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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城之谜-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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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正如乌子虚所说的,戈墨韧力惊人,纵然处于如此劣势,仍能苦苦支撑,没有崩溃。

宛剑与重剑不住交击,剑触声不住震鸣,火花激溅。这场延迟了一千五百多年的生死对决,正在古城的核心处激烈进行。

戈墨再挡一剑,发觉辜月明的力道开始减弱,心中大喜,掌握到在体能的比拚上,终于由他胜出,心忖只要再多挡几剑,令辜月明的体力进一步消耗,便可反攻,杀死这个宿世的大仇家,遂往后急退,岂知脚跟竟碰到重物,醒悟是自己亲手放在地上的楚盒时,悔之已晚。

本应指向辜月明的重剑,往后向上扬起,身体不自然不应该的往后仰,步履跆踉,一时没法保住平衡。

辜月明一声长啸,闪电移前,就趁戈墨空门大露的一刻,宛剑划破他咽喉。

戈墨重剑脱手,双目射出无法置信的惊惧神色,往后仰跌,“蓬”的一声掉在地上,当场毙命。

云梦泽南端斑竹林湘妃祠外,丘九师、阮修真、百纯、冀善和马功成在一处丘坡上眺望雨雾迷茫的神秘泽地。天上下着毛毛细雨。

百纯担心的道:“他们是否出了事呢?大家说好只要找到楚盒,就到这里会合。”

丘九师道:“或许他们找到了古城。”说罢习惯性的瞧着阮修真,看他有甚么办法。

阮修真长长吁出一口气,欣然道:“我们仍是没有别的选择,对吗?”

众人只有他明白阮修真这句话背后的含义,点头道:“对!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深入泽内寻找他们。”

冀善苦笑道:“这确实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且是眼前唯一的选择。”

丘九师道:“现在离天明不到两个时辰,天明后,我们遇上敌人的机会大增,由于敌我悬殊,我们多几个人少几个人没有分别,我提议由我和公公去找他们,你们则留在船上,遇事时可以起帆开航,逃往远处。”

百纯断然道:“我也要去,此事没得商量。”

丘九师求助的目光投向阮修真,后者微笑道:“你既没法说服百纯,我又有甚么办法?这样吧!我们四个人一起去,马帮主留下来坐镇,一切由老天爷来决定。我怎也不相信到云梦泽来是送死,最后的结果会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包括自以为控制了一切的凤公公在内。”
第六集第十章古城迷梦 
第十章古城迷梦

在雨雾难分的茫茫烟雨里,辜月明手握楚盒,回到城门广场,经过弃置地上的白露雨,没有瞥上一眼的兴趣,他的心早已死去。背上仍背着宛剑,只是用来了结残生。

如果能够开启楚盒,他会取出湘果,分作两份,让乌子虚和无双女服食,看看湘果是否真的是名实相副的仙果,可惜无锁无缝的楚盒,令他根本不知从何着手。而最擅长破解巧锁的乌子虚,已失去尝试的机会。

他多么希望如戈墨般前世的回忆可倒流入他的脑海里?那他便可晓得启盒的秘法。

在雨雾漫漫里,破毁的远古城池被转化为迷离的天地,就像一个永远不会醒过来的梦,甚么生离死别,悲欢离合,已变成无足轻重的事,失去了其在现实中应有的意义。

本该躺在广场上的乌子虚和无双女消失得无影无踪。

辜月明丝毫不以为异,他的感觉早麻木了,再没有事情能令他的情绪产生波动。他举着火把,朝广场向着城门的另一边走过去,在火光映照中,前方出现门道,无双女的声音传来道:“我们在这里!”

