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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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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谦轻声笑了出来,心里却能大概明白今时今日这少女为何不肯与夙涯相认的原因了——那些都是不光彩的过去,好不容易脱离了那样的境地,想是谁都不愿意被人挖出来的。
“她现在过得挺好。”易谦道。
“可是……”夙涯忽然抬头,开口欲言的情绪却在触到易谦浅笑的神色之后消失不见。
“可是什么?”易谦问道。
“可是……我觉得她过得不太好……”当时那些同病相怜的感受又一次浮上心头,这是无论经过多少时间都不会被磨灭掉的,所以如今那红衣少女才会拒绝跟夙涯相认,甚至带着些反感。
“你又知道?”易谦笑问道。
“我……我……我觉得的……”夙涯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被身后街市上的人声彻底覆盖。
易谦看着夙涯渴望帮助那少女的神情,却迟迟都没有做声。他对夙涯的照顾,从另一种角度看来甚至是带着某些溺爱的,只要是夙涯想做的事,不跨越他的底线的,他都会由那少年去做。
是以在那一次遇见之后,几乎天天,他都跟夙涯一起过去那间茶寮坐坐。
少女对他们的到来由起初全无好气到后来……直接视若无睹。
这两个衣着看来不凡的世家子弟每天往这茶寮里一坐,看这组合有点奇怪,但时间长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阿碧姑娘,茶没了。”易谦朝才收拾停当的少女唤道,双眼笑得弯了起来。
阿碧,这是她的名字,是易谦从旁人口中打听来的,但夙涯一次都没有叫过,因为他胆小。
易谦从来不喝茶寮里的茶,这点阿碧很清楚,但有了易谦跟夙涯日日过来茶寮,一坐就是大半天,出手也阔绰,她的日子可是好上了许多,尤其是收养自己的养母,居然巴望着将她卖去易谦身边。
阿碧将水壶往桌上一丢,看了眼低着头的夙涯,又与易谦道:“易公子,这会儿太阳都要落山了,我们准备收摊了,这壶茶,您是准备喝上多久?”
“阿夙说喝到什么时候就喝到什么时候。”易谦直接将话题引去了夙涯身上,并且带着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眼见着易谦将自己往火坑里推,夙涯只将头埋得更低,还往那紫衣处靠了靠——另一边就是阿碧,要是惹恼了她,也许她就拿着扫帚赶他们走了。
易谦跟他说过,阿碧虽然被茶寮的夫妇收养了,日子似乎确实不怎么好过。茶寮的男主人嗜酒,成天喝得烂醉,女主人因此经常大发雷霆,盛怒的时候直接拿阿碧出气,过去好几回女主人都揪着阿碧当街打骂。
“别看阿碧平时对人凶悍,底子里也是个怕再漂泊的性子。大概是被之前那件事吓着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个落脚的地方,可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所以偶尔受点苦,她也忍下来了。”
那时易谦看着夙涯,眼含柔光,看着夙涯怔怔的目光,笑容温和。
大概就是因为听了易谦这样的话,夙涯就更想帮阿碧一把。他不能求易谦像对自己一样直接将阿碧带在身边,却可以通过这种方式间接地帮助那个少女,即使每回来阿碧都不给他好脸色看。
看着夙涯出神,阿碧伸手在少年眼前晃了晃,稍稍矮下身问道:“喂,你发什么呆呢?”
被那五根手指晃得搅乱了思绪,夙涯这会儿还没将情绪收拾好,就傻愣愣地看着阿碧,一个字都不说。
今次阿碧倒没生气,反而双臂曲起,手肘撑在桌沿上,双手托着下巴,对上夙涯呆呆的眼光,态度也好了很多,问道:“我说小哥哥,你要坐到什么时候?”
