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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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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我在呢,别怕。”易谦朝夙涯伸着手,道,“把该说的都说了,难道你不想帮你那些朋友了?”
日光下易谦的笑意带着鼓励,朝夙涯伸来的手张开着仿佛就托着破庙里孩子们渴望安定和顺的心愿,只消夙涯往前走两步,便可以就此达成所愿。
庄淮看着两人僵持的模样,有些不耐烦地先提步朝衙门走去。
“庄淮走了,我也进去了,要是城令不听我的,我也没办法了。”易谦故作无奈,放慢了速度转过身,就等着夙涯上前。
果不其然,孩子心底希望帮助同伴的心情在易谦整个人都背过身去的瞬间膨胀开,夙涯即刻上前揪住易谦的袖管,眼巴巴地攥着袖角在手里,期盼着仿佛有很多话想要说。
眼见自己得了逞,易谦眉眼笑得更开,索性俯下身将夙涯抱了起来,伸手捏了捏孩子的鼻子,逗笑道:“不逼你就不肯动,真不知道哪天你这个小家伙肯自己开口多说两句。”
夙涯有些无所适从地低着头,听着易谦朗朗的笑声,只觉得少年方才那一捏直接就捏在了自己心头,揪起一阵小小的高兴,顷刻就教他红了脸。
城令接到易谦的印信,不敢有丝毫怠慢就出来相迎,见着堂堂皇子居然还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不由多了几分惊讶与困惑。
易谦倒是极其坦然,与城令道:“这就是城南那群孩子中的一个,我带来见大人,说说情况,也商量商量怎么安置那些孩子。”
易谦的口气就像与人闲话家常一样随意,但城令依旧诚惶诚恐,迎了几人坐下,又见易谦将夙涯抱在腿上没有要放下来的意思,他便暗道这小孩与易谦必定关系匪浅,是故听夙涯讲述情况时都多上了几分心。
“九殿下的意思是要将城南的破庙改成善堂,收容那些孤儿?”城令问道。
“城令大人以为如何?”易谦方才还抱着夙涯眉眼含笑,如今看向城令,虽然面色肃正了不少却也看来有几分闲暇,如他此时的口吻,听着多是商量商量。
当朝皇子既然开口,他一个地方官员哪里能说个不字,况且又是行善之事,保不准将来还能在自己的政绩中记上一笔,虽然是小事,但如若能从眼前这位皇室贵胄口中说出来,势必情况也就不一样了。
思及此,城令便谄媚着笑道:“自然不能对那些孩子置之不理,下官这就命人着手去办。”
如此事情暂且得到解决,易谦心中满意,又听城令相邀今晚在府衙用膳。
“城令大人好意,易谦却之不恭。”易谦将夙涯放下便站起身,又转身与庄淮道,“带阿夙先回去吧。”
庄淮点头,却只是看了夙涯一眼就转身先行离去。
夙涯小小的身子还站在原处没敢动,眼巴巴瞅着易谦像是有话要说。
“你要留下来?”易谦问道。
夙涯朝易谦眨巴了两下眼睛,又回头看看已经走出一小段的庄淮,咬着嘴唇又在想什么,忽然就跳到易谦身旁,伸手扯着少年的衣角。
易谦开怀,矮下身在夙涯跟前,指尖点了点孩子的鼻尖,道:“算你这个小家伙有眼光。”
然而这顿饭却是吃得食不知味,夙涯纵然坐在易谦身旁受了好些照顾,但这会儿小宴上都是迎城里的地方官员,易谦一个堂堂皇子坐在里头,跟众星拱月似的被众人溜须拍马。
易谦脸上含笑,周旋在一众官员之间,游刃有余得仿佛就是个久经官场的老手,全然不似在深宫中养尊处优、兴起了就出来游玩的皇室子弟。
夙涯乖乖地在易谦身边吃着由少年夹来的菜,安安静静的,一双眼也不敢乱看,就怕不小心跟哪位大人对上了,被那一身官威吓得哆嗦了给易谦丢脸。
酒足饭饱,易谦便在众人围拥之下离开了府衙。
夙涯这会儿跟条小尾巴似的走在易谦后头,吃饱喝足的少年皇子脚步也显得轻松许多,微微甩着袖子就走在迎城的大街上。
“阿夙啊……”易谦随口唤了一声,却不见有人回应,他便又叫了一声,“阿夙?”
