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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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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手搓着右手那两根手指,尽管只有那一点点的痛,却还是能教他几乎就要从椅子上摔下来。
  卧房的门此时被打开,门口站着的就是易谦。
  夙涯赶忙将双手藏去身后,动作一大,整个人就当真从椅子上翻了下来,咣咣当当的一阵声响,孩子吃痛的叫声立刻传来。
  “阿夙……”易谦来不及抱住夙涯,只拽了他的袖角。
  夙涯慌张地站起身,赶忙将袖管从易谦手里抽出来,后退了好几步站好,双手藏在身后,将头埋得极低。
  “阿夙。”易谦将翻倒的椅子扶正,挑了衣摆坐上去,定睛看着几步外的夙涯,道,“过来。”
  孩子还站在原地不敢动,直到发现易谦动了身形要过来,他才赶紧小跑着到了易谦跟前,生怕那人真的生气了。
  “手。”易谦睨着始终垂首的夙涯道。
  易谦越是这样说,夙涯就越要把手往后藏,最后两只肩膀都往后扳得教他不得不挺起胸了,那颗脑袋却还是跟快谢了的花一样垂着。
  易谦直接就抓了夙涯的手出来。
  “阿夙以后都不敢不听殿下的话了。”快要哭出来似的,夙涯一面说一面试图将手从易谦掌心里缩回来。
  偏生易谦握得紧,最后整个手掌都将夙涯的手给裹住了,还将那孩子一并拽到自己怀里,柔声道:“总不会教你吃亏的,以后别这么玩了,到时候真伤了,急的也不是旁人。”
  那声音总是这样柔软,像是上等的绢绸一样裹着夙涯,由不得他拒绝这样的好意与关心,这就乖顺地点了头,凭着易谦那样搂着他,方才那些被烫着的痛、被摔着的疼,还有瞧见易谦时的慌张,都不见了,觉得安全得很。
  其实也就是被烛火烫着的那一刻之后,指尖有些微的灼热感,要真说痛,还是发现易谦之后从椅子上摔下来那一记疼得比较厉害。
  想起易谦,夙涯就不由笑了出来,月光下这样窘迫的一个人,却在想起易谦的时候觉得其实现世还是安稳的,就是跟那人的距离隔得远了一些。
  顺手就掏进了衣襟里,然而总是揣在怀里的那样东西不见了。
  夙涯坐起身,又将自己身上都查看了一遍,确实找不着那件东西了!
  扶着身旁的树干站起,夙涯努力回想着从山道边滚落后一路而来的记忆,试图寻找出可能遗落那东西的地方。
  月华清明,将秋夜衬得更加凉寞,照得那在山林里几乎一步三摇的身影愈发孑然。
  借着月光,夙涯拨着杂草走在那一路过来的山道上,明知道是大海捞针,他却还是这样做了,只因为那是过去易谦给他的东西,他一定要带着,就算找着的时候已经不复完璧,也势必要寻回来的。
  山林里只有夙涯俯身寻物的身影,踩着枯枝残草,声音回荡在秋夜空荡的山林中,与偶尔传来的不知名的鸟叫声交织在一起。
  走了好些时候,寻了这一路,都没有发现那东西的影子,夙涯颓然坐在地上,臂上的伤口似乎裂得更开,又有血从那些口子里流出来,温热得像他过去哭的时候落下的滑过脸颊的眼泪——那时他还会哭呢,如今,连哭的心情都没有了,身上唯一还跟易谦有关联的东西也不见了,以后想要睹物思人,都没有这样的物件了。
  不知哪里传来的声响,像是山风吹入山谷后的回音,又真像是夜里出没的野兽的声音,教夙涯为之心头一紧,这就从草堆里站起。
  连宝与他说,这个季节山里的野兽多要出来为冬季储备食物,想来都是饥肠辘辘的,尤其是这夜间出没的,兴许更要凶恶一些。
  那声音似是从四面八方来的,总也辨不出方向,也就不知道该往哪里逃。
  夙涯抬首,还是那轮月,像是被人剪了直接贴在天际的一样,亮得都快显得扎眼了。
  于是他就朝着西面走,没有记错的话,忘川城就在这座山的西面,只是不知这样走,要走到何时,而受了伤的他,又是不是有足够的体力走出这片林子遇见可以救自己的人。
  终于没力气再走的时候,夙涯直接摔在了地上,地面的凉意瞬间传遍全身,他却还是那样愣愣地躺着,仰面望着又往西边移去的月亮。
  小时候有母亲抱着他在月下的庭院里说故事,那些跟易谦与他说的见闻截然不同的内容,天马行空,听得他兴致盎然,恨不得也能跟故事里的神仙那样上天入地。然而当他看着家眷都被铁链锁着接受所谓的“流放”现实时,他才意识到那些在故事里无所不能的仙人都是假的,任何人都不能违抗皇命,尽管那只是薄薄的一纸诏书。
  “阿夙,走,不要回头!”