少女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映在夙涯视线里,眨啊眨的看得他好不自在,这就像是被不知什么东西烫着了一样,他忙退到易谦身边。肩头扶上易谦手掌的同时,他还听见那紫衣皇子朗朗的笑声。
成功调戏了夙涯一回,阿碧满意地直起身,双手抱胸看着还有些惊慌失措的少年,又见易谦低眼满目含笑地看着夙涯,她便道:“该是吃饭的时候了,两位客官行行好,放我回去吃些东西吧。”
“阿碧姑娘,可愿意跟我们一块吃顿饭?”易谦问道。
这话要是从旁人口中说出来,难免就带了轻薄之意,但如今易谦怀里靠着夙涯,笑得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就是听不出半分调侃的味道来。
夕阳将要隐没在帝都城西,这会儿街上也多是归家的路人,然而她的家,究竟是在哪呢?
阿碧这样惆怅了片刻,又瞟了一眼夙涯,见少年已经直起了身坐好,这懵懵懂懂得像是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样子教她不由看着发笑。回头又看了一眼正朝这里窥探的茶寮女主人,她便笑道:“我跟我娘说一声。”
于是易谦一行三人就找了处酒楼用膳。
阿碧也是个喜欢吃辣的主儿,是以跟易谦还算志趣相投,只是这样难免辛苦了夙涯,同时这往常总被易谦捧在手心里的少年,如今却被那两个无辣不欢、相谈甚欢的人丢在了一边。
然而夙涯心底依旧觉得高兴,看着阿碧在席间始终没有消退的笑容,少女的笑声犹若银铃,听着格外悦耳。
一顿饭下来,阿碧跟易谦的关系似乎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最后分手的时候,易谦甚至说下回带阿碧去帝都最出名的食府吃一顿全辣宴。
“我不跟你客气,等着了。”阿碧笑着朝易谦挥手,又见站在易谦身边的夙涯,她便笑着走近,谁知那少年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直往易谦身后躲,哪里还有当初稍稍显得冷漠的样子。
“谢谢你了,小哥哥。”阿碧笑够了终于将心底对夙涯的感谢说了出来。她自然知道这段时间以来夙涯对自己的关心跟帮助,也就是这样一日一日被夙涯“缠着”,原本对过去记忆的深恶痛绝也平淡了许多,再是今天这一顿饭吃下来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由不得她不对夙涯好言相向。
没想到阿碧会忽然对自己说这些,夙涯方才抓着易谦衣角的手慢慢松开,看着阿碧脸上荡漾开的笑意,他也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我跟阿夙送你回去吧。”易谦道。
“不用,要是被我娘看见了,她又要多想了,回头她要变本加厉地跟我唠叨,我可受不了。”阿碧挥挥手这就转过身。
见阿碧这样就要走,夙涯赶忙叫住,问道:“明天我还能来找你吗?”
“你要是想来,我还拦得了你?”阿碧又看了一眼易谦,道,“你过来的时候千万要跟易公子一起,人家可比你有趣多了。”
红裙走下石阶,很快就消失在帝都长街之上,仿佛不曾出现过。
阿碧最后那句话教夙涯觉得不太舒服。
“阿夙?”易谦发觉夙涯眉宇间的异样,便好心问道,“怎么了?”
夙涯还在反复体味阿碧的话,冷不防手就被易谦牵住。
“别想多了,你这个小鬼头的心思都快赶上人家姑娘了。”易谦笑意朗然,睨了夙涯一眼,踏着新上的月光朝飞音寺走去。
是想多了吗?夙涯不由握紧了易谦的手,感觉到那个人也紧了紧手指,他就觉得好像是自己刚才想多了。
这个人一直在自己身边呢,从当年遇见的时候起就一直在,说要护着他、照顾他。
是啊,当初是谁奋不顾身地就往填了泥巴的坑里跳,不管他是不是脏得跟个泥球似的就往怀里抱。叫他阿夙呢,阿夙,阿夙,好像过去亲人都没有这样叫他,就易谦一个。
其实,他也好想开口念一回,易谦的名字。
请不要嫌弃他年纪小(一)
后来跟阿碧又“厮混”了几回,得知茶寮女主人又因为男主人酗酒的事迁怒了阿碧,夙涯终于鼓起勇气对易谦道:“殿下……能……”
“能什么?”易谦坐在茶寮的木椅子上,安安定定地看着夙涯。
那一头阿碧还在招呼其他客人,少女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但为什么听着就是带了哭腔呢?
