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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知狼-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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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个纸卷一抖,纸上的少年眉清目秀,正是颜如七。
    守门人拿了银子,自然高兴,走上来辨认了一番,道:“没见过。”
    墨冉衣叹一口气,收画走人。
    正自失望,一只墨色巴掌大的小鸟扑扇着翅膀停在他的肩头。墨冉衣熟练的从袖中取出一个不到小拇指甲大的小圆豆,摊在手中。小鸟叫两声吐出一个小团球,飞快的啄进小圆豆,看起来高兴得很。
    墨冉衣拆开小团球,是一张白纸。他两手交合,微微一用力,那纸上显出字来:宝财客栈。正是颜如七之前住过的那家黑店!
    墨冉衣眼前一亮,甩鞭向后,两腿一夹,轻喝了一声,那马便飞一般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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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0 小妇人援手     光线有点刺眼,四肢有点僵硬,有痛的感觉。
    颜如七眨了眨眼,不知道是该欣喜还是该惊异自己还活着。并不是他不珍视生命,而是体内养着个不定时炸弹,随时来点状况,那绵长的痛楚和随着时间逐渐加深的恐惧,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坦然面对和忍受的。
    所以,颜如七睁着眼躺在地上,没有想全身的狼狈,没有想被抢走的金元宝,最先想的问题却是有没有可能再回谷里去。
    现在的颜如七,真正知道了自由的前提是生命,他没有勇气放弃生命成就自由,所以只能委屈自由保住生命。然而,已经没有第二次选择的机会。就算有这样的机会,理智和情感还是不可能完全同步,不怪乎那么多人一边惋惜着冲动是魔鬼,却愿意靠近这个魔鬼。
    动了动手脚站起来,眼的余光看到了地上的纸。颜如七捡起那张报恩名单,被那点点紫黑的斑勾起不好的回忆,顺手随便折了几下塞到怀里。
    天蒙蒙亮,街上没有行人。又冷又饿又累的颜如七只想躲在某个角落整理整理自己,不想再将这样的狼狈落魄展于人前。
    不能回谷,只能去越州。颜如七心想。可是自己干干净净的出来,自然也要干干净净的回去,当个叫花子讨饭讨回去显然不是他能接受的。
    扶着墙慢慢拐进小巷,颜如七突然止住了步子,全身寒毛直竖。
    巷子深处躺着两个人形,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紫黑色,诡异地散发着沉沉的死气。
    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日抢了颜如七金元宝还把他打了一顿的两个叫花子。
    他们两个怎么会躺在这里?颜如七皱了眉毛,心里有些忌惮,但更多却是一种不好的预感。忍不住走得近了,颜如七呆住了。
    用脚尖碰了碰他们,没反应,微颤颤的伸出两指分别放在他们鼻下探了探,没有呼吸的感应。
    肤色如此诡异,又对外界的感触没有反应,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们死了。
    这个想法让颜如七惊悚。
    这种颜色并不陌生,颜如七掏出怀里的报恩名单,上面也有这样的紫黑色。他伸出手指在紫黑色印记上轻轻一抹,那层薄薄的纸顿时出现了几个大窟窿。
    再看看身上,原本是血迹的地方也都成了紫黑色,或深或浅,昨日没有注意,今日仔细查来,只觉得惊骇。惊骇之后,又是了然。宫青离说他以血养毒,看来对己是百毒不侵,对他人却是致命剧毒啊!
    有些安心,又有些黯然,安心是因为至少自己的生命安全有保障了,黯然是因为这样的自己,说不得以后要长期独居,与人保持距离了。
    再看那两个叫花子,憎恨之余又是怜悯。天底下的叫花子大多都是这样,他们为了食物和钱财去乞讨,去偷,去抢,既然他们存在着,就说明这世界有让他们生存的土壤。他虽然不喜他们的行为,但并没有到要取他们性命的地步。间接致人死亡的事实让连一只鸡都没杀过颜如七心慌意乱。
    首先想到的官府通缉的事情。
    颜如七狠下心从他们怀里翻出银子,却怎么找也找不到那个金元宝。估计是花了吧?颜如七想。
    想了想,这两个人生时颠簸,死状又如此凄惨,总不能丢在这里,还是埋了的好。可是要埋就要拖到城郊,这事他一个人肯定办不到,而且官府若是追查,自己是肯定脱不了干系的。托人运出去?谁肯做这样的事情?