依旧没人回应。
易谦回过头,瞧见小家伙正站在身后一段的路上局促地看着自己,将近傍晚,霞光已上,绚烂地笼在迎城的亭台楼阁之间,披在夙涯身上,颜色暖暖的,就忽然有种归属感。
易谦没有走回去,直接蹲下身,朝夙涯伸出双臂,张开,笑道:“阿夙过来。”
孩子还是站在已经稀疏的街市人群中,不安地搓着双手,迟迟没有上前。
“阿夙。”易谦在前头叫他,语调与此时的漫天霞色一样缱绻着,温柔亲切。紫色的袍子也少了平日有些高傲的气态,少年笑颜温和地望着不远处的夙涯,总是这样放柔了语气去叫他:“阿夙,快过来。”
夙涯就是不动,像是怕了易谦这样太过亲善的举动,怕这个才认识了没多久的人意图不轨。
易谦朝夙涯身后望了一眼,道:“庄淮,你回来了。”
夙涯拔腿就往前头冲,小小的身影在晚霞映照下一蹦一蹦地就朝易谦跑过去,最后直接扑到了少年怀里,整张脸都埋进了易谦胸膛,还不由自主地蹭了两下。
易谦曲起手臂就将孩子搂住,揽着那瘦瘦的肩膀止不住地笑,道:“看吧,你还是过来了。”
意识到易谦刚刚骗了自己,夙涯抬起眼,又是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易谦低头,捏了捏孩子粉嫩的小脸,道:“不那么说,你怎么会过来呢?”
夙涯朝身后望去,街上除了来来往往的路人,果真没有庄淮的影子,失落却又有些莫名的欣喜涌上心头,孩子抓着易谦的袖管,久久都不想放开。
“你就这么怕庄淮?”易谦还在逗他。
夙涯看着易谦含笑的眉目就忍不住要点头,毕竟比起眼前这少年总是宽和的神色,庄淮那样总是板着脸的样子太不教人喜欢了。
“呀,庄淮,你什么时候到的?”易谦又朝那个方向说了一句。
夙涯闻声回头,果真瞧见庄淮一身靛色衣衫站在暮光之中,还是那样冷冷的不好亲近的神色。也不知道刚才自己的反应入了庄淮的眼没,要是被瞧见了,以后庄淮记恨起来会不会为难自己呢?
忽然意识到“以后”这个词,夙涯刚才还有些怔忡的表情瞬间就多了困惑跟不解,甚至窝在易谦怀里的身子又靠了过去。
“阿夙,跟我走吧?”易谦柔声问道。
眼角里瞥见庄淮正朝这里走来,夙涯揪着易谦的衣襟,不光点了头,还嗯嗯呀呀地连发了好几个音节,像是在说“好的好的,咱们快走”。
听着易谦更加畅怀的笑声,夙涯只觉得身体被人抱了起来,两条腿悬空着有些空落落的,然而耳边却有易谦仿佛总也停不下来的唤声,一遍一遍地叫着“阿夙”。
这个叫阿夙的孩子(一)
庄淮对夙涯的到来既不支持,也不反对,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以及易谦对此殷切的回应,他只是照旧做着过去的事宜。
将迎城善堂的事处理妥当之后,易谦便带着夙涯前往下一处游览之地。
沿江行船,风景秀美,易谦坐在船头眺望欣赏,怀里就是那被阳光晒得懒洋洋这会儿已经睡着了的夙涯。
孩子枕着易谦的腿睡着,两只小手交叠着垫在脸颊下头,轻轻靠着,睡得正香。
易谦低眉,见此刻夙涯安定的模样,不由又想起这几日相处时,孩子脸上总是挂着的局促神色,想亲近自己又不敢过来,站远了又怕一个不留心就抓不住,那样忐忑难安,叫易谦看着又好气又好笑。
善堂最初落成的那一日,夙涯跟在易谦身边,胆怯得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小手紧紧攥着身旁的手,就算只是拉着易谦一根手指头都觉得足够安全。后来易谦要他过去与那些孩子一起玩,他才有些不舍地松了手。
那时易谦看着夙涯对修葺一新的善堂那种陌生又惊讶的眼光,阳光照在孩子白瓷似的脸上,那样柔和恬静,顿时就教他觉得自己这一举动必然是正确的。
