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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醉三千-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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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映庐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它,此刻就看见那只声线曼妙的画眉鸟抖了抖翅膀,一双漆黑的眼珠四下转动,像是在打量方才与它一同鸣叫的画眉。
  “好可爱啊……”
  低低惊叹一声,谢映庐不由自主地跳下了侍者特意为两个小孩儿搬过来的小椅子,放轻了手脚走过去,也不敢靠得太近,只怕自己吓到了这只雪白的精灵,只是站在近处,弯下腰细细地打量那只也正仰起头看着自己的雪色画眉。
  陈郁川看着那对望的一人一鸟,一时间只觉得这样的场景可爱异常,自然不忍心上前打断,倒是谢映庐自己同那只画眉望得久了,有些委屈地扭过头看着他:“阿川哥哥……它怎么一直盯着我,也不肯叫呢?”
  陈郁川走过去,牵起小孩子的手让他站直了身子:“刚才它叫了很久,大概是想要休息一下吧?”
  闻言,谢映庐有些半信半疑地又扭头看了一眼笼子上停着的小鸟,却发现对方正歪着头专注地打量着自己,那模样倒是有几分像自己养的小猫一般,忍不住噗嗤一笑:“好像布偶啊……”
  雪色画眉显然不知道面前的小孩子口中的“布偶”是什么东西,只能眨着一双灵动的眼眸上下打量对方……啊,这个小孩子又笑了……
  “今日的‘鸾歌凤引’实在是前所未有的精彩!老朽也是头一次见到这般百鸟齐鸣的景象……”宋铸一直闭着眼静心凝听着院中这一场难得的画眉斗,直到最后一只鸟儿也安静下来,方才睁眼,露出满足而意犹未尽的笑容,“不如各位来评一评,今日的鸾凤之名,该归属哪一只画眉?”
  “我以为,当得起‘鸾凤’之名的该是那只雪白的画眉才是。”廊下坐着的一位青年率先表明了自己对那只画眉的喜爱:“其声清丽,其鸣婉转,所谓‘来往不逢人,长歌楚天碧。’在座诸位可都是被它的声音迷住了吧?”
  他身边的青年一把合上手中的扇子,“可若是论起气势,倒是那只褐羽画眉更胜一筹才是,真真当得起一句‘一声已动物皆静,四座无言星欲稀’。”
  “我倒是更偏好那只低鸣的画眉,并不争闹,比起群鸟争先,它才是‘疏松影落空坛静,细草香生小洞幽’——这般悠然,怎能不叫人为之心动?”
  宋铸一句话仿佛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院内众人争论,让见惯了武士直来直往的陈郁川觉得有意思的是,文人儒士的争论方式也是这样温文尔雅,他们的语气平和得如同在与相知多年的老友把盏言欢,信口拈来的诗句恰如其分地表达了内心所想,并不见激烈的辩驳,间或响起的几声画眉鸣啼仿佛是在给他们配上一支轻快的小曲儿,让这场对话更显温柔。
  注意到陈郁川脸上微不可见的笑意,谢映庐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引得对方弯下腰来:“小九儿,怎么了?”
  “唔……阿川哥哥觉得哪一只小鸟叫得最好?”
  “我?”陈郁川一怔,继而将视线投向了不远处那只高傲地立在笼中的褐羽画眉:“是那只吧,那种声音……真的非常有气势。”
  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谢映庐认真的神情逗得一旁的颜延之笑着问他:“那么映庐呢?最喜欢哪一只?”
  “最喜欢白色的画眉~”谢映庐弯起眉眼,笑眯眯地看着那只在竹笼上跳动了几下,最后被张彦一把抓住又放回到笼子里的画眉,语气里是十分认真的赞扬:“总觉得它的叫声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要微笑,只是听一会儿就觉得好舒服啊!”
  没有华丽的辞藻修饰,小孩儿这样直接的赞扬让身旁几人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连笼中的小鸟也仿佛听懂了他的赞扬,略带羞怯地轻声鸣啼了一声,惹得谢映庐小小地欢呼起来:“真的像是布偶一样,被表扬了也会叫呢!”