夙涯咬着嘴唇可怜兮兮地看着易谦,大有“你明明知道就别为难我”的讨饶意味,扣在桌沿上的手绞在一起,努力着想要把剩下的话都说出来。
“能……能把……能把阿碧……买……买下来吗?”夙涯说完就捧着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但喝得太快就把自己给呛着了。
“多少钱一斤哪?”阿碧是时过来,瞥了一眼夙涯,纵使感谢少年的好意,但有些事说穿了太招人恨了——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被当成货物一样卖来卖去,但事实似乎只有靠这种方式才能让她摆脱这样的困境。
阿碧在夙涯面前本就强势,是以如今少女这样一问,还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夙涯,直教夙涯的一片好心软得跟纸一样,皱巴巴的,都不好意思再说一次。
“是阿夙说话有欠妥当。”易谦解围道,“阿碧你想离开吗?”
阿碧努努嘴,一脸无奈道:“去哪都一样,说不定走了,还没有留下的好,至少我不会被饿死。”
“可是他们打你。”夙涯关心道。
阿碧凑到夙涯面前,对着少年那双褐色的瞳,道:“被打习惯了就不疼了,难道你能保证我跟着你们就一定过得比这里好?”
“能!”夙涯几乎脱口而出,第一次将话说得这样底气十足。然而一旦被阿碧多盯了两眼,他就即刻泄了气,求助一样回头看着易谦。
“阿夙说能,就一定能。”易谦一手覆上夙涯肩头,含笑着与阿碧道。
看着夙涯信誓旦旦的模样,再有易谦始终镇定得教她不由就去相信的笑容,阿碧也没再反驳什么,耸耸肩,丢下一句“这事得问我娘”就转身走开了。
事情的结果就如夙涯预期的那样,茶寮女主人见易谦开口,二话不说就将阿碧卖给了易谦,喜滋滋地拿着银票走开了。
阿碧看着女主人远去的背影,面无表情,却是在夕阳映衬下仿佛罩下了淡淡的忧伤。街道那么长,女主人脚步欢快地走着,很快就没入了人群里,那些她在茶寮里生活的日子瞬间也都化成了灰,一去不复返。
“阿碧……其实……”夙涯吞吞吐吐地想要解释什么。
“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我这不是领了吗。”阿碧将方才的惆怅收起,又笑着对易谦道,“易公子,以后我要做什么呢?你总不是买个小姐回去养的吧?”
“你跟着阿夙就好,若是我有事照顾不上他,就劳烦你多多操心了。”易谦道。
阿碧抱臂斜眼睨着夙涯,嘴角一抹笑意坏坏的,眉梢微微挑起,道:“小哥哥,你听见了,这是易公子的意思。”
夙涯当下就退到易谦身边,扯了扯易谦的衣角,叫了声“殿下”。
易谦笑着拍了拍夙涯的肩,又看了看在斜阳余晖中笑得开怀的阿碧,那身红裙瞬间艳丽了不少,他便与夙涯道:“阿碧跟庄淮不同,你继续学着就是。”
易谦的笑意还与过去一样吸引了夙涯的目光,然后他就由那人牵着手一路朝回走去,踏着天际残阳照来的最后一缕光线,莫名就觉得心底氤氲开一阵温暖,比以往都要强烈,叫他为此笑了出来。
易谦要夙涯跟阿碧学,但究竟是学什么呢?洗衣递茶还是铺床叠被?看着阿碧平日做的那些琐碎小事,夙涯实在想不通究竟易谦要他学什么。
“你又发呆!”书桌上忽然就传来啪的一声,是阿碧拿着尺子敲的。
“就走神了一下。”夙涯将脸藏在书本后头,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阿碧。
“一下也不行!”阿碧挥着手中的尺子,煞有介事道,“九殿下说了,他回来之前你一定要把这篇东西背出来,要是你没完成,回头受罚的是我!”