夙涯比其他孩子都要安静些,即使是一起玩耍,也多是听着旁人指点跟在后面。
老鹰捉小鸡这种游戏易谦只在很小的时候偷偷跟宫里的侍者玩过一次。那一回他从寝宫溜出来,恰好看见几个跟自己同龄的小宫女小太监凑在一块嬉戏。都是年纪相仿的孩子,旁人就能欢欢喜喜地扎堆一起玩,他就只好成天捧着书本,要不就是跟在皇帝身边和其他兄长一起听一些那时候自己根本不明白的所谓政治。
当时的易谦,也不过六七岁,该是跟这会儿的夙涯差不多的年纪,失掉的童年乐趣却不是一点点。是以当易谦看着那一群孩子玩起了幼年自己也曾参与过的游戏时,少年皇子多少还是有些感叹的,只是当初易谦扮的是老鹰,而现在的夙涯是被保护的众多对象之一。
当日孩子绽开在脸上的笑容一直清晰地映在易谦眼底,面对自己时始终惶惶不安的夙涯在和同伴相处时却能找回那些自在与欢快。欢笑里有一个声音是他的,纯真无邪,忘记了之前受人虐待的苦,只要这一刻足够安稳,他们就能用孩子最单纯的心情来面对,即使这样的快乐还很稚嫩。
易谦慢慢抚上夙涯的发,孩子似乎感觉到有人打搅了自己的午觉,砸吧了两下嘴,将脸面向自己的手掌,直接把黑漆漆的后脑抛给了易谦。
易谦哭笑不得,稍稍扳了扳夙涯的身子,并轻声道:“阿夙?”
听见声音之后的孩子顺着易谦用力的方向又将小脸露了出来,还在睡梦中,很是香甜,欠欠身子,索性直接就抱住易谦的腿当枕头,侧脸在少年衣服上蹭了两下,模糊地哼了两声又睡了过去。
易谦看着夙涯才一会儿功夫就被捂红了的脸,忍不住又要伸手去逗他,指尖在孩子的鼻子上轻轻挠了下,夙涯不满意地打开,再皱皱鼻子。
江风吹得夙涯额前的碎发轻动,易谦就帮他拢去了一边,谁知道小家伙居然以为有人偷袭自己,闭着眼就顺手一抓,愣是一口咬上了易谦的手,狠得跟是几辈子仇人似的。
易谦吃痛,忙叫了声“阿夙”。
夙涯这才回过神,回头见身后的人是易谦,即刻站起身退后了好几步,脚下没站稳,自己把自己绊倒了,好在易谦身手敏捷上前一把就把孩子抱住。然而毕竟这一下来得太快,易谦的身子重心不稳,整个人朝一边倒去,他只将夙涯护在怀里,整条左臂都撞上了船板。
听见船头这一阵动静,庄淮当即带了人过来查看。见那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横在船板上,几个侍从都目瞪口呆,唯有庄淮原本就沉着的脸变得更是难看。
夙涯本来想要站起,但见庄淮过来,他就怕得直往易谦怀里躲。易谦一只手被压在身子下头不能动弹,另一只手被孩子咬得留了道红印这会儿还有些痛,但他仍旧轻轻拍着夙涯的背,道:“阿夙你先起来。”
夙涯爬着从船板上站起来,又想要去扶易谦,但看着庄淮已经过来了,他就马上退开,脖子就跟快要断了一样完全不能支撑住小脑袋的重量。
“脚下没站稳,不用大惊小怪的。”易谦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朝侍卫道,“你们先下去吧。”
脚步声响起,明明是走远了的,但却好像逼近了自己一样。夙涯这样想着更加不安,原来还想偷偷看上一眼易谦,无奈有庄淮那身碍眼的靛色衣衫在旁,他连抬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殿下,你的手?”庄淮看着易谦手背上的牙印问道。
易谦回头看着夙涯,笑道:“小家伙做梦的时候给咬的。”
夙涯没有瞧见在听见易谦这句回答时庄淮立时蹙紧了的双眉,就觉得吹在江面上的风仿佛瞬间冷了下来,撩着身上的衫子像能直接吹上肌肤,刀子似的割着疼。
“我去拿药。”船板上就此响起了庄淮的脚步声。
易谦悠闲地坐回榻上,笑着同夙涯道:“还不过来?”