  “阿夙,避开官场里的人,哪怕一点点都不要跟他们扯上关系!”
  “阿夙,千万记得,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那些话又回荡在耳边,那些支撑着他度过最艰难时光,已经变成了心中最坚定信念的言辞,在被易谦照顾的日子里慢慢淡去,却在此时此刻重新变得深刻起来——是被一个人照顾久了,所以有了依赖,但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是没有谁应该被另一个人一直依靠的,能够照顾好自己的人也只有自己,承诺,是因为怕自己做不到,才给的。
  阿夙跟着我,必定不会再受委屈。
  但是将他驱逐开的人,也是易谦身边的人啊……
  他不讨厌庄淮做出那样的决定,因为是真的在意易谦的情况,庄淮才会这样做的。以及,他相信,易谦当时是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的,兴许那之后的第二日,易谦还兴冲冲地要回去飞音寺找他的。
  易谦……我……想见你……
  我……想回家……

  我在忘川也还记得(三)

  意识再一次模糊的时候,一旁的草丛里似乎传来了脚步声,然而夙涯只觉得此时已经疲惫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就想这样一觉睡过去,不管是不是能够看见明天的太阳,至少如今他是想好好睡上一觉的。
  最后一丝意识被抽走之前,夙涯感到原本躺在地上的身体被抬了起来,整个人轻得已经快感觉不到重量——大概浮云就是这样的吧,飘啊飘的,最终任何感觉都不存在了。
  “阿夙哥哥?阿夙哥哥?”
  连宝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近到身边,浮在耳际,由飘渺变得真实,也带回了些许感知,在夙涯试图动作的时候传达身上伤口带来的疼痛。
  “阿夙哥哥醒了!”连宝高兴地叫了起来,回身道,“哎……阿爹,阿夙哥哥醒了!”
  视线还是有些模糊的,听觉里应该是走近了不止一个人,都那样匆忙,停在床边,然后夙涯就又昏了过去。
  该是很沉很香的一觉,没有梦境,没有梦见任何人,在黑漆漆的一片里将之前所有的情绪都遗忘掉,就这么安静地躺着。
  身体在得到充足的睡眠之后渐渐苏醒过来,也唤起了夙涯一直昏沉沉的神智,睁眼的时候,瞧见连宝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正凑近了盯着自己,吓了他一跳呢。
  “阿夙哥哥!”瞅了夙涯许久,终于可以确定他醒过来之后,连宝跟之前那次一样,欢天喜地地把农大叔找来,一并还有始终留着的大夫。
  夙涯还觉得全身无力,是以只听着他们说话,由着大夫给自己把脉,待一切都收拾停当了,他只看见连宝坐在床边,双手撑着床沿,还是那样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瞳睇着自己。
  “怎么了?”没多少力气说话,夙涯发声的时候嗓子里也很是干涩。
  连宝摇摇头,欣喜地笑着,盯了夙涯老半天才道:“阿夙哥哥,你知道你昏迷多久了吗?”