  “的确是一只非常讨人喜欢的宝贝哦!”颜延之轻笑着看向张彦,然后伸出手指穿过竹笼,轻轻地摸了摸画眉的小脑袋,惹来的是小鸟好奇地伸喙轻啄和一旁男人的温暖目光。
  伴随着院中众人轻声细语的争论和时不时响起的清越鸟鸣,这样一场在盛夏之末举办的小小的宴会,似乎能够为这个炎热的夏天画上一个完美的句点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颜延之:上课了啊,我们来备注一下。
  谢映庐:“来往不逢人,长歌楚天碧”一句出自柳宗元《溪居》。
  陈郁川:“一声已动物皆静, 四座无言星欲稀”一句出自李颀《琴歌》。
  张彦:“疏松影落空坛静, 细草香生小洞幽”一句出自韩翃《同题仙游观》。
  颜延之:这不是傅玄的台词吗?……你怎么也来上课!
  张彦:活到老,学到老▼ˇ▼
  傅玄:先生……他欺负人/(ㄒoㄒ)/~~
  

  ☆、第 24 章

  在露水凄清,暖风已止的深秋,把散发着清幽香气的大朵菊花采摘下来,和上好的女儿红泡制在一起,在赏菊之时喝上这样一杯清淡香远的菊花酒,寻常百姓更喜爱它能养生延寿,文人雅士则偏爱它的淡然洒脱。
  “——所以啊,五柳先生才会写下‘酒能祛百虑,菊解制颓龄’这样的诗句,在天高云远的秋日畅饮至醉,怎么想都是一件十分美妙的事情啊!”纤长的手指随意地在木桌上敲击出轻快的节奏,颜延之的目光流转过座下的一众小孩子,然后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叮嘱露出好奇表情的学生:“你们都还小哦,所以也不要想着回去偷酒喝,被发现了可是要打掌心的!”
  “啊……”
  “怎么可以这样子……”
  带着满满失望的叹气声在小小的书庐内响起,而谢映庐显然不能理解这些比自己大上三四岁的小哥哥们的想法,有些奇怪地看向一旁正襟危坐的陈郁川,在发现对方也同自己一样没什么反应以后,他才安心地低头继续看自己的书本。
  酒很难喝呀,为什么大家都想要呢?
  只在端午时抿过一滴雄黄酒的小世子显然不能理解其他人那种“喝了酒就是大人了”的想法;而陈郁川则只是单纯觉得,要喝酒,就应该是像父亲叔伯那样,大碗饮尽才算豪气,重九时那样一小杯的酒,实在是算不上什么。
  庭院中一株红枫的叶子已经变成了火焰一般灼热的颜色,伴随着书庐中其他绿叶的枯黄凋零迎来了秋意渐浓的九月,书房的外面放着几盆蟹爪菊,傲然凌霜的花朵在逐渐寒冷的秋日依旧恣意盛放着,明黄的色泽热烈鲜亮,日渐浓郁的香气则是昭示着重阳节的来临。
  檐下挂着的鸟笼中,偶尔会传来一阵清脆的鸟鸣,雪白翎毛的画眉常常引得房内一众小孩子伸长了脖颈去看它,这只最后与褐羽画眉并称“鸾凤”的美丽鸟儿并不知道自己为主人赢得了怎样的殊荣,依旧在笼中欢喜地跳跃,并且时不时地与檐下几只小家雀儿相互争鸣,清越明快的歌声引得扫地的老妇都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而在富丽堂皇的景庆王府中,阖府上下都在为了即将到来重阳一日而忙碌,他们重视这个日子,不是因为这日子秋高气爽惹人遐思,而是因为,这一日是府里小世子谢映庐的生日。
  这一日原是九月初九,谢映庐生在这样一个双九大吉的日子里头,王爷王妃才将他的小名唤作“小九”,多少也是希望小孩儿能借些福气,将身子将养好些。
  ######
  重九一日,清晨宁静得像是叶子上凝结的露珠,天才蒙蒙发亮,守城的士兵懒洋洋地打开了城门,借着略带寒意的雾气看清了面前气势凛然的武者,不由得吃了一惊——
  “昭武校尉!”