是了,易谦去了庄淮府上,临行前要阿碧督促他看书。但其实夙涯更想跟着易谦过去庄淮那里。以前夙涯总觉得庄淮板着一张脸,整个人冷冷的,对着很不舒服,但现下阿碧这“狐假虎威”的模样凶悍得就像一只母老虎,他更加惹不得——庄淮至少不会拿着把尺子在他跟前晃来晃去。
夙涯无奈地将视线移到书本上,看着那一行行的字,眼前却忽然浮现出易谦的脸——那张不知为何在最近总是笼着愁色的脸,即使面对他时还在笑,那也是极勉强的。
夙涯记得自从他与易谦来了飞音寺之后,庄淮没有出现过一次,今日易谦却忽然要去庄淮府上找人。按照以往他与易谦几乎形影不离的程度,庄淮要偷偷过来飞音寺的可能也不大。
今日早上易谦就出门了,走得匆忙,夙涯醒来时只瞧见紫衣皇子最后留在门外的一片衣角,然后阿碧就进来了,说易谦要她监督他看书。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就跟当年处理那些诱拐了自己的人一样,易谦将真相藏了起来不教他知道!
“阿碧……”夙涯跟刚才一样只探出一双眼睛看着阿碧,问道,“你知道殿下过去庄公子那里是什么事吗?”
阿碧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手里的尺子,听见夙涯这么问,她抬起眼,歪着头看向书桌后头的夙涯,道:“不知道。”
少女也显得无精打采的样子教夙涯心底更加好奇,是以更没有心思看书。然而一看见阿碧手里拿着把尺子,夙涯脑海里就猛然闪现出方才阿碧敲桌子的那一记声响,那一声仿佛就敲在他的耳膜上,教他浑身都不禁颤了一颤。
遮在跟前的书忽然被人掰开,夙涯抬头时只见阿碧又凑近的脸,少女姣好的面容近在眼前,照理说这会儿应该教他扑通扑通地心跳加速——但是没有……夙涯的情绪很……平静……除了在这样长久对着阿碧那双眼之后慢慢升腾起的……害怕……
见夙涯又开始有这种怕怕的表情,阿碧就觉得好玩,将按在书上的手收回,少女笑道:“好好看你的书,有问题等九殿下回来了自己去问他。”
夙涯已经连说一声“哦”都觉得会被阿碧定义为“不务正业”,是以如今他不说话,竖起书本就挡在眼前,却忽然听见外头传来的脚步声。
“殿下。”夙涯几乎丢了书就朝书房外头跑,开了门恰见希冀中的紫衣站在眼前,他想也不想就扑了上去,一把抱住易谦的腰。
“这是做什么?”易谦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反而不知所措起来,只是脸上迷茫的同时,他的双臂已经搂上了夙涯的肩,问道,“阿夙,你怎么了?”
夙涯想说阿碧刚才吓唬他,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所以他就没说话,抬头看着易谦问道:“殿下饿不饿?”
虽说这会儿已经临近晚膳时间,但听见夙涯头一回这么主动地提问,方才在庄淮那里寻来的不愉快就统统不见了,要不是如今夙涯个子长得飞快,抱不动他了,易谦就想像小时候那样抱着夙涯一路走去用膳。
“大概……是饿了吧。”易谦笑道。
“哦……”夙涯点点头,挖空了心思想找点话题跟易谦说,但是想来想去都没有合适的,而他也全然忘记了自己现今正抱着易谦也同时被这紫衣皇子抱着。
夙涯沉思的样子比平日可要表情丰富许多,偶尔咬咬嘴唇,偶尔蹙蹙眉毛,或者转转眼珠子,活脱脱一个正在想着花花肠子的机灵鬼,怎么平时就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呢?
“阿夙……”易谦揉揉夙涯的头发,其实这会儿少年已经长到他胸口,这样的动作做起来不若过去那么顺手了。
忽然想到要跟易谦说什么,夙涯正要开口,却发现阿碧忽然不见了,后头书房里也不见那少女的影子,他便问道:“阿碧去哪里了?”