  夙涯苦笑。
  连宝伸出三根手指,郑重其事道:“三天了呢!就中间眼皮动了那么一下,可是乐坏我了,但谁知道后来你又睡过去了。”
  “谢谢。”夙涯的声音哑哑的,还很虚弱。
  “应该的。”连宝看着夙涯这会儿又是苍白的脸色又是裹着纱布的身子,叹了一声,道,“阿夙哥哥你不知道,你刚回来的时候,身上又是灰尘又是血的,全给粘在一块了,当时又是大晚上,要不是真找得仔细,兴许就不能把你从那一堆杂草里给找出来了。”
  连宝说话的口气有些夸张,连带着表情都变得有些滑稽,教夙涯忍俊不禁,只是这一笑就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又让他疼了一下。
  “我不逗你了。”连宝忙摆手道,“看见你没事就好了,你再休息会儿吧,等药好了,我就给你送来。”
  于是夙涯这一趟,就躺了一个多月,大夫说,这回受伤还动了筋骨,要好好调养,是故等他能下床,已经入冬了。
  连宝每天从学堂回来就是陪在夙涯身边说话,说今天学堂里又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然后问问今天夙涯做了什么。同龄人在一起总是话题要多一些,说起话来也更有劲儿,所以农家的小园子里,天天都有这么两个人坐在一起嘻嘻哈哈的,笑声总是不断。
  “阿夙哥哥你不知道,学堂里新来的那个先生老有趣了,除了书教得好,还给我们说很多好玩的故事呢。”连宝一提到那位新来的教书先生,就两眼放光,一股子的崇拜憧憬之情,全在夙涯面前暴露无遗。
  从连宝的描述里,夙涯得知那是位很年轻的先生,外地来的,身边还跟着个小姑娘,说两人是兄妹,四海为家,偶然来了忘川城,那小姑娘喜欢城里的枫树,所以就要留下来。
  “先生对他家妹妹可好了,而且……”连宝说着说着就开始脸红,最后索性不说了,低头开始掰手指玩。
  夙涯微笑地看着红了脸的连宝,问道:“听你说了这些日子的先生,他姓什么?”
  “先生姓迎,迎接的迎。”连宝回道。
  “这么奇怪的姓?”夙涯好奇道。
  “是啊,当时我也问了先生怎么会有这个姓,从来没听过的呀,可是……”连宝挠了挠头,那张脸又红了起来,支支吾吾了半天没继续往下说。
  “可是什么?”夙涯问道。
  “可是……”连宝瞥了眼夙涯,思前想后,还是照实说了,“后来先生家的妹妹过来了,我……我就没好意思再问。”
  见连宝这般羞涩的模样,夙涯自是了然于心,心中不知为何觉得大喜,也就笑得比先前开怀许多,然而这一旦没了控制,动作大了,就将那才愈合还没好透的伤口又给碰着了。
  “下回我不跟阿夙哥哥说了。”连宝扶着夙涯的肩道。
  “你要是不跟我说话,还有谁理我呀?”夙涯看着肩头连宝的手,手背上似乎擦伤了,他便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连宝赶忙将手缩回去,拖了方才坐的凳子朝夙涯那里靠过去,压低了声音道:“这事可别告诉我阿娘,不然她又要说我不上进,成天就知道上蹿下跳了。”
  夙涯含笑点头。
  连宝回头望了望,确定农家夫妇不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才小声与夙涯道:“今天下学的时候,先生家的妹妹照旧过来,但是路上被人拦着。那伙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胚子,当时先生还没有出来,我看见他们就要把人给带走了,所以就冲上去了……”
  “英雄救美?”夙涯看着此时又羞赧又骄傲的连宝却没再笑出来,神色有些沉沉的,道,“这事太危险了。”