  银甲护身的青年将士挑了挑眉,甚为熟稔地与他打起了招呼:“赵三斤,你还没睡够呐!”
  因为每次喝酒都号称自己“三斤不醉”而得了个“三斤”名头的的士兵挠了挠头,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够了够了,校尉你这么早就回来,路上赶得辛苦吧?”
  “还好。”那校尉应了一声,又被前面的人催着快走,只能仓促地结束了对话:“忙完了再来同你喝酒,三斤你可别又醉了!”
  “怎么会呢?”赵三斤笑嘻嘻地摆了摆手:“校尉走好!”
  与同行的将领告了个假,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士立刻策马奔向景庆王府,一提马缰勒住了马儿还欲奔驰的脚步,他极为利落地翻身下马,朝门前正在扫地的老者笑了笑:“华叔,我回来了。”
  华叔一顿,似是难以置信地上上下下打量了来人好几眼,方才惊喜道:“世子怎么今儿就回了呢?不是说还有两三日的脚程吗?”说着,就唤了小厮去将马牵走,自己则在前头引路,一面同这将士笑道:“小世子可念了几日,说您赶不上他的生辰了,失望得很呢!”
  “就是记挂着小九儿,我这才随着前锋几人赶回来的。”
  这青年眉目俊朗,言笑晏晏,说起谢映庐时更是神情宠溺,正是王府长子,谢映庐的哥哥——谢程远。
  入了大门,二人曲折而行,廊下侍儿见了谢程远莫不是惊喜十分,俱是弯腰行礼,谢程远也好脾气地一一应过,神色间并无半点不耐,一面走还一面询问起父母幼弟的近况来。
  “世子就是心疼小世子……”华叔笑着摇摇头:“王爷王妃大概正在前厅,小世子倒怕是还在睡觉,昨夜同小陈公子玩得久了,睡得也香。”
  “哦?”听闻“小陈公子”四字,谢程远微一挑眉:“是陈渊大将军的小儿子陈郁川?”
  华叔连连点头:“正是,正是。”说着脸上神情不免更是柔和几分:“这小陈公子年纪虽小,却也十分照顾小世子,故而小世子很喜欢他。”
  “我在边关时,也听人说起过这小孩儿——听说是生在战场长在烽火的,长到五岁才回帝京?”
  “对,倒真不愧是陈将军的儿子,身手了得,”华叔说着,随手指了指右侧偏院,“那里头不是栽了株梨树么,布偶跑到那树上去,可是小陈公子毫发无伤的给捉下来的!”
  知道自己幼弟最是喜欢那只白色的小猫,谢程远不由得弯了嘴角:“如此说来,那身手倒还不错,小九儿养的那只猫看着温驯得很,动起爪子来也是厉害的啊!”
  谈话间,二人进了前厅,谢青檀、谢云千昭听下人通报长子归来,自然高兴地不得了,正要往外走呢,便看见一身铁甲寒光的青年站在自己面前,抱拳躬身道:“父亲母亲,儿子回来了。”
  谢程远从军三年,被军队磨砺得益发锋芒内敛,谢云千昭看着儿子益发英姿飒爽的模样,心里头又是欢喜又是怜惜,连连摸着他的鬓发道:“看上去倒是瘦了些,回来可得好好补一补!”
  “大约是又长了些身量,并不曾瘦呢。”谢程远笑着答了,又朝一旁谢青檀恭敬道:“父亲,儿子此次行军,升为怀化朗将了。”说话时眉目间倒是一派平和,并不多么得意。
  “你做得很好。”谢青檀笑着点了点头:“我倒是不懂行军为将之事,也没什么可以教你的……”说着,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这个昔日小小的少年如今竟比自己还高上几分:“边关苦寒,你多加保重。”
  “是。”
  “你们两个干嘛露出这样一副严肃的神色,这可是在家里呢!”谢云千昭嗔怪地看了两人一眼,又牵着谢程远往厅内走,“你回来得正好,今儿可是你弟弟的生日,小九儿念了你好久啊!”
  说起幼弟,谢程远不免又笑了:“小九儿还在睡?”