辜月明的脑筋似被闪电击中般,猛震后活跃起来,急步赶去,无双女和乌子虚挨壁坐在窄长的门道里。

薛廷蒿的声音似在他耳鼓内响起。

“在山城的底部,我们发现一条通道,尽处是一扇完整的铜门,门内是个纵深达五丈的广阔空间,该是凿开山城底部的石层扩建出来的。”

就是在铜门后的石室里,夫猛等找到传说中的楚盒。

辜月明将火把插在门道外的地上,来到两人身前蹲下,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无双女只是脸色苍白了点,眼神仍是明亮坚定。

乌子虚的情况恶劣多了,血色褪尽,皮肤泛起可怕的靛青色,不但失血的情况严重,还中毒极深。小弩箭仍留在他左胸口处,露出的箭镞怵目惊心,血虽停止淌流,但已流出的鲜血染缸了他的衣衫。

他仍有呼吸,胸口微微起伏,双目紧闭,纵使没有辜月明的经验,也知他返魂乏术,大罗金他都救不回他正消逝的生命。事实上他能捱至此刻,已可算是个奇迹。

无双女呜咽道:“他不成了!他刚才醒过来,还问我你回来了没有,他最关心的是你。”

辜月明的视野模糊起来,热泪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在这一刻,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换回乌子虚的性命。

想起乌子虚说过他怕死,更使他肝肠寸断,悲恸欲绝。

云梦女神呵!你召他到古城来,竟是为了毁灭他吗?你的真正仇人,该是我辜月明而不是他。

“杀了他吗?”

辜月明朝无双女望去,清醒了少许,道:“杀了!你觉得怎样呢?”

无双女狠狠道:“他害得我家破人亡,我是不会让他杀我的,幸好毒箭是射进我的腿侧去,我趁他忙着对付你,取出匕首忍痛把毒箭连皮带肉剜出来,敷上有解毒功能的刀伤药,包扎好后,见乌子虚拚命朝这个通道爬去,只好追着他爬进来,扶他坐好后,我也没有气力了。”

又闭目流出苦泪,喃喃道:“天有眼!你终于杀了他。”

辜月明不知是喜还是悲,但知自己已失去振作的力量,一种从心深处涌起的劳累和失意,蔓延全身,不论做任何事,都似再没有半丁点的实质意义。

无双女道:“你为何不闪避,你该可以办到的。”接着以微仅可闻的声音道:“是不是因我在你身后呢?”

辜月明呆看着她,哽咽道:“双双!”

无双女张开美眸,凄然道:“你们两个都是傻瓜,你为我挡箭,他为你捱箭,这算是哪门子的宿世冤孽?”

又轻柔的道:“爹就在里面,你看到了吗?”

辜月明感到此刻做任何事,包括动脑子想东西,均要比平常加倍费力,茫然往深进的廊道看进去,在火光映照范围的边缘区域,隐见一人俯伏地上,显然夫猛的遗骸被戈墨移到那里去。

辜月明一阵晕眩,知道自己因体力消耗得太厉害,加上伤心过度,自然而然的爬到乌子虚另一边,挨墙躺着。

三个人的呼吸声此起彼落的在廊道里响着。

无双女的声音传过来道:“辜月明!你是不是受了伤?”

辜月明道:“我没有受伤,但很倦。”

无双女叹息道:“我也很累很累,希望可以就这么睡着了,水远不用醒过来。”

辜月明心忖这或许是他们最理想的结局,他真的不想活下去,这个念头刚起,他的神志迷糊起来。

丘九师举着火把在前领路,沿着一个水潭前进,忽然一震止步。

跟在他身后的百纯随他停下来,正要问他,丘九师打出不要说话的了势。

在后面的阮修真和冀善还以为发现敌踪,连忙移前,一看下骇然止步,心中发毛。

在离他们二十多丈远水潭的另一边,聚集着三十多头野狼,或坐或站,正朝他们瞪望,在火把光映照下,牠们的眼睛莹绿闪闪,阴森可怖。

百纯颤声道:“怎么办?”

冀善道:“我们可绕道走。”

丘九师见牠们没有攻击的动作,放心了点,低声道:“这是唯一的办法,我们先往后退。”

四人试着后移,狼群中几头本是坐着的野狼立即站起来,脊毛竖起,喉咙呼呼作响,站着的野狼则往他们的方向移动,一副作势欲扑的凶猛姿态。

四人不约而同的停止后移。

出乎他们意料之外,野狼群竟回复平静,站起来的又坐回草地去。

冀善失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丘九师也道:“这是不合情理的,牠们不攻击我们或许是因早喂饱了肚子,但我们又不是往牠们走过去,而是要离开呵1

百纯瞻颤心惊的道:“或许牠们不准我们这四个美食佳肴离开,待休息够了才动口。”

冀善沉声道:“九师有把握应付多少头野狼?”