又是那样张皇不安的样子,恨不得直接将头埋进胸腔里,夙涯一点一点挪着到了易谦跟前,十根手指全都绞在了一起。
易谦看着也觉得奇特,这孩子是怎么做到的?
“敢咬我就不敢看我了?”易谦问道。
夙涯摇头,头顶对着易谦。
“那你好歹看着我摇头呀。”易谦笑道。
夙涯仍旧低着头。
“阿夙啊……”
不知怎么的,易谦一叫起这个名字,夙涯马上就将头抬了起来,紧张得一双眼睛瞪得比核桃还要圆,眼珠子像要掉出来似的。
易谦看得又是连连笑了好几声。稍后庄淮拿着药过来,见夙涯又把脑袋缩了回去,易谦便也止住了笑意,由着庄淮摆弄上药,问道:“还有多久到廖川?”
“晚膳之前能到。”庄淮利索地将一切处理好,转头看了眼夙涯。
那眼光冷冷的完全不见善意,将本就心中有愧的夙涯吓得又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
“当心别再把自己给绊了。”易谦打趣道,又与庄淮道,“庄淮啊庄淮,欠你人情的是我,可不是这无辜的孩子。”
言辞间带着的笑意却没有将此时有些僵硬的气氛扭转过来,夙涯依旧震慑于庄淮那张冷若冰霜的脸,这会儿连易谦那里也不敢靠近,只因为那人就在紫衣少年跟前,仿佛稍稍走近些都能被庄淮的眼刀划上一样。
易谦将庄淮轻轻推着进了船舱,自己仍旧坐在原处盯着夙涯。
在彼此相处的最开始,这个孩子似乎总是以这样一种自我保护又好像是在渴望走出来的姿态面对着易谦的开解与照拂。
易谦曾经问过夙涯许多问题,大大小小,无关痛痒,落在旁人眼中就是闲话家常,但夙涯总是直接用点头或者摇头的方式给予回应,偶尔说几句话都要断断续续地讲上好久,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敢迎着易谦的眼光回答,没几个字就又泄气一样把头低了下去。
每当这种时候,易谦就会伸手去抚摸夙涯的头,掌心触着孩子的发,柔柔软软地抵在手心。最开始,夙涯还会本能地往右缩一缩身子,到后来适应了易谦这样的安慰方式,他就站着不动,感受着那只才初遇时就给过自己帮助的手慢慢抚平彼此间的隔阂,他试图打破与易谦之间太过陌生的隔膜的想法也就更加强烈。好几次,他都暗暗鼓励着自己首先学会面对易谦的眼睛,那双始终笑看着自己的眼睛,其实也是他努力的源泉。
看着易谦温和的眉眼,夙涯就有倾诉的想法,即使只是一刻的开心或者难过,感谢现世安稳或者感伤身世凄凉,总有些想法想跟紫衣少年诉说。
易谦顶乐意看见夙涯眼底闪动起跟春光照耀下浮光跃金的水纹一样的光亮,将这小家伙带在身边两三个月,总算是有了些成果,尽管收效甚微,却好过当初只会冲自己点头摇头的状况。
但凡见着夙涯这欲说还休的表情,易谦大多会停下手头的事,然后安安心心地等着,等小家伙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夙涯眼光游移着没个着落,嚅嗫了良久才期期艾艾地从牙缝里挤出了“庄公子”几个字。
“庄淮?”易谦心道估计是庄淮又给夙涯脸色看,小家伙终于受不住所以想来找自己诉苦,但这会儿显然他不知要如何开口。
“庄淮怎么了?”易谦问道,更有存心去逗夙涯玩的意思。
“庄公子……”夙涯吞吞吐吐地把这三个字反复念了好几遍,又停顿了好半晌,才继续道,“庄公子已经……两……两天没跟……殿下……没跟殿下说话了。”
最后七个字,夙涯闭着眼睛一股脑地全吐了出来,说完了,心里头也舒爽不少,整个人跟散了架似的,肩头一松,长长地舒了口气。
易谦不以为意地笑出了声,想起两天前他与庄淮又因为看玉的事闹了不和,两个人走出玉器店的时候谁也没搭理谁。他拉着夙涯在城里头到处逛,庄淮也不知去了哪里。后来一行人走在一起,庄淮也只是走在后头,不与他说话,不跟他同桌吃饭,这些事,都交给了夙涯,教本来面对易谦就忐忑得像是犯了错一样的孩子更有些坐立不安。
易谦明白了夙涯的意思,小家伙过来是想给庄淮说和,他不由笑道:“庄淮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个平日受尽他欺负的孩子也过来说通?”