  “是,昨儿同阿川——哦,就是陈家的小公子,玩得累了,现下也不知醒没醒,只怕多半是睡着的。”谢云千昭神色间带了几分温柔的笑意:“小九儿同阿川亲近之后倒是多了几分孩子气,越发的懒了呢!”
  陈郁川……谢程远摸了摸下巴,觉得这个家伙很有可能抢占自己在弟弟心目中的重要位置,一下子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孩儿多了几分……警惕。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谢映庐:阿川哥哥,你看这个~
  谢映庐:阿川哥哥,给你吃~
  谢映庐:阿川哥哥,抱我过去~
  ……
  谢程远:小九啊,我才是你的正牌哥哥啊(┬_┬)

  ☆、第 25 章

  几人在厅内坐了片刻,天色便越发的明亮了,一只白色的小猫踏着暖黄的晨曦慢慢走进门来,抬头对着几人轻轻地“喵”了一声。
  “哟,布偶怎么还是这么小一点儿呢?”谢程远笑着一把捞起小猫放在臂弯,伸手挠了挠小猫的下巴,换来的是小猫颇为慵懒地蹭了蹭自己的掌心。
  “布偶都跑过来了,小九儿怕是也该醒了吧?”谢云千昭点了点小猫的额头,看着小猫朝自己疑惑不解地歪了歪头,不由得抿唇笑了。
  “我去瞧瞧。”谢程远摸了摸怀里小猫光滑的皮毛,往谢映庐的院子走去。
  青石小径两畔的秋草上还染着未曾散尽的雾气,水蒙蒙的轻纱一直迤逦到了小世子门前的雕花扶栏上,还未走进便能听见们来传来侍儿们的阵阵轻语,谈笑间的轻快尾音替这秋日染上几分明丽的气息。
  像是知道自己离谢映庐很近了,原本安静蜷缩在谢程远怀里的小猫忽然一下直起身子,轻快地从他臂弯间跳了下去,连一个回头都不肯留下,就步伐敏捷地跑进了屋内。
  谢映庐正迷迷糊糊地洗脸呢,感觉脚边有个温润的毛团子在来回蹭着自己,脸还捂在帕子里头,就咯咯笑起来:“你是不是没有讨到吃的,才知道回来找我啊?”
  “方才也不见它是饿了的模样啊,要不我去找点儿吃的喂他?”
  满含笑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谢映庐一下子被人高高的举起来,他愣了一下,立刻笑着回搂住那人,声音里是不加掩饰的惊喜:“哥哥回来了~”
  谢程远蹭了蹭他的鼻尖,笑道:“对啊,回来看看我的小九儿乖不乖啊。”
  “当然,小九最乖了。”谢映庐把帕子拿在手中,擦了擦谢程远的脸颊,笑眯眯地回道。
  他身上披了件水色的小罗袍,宽大的袍袖随着动作滑至肘间,谢程远一眼便瞧见小孩儿套在腕上,被滋养得光滑水亮的一串珠子,当下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单手抱住谢映庐,另一只手去捏了捏那小小的沉香木珠:“这是什么?上次回来没见小九儿戴过吧?”
  手下的珠子大小还略有些不同,可若说是做工粗糙,偏又是打磨得极好的,谢程远正想着莫不是个新手做的,便听得谢映庐很是认真地说着:“是阿川哥哥送给我的哦,阿川哥哥是第一个送我沉香木的人!”
  很容易便听出小孩儿语气中的得意欢喜,谢程远故作苦恼地皱起了眉头:“那怎么办,哥哥不是第一个送你的,你是不是不喜欢哥哥了?”
  “怎么会呢!当然喜欢哥哥了!”谢映庐有些急了,当下便急切地辩解;又瞥见自家大哥眼底一抹笑意,小孩子很是不满地戳了戳自家哥哥的脸颊:“哥哥不要欺负我,不然我告诉父亲母亲去!”