“刚刚去准备晚膳了。”易谦回道。
“我怎么没瞧见她走了?”夙涯问道。
易谦暗道,你这小鬼不知在想什么,哪里能留意到旁人的动作?阿碧心思玲珑,你俩处了这些时候,怎么你还没有学到一星半点呢?
谁说没学到了?至少阿碧平时有事没事就跟易谦聊天的做法已经开始影响夙涯了,看方才他不就主动问了易谦饿不饿,只是这种与人说话的功夫还没学到家,不知道要怎么继续下去了。
“阿碧可督促你看书了?”易谦问道。
“盯着我一天了……刚刚还拿尺子在我跟前晃啊晃的。”夙涯喃喃道,全然不知自己已经在跟易谦吐苦水了。
见着夙涯这样的反应,易谦自然很是高兴,又拍了拍少年的背,道:“今晚上好好犒劳你。”
“殿下……”夙涯对上易谦含笑的眉眼,犹豫了片刻,才支支吾吾地问道,“你跟庄公子……是不是有什么事?”
易谦的脸色登时不若先前温和,笑容僵在唇边,倒也不是生气的样子,只是叹了一声,道:“没什么,就是做事的方式不太一样,过两天就好。”
曾经易谦也这样与夙涯说过,过两天就好,后来他们真的和好了。但今时今日,夙涯看着易谦的神色明显比当初沉重许多,说这话的时候也像在敷衍,不大乐意提及似的。
“阿夙啊。”易谦柔声与夙涯说道,“你只要安心留在我身边就好,其他的事都不用操心,我会处理,等时机一到,我们就离开帝都。”
夙涯默然。
“不相信我?”易谦问道。
夙涯立即摇头——如果这个世上还有人能教他去信任,恐怕就只有易谦一个了。
“有时候,我倒羡慕你这样。”易谦的言辞间透着叹息与无奈,原本扶在夙涯肩头的手又将少年环住,轻轻靠着,像在寻求某种安慰。
易谦这样少有的自怜身世的模样教夙涯忽然觉得他一点都不了解这个自己已经相处了五年的人,往日那些如春风一般温和的笑容突然变得萧瑟起来。易谦心底也有事,那些是不能与他说的,或者是易谦不愿意说的,就好像他也藏着在遇见易谦之前的回忆。
“殿下……”夙涯总觉得接下去要说的话很别扭,但又不吐不快,便闭着眼睛一股脑都给说了出来,“下回殿下有什么要交代的能直接跟我说吗别教阿碧转达了。”
从头说到尾没带换气,夙涯只觉得胸腔里那股气随着最后一个字的完结也彻底都散了,虽然心里头觉得挺舒畅,但瞬间又痒痒的,很不自在。
易谦的表情也从来没有这样惊讶过,然而惊讶之后就是惊喜,他拍着夙涯的肩,笑色里带着十二分的满足与赞许,拉起少年的手道:“我饿了,去看看晚膳准备得如何了。”
没得到易谦的回答其实夙涯很郁闷,但只要这个人一牵他的手,即使只是拽着袖角,他都觉得方才那一番心思是自己多虑了,其实他跟易谦之间从来就没有旁人——其实吧,想了这么多,说了这么久,他确实也饿了,也就乖乖跟着易谦离开了书房。
手背上裹着易谦手心传来的温度,就算是夏季燥热,他也觉得就这样被易谦拉着手,挺好。
请不要嫌弃他年纪小(二)
近来易谦往飞音寺外头跑的次数多了,时常夙涯一觉醒来,就已经不见了易谦的身影,以往睁开眼第一个就能瞧见的那个人如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阿碧每日代易谦布置的任务——过去跟易谦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这么麻烦的。
阿碧时常挂在嘴边的词就是“九殿下说”,天天这么跟夙涯讲,今天要做什么,或者必要的时候要多注意休息,跟管家婆似的。偏偏夙涯敢怒不敢言,只要阿碧那双杏眼一睁,都不用瞪得老大,夙涯就只好听话地把事情都办了。
“差不多了,用膳去吧。”阿碧手里的尺子没放下,这样轻轻拍在她的掌心里更像是准备给夙涯来两下。
夙涯警惕地看着阿碧带着笑的眉目,刻意离远了一些,一旦挪到门口就想跑。但是每回阿碧都能教他的双脚像是粘在地上一样迈不开一步——因为,阿碧说了,“九殿下说了”。
其实每天易谦交代的事都大同小异,但那个人不厌其烦地叮嘱着,夙涯就不厌其烦地听着。
有时候跟阿碧一块儿用膳,夙涯会问:“今天殿下穿的什么衣服出去的?”