丘九师苦笑道:“我虽从未和牠们交过手,但十头八头该应付得来,问题在那样的情况下,我将没法保护百纯和修真,这是绝不适合和野狼恶斗的地方。”

冀善道:“我们试试继续前进如何?”

丘九师道:“你们留在这里!”说毕往前踏出一步。

两头野狼又站起来,吓得丘九师连忙缩脚,野狼再坐下。

丘九师无奈的道:“我看百纯的推测最有道理,此战是无可避免,修真你为何不说话?”

阮修真好整以暇的道:“我在观察。”

冀善不解道:“阮先生看出甚么道理来呢?”

阮修真道:“我在观察牠们,看牠们究竟是处于正常的状况,还是被主宰云梦泽的某一股力量操控着。”

丘九师明白过来,道:“真的这么玄吗?”

阮修真从容道:“就是这么玄。我们仍然在局中,而这个局的谜底快要揭晓,但时候仍未到,我们须稍待片刻。明白吗?坐下吧,我们必须养精蓄锐,方可应付任何突变。”

辜月明醒转过来。曙光从门道入口射进来,原来就这么一阖眼,已是天亮了,一时胡里胡涂的,忘记了自己为何会在这么一个奇异的环境里,旋即记起入睡前的情况,猛地睁开双眼,往挨躺身旁的乌子虚瞧去。

乌子虚在揉眼。

辜月明剧震道:“你没事了吗?”

乌子虚若无其事的别头朝他望过来,双目异芒闪动,不解道:“我有甚么事?”接着猛烈的抖颤了一下,朝自己的胸口望去,惊异至张大口却说不出话来。

辜月明也呆瞪着他胸口,不但弩箭没有了,衣衫竟没有半滴血的遗迹。

本躺在乌子虚另一逼的无双女却消失了,不知到了哪里去。

乌子虚朝辜月明瞧来,骇然道:“我不是中了戈墨的弩箭?是云梦女神施仙法救了我吗?”

辜月明游目四顾,道:“你对古物的认识比我多,告诉我,这像一座被大火熏过的古城吗?”

乌子虚伸手抚摸身后的墙,呻吟道:“我的娘!你说得对!这根本不是一座古城,而是刚建成的一座新城。”

辜月明说不出话来。

乌子虚往门道看了一眼,立即收回目光,头枕到墙上去,喘息道:“城门仍在!城门仍在!唉!老辜!看那道城门。”

辜月明头皮发麻的朝门道看去,入目的赫然是完整的城门,两边城墙,如翼般由它左右伸展,其情景像一道闪电般击入他的脑袋,令他脑袋只余一片空白,失去思索的能力。

乌子虚喘息道:“很邪门!对吗?”

辜月明也不敢再看,头靠着墙,把目光定在对面崭新的石壁,点头道:“我们可能已被女神送回千多年以前的颛城去。楚盒也不见了。”

乌子虚兴奋的道:“对!一切都没有变,真正的我们仍躺在千多年后古城废墟一条门道内,我中了毒箭,已是出气多入气少,就在我死前一刻,衪把我们的魂魄送返前世去。现在我们等于一起作梦,而在这个前世梦中,我们将会找到答案。”

辜月明想到醒后又要面对那可怕得不能接受的现实,登时心情大坏,颓然道:“甚么答案?”

乌子虚道:“你要寻找的答案,就是双双在这一世里,究竟说过怎样一句能令你隔世难忘的话;我的答案,就是要明白云梦女神为何要杀我?”

辜月明心中一动,朝他望去。

乌子虚完全回复了活力和斗志,欢天喜地的道:“你明白了!对我们来说,死亡当然可怕,可是对衪来说,或许是完全另一回事。衪召我们到古城来,就是要解决纠缠了一千五百年的宿世冤孽。现在时辰已到,我们付诸行动如何?”