    颜如七正自苦恼,背后传来细小的抽气声。
    颜如七一惊,猛然回头,愣了一下,眼光闪烁,心思不定。
    原来正是之前让女儿给他银子的妇人。她依然穿着半旧衣服,手中提着个木桶,脸色有些发白,但还算镇定。
    颜如七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想问她看见了多少?想问她想怎么样?想告诉她不要告官,甚至邪恶的想过如果她对自己不利,是否要……
    面对生与死,人都会本能的选择维护自己的利益,可是颜如七清楚的知道眼前的妇人是无辜的,他拿不准主意,但他决不愿随意伤人,而且是这样善良生活艰难的女人。
    “你……”
    “你跟我来。”妇人说话了,提着桶转身,原来这小巷子里是住着人家的,推开木门,便是妇人住的地方。
    颜如七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妇人道:“过半个时辰便有官府的人巡街,你在外面是躲不过的。”
    “你……要帮我?”
    妇人想了想,道:“我并非刻意帮你。我看得出你本性纯良,不想把你逼到绝路上。因为我也要活着,活着才能看着我的珊儿长大。”妇人侧着身子,坚强地直起了脊背,像每个伟大的母亲一样宽容和执着,看得颜如七鼻头一酸,跟着进了门。
    只有一间房,妇人把颜如七领进灶房,让他稍后,自己进里屋拿衣服。
    颜如七忐忑不安的看着灶台里一团团的火,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不一会儿妇人就出来了,有些歉疚地说实在没有男人的衣服,看颜如七身架较小,拿来了一套自己穿的旧衣服。
    颜如七没有这个时代男人的一些怪癖执着,自然也不甚介意衣服是女人的还是男人的,更何况他看那衣服朴素宽大,实在也不像女人的衣服,于是道了谢,接了过来。
    妇人抬进来个大木桶,将大锅里新烧的热水舀进桶里,又在一旁放上毛巾和一些草叶,道:“你先洗洗,这些药草止血化瘀,嚼烂了涂抹在伤处揉一会儿就好。原本不该拿这些粗糙的东西来,可是……”妇人半侧过脸有些尴尬,“我们家也没多的银子去药铺抓药……”
    颜如七连忙摇头,道:“本是我连累了你们,怎好再让你们去抓药,我这里有些银子……”掏出来一看,白闪闪的银子都变成了黑色,顿时脸色一变,黯然伤神,手僵在原地眼圈都红了。
    妇人笑道:“你还年轻,以后的路长着,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想也无益,还是先洗洗吧,我就在门外,你……快些。”说完除了灶房。
    颜如七胡乱点了点头,心神恍惚的脱衣洗浴。
    他洗得很快,药草根本就没用上,因为他发现身上伤口的愈合速度比自己想象的快了许多,虽然有些痛,但并不渗血了。
    换上干净的衣服,颜如七记起妇人说要快,立刻就唤了声大姐。
    妇人进来,见颜如七头发湿湿的也没梳整齐,又转身进屋拿了梳子来给颜如七梳头。末了笑道:“好俊的小公子。”然后去拿颜如七换下的衣服。
    颜如七连忙挡住,神色尴尬道:“这……这衣服还是不要碰的好。”
    妇人笑道:“这衣服不能留下了,扔到灶台里去吧。这水需找块松软的土地挖坑灌进去,再填上土。”
    颜如七眨了眨眼,沉默了一会儿,道:“大姐实在不像寻常女子,怕是身份不简单吧。”
    妇人有些伤神道:“只是见得多一些,并没有什么身份,小妇人宁愿与寻常女子一般……”话止住,再不往下说。
    个人都有个人的伤心事,颜如七也不是勉强的人,两人轻手轻脚处理了衣服和水,木桶也砍了做柴火。颜如七还是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那火有毒,连锅和灶台恐怕都不能用的了。
    妇人道了声知道,转身进里屋去看孩子,不一会儿又出来,道:“小公子可信得过我?”
    颜如七看了妇人许久,没有说话。从感情上来说他是信的,可是人命关天,他也不敢随便把信任给一个陌生人。
    妇人笑了笑:“那两人死在小巷之中,瞒是瞒不住的。虽说是叫花子,可尸体形貌诡异,官府的人怎么也要派上一两个老先生仔细查一查。我的意思是去官府报案,这事与小妇人无关,查来查去也查不出什么,又是两个没钱没势的叫花子,最终恐怕也就是报个江湖仇杀了事。小公子可安心住下,案子结了再走不迟。你觉得呢?”