阿碧高兴的时候就搭理夙涯两句,不高兴的时候索性看都不看他。少女这股嚣张的气焰都是被易谦惯出来的——但是易谦惯了他这么些年,怎么就没把他惯成这样,反而乖得跟只绵羊似的,总是任人宰割?
“九殿下说了,食不言,寝不语。”阿碧头都没抬就这样说着。
那当初是谁在饭桌上一个劲儿地跟自己说话,还总是带着诱拐良家幼儿的笑容——夙涯终于觉得自己在阿碧的“引领”下已经学会了腹诽易谦。
“我就是问问。”夙涯往嘴里扒饭。
耳边少了那个过去总是不停叫自己名字的人,日子都好像变得无聊了许多,尽管有时候阿碧能跟他说很多话,甚至惟妙惟肖地模仿过去少女见过的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但夙涯总还是喜欢易谦跟他说的那些故事,因为说到高兴的时候,他可以顺势就钻去易谦怀里,听着听着就睡过去了。
脑袋被人敲了一下,夙涯捂着头瞪了阿碧一眼——其实,相当没气势。
“我这么辛苦给你说笑话,你倒好,不笑就算了,还给我走神!”阿碧双手叉腰站在丛丛的花草前,红裙子比那些开着的花儿都要夺目,就是那怒气冲冲的脸色教人看来觉得不那么可爱。
“我错了还不成吗。”夙涯咧开嘴笑了笑。
“丑死了。”阿碧坐回到夙涯身边,侧着头盯着怏怏的少年,饶有兴趣道,“九殿下说,你小时候哭的样子特别招人喜欢。”
又是“九殿下说”……
夙涯想拔腿就走的,但这四个字就像被人下过咒语似的,只要一从阿碧口中说出来,任凭夙涯多想离开,身子就是挪不动,并且忍不住回头问:“殿下还说了什么?”
“还说了什么啊?”阿碧晃着两条腿,带动了裙摆一晃一晃的,一双晶亮的眸子朝天看了看,手指点着下巴故作思考的模样,道,“你想听什么?”
“我……”夙涯欲言又止——他才不像易谦那样什么都跟阿碧说呢。
“喂?”阿碧推了推夙涯,问道,“别又发呆啊,就剩我一个多无聊啊。”
夙涯瞥了一眼阿碧,确实有点不想搭理这姑娘了,不是讨厌,就是觉得“九殿下说”这四个字出现得太频繁了,频繁得超过了他这段时间瞧见易谦的次数,多少有点……心里不平衡。
“小哥哥。”阿碧凑到夙涯身边,试探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九殿下到底在做什么?”