  “当时就在街边,而且先生就快出来了,所以我才那么干的,大不了就喊,我拽着人跑,总能拖到先生出来。”连宝目光熠熠,嘴角不由上翘,还是一副自豪的样子。
  “我该说你其实有勇有谋吗?”夙涯睨着连宝。
  “不敢当不敢当。”连宝憨憨地摇摇头,道,“先生说了,做人要谦虚。”
  连宝提起迎先生的次数多了,也教夙涯好奇起来,不禁就想去见一见那位先生,还有每回一提起就教连宝烧红了脸的迎家小妹。
  所以夙涯与连宝说好了,今日去接连宝下学。
  初冬的忘川城已经褪下来秋季时满城的红枫,光秃秃的枝杈竖在街边,尽管看着有些颓丧,但好些人家都在自家门前的那棵枫树上挂了红绸条,看着一样红红火火的,换了种味道。
  连宝提过,说这是忘川城里的风俗,一条绸带就是一个心愿,城里的人家从立冬开始就在枫树上绑绸带,一天绑一根,一直绑到开春呢,富裕的人家系丝绸,普通些的人家就系布条,其实都一样,也就是承载下一个心愿而已。
  这会儿树上的红带子还不多,但沿街都是这样的带子,在风里飘着,看来也蔚为壮观呢。
  连宝也在自家前的枫树上绑这种带子,说以前是祈祷农大叔生意顺利,今年他换了愿望了,求夙涯的身体快快好起来。
  好几次连宝去绑带子的时候,夙涯都在一旁看着,看连宝小心翼翼地把那根带子系上枫树枝杈,他便在心里默默祈愿,那个身在帝都的人一切安好。
  就这么走着,夙涯已经能够看见前头学堂的屋顶了,只是眼前忽然就拦下了几道身影——也都是才十三四岁的少年。
  再与世无争的地方也总有个别破坏气氛的人,就好比夙涯眼前这几个当街的地痞无赖。
  心知不会那么容易脱身,夙涯也就不那么心急着想要与他们说通什么。
  “农家那小子家里养着的那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吧。”其中一人狞笑着说道。
  “忽然冒出来的?”那几人面面相觑,脸上同时挂着不怀好意的笑,慢慢走近夙涯,其中一个还伸出了手。
  夙涯后退着躲开,沉住气道:“你们想怎么样?”
  “小模样看着不好惹?”先前那人将夙涯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在少年还裹着纱布的手上,挑衅道,“还带着伤就出来乱跑?”
  身前忽然冲过来的身影有些出乎意料,好在夙涯反应还算敏捷,侧过身避开,教那人扑了个空。
  下一个瞬间,手臂就被人捉住了,夙涯只觉得身子被那道力气拽着完全没了自主,整个人直顺着那力道的方向栽去,最后就被人搂在怀里,强拉硬拽着到了一旁的街角,最后被钳着下巴强迫抬头看着那几张笑意猥琐的脸。
  “上回农家那小子坏了兄弟几个的好事,一直就没机会下手教训,你既然跟农连宝是一伙的,就代他受了吧。”那只手在夙涯脸上肆意地摸了一把,最后扬手就狠狠落了一巴掌在夙涯脸上,清脆的一记声响之后就惹来其余人起哄的笑声。
  “不反抗虽然没意思,但能让咱兄弟解气就是件好事。”说着,那人又是啪啪两巴掌扇在夙涯脸上。
  还受着伤的手臂被人恶意扣住,硬是往伤口上按,令那伤口仿佛又一次裂开,痛楚从皮肤直接切入身体里,夙涯却忍着没发出一丝声音。
  那人拽着夙涯的手臂举在半空,指尖用足了力气去按那伤口,一面还冷笑着与夙涯道:“看来你伤得不严重。”
  手臂上的力道霍然加重,仿佛直入骨髓,夙涯纵然忍不得却依旧咬着牙,发出一声低吟,就试图用另一只手推开身前的地痞。
  只是才抬起手,手腕就被另一个人捉住并被反手扣去身后,为了缓解右肩的痛,夙涯只得朝前挺了挺身子,然而胸口与腹部却同时被人重击。
  牵制了自身的力量一旦撤离,夙涯便直接跪在了地上,膝盖重重砸上地面,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这就是多管闲事的下场。”那人俯下身试图直接将夙涯从地上拽起。