    颜如七思前想后,觉得妇人说得在理,但毕竟历世浅,又怕受蒙骗,于是点了点头,心里已有去意。
    妇人道:“小公子若不放心,且去陪陪我那女儿,她正是顽皮好动的时候,见到这样俊俏的小哥哥,定是再欢喜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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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1 温暖与责任     珊儿是个很乖的孩子,她此刻端端正正的坐在床沿上,两只小脚都够不到地面。她有些怯懦的看着颜如七,似乎想亲近他,又害怕他。
    小妇人已经走了有一段时候了。颜如七此刻惊魂未定,神思恍惚,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哪里顾得上珊儿?
    珊儿的眼珠子随着颜如七两边转,脑子里一遍遍回忆母亲走前说的话,生怕有那个字记漏了。看着颜如七这样显露于外的焦躁不安,珊儿对母亲的敬佩之情节节高升,心想就没有娘猜不到的事情,娘真是太神了!
    颜如七终于忍不住了,觉得来回走也不是个办法,看看珊儿,是个可爱乖巧的孩子,又想到那小妇人的举止神态,心道不是我信不过你,如果你真帮我,我怎么能连累你?如果你是打算害我,我这岂不是自投罗网?
    想到这里,颜如七的心不平静了。脑子一不冷静,就无法正常思考。他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再硬的心在面对真实的死亡时也会忍不住胆怯,尽管那两个叫花子并非他主动杀死的。可是毕竟殊途同归。
    颜如七咬咬牙,看了眼珊儿,道:“替我谢谢你娘。”说完竟是一刻不等,转身就走。
    颜如七刚出了屋,珊儿飞快的跳下床沿,从床底下拿出个小包袱背到背上,悄悄地跟上去,见颜如七走得急,也不得不加快了步子,两只小腿飞快的倒腾着,就怕跟丢了颜如七。
    颜如七拐小巷子,她就钻出个小脑袋看;颜如七躲房子后面,她就躲树后面;到最后颜如七出了城,她也一蹦一跳出了城。
    城门一个卫兵摸了摸脑袋,道:“那小公子有点面熟?”
    另一个卫兵打了个长长的呵欠,随口搭了一句:“我看每个人都面熟。”
    两人相视一笑,站没站相的靠在城墙边继续一天枯燥的站岗生活。
    珊儿回头一看,城门已经很远,连忙边跑边叫着:“大哥哥!大哥哥!”
    颜如七见出了城,心放下了一半,此刻听到后面有人喊,回头一看,竟是珊儿,顿时脸上精彩起来。
    难道小妇人让珊儿这么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追自己回去?可是珊儿怎么知道自己出了城?还是说这一路珊儿都跟了来?这样一想,颜如七浑身一颤,心里一凉,转身就走,简直就要跑一样。
    珊儿见颜如七回头停下了,心中一喜,心想太好了,追上了,于是加快了速度,笑脸一扬,谁知颜如七却转身就跑,不由得一愣,急了。
    “大哥哥!大哥哥!你别跑啊!大哥哥!等……等等我!”珊儿跑得再快也只是个孩子,身高都不到颜如七的肩膀,哪里会追得上颜如七,眼见着很快就拉开了距离。
    珊儿跑得头发也散了,衣服也乱了,但背上背着的小包袱一直也没拿下来。
    看颜如七越跑越快,珊儿急得都要哭了,上气不接下气的话也说不清楚,更加不看路了,脚下一个不稳,身子一歪,哎哟一声就倒在地上,半边脸沾了灰,脚腕痛了一下。
    珊儿知道自己是追不上颜如七了,想起娘走前交代的事自己没办好,颜如七又不理她,再加上崴了脚,心下委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珊儿的声音脆亮,颜如七自然听得到。他着急的转头一看,珊儿扑倒在地上,背上的小布包袱摔到了一边,两个白花花的东西滚了出来,珊儿哭的委屈,他心里不忍,咬了咬牙,又走了回来。