话犹未已,城外传来千军万马喊杀的声音。

漫天雨雾里,凤公公立在殉情石上,凝望对岸的云梦泽。无终河两岸被以百千计的火炬映照得亮如白昼,战士从临时搭建的四道浮桥渡河。他的部队仍源源不绝的从湘水靠岸的战船开来,场面壮观。

四个心腹将领伴在他身旁,包括为他举伞挡雨的岳奇在内。韩开甲则诚惶诚恐的恭立在他后方,报上季聂提追捕五遁盗、丘九师等人的情况。韩开甲说的大致上是实情,却是避重就轻,尽量为季聂提开脱,把责任推到辜月明身上。

凤公公根本无心听进,心中想的是当年颛城被楚国大军进攻的情景,大概该是眼前的气派威势,对楚盒渴望之情,愈趋强烈。

谁背叛他,谁对他忠心,并不放在他心上,现在只有楚盒能令他动心,其它一切均无关痛痒。

直至韩开甲说到莫良能凭神捕粉追踪五遁盗,而五遁盗则是能否寻得古城的关键人物,他才霍然动容,旋风般转过身来,向韩开甲道:“你立即率领二百个兄弟,保护莫良,让他以殉情石的对岸为,往东搜索,如果找到五遁盗,又或辜月明,便以烟花火箭向我报信,但绝不可以动手伤人,只准将他们重重围困。明白吗?”

韩开甲暗抹一把冷汗,知道暂时保住了性命,连忙大声接令,下石执行任务去了。

凤公公双目闪闪生辉,沉吟片刻,忽地仰天哈哈笑了起来。

岳奇等均不明白有甚么好笑的地方,不过发笑者既是凤公公,四人只有恭敬地听着。

凤公公收止笑声,叹道:“这叫天助我也。月明这孩子相当不错,没有辜负我对他的期望,连聂提也斗不过他。”

四人听得似明非明,当然没有人敢问个清楚明白。

凤公公目光落在岳奇处,欣然道:“立即给我把夫人请到这里来,要她穿多件衣服,以免受寒。她抵达后,就是我们渡河的时候了。”

无双女睁开秀眸。门道、垂危的乌子虚、辜月明和楚盒全消失了,展现在眼前是壮丽辽阔的河原景色,她站在古城之颠,在城墙上俯瞰伸展无限的大地。

无终河横互在五里许外的平野,明月孤悬在大地的边缘处,月晕外星光点点,天和地被月色融合,再无分彼此。

无双女心神震颤,晓得自己又被云梦女神以无上神通送往幻境里,而这回与以往不同,更清晰,绝不含糊。

她心中充满一片没有止境的宁静,宁静的底下却是澎湃激烈的情绪,感觉就像被烈火烧灼着却永不会沸腾的清水,她不明白这种矛盾的情绪,她不明白自己。

忽然她似有所觉,往旁望去。云梦女神现身眼前,像她般正凭墙鸟瞰无终河原,宝石般的眸神看得深情专注,秀发随山风飘扬拂舞,彷佛一片金光闪闪、变幻无方的彩云。她的俏脸晶莹如美玉,从内部深层处绽放出令人目眩的青光,与地平处的明月互相辉映。衪穿上似是由羽毛编织而成的雪白霓裳,流动着没法形容的色光,无双女没法看得确实。

无双女有点失控的冲口问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了甚么呢?”

一个天籁般动听感人的女子声音在无双女耳鼓内响起道:“每一个生命,每一段旅程,都自有其使命和目的,只是我们不了解,才会为失败而沮丧,为死亡而悲泣。你所置身的人世,只是生命的一种形式,在这种形式之外,还有无数的生命形式,等待你去经验,等待你去品尝。只要你能真正掌握我这番话的含义,徘徊在你脑海中的问题可一一迎刃而解。”

云梦女神的香唇没动半下,声音却可一字不误的送入无双女的耳朵去,神奇至极点。不过无双女已见怪不怪,丝毫不以为异。

对云梦女神这番话,无双女似明非明,一时没法消化掌握,但不知如何,她感到舒服了很多。

无双女有失声痛哭的冲动,那种莫以名之的悲伤情绪正支配着她,哽咽道:“你要我到这里来,为了甚么呢?既然一切由命运决定,做人还有甚么意思?”