“没有。”夙涯摇头,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忙着澄清道,“是……”
一说话就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可是没方才摇头那会儿利索呢。
易谦将夙涯拉到身边,道:“过两天就好,让你操心了呢。”
夙涯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盯着易谦,看着少年温和的神色,他渐渐也就忘记了心中的胆怯,就好像回到在迎城善堂里的时候,紫衣少年矮身在自己跟前,问道:“阿夙,你还愿意跟我走吗?”
这个叫阿夙的孩子(二)
因为看见了他跟同伴在一起时眉眼间的愉悦,所以易谦在那个时候动摇了想要带走这个孩子的心意。他的身边没有这样一群可以跟夙涯共享童年意趣的孩子,自然也就等于扼杀了夙涯跟自己同龄孩子一样享受童年的权利——于心不忍,所以想要问一问。
夙涯听着同伴们还在游戏的欢笑声,转过身时,那些跃动在视线中的身影活泼欢快,也教他有了留下的想法。
那只手又抚上自己的发,夙涯惊得还没有回过神,就听见易谦道:“你还是留在这里吧,将来有空了,我就过来看你。”
然后易谦就站起身,那道温柔的目光也随之从身上移走,紫色的衣袍在夙涯视线中转去,然后在春日叶发花开的背景里慢慢走远。
相见无期的惶恐教夙涯不想就这样跟易谦分开,尽管相识不过短短几日,那人的脸庞却已经深深映在心底。
飘萍无依的感慨瞬间涨满胸腔,夙涯追着易谦跑过去,但也许是太心急了,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倒,小小的身子整个趴在了地上,扑了一脸的尘土。
正想起来的时候,眼前伸来一只手,夙涯一眼就认出是易谦。孩子抬眼望着正冲自己微笑的少年,然后伸出手,将自己小小的手交托到易谦掌心,听见少年叫起他的名字——阿夙。
阿夙阿夙,易谦总是这样叫着那个孩子,不管他是不是给自己回应,就是这样称呼着,大有一厢情愿的味道。
“阿夙,你帮我给庄淮带个信儿,如何?”易谦搂着怀里瞬间惊慌的孩子问道。
夙涯呆怔了半晌没有回过神,痴痴看着易谦如若三月春风的笑意,竟不知不觉就点了头。
易谦见状便附耳过去悄声说话。
这会儿庄淮正从园子外头进来,见了榻边那两人亲密的动作,便咳了两声。
“去吧。”易谦将夙涯推了推,见孩子仍旧害怕着回头望着自己,他只点头,又轻轻扬了扬手,道,“你答应我的。”
夙涯犹豫须臾,终是慢慢地朝庄淮走去。快到那人跟前时,孩子停下脚步,低着头跟座石雕似的。
庄淮稍待了片刻,不见夙涯出声便提了袍子想要从孩子身旁绕过去,不想听见夙涯怯生生地叫道:“庄公子……”
急切又有些颤抖的声音听着像是受了什么虐待一样,庄淮一面感叹易谦还当真有心思这样忽悠一个小孩子,一面转身低下视线等着夙涯继续说下去。
视线里夙涯小小的身影在庄淮面前站着更是显得弱不禁风,总是提不起勇气同人说话的样子多少让人看着心里着急,好在易谦有足够的耐心等着。然而最后却是庄淮不想再忍,转身就朝易谦走去。
夙涯正要叫住庄淮却听见易谦叫着自己的名字,他转过视线,见紫衣少年正坐在榻上朝自己招手。眼前庄淮走得从容,他不好就这么抄到前头去,便乖乖跟在后头,一直到近了榻边,他才被易谦拉到身边。
“下回再说。”易谦一手扶在夙涯肩头,又问庄淮道,“什么事?”