  却有一只手拦住,直接将那人打开,又扶起跪在地上的少年,急切地叫了声,阿夙。
  仿佛有梦突来,从那样的虚空里飘来这样的声音,当夙涯抬起头的时候,却当真瞧见那张脸,那眉那眼,还跟过去一样丝毫未变,就是靠得太近了,有些看不清楚。
  “阿夙……”
  肩头的手渐渐收紧,将夙涯还在出神迷茫的神智抓了回来。
  “你……”夙涯诧异得不知应该再说些什么,只看着眼前人带笑的嘴角,眉间那喜不自胜的神情也将他感染,不由就教他也牵动了唇角,惊喜地笑了出来。
  “是我,阿夙。”
  我又把你找回来了,阿夙。

  我们的家就在这(一)

  易谦将夙涯抱在身边,眼中柔光在回头去看那一个地痞时化为锐利神色,冷冷道:“不想见官的,以后别再做这些下三滥的行径。”
  夙涯头一回瞧见这样的易谦,往昔那双总是氤氲着缱绻的眉宇间一刹那就冷却了下来,比如今初冬的吹过的风还要教人觉得冷一些,尖锐地扎着人,更有一种高高在上手握生杀大权的气度。
  “官差大人,就在前头呢。”另一处传来少女的叫喊声,正朝这里靠近。
  那几人见情势并不利于自己,遂愤恨离去,走前不忘狠狠瞪着易谦,似要将那张脸牢牢记住,将来再寻仇怨。
  脚步声零零散散地走远,那些看着就教人心头不怿的身影很快撤出了视线,易谦终又将目光落回到夙涯身上,瞧着少年脸颊上印着的浅红色指印,易谦都不敢伸手去碰,只心疼问道:“疼吗?”
  还有些仿佛身在梦境中的感觉,夙涯怔忡地看着眼前的身影,易谦眉间眼底的柔情渐渐将他唤醒,他却没有听清那人方才的问话,口中发着模糊的音节,也教易谦听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可让我好找。”易谦又去揉夙涯的头发,但见少年还是懵懵懂懂的样子,他嘴角牵动起缕缕笑意,柔声道,“阿夙,是我啊。”
  其实在见到易谦的第一刻,夙涯就已经高兴得不会说话了,只是这样彼此凝睇了一些时候,他又想起当时庄淮的话,心里头突来的欢喜也就蒙上了阴翳,盯着易谦问道:“殿下怎么会过来的?”
  “事情都处理完了,自然要来找你了。”易谦将夙涯搂在怀里,附在少年耳边,轻声道,“忽然不辞而别,知不知道我要担心死了。”
  夙涯只知道帝都的事已经会让易谦忙得焦头烂额,可能因此就没有时间去想自己忽然离开的事了,但如今听见重逢之人这样与自己说,他当真觉得开心呢。
  “谁让你跟庄淮走的,不是说好了在飞音寺等我回去的吗?”将夙涯搂得更紧些,彻底阻隔开这会儿冬季刮来的风,不教怀里的人感受到一丝寒意,易谦继续道,“当初舍得为了我把自己伤了,怎么现在就忍心走了呢?”
  “殿下……”夙涯感觉到颈间扑来一阵温热气息,教他不由就伸手抱住了跟前这个人,尽管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却就是想这样做。
  当时以为是为了易谦好呢,谁让这个人从来不跟他说那些事,所以只要庄淮一句话,他就信以为真了,要是易谦早与他说,也不至于就这样分开四个多月了。
  “哎哟!”连宝的声音从街边的墙角处传来。
  夙涯想要从易谦怀里退出来,无奈那人将他抱得紧,眼下只能勉强转过视线,瞧见连宝整个人摔在地上,而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穿着红裙的少女。
  “阿碧?”夙涯困惑道。
  阿碧将连宝从地上拽起来,却数落道:“都是你,这下没好戏看了吧。”
  明明比阿碧要高出大半个头,连宝这会儿却耷拉着脑袋像真做错了什么事一样听着阿碧的抱怨,一张脸就跟当时与夙涯说起迎先生家的妹妹一样,红成了苹果。
  夙涯恍然大悟,又转过目光去看易谦,道:“殿下……你……就是迎先生?”