  “好了好了,我怎么舍得欺负小九儿呢。”谢程远笑着给他理了理衣襟,连连告饶。他常年在边关,小九儿身体不好,对外人又是不喜亲近的沉静性子,如今难得有了个这样亲近的玩伴,他自然也是高兴的。
  不过谢大哥不高兴的是,这个玩伴在他弟弟的心目中地位好像太高了一点……
  兄弟两个一边说话一边往外头走去,谢程远直到走进偏院的屋内才把谢映庐放在椅子上,谢云千昭则是亲手为两个孩子端来了吃食。放置在谢映庐面前的是一个小小的青花瓷碗,里面装着的醇香的鸡汤一上桌就吸引了谢映庐的注意力,他先双手捧着碗小小地抿了一口,这才拿起筷子去挑碗里装着的面条。
  “这可是娘亲手擀的面哦,小九儿要一鼓作气地一口吃掉!”
  早就用过早点的王妃端了一杯清茶坐在两个孩子对面,笑眯眯地开口。
  “谢谢母亲~”谢映庐脸上的笑容在挑起面条之后有了短暂的凝滞——
  这么长的一根……怎么一口气吃掉啊……
  注意到小儿子脸上的苦恼神色,谢云千昭倒是越发的觉得有意思,恶趣味的母亲再一次笑盈盈地开口补充:“一口气要吃掉一根,这可是长寿面呢!”
  无法对一脸温柔笑意的母亲提出拒绝的要求,谢映庐求助一般地将目光转向身边的大哥,可是身边的哥哥也只是认真地点了点头,甚至还开口催促:“小九儿快些吃,凉了不好。”
  谢映庐丧气地低下了头,伸出筷子将面在筷子上绕了几圈,这才一脸视死如归的张口吞掉了面条。因为谨记要一口气吃掉一根,谢映庐很是认真地同碗里的面条搏斗,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母亲和哥哥脸上的笑意,连门口候着的侍儿都不由得低下头微微弯起了嘴角。
  ——就说小世子很可爱嘛!
  ######
  秋日特有的温暖日光落在白玉石阶前,仿佛铺了一层极好的金毯,显露出些微毛茸茸的暖意来;连阶下顺次摆放的刑窑白瓷盆都褪去了几分清冷,极细腻的白色如一道流水,温柔地包裹住了盆内盛放的大朵菊花。
  花心嫩黄硕大,却只间有数瓣颈饰的小巧花瓣,满院羞涩半开的菊花唤作“月明星稀”,是府内花匠才培育出的新品,初结花苞的时候就被布偶上下其爪地挠了好几次,每每被谢映庐逮到,便要好好地教训一番调皮的小猫。如此,一众小巧的花苞才算是安然无恙地等到了九月盛开之时。
  能在四君子中独占一头,于百花凋零时节盛放的菊花自然有它独特的风流写意,而在初九一日的重九盛宴上,帝京城内各处花坊更是会将自家私藏的珍贵品种摆出台面,以期一举斩获“帝女花”的盛名。
  见惯了自家府内争奇斗艳的花中君子,谢映庐对重九的这一出盛会倒不怎么上心了,比起众人对“平沙落雁”、“十丈珠帘”等一众名品的追捧,小世子反倒更喜欢这场宴会上由各家后厨精心制作的糕点清粥,微微泛着清苦的香气对习惯了药汁苦味的谢映庐而言反倒有些甜,故而在同父母兄长一同出门时,小孩儿满心想着的都是上一次在宴会上喝到的一道汤品,连在谢程远问及他喜欢什么样子的菊花的时候,他也是呆愣愣地回道:“好吃的。”
  谢程远大笑,揉了揉弟弟的头发:“小九儿真是可爱得很呐。”                        
作者有话要说:  帝女花一说是明末才有的,代指明末长平公主。
  

  ☆、第 26 章

  深蓝的夜幕下,城中高楼点亮灯火一如璀璨星光,四方宾客皆是华服盛装涌往帝京城中最大的花坊,这座平日里便被万紫千红环绕的芬芳之地此刻更是笼罩在一层清雅的幽香之中,单只是摆放在门前迎客的便是不少人赞为佳品的“太真含笑”与“银盘托桂”两色菊花,更不用提坊内诸般珍品。
  谢映庐同家人一道坐在挑高修建的楼阁之上,手中捧着一碗温热的菊花枸杞雪梨汤小口抿着,香甜的口感让他惬意地眯起了眼睛,终于得空分了一小点儿的注意力给楼下不时引来众人惊呼的奇珍异品。
  花瓣短宽,尖端开裂的“黄剪绒”,细长的花瓣一如长剑出鞘的“白松针”……被侍儿小心端到高台上放置的菊花无一不是众人目光的焦点,谢映庐的目光一一流转过去,蓦地在一盆花上停了下来,他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自己眼花,而后便带着几分讶异扯了扯身旁谢程远的衣角:“哥哥,那个?”