云梦女神的声音似从她内心最深处传来,道:“命运当然不是如你猜想那般,亦不用妄加揣测,一天你被局限于生死之内,任何努力只是徒耗精神。驱使你到这里来的并不是我,而是藏在你心中的爱,很快你会明白我说的话,这是千载难逢的机缘,千万不要错过!千万不要错过!”

她最后两句话声量转大,变成震动摇晃天地的巨响,回荡在山颠的广阔空间。

皎洁的明月亮度陡增,一如黄昏的夕阳,山坡被奇异的月芒笼罩,大地在山城四面八方延伸无尽。

无双女发觉自己在旋转着,夜空的星辰似从天上降下来,绕着她翩翩起舞,奏出寂静的伟大乐章。

她心中充盈着从未有过的感觉,似是一种深沉的爱,那种爱是没有边际的,无限地扩展了她心灵的天地,爱底下又隐藏着更深广的爱,爱令一切事物都变得完美无瑕,生命再没有丝毫遗憾。

一时间她把所有曾困烦她的人事全忘得一乾二净,好像这些人事从没有存在过。天地只剩下她一个人,单纯而永恒。
第六集第十一章生离死别
辜月明和乌子虚奔上城墙,目光越过城垛,往城外瞧去,齐齐大吃一惊。

“咚!咚!咚!”

战鼓声中,以千计的敌人正排成完整的阵式,朝他们身处的城墙推进,撞城的檑木车、攀城的云梯、挡箭车、投石机随着敌军不住接近。

乌子虚低头下望,失声道:“我的老天爷,护城河给填平了,我们可以怎么办?”

辜月明细察敌人以步兵为丰的军队,约略估计对方的兵力在五千人之上,头皮发麻的道:“我们一个手下都没有,根本是座空城,可以怎么办?

乌子虚看着来势汹汹、如狼似虎的敌人,倒抽一口凉气道:“我们只是作梦,醒过来便没事,对吗?”

辜月明惨然道:“对一般人来说该是这样子,不过你的情况很特别,梦醒的一刻,可能是死亡的一刻。”

乌子虚道:“现在不要提这么大杀风景的事,你比我有主见,告诉我,眼前的情况该如何应付?可以把他们全当作幻影吗?他们由云梯爬上来时我们该不该动手?”

“喀卡”一声,一颗巨石从城外抛掷而来,照着他们砸下去。

两人不约而同往两旁滚开去,值此真假难分、晕头转向之际,预期中巨石撞上城墙的可怕声音并没有发生。

城外一片静寂,听不到任何异响。

两人胡里胡涂的爬起来,移到城垛往下看去,刚才杀气腾腾的攻城场面已消失不见,草野上不见人踪。

两人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乌子虚吁一口气,惊魂甫定的道:“没有说错吧!只是一个梦境,一个能令我们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无法分出真假的梦。”

辜月明远眺数里外的无终河,道:“对!你说得对!我猜错了。”

乌子虚奇道:“猜错甚么?”

辜月明颓然道:“我们并没有回到千年前的颛城去,只是梦游到云梦女神记忆里的颛城。事实上,颛城已变成一个废墟,这是云梦女神也改变不了的现实。”

乌子虚讶道:“现在于我来说,孰真孰假没有分别,只要我的感觉是真实,便是真实,管它是千年前初建成时的颛城,还是云梦女神的记忆。可是你为何因此而失落伤情?”