  “你说呢?”易谦双眼笑得弯起,眼光脉脉。
  迎,迎城的迎,他们初遇的地方。
  夙涯这会儿才发觉易谦果然是一身书生打扮,淡紫长衫,简单素净,比起过去锦衣佩玉的公子模样,清宁闲适了不少,果真有几分隐士的风范呢。
  “看来,还要感谢那几个小子了。”阿碧还跟之前一样老气横秋,抱臂朝两人走来,脸上笑盈盈的,桃腮粉面,又多了几分风韵。
  “阿碧。”易谦的意思就是要阿碧适可而止。
  “什么意思?”夙涯问道。
  阿碧的笑容里别有深意,如今斜眼睨着易谦,神神秘秘的。
  连宝从后头跟上来,朝阿碧道:“阿碧你真聪明,知道假装找官差来,不然那帮人不会这么轻易就走的。”
  不懂察言观色的少年只顾自己说着话,原本还兴冲冲的神情却因为阿碧有些不耐烦的一挑眉又给彻底换成了唯唯诺诺的样子。
  “阿碧,你别欺负连宝了。”夙涯靠在易谦怀里笑道。
  “我哪里敢欺负他了,没有他,你哪来的好日子过。”说着,阿碧又将视线移去了易谦身上,笑道,“九哥哥,你说是不是?”
  被阿碧调侃之后的尴尬教一向从容的易谦也显出几分不自在,赔笑道:“阿碧是越来越厉害了。”
  阿碧不说话,倒是听着很受用。
  快速将事情回想了一通,夙涯问道:“殿下,你一个月前就到了忘川了?”
  易谦神色又是一怔,对上夙涯询问的目光,他只含含糊糊地发出嗯嗯啊啊这样的音节。
  阿碧在一旁看着乐呵,又见连宝傻愣愣的,便轻轻推了推他,问道:“呆子,还不将你家阿夙哥哥领回家里去。”
  ——不然今晚,他就回不去了。
  连宝如梦初醒一般答应着,却没有任何动作。
  其余三人看着连宝这样的举动,都不由笑了出来。
  然后易谦将连宝跟夙涯送回农家。
  一路上都闷闷的连宝居然在后来开了窍,邀易谦跟阿碧留下来吃饭,说是感谢易谦这一个多月来的教导。
  农家夫妇自然也乐意招待这位时常被连宝提起的教书先生,尤其在瞧见易谦作风谦和儒雅之后,留人的意思比连宝还要强烈。
  席上六人,很是……和气。
  农家夫妇多是向易谦询问连宝在学堂的情况,也说了些感谢的话。易谦则始终以笑相待,不负他如今教书育人的师长身份。
  连宝今天的劲头儿格外足,吃的饭都比平日多,夙涯坐在他身边看着,就瞧见他一副自得其乐的模样,总也停不下来地发笑。
  夙涯正看着连宝,却觉得一旁有道目光扎过来,这样的感觉很是怪异。是以他转过目光,果然见阿碧正用一种难以言明的眼光盯着自己,看得他好不自在——就跟之前在街角易谦被阿碧一句话给揶揄的那样。
  正暗暗给阿碧赔笑,眼角余光中似乎又投来谁的目光。这回不用猜都知道是谁,夙涯灰溜溜地低下头,用力地开始扒饭,这样子就跟连宝遇见阿碧时那局促不安的模样一般。
  饭后易谦依旧与农家夫妇说些学堂里的状况,连宝陪在一边,阿碧跟夙涯则在房间里说话。
  阿碧坐在床边,看着房间内的陈设,夸道:“果然还是小哥哥的习惯,东西都收拾得整齐妥当。”
  “阿碧,你跟殿下怎么会来忘川的?”夙涯的脸这会儿已经有些浮肿,看起来又恢复了些小时候包子脸的感觉。
  “为了找你啊。”阿碧说得很无所谓。
  “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的。”
  “那是什么?”阿碧抬眼盯了夙涯须臾,见身前少年一脸坚持,她心知也瞒不了多久,便叹了口气,耸耸肩,道,“反正就是你走了之后九殿下整个人都急疯了,可是帝都里那会儿正乱着,他走不开,所以就一直拖着。具体的情况我是不清楚,总之很复杂。等事情都办完了,九殿下就马上出来找你了。也不知怎么回事,他说走这个方向,稀里糊涂就来了忘川城,然后……就遇见你了。”
  “你们明明到了一个多月了,为什么一直都不肯现身呢?”夙涯追问道。
  “谁说没有!”阿碧从床沿上跳下来,昂起头道,“要不是九殿下,你当初怎么能从山里出来!”