  谢程远一早便看到了那盆花,此刻微笑着点了点头:“小九儿没看错啊,那的确是蓝色的菊花。”
  远远放置在一架红木架台上的青瓷花盆幽幽地反射着四周炉火的光泽,而其中盛开的菊花更是让人为之目眩神迷——
  仿佛是以一色藏青调制而成的纯正蓝色,比起夜幕的深蓝要浅上三分,却又比午后澄澈的天空蓝上七分,谢映庐从未见过这般颜色的花朵,一时间竟然有些愣怔,“以前都没有见过呢……”
  谢程远抱起他往栏杆前走了几步,好让他看得更仔细些,又说道:“听说这花是西域从海外引进的品种,万花坊也是今年才育出的新品种,倒真是有几分好看。”
  “竟然可以培育出蓝色的!”谢映庐小小地惊呼了一声,又扭头看了看那花瓣小巧的蓝色菊花:“那个……叫什么呢?”
  “这个我可真不知道了。”谢程远笑了笑,“过一会儿这坊主会来宣布名字,小九儿到时候可听好了。”
  “嗯。”谢映庐点点头,一双凤眼中满是好奇,小孩儿一心一意地趴在哥哥怀里看着蓝色的小巧花朵,乖巧的模样逗得谢程远忍不住地伸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地逗他:“小九儿被勾去了魂儿不成?”
  “就是觉得好看呀……”小小地嘀咕一声,谢映庐不满地拍了拍谢程远的手臂:“哥哥不要捣乱。”
  “好好好,”谢程远依言放下了手,“小九儿既然喜欢啊,我今儿回去就拿了颜料把府里头的花都给涂成蓝色好不好?”
  “才不好呢。”谢映庐说着就笑了,“就是不一样才觉得好看呢,要是全成了一样的,我就不稀奇了,哥哥真笨。”
  被自家幼弟评为“笨蛋”的谢程远总算是消停了下来,唤来侍儿端了温热的汤水上来,一勺勺地喂给怀里的小孩子吃,兄友弟恭的倒是和美得很;一旁的王爷见了,便笑着附在妻子身畔耳语:“不若我也给幼竹喂些吃的吧?”
  幼竹正是王妃的闺名,如今骤然一听,倒让谢云千昭微红了面颊,半嗔半喜地看着谢青檀道:“王爷性子怎么跟孩子一样?担心叫两个小孩儿看了笑话去。”
  “敢笑话他们爹娘?谁借他们的胆子?”谢青檀挑眉,神色之间倒是颇为正经的模样。
  “——你呀。”王妃摇摇头笑了,烛火映衬下的容颜清丽无双。
  阁楼上众人正在说话,忽听得楼下传来阵阵喧闹声,万花坊的坊主笑意盈盈地走至那盆蓝色菊花前,朗声道:“此花乃是我坊中师傅培育近四年方得长成的蓝色菊花,莫说在帝京城中,想必在我大庆也是头一份儿的。”言语之间倒是颇有得色,见众人露出心悦诚服的表情来,坊主笑了笑,正待说话,忽听得有人急切问道:“不知此花唤作何名?”
  “这个么……”
  像是有意要吊起众人胃口,坊主拉长了疑惑的声调,然后将视线移到了挑高的楼台上,“不知道这位大人想要给这花赐个什么名字呢?”
  趴在哥哥怀里的谢映庐一下子感受到了四方汇聚而来的视线,有些茫然地扭头看向身畔坐着的父亲:“父亲要起名字吗?”
  谢青檀微微笑了笑,牵着妻子的手走到阶前,他环视了在座众人一番,最后将视线落在中央的坊主身上:“罗坊主是在是为难本王了。”
  罗均摇了摇头,笑容和蔼:“王爷才思敏捷,哪里来的为难一说?”