“你知道?”夙涯忽然就来了兴趣,拉着阿碧的袖管追问道。
阿碧忙将衣袖从夙涯手里抽出来,道:“我要知道早告诉你了。”
夙涯觉得又被阿碧戏弄了一回。
“其实你想知道的话,直接问九殿下不就可以了?他那么喜欢你,你要是一定想知道,他……多少都会告诉你大概的吧。不然你整天这么担心着,他也不知道。”阿碧道。
“殿下要是想说早就说了,不用我问的。”夙涯忽然很怀念过去的时候,总有那个人问自己这样好不好、那样行不行,仿佛易谦的世界就是围着他在转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天见面的时间只有一点点。
夙涯记得那天等到很晚才把易谦等回来,那人进屋的时候他都快睡着了,但是听见推门的声音,他立刻就清醒过来,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果然瞧见外出归来的易谦。
烛光在两人之间闪动,烛台上堆积了老厚的一层烛蜡,那根原本长长的蜡烛都快烧没了。
“怎么不回自己屋里睡?”易谦关上门,笑着问夙涯道。
他不好意思说是自己太想见易谦了才一直留在易谦屋里等着,所以就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直到易谦走近自己身边,他才敢抬头去看那人——烛火里易谦的样子总比过去多了忧愁,在不知何时聚拢在他眉间的阴翳好像抚不掉了。
“小傻子又想多了。”易谦拉着夙涯坐在床边,道,“就是庄淮这会儿遇着件比较棘手的事,他一个人解决不了,我才过去帮忙的。”
明明知道事情应该不是这样的,夙涯还是选择相信。他看着易谦从进门之后就不曾消退的笑意,忽然就觉得鼻子酸酸的,便对易谦道:“殿下……你能抱抱我吗?”
易谦愣愣的半晌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自己怀里钻进来一个身影,然后他的双手很自然地就将那个人抱住了,心里随之也安定下来。
“阿夙,我能理解成这是你在对我撒娇吗?”说得好似自言自语,但易谦看着夙涯的目光却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柔和,跟此时的烛光接洽在一起,甚至有些暧昧。
夙涯抱着易谦不说话,听着那人的心跳声,鼓动在耳膜边一样,近得都快贴在了一起,然后响起一声爆烛花的声音,瞬间烛台上的灯火就熄灭了。
“我去换根蜡烛。”易谦道。
夙涯抱着不让易谦动,跟块石头似的,好像只要一松手,这人就又不见了,然后又是一整天不见人。
“阿夙。”易谦揽着少年的肩,只在室内幽光中看着夙涯的身形,这一声低唤沾染了莫名的眷恋一样,绵绵地就扩散在两人之间的空气里,浓得化不开了。
夙涯像睡着了一般靠着易谦,良久后才仿佛梦呓一般,道:“殿下,以后别骗我了,好吗?”
易谦怔怔的,惊讶于夙涯对事实的洞悉。
“如果只是庄大人的事,殿下就算担心也不会是这样的。”夙涯闭着双眼,感觉到易谦的手按上自己肩头,他继续道,“只要殿下别骗我,就算什么都不说,都可以的。”
不求绝对的坦诚,他跟易谦之间本来就是不对等的,但是别用上瞒骗,就算是好心的都不要,因为谎话说久了会变成习惯,最后假的都会变成真的。
脸颊上有熟悉的指尖触来,起先摸索着所以隐隐戳痛了他,后来那种温度就慢慢抚着他的脸,像是细致并带着歉意的安慰一样,最后那两条手臂将他更紧地抱住,他也随之用力回抱着身边的易谦。
“阿夙。”
那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额上的碎发已经被易谦的鼻息扑得开始颤动,夙涯只觉得身体好像突然就变得僵硬,若不是易谦扶着他坐起身,怕是他就要这样一直靠着不动了。
幽暗的光线里除了还能看见的对方的轮廓,就只剩下彼此那双眼瞳能够看得清楚。
“这次是你先主动的。”易谦笑着托起夙涯的脸,拇指指腹摩挲在少年的下颔,然后慢慢靠近了身去。
本就在幽光中看不真切事物的视线被逐渐靠来的那张脸遮去了更多的光线,夙涯垂着的手不由握成了拳,脊梁挺得笔直,仿佛只要轻轻一敲就会断掉似的,连呼吸都开始紊乱起来。
脑海里闪现过上一次易谦亲吻自己额头的画面,轻柔温和得仿佛夏季初晨时的日光,不灼热却教人甘愿沉湎在那样的微烫的情境里,一直都不想出来。
好像是听见易谦在叫自己,但那声音空茫得像是在梦里一样,然而尾音却一直绵延到身旁,触动着耳膜,再穿透肌肤探入心底,撩拨着过去从未有过的某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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