辜月明伸出双手,用力的抓着他两边肩头,惨然道:“我本仍存有一线希望,云梦女神可凭仙术令你起死回生,可是刚才的明悟,使我认识到云梦女神的法力也是有限的,事实上衪并没有能力改变已发生的事。唉!我的朋友,你明白我的痛苦吗?死的本该是我,你是不应该为我捱箭的。”

天色转暗,两人讶然上望,白云飘浮的蓝天已被星夜代替,明月在城的后方升起,月色洒遍孤寂的山城,情景诡异。

乌子虚深吸一口气,微笑道:“朋友!你不用为我悲伤,现实的我虽伤重垂危,但在这里我却比任何一刻更强壮,更是生机勃发。死亡算甚么呢?人总会有死的一天,我只是比你先走一步。我很开心,我毕生找寻的正是云梦女神,衪正在召唤我,死亡对我来说并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开始。朋友!我们分手的时候到了,云梦女神在催促我们,故把白昼变成黑夜。”

辜月明骇然下抓得他更紧了,道:“分手?你要到哪里去?”

乌子虚脸上散发着神圣的光辉,坚定的道:“就是门道尽处铜门后的秘室,寻宝团是从那里寻得楚盒,云梦女神正在里面等我,答案就在那里。”

辜月明惨笑道:“让我陪你到那里去好吗?”

乌子虚拿起他抓着肩膊的手,与他四手紧握,欣然道:“真的不要为我悲伤,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何况是黄泉路上。我死后,就把我葬在那个密室里。”

辜月明热泪盈眶,凄然道:“我怎可让你这么走呢?”

乌子虚道:“若我告诉别人辜月明会哭,肯定没有人相信,不过我大概没有这个机会。朋友!好好的活着。”

辜月明泪流满面,道:“你走了!我怎么办?”

乌子虚笑道:“我们各干各的。双双肯定在这座空城的某一处,你去找她,我去找我的女神。别辜负我为你挡那一箭的苦心和盛意。”

辜月明终于放开他的手。

“走啦!走啦!”

丘九师第一个跳起来,看着狼群远去。

冀善忙起立,有点难以置信的看着狼群安静的离开。

丘九师道:“现在离天明不足半个时辰,我们要赶快点。”

冀善道:“左方是无终河,离我们不到三里,如果我们直线前进,遇上敌人的机会很大。”

丘九师道:“修真有甚么好提议?”

阮修真尚未说话,百纯插入道:“让我带路如何?”

三人愕然看她。

百纯美眸异彩涟涟,轻轻道:“我有个很奇怪的感觉,似是晓得古城的位置,更对这片泽地似曾相识,让我试试看如何?”

阮修真欣然道:“请百纯带路!”

雨停了,雾却愈趋浓密,丈许外已视野模糊,看不真切。

凤公公坐在从船上搬来的太师椅,在无终河的束岸,等待搜索的结果,更期待曙光的来临。

花梦夫人坐在另一张太师椅处,神情木然,低垂着头,似是认命了。

一人从浓雾处匆匆而来,进入火把光能及的范围,来到凤公公座前下跪道:“禀告大公公,发现目标的踪影了。”

凤公公从椅上弹起来,大喜道:“全军起行!”

辜月明沿着依城墙而筑的绕山驰道,朝位于山颠的神殿举步。在此生中,他是第二回踏足此道,上一次是找戈墨算帐,发生在现实中已成废墟的古城里,现在却是云梦女神记忆中初建成的颛城。

他此刻的心神全被与乌子虚的生离死别占据,勉强记起无双女曾向他提及曾于幻觉中在神庙内遇见他,遂姑且一试,心中没有抱任何期望。

可是快到山腰之时,环境骤变,山道再不是平坦的,而是满目疮痍,道上遍布乱石箭矢,地面也凹凸不平,城墙再不是完整的,多处崩塌,随处可见一摊摊焦黑的血迹,粘在地上和墙头,怵目惊心。到处是毁坏了的推车、投石机,还有马尸人尸,令人惨不忍睹。道旁的房舍部分更冒出黑烟,一片末日的荒凉情景。