庄淮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易谦。
易谦见之笑逐颜开,一面接过一面道谢:“辛苦你了。”
交托了东西,庄淮转身就走,谁料身后忽然冒出一个稚嫩的童声,大喊道——庄淮是个闷葫芦!
随之而来的就是易谦开怀的大笑。
夙涯瞧见庄淮转身,他怕得即刻就往易谦怀里躲,不由揪住少年的衣角,似在求助。
“你又把阿夙吓到了。”易谦将夙涯抱在怀里,笑弯了的眉眼看来很是痛快,道,“庄淮啊,阿夙都这样觉得呢。”
庄淮不说话,脸上没有表情,不知是生气了还是对易谦这样的行为不以为意,总之就是那么走了,如同来时一样的淡然镇定。
易谦还在笑,低头看着仿佛痴傻了的夙涯,问道:“庄淮很记仇的。”
夙涯咬着唇很是无辜的样子,他多想说“是你让我说的”,但见着了眼前少年带笑的神色他就觉得庄淮即使再记仇,也还有这个人为自己挡着,一如在迎城桥头初遇时,他出手救了自己一样。
也就是这么相信着、以为着,他就一直跟在易谦身边。有时候听见易谦说他像条小尾巴总跟在后头,他就把头埋低低的。然后又听见易谦仿佛自言自语地在问,怎么就是不肯跟上来呢。他就一点点地往紫衣少年面前挪一挪,但不敢再靠近了。
其实多半的时间里,都是易谦牵着他的手,大街小巷,平陆江河,给他说各种见闻,带他吃各种美味,不用考虑生计,只要乖乖地留在少年皇子身旁就好。
易谦喜欢吃辣,所以餐餐都要加些这样的料来调味。起初的时候,夙涯跟着吃,每每都吃得一张小脸通红,出一身的汗。易谦问他怎么了,他只是照旧摇摇头。
那回用完膳,夙涯又不知跑去了哪里。易谦原本习惯了小家伙饭后消失一阵然后再出现,偏偏那一回觉得好奇了就想着去把人找出来,结果发现夙涯正抱着水壶一个劲儿地喝水。
“阿夙?”易谦走上前叫道。
听见易谦的声音,夙涯忙将水壶丢到一边,咣当一声水壶碎裂的声响传来,还有水花飞溅的声音,夙涯贴着柜子将身子挺得笔直,一双眼睛左移右动,就是没去看易谦。
“怎么了?”易谦矮身在夙涯面前,拿了帕子帮孩子擦去嘴角的水渍,道,“你看你,整件衣服都快被浸透了。”
只是刚才喝得急了一些,所以这会儿胸口的衣服上洇开了些水迹。
“我……”夙涯看着正帮自己擦衣服的易谦,将话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了好几遍才期期艾艾道,“我下次……能……不吃辣的吗?”
易谦抬头,见夙涯又是害怕但又期待地看着自己,褐瞳里目光湛湛。
“不吃辣该早跟我说。”易谦一把将孩子抱起就往外头走,“平白跟了我受了这么多天罪,你就不知道跟我说一声?”