  “你说什么?”夙涯也从椅子上站起,一时激动就扣住了阿碧的手腕。
  阿碧从夙涯手中抽回手,揉着被少年抓疼了的手腕,不甘不愿地说道:“我们进城没几天就打探出你的消息了,正好那一天你跟连宝他们进山去了,所以九殿下也去了。路上他遇见了连宝,一听说你出了事,他就马上去找你了。”
  “山里的路不好走,容易迷路,所以九殿下没让我跟着,这都是后来连宝告诉我的。说九殿下连夜进山里找你,最后硬是把你背了出来。”阿碧转过身面对着惊诧的夙涯,眼底确实有些责怪的意思,只是她身为外人又不好真的指摘什么,便尽量放宽了心,继续道,“当时九殿下自己也受伤了,但他第一个就要救你。一路把你从山里背回来,找大夫给你治伤,一直到确定你没事了才肯走的。”
  “殿下他……伤得重吗?”他有些不敢这样问,因为好像他并没有这样的资格。
  原来那天是易谦救了他,原来那是易谦的背,难怪他靠得那么安心,一直就想沉湎在那种安定里沉沉地睡去,可以那样走到天涯海角,无畏无惧——因为那个人是易谦啊。
  “身上被划了好几道口子,深深浅浅,背着你出现的时候,伤势快跟你差不多了,也不知回来的路上他摔过几回,倒是你,睡得跟猪似的,也该是九殿下把你护得太周全了。”阿碧眉间的同情异常清晰,再看夙涯的时候,就多了些……欣羡……
  “为什么不就那样出现呢?白白躲了这一个多月。”夙涯问道,声音却是很轻,像在自言自语。
  “因为九殿下从连宝那里知道你在忘川过得不错,不想他的出现忽然改变什么。”阿碧悻悻地坐在夙涯身前的椅子上,面容有几分沮丧,道,“九殿下原来想,等你的伤全都恢复了,他就回帝都的。”
  “什么?”
  “九殿下有时候也是个傻子。”阿碧又是一声喟叹,小小的年纪却仿佛已经能够看透世事,身上的红裙艳丽依旧,只是不若当初那样亮丽得有些扎眼。
  “小哥哥……”阿碧又从椅子上站起来,抬头望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少年,郑重问道,“你到底懂不懂?明不明白?”
  “我……”那时在山谷里快要昏迷的时候,他分明那样清楚自己的心思,甚至第一次将那个人的名字叫了出来,尽管轻得几乎没有发出声来,但他真的那样叫过,彼此平等。
  可是易谦说,他还小,有些事,还是没有理解得很彻底。
  “今天要不是那几个人当街对你出手,九殿下要不是一时看得心急了,也许你就真见不着他了。”阿碧道。
  他不知道易谦那一刻的紧张,看着被自己照拂了这些年的人遭到那样粗暴的对待,留在他脸上的指印,还有当时他坚毅不屈的目光,就好像当年在帝都城外的荒山上,他找到那个即将被沙土掩埋的孩子时望见的眼光一样——坚强得教他觉得现世残忍,只想将他抱住。
  “我懂……”声音轻得仿佛被此时的烛火烧断,但是这样的两个字却显得格外肯定——他懂,从重新见到易谦的那一刻起,他就真正懂了。

  我们的家就在这(二)

  “懂什么?”帘子被挑起,易谦这会儿就站在帘下,笑吟吟地看着房内的两人,身旁还跟着连宝。
  “我可不知道他懂什么。”阿碧走到连宝跟前,抬眼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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