辜月明生出想呕吐的感觉,想到眼前的景象,正是由他一手造成,心中充塞着惭愧、自责和悔疚,更感到无比的孤独和失落。

忽然间,他发觉身穿的再不是刚才的劲装便服,而是沉重的古楚盔甲,腰挂连鞘的宛剑,明月已攀上中天,光照大地。

他忘掉了乌子虚,忘掉了这只是云梦女神一手制造的幻影,心中充满绝望的情绪,深深为自己的行为忏悔,对战争生出彻底的厌倦。下一刻他已站在神殿紧闭的大门前,位于山城之颠的广场杳无人踪,他茫然抬头朝大门上的横匾看去,石匾雕了“湘夫人殿”四个大字。

辜月明急促的喘了几口气,脑海中浮现无双女的如花玉容,从模糊转为清晰,一股从心中最深处决堤般涌出来的悲伤,洪水般把他吞噬。

倏忽间无数景象闪掠过他的脑际,他大喝一声,撞门而入。

神殿广阔的空间展现眼前,尽头处供奉着一座高达丈半的湘夫人神像石雕,神像前燃亮了油灯,火光掩映里,一个女子正跪在神像前,还转首往他看过来,赫然竟是无双女,手上似拿着一个小瓶子。

辜月明明白了,前世的记忆潮水般倒卷而回,撕心裂肺的痛苦紧攫着他,辜月明狂喊一声,往无双女扑去。

无双女把瓶内的东西尽倾口内,倒入辜月明的怀里去。

辜月明心如刀割,痛哭失声,只是看着她不住摇头。

无双女仰首看着他,平静的道:“我曾经恨她入骨,后来才知道她比我更可怜。不要悲伤,死亡对我来说是最好的解脱,我怎忍心看着我最心爱的男人身陷绝境,惨淡收场。”

辜月明哭道:“不要死!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无双女眼耳口鼻全渗出鲜血,轻柔的道:“如有来生,希望我们可以重新开始。”螓首无力的靠往他肩头,玉陨香消。

辜月明抱尸痛哭,也不知哭了多久,他双目露出坚决的神色,珍而重之的把她的尸身平放地上,然后跪在她身旁,面向神像。

辜月明此时脑袋只有一个念头,缓缓拔出宛剑,双手握着剑柄,剑锋抵着心窝,急促的喘息着。

“轰!”

一个惊雷在神殿上方爆响,殿门外电光闪耀。夫人树开花结果的时候到了,可是他却是万念俱灰,悔不当初。为了湘果,他抛弃了从小相爱的女子,现在她以死亡向他作出无言的控诉。

狂风从敞开的大门卷进来,神坛的神灯熄灭,殿堂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辜月明用尽全身气力,把剑反插入胸膛里去。

“轰!轰!轰!”

雷暴倏趋激烈,似是苍天为这对男女奏起悲绝的丧曲。
第六集第十二章成败得失
辜月明睁开眼睛,曙光从门道的入口射进来,乌子虚仍靠墙躺在身旁,无双女则呆瞧着乌子虚,见辜月明醒过来,轻柔的道:“他去了!”

辜月明明知如此,仍忍不住猛坐起来,伸手抓着乌子虚的肩头,接触到他冰冷而失去了生命活力的遗体。

乌子虚双目轻闭,嘴角挂着满足的笑容。

无双女俏睑露出无可名状的哀伤,轻轻道:“他去得很安乐,希望他已找到梦中的女神。”

辜月明感到自己的心剧烈而痛楚的跳动着。他知道,他已永远失去了唯一的朋友,从此阴阳相隔;又知道他或仍然“活着”,还找到他一直寻找的东西,只是再没法和自己说心事,开玩笑。

辜月明百感交集,放开抓着乌子虚的手,回头朝通道尽处闭上的铜门瞧去,道:“他最后这个笑容,正是要告诉我们不用为他哀伤,他已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功德圆满地完成今世轮回的使命,再没有任何遗憾,他的生命虽然在这里结束,但他另一个生命,却在另一个神奇的天地展开。”

无双女垂下螓首,以微仅可闻的声音道:“你所说的,为何这么像女神曾向我说过的话。”

辜月明沉吟片刻,问道:“双双见过女神吗?”

无双女低声道:“我不但见过女神,还回到前世服毒自尽前的一剎那,死在你的怀抱里,对生死我已有完全不同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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