夙涯双臂环着易谦的脖子不说话。
“要我今天没发现,你是不是就还要拖着不跟我讲实话?”易谦偏偏就是盯着夙涯,誓要得到个所以然来。
夙涯无奈地点点头。
“小家伙以后有事直接就跟我说,咱们不比跟庄淮,总要都把性子都摸透了,才好一个字都不说也能明白对方想什么。”易谦乐呵呵地抱着夙涯继续朝外走,看着孩子还有些发红的小脸,像是害羞了一样,很是可爱。
“不说话……也能明白对方想什么?”夙涯困惑地看向易谦。
“十来年的交情了,打小一块儿长大,算算年岁,我们认识那会儿,你这个小家伙兴许还没出生呢。”易谦将夙涯又往上托了托,见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稍有黯色,他便问道,“怎么了?”
夙涯低头沉默着没吭声。
“以后问你话要是不应我,我就带你去吃辣的,还不让你喝水。”易谦伸手刮了下夙涯的鼻子。
夙涯回过神,求饶地看着易谦。
“还不给吱一声?”易谦停下脚步等了片刻,不见夙涯回答,便道,“等等我让庄淮看着你吃辣的,不吃完了不让你出门。”
夙涯忙更紧地搂着易谦的脖子,含糊地发了个音节,隐约像是——吱……
“原来阿夙也会耍滑头。”易谦这就抱着夙涯往外头走。
但凡世家子弟,吃喝玩乐总是必不可少的,易谦平日虽非纨绔,对口福之享却也偶尔极有兴趣,每到了一处地方,都要寻当地的特色尝一尝。
夙涯总跟在易谦身边,也试过许多美味,尤其是在进入廖川的第一日,那顿所谓的“琼鹅”宴,当真教他印象深刻。
那日到达廖川城将近黄昏,本该先做休息,但庄淮早在前来廖川前就将城内知名的食府打听了个清楚,当下一行人便直接去了忘回居,说要品尝城内最出名的“琼鹅”宴。
忘回居是廖川城内第一食府,日日客似云来,络绎不绝,大多都是城中显贵或是外地慕名而来的巨商大贾,寻常人还不是这么轻易就能入内的。
才到忘回居外,易谦就望见食府外停停走走了许多马车,皆装饰华美富贵逼人,从车里下来的也多是锦衣华服,教人不由感叹。
就易谦如今的装束,纵然与寒酸落魄扯不上半点关系,但比起那些前来忘回居的客人,还是稍稍显得简单质朴了一些,不过看着身边夙涯已经睁圆了的双眼,惊叹之意好似已经看见了那教人多番憧憬的“琼鹅”宴,口水都快流出来一样,他便领着孩子大大方方朝忘回居走去。
果然是被拦住了,易谦身后的侍卫见状就要动手,却是那少年淡笑优容,一拂身上紫衫,指尖滑过腰间佩玉,很是自然的一个动作。
不知怎的,拦道的人就即刻让开了。
易谦将夙涯抱着走入忘回居,也不多张扬,就找了个大堂里不算起眼的位置坐下,与夙涯道:“阿夙你这样光看着我没用,你不开口问了,我是不会说的。”
庄淮与其他侍从坐去了另一张桌子,不知何时有了这样的规定,易谦只跟夙涯同席。
总是还不太擅长与自己交流,易谦听着忘回居里往来的人声脚步,视线却一直停落在夙涯脸上,等着孩子憋不住心底的好奇开口问他。
“为什么?”夙涯唯唯诺诺地问道。
易谦伸手又去抚摸孩子的发,笑道:“进来这里的人身上多是佩了玉的,我那块上面的花纹有些蹊跷。”
一面说着,易谦就将腰间的佩玉取下来交到夙涯手里,道:“阿夙你看得懂吗?”
但凡想起两人初遇时,自己顺了易谦身上那块玉佩,夙涯便心怀愧疚,但眼前这块佩除了教夙涯觉得佩面上的花纹应该是某个家族的标志之外,他确实不明白究竟其中还有何深意。
“这上头的花纹,跟廖川城城令玉佩上的一模一样。”易谦不由回头看了眼庄淮,神神秘秘地对夙涯道,“阿夙啊,你知道上回庄淮为什么两天没跟我说话?”
夙涯摇摇头。
易谦捏了捏孩子肉嘟嘟的小脸,道:“我让庄淮给做一块这样的玉佩,他不肯。”
“可是?”夙涯追问着看向自己手中还拿着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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