  他这番话出口,众人便将这楼上人的身份猜出了五六分,今日能进得这坊中的皆是帝京城中名流富贾,楼上之人自称“本王”,又能得素来心高气傲的坊主青眼,想来便是景庆王爷了。
  众人以往倒是听说过这景庆王在万花坊里有些份额,却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位王爷,一时间不免多了几分好奇,又见两人身侧一个英武少年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儿,便猜测怕是两位世子,当下更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谢映庐乖乖地呆在自家大哥怀里往下看,小脸上写满好奇——楼下的人好像在看什么稀奇的东西一样,可自己同哥哥长得又不奇怪……
  小孩儿正扒拉着大哥的手臂看得好奇,谢程远便见他一双黑亮澄澈的眸子滴溜溜地转得欢快,当下笑着点了点他的小鼻子:“小九儿也来取一个名字好不好?”
  “唔……”谢映庐闻言微微沉思了片刻,才抬头道:“我觉得那花朵颜色极深极蓝,就像夜空似的,叫‘阑珊’好不好?”
  “长夜将尽,花枝阑珊,小九儿这名字起得倒是很有意思!”谢青檀的声音响在二人身旁,谢云千昭上前从谢程远手中接过了小儿子抱在怀里,亲昵地贴了贴他的脸颊,“小九儿怎么就想到了这样的词呢?听起来实在是有些寂寥了啊……”
  “就是觉得像嘛~”谢映庐搂着母亲的脖子软软地撒娇:“母亲喜不喜欢?”
  “当然喜欢。”
  谢青檀在一旁微微笑起来,他朝楼下的罗均看去:“阑珊——罗坊主以为如何?”
  罗均抚掌大笑:“妙得很!我今日还在与师傅说起,这花靛蓝有如夜色,只是开得盛极时竟显出些落寞,‘阑珊’二字真是极好!”言罢唤人取来笔墨,将“阑珊”二字写在了花架前空白的小匾上头,漆黑的墨衬着朱红的洒金笺,一时间瞧上去倒有了几分喜庆的意思在里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7 章

  抱着罗均赠的小小一株“阑珊”,谢映庐坐在马车里头笑得眉眼弯弯,怎么也不肯撒手,王妃坐在他身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小九儿,你把它放下来吧,没人会抢的。”
  “诶?!”谢映庐立刻摇头,顺带着倒是双手将怀里的小小花朵搂得更紧了些:“哥哥要乱画的,我才不松手呢。”
  ——眼瞅着罗均抱着一盆小小的蓝色菊花送到谢映庐怀里,谢程远便笑嘻嘻地在一旁逗他:“我今晚去找些朱砂给小九儿涂个一半红一半蓝的回来好不好?”
  “啊?”谢映庐露出茫然的神色,目光在大哥身上来来回回地打量:哥哥这是什么奇特的审美?
  谢程远见状更是乐不可支,故意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声音也正经了不少:“我是认真的,今晚便涂个红的‘阑珊’送给小九儿当做生日礼物好了。”
  身旁几个大人见了都只觉得好笑,并不开口替谢映庐解答,如此,单纯的小世子便信以为真,生怕自己的哥哥半夜偷了花去涂成半红半蓝——多难看啊……
  此刻,谢云千昭看见谢映庐紧张的神色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揉揉小孩子柔顺的头发:“回去教训你那哥哥,这么大的人了还骗我们的小九儿,真是不害臊。”
  谢映庐鼓起嘴巴赞同:“就是,哥哥真是不害臊!”
  母子二人在车厢中才说了一会儿,谢程远便调转马头过来,轻轻敲了敲雕花窗格:“母亲,小九儿还抱着那花啊?”
  王妃嗔怪的声音柔柔传来:“可不是么,小远你做什么不好非要骗他,小九儿一路上都在担心他的宝贝花呢!我怎么哄都不肯松手,你说说该怎么办才好?”
  “小九儿真是不禁骗……”谢程远失笑,微提缰绳放慢了步调跟在马车旁,低头靠近车窗道:“小九,哥哥不会涂你的花的,哥哥保证,不然明天就没饭吃。”
  “哥哥大骗子!”谢映庐一张小脸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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