生涯使得宋濂存在感极强,程蝶衣本因着袁四爷大胆的眼神而有些尴尬,但神情却在看见门前那位戎装男子时欣喜起来,他上前几步道,“将军!”
  
  宋濂细细端详着眼前那张施了粉的脸,五年的时光,足以把一个青涩的少年蜕变成明丽婉约的眼前人,雌雄莫辨。宋濂冷冽的眉眼柔和了下来,轻轻捏了捏程蝶衣的脸蛋,调笑说道,“小豆子,如今可要叫你程老板了啊。”
  
  程蝶衣虽有些羞恼他在众人面前作弄于他,耳朵脖子一气都红透了,但嘴角却忍不住向上咧,“将军莫要戏弄我了。”又转头对段小楼说道,“师哥,可还记得宋将军?”
  
  段小楼虽然不满袁世卿对他指手画脚,却对宋濂有敬有怕。拱手道了个安。
  
  宋濂微笑回礼,复又对程蝶衣和段小楼说道:“宋某与二位多年不见,不知今夜可有兴致到宋公馆叙叙旧?”
  
  眼见着程蝶衣痛快地应下了,还央着他也去,段小楼心里一阵不痛快,裂开嘴角时倒有点像黄天霸了,“哎哟,今个儿真是不巧,我可要,喝杯花酒去。”
  
  见着程蝶衣耳后脖颈的红晕立马退成死白,宋濂眯起凤眼,眼神晦涩不明,暗道这情形倒有些棘手。
  
  “另有雅趣,好,好。”袁四爷是何等人物,本以为寻到了自己的虞姬,不曾想这虞姬已有霸王在侧。既然这霸王并非自己可以惹得起的,干脆就卖个人情,当下便揽了段小楼花满楼小酌。
                      




☆、天涯歌女

  (抓虫)
  去宋公馆的路上,二人坐在车子后座没说一句话,车子里只听得见外边车胎倾轧砂石。宋濂心里有些燥,他虽然是军人作派直来直往,但是从小自宅子里长大,察颜观色,心眼怎会少。今日这情形,他倒像是晚了一步,留这五年的空当,真是愚蠢之极。
  
  “蝶衣,趁着今日,我还要把周璇周小姐介绍你认识。”宋濂接着说道,“她也是生得一副好嗓子,出演了部演电影,叫《特别快车》,现如今在我的公馆里小住着。”
  
  程蝶衣还没从师兄要去喝花酒这件事里出来,又听见宋濂除了他仿佛还“关照”着旁的人。此时倒像是忌讳听见任何有关女人的事儿似的,整张脸都板了起来,“怕是你的红颜知己吧。”
  
  宋濂一听乐了,这话倒有那么些酸溜溜的。他虽然心底对程蝶衣的酸话颇为受用,面上却不露分毫。只笑笑,拍了拍程蝶衣的手背,“想哪儿去了,不过是因着我父亲的友人黎锦晖先生相托,让我带着她来北平采采风罢了。你见了她就明白了,奇女子也。”
  
  程蝶衣的表情虽然缓和了些,心里却还是不太爽快,只轻轻“嗯”了一声。
  
  宋濂瞧见程蝶衣的小模样,当下就想把他扯进怀里狠狠搓揉一番,却又生生忍住了。程蝶衣对他似乎也不是全然无情,只不过蝶衣一向有些偏执,要想让一战而捷,还需得耐下心思,做足了准备才好。
  
  刚踏进公馆的正厅,楼上便下来了个身着明亮黄色格子旗袍的十五、六岁的女子来。她鹅蛋脸庞,蛾眉一双,大眼睛小嘴儿,身段高挑风流。只因着年轻,还略显有些稚气,不过也胜在青春无敌。不似程蝶衣一样有些拘谨,她倒是自来熟的很。
  
  她操着一口奶油普通话,吴语虽然听上去软糯糯的,但她语速极快,给伊平添一份潇洒利落。只见她伸出一只涂着丹蔻的手眼含笑意朝着程蝶衣说道:“个么这位先生想必是程蝶衣程老板了,当真是风流人物,难怪宋将军一直挂念着。”
  
  程蝶衣被她的热络惊了一下,又被她的“被挂念着”调笑地红了脸,心道这世道真是奇了,女人家居然要行男人的礼,复又踟蹰着看了看宋濂,不知如何是好。
  
  宋濂微微朝他点点头,替他解了围,“如今上海那儿都是如此的。”程蝶衣闻言才握了握那女子的手,挤出个微笑说:“周璇小姐,你好。”
  
  “程老板,晚餐过后你可要给我唱上一段,我小时候倒是学过一阵子锡剧,后来就演了电影。来来来,程老板,别站着了,咱们边吃边聊。”那周璇愣是扶着程蝶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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