    珊儿依然哭着,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煞是可怜。颜如七偏头一看,那白花花圆滚滚的东西竟是馒头,脸上一愣,甚是不解。
    珊儿见颜如七回来了,急急的拉住他的裤脚,哭声是止住了,眼泪却止不住。
    颜如七叹了口气,蹲下身子用袖子擦了擦她的脸,苦笑道:“珊儿,你跟着我做什么?有没有摔疼?快起来。”
    珊儿摇摇头,坐在地上抽抽噎噎道:“大……大哥哥,娘……娘说如果你……要走,就把这个……给你。”说着手伸向背后,一转头发现包袱摔到地上,白花花的馒头滚到地上灰呼呼的一片,顿时觉得辜负了母亲的期待,这么点小事都没办好。
    这么想着,珊儿眨了眨眼,哇的一声又哭了。这会哭的更大声,上气不接下气的,一边哭还一边模模糊糊的喊着娘。
    颜如七这下明白过来那些馒头是要给自己的,再看看珊儿哭得可怜兮兮的,脑子轰一下就空了。
    颜如七上辈子只是个普通的男人,有温暖的家,有稳定的工作,谈过女朋友,也有一大帮玩得来的朋友。他到死都是顺顺利利,没有经历过贫困,没有经历过苦难,更别说被捉去当药人经受身体的折磨,穷困潦倒到当乞丐,被痛打抢走了钱,又间接杀了人这样诡异不可想象的事情。
    大部分情况下,他不是个容易走极端的人,相反,他是温情的,是宽容的,是善良的。即便生活逼得他冷硬起心灵,然而这样骤然的冷硬却不可能表现在一个可爱可怜的小泪人儿面前。所以他躲,所以他跑,所以他回来。
    他机械的捡起馒头,想把表面一层皮撕掉,可是手撕到一半鼻子一酸,随便在衣服上擦了擦塞到包袱里,细细的系好了,放到珊儿手里。
    珊儿抹了眼泪,呆呆的拿着包袱,又道:“大……大哥哥,给……给你路上……吃。”
    颜如七深深吸了口气,道:“你娘知道我要走?”
    珊儿点头道:“娘说,出门在外,凡事……多长个心眼,怕……怕你路上……饿。”
    “珊儿……珊儿……”颜如七将珊儿抱起来站直了,自己半跪在地上,紧紧的抱着珊儿,也不管她鼻涕眼泪都沾到了自己的衣服上。
    刚经历过心灵的煎熬,惊俱,惶恐,失落,歉疚,疑虑等等情绪交杂在一起,从来没想过这对母女会这样默默准备着不经意的温暖给他。
    “娘……娘还说……”珊儿皱着眉头努力地想,却怎么也想不到娘亲还说了什么。
    颜如七此刻是如此感动,这种感动压抑得深沉,以至于他深深地呼吸,问道:“珊儿,你父亲呢?”
    珊儿茫然的看着颜如七:“父亲是什么?”
    颜如七心里一紧,七八岁的孩子,却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概念。
    “珊儿,我们回去吧。”颜如七心里涌起了冲动。这种冲动,或许可以称为感动,或许可以称为责任。而正是这种感动和责任,让他今后无论面对怎样的艰难险恶都始终保留着某种近乎于偏执的美好想望。
    珊儿猛地想起娘亲说的话,飞快的摇头道:“娘说,如果你走了,就不要回头。”
    颜如七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珊儿道:“娘说不要担心,她会处理好的。娘是很厉害的!”
    颜如七用里衣的袖子抹了抹珊儿的泪眼,道:“你怎么知道你娘很厉害?”
    珊儿眼中闪烁着深深地崇拜:“娘很厉害!以前有许多传黑衣服的人追我们,他们一个个都很凶,拿着亮闪闪的东西,娘说那是刀。他们追了我们很久,可是娘每次都躲开了他们!”
    颜如七面色一沉,道:“珊儿知道哪些是什么人吗?  ”
    珊儿眼中浮上淡淡的恐惧,扑到颜如七身上,闷闷地说:“是坏人!他们的袖口好像绣着一片白色的羽毛……”
    颜如七暗暗记在了心上,这样的女子,带着孩子跋山涉水,早经历过不知多少的大风大浪,他隐隐佩服这个女子,并真诚的希望能够报答她。
    “你娘是什么人?”颜如七忍不住问。
    珊儿警惕的看着颜如七,把包袱一把塞到颜如七怀里,猛地退后两步,转身就跑。
    颜如七一怔,刚追出去两步,又停下,心里无比后悔。这个女子定有不能说的往事,可是他连这个女子的姓名都不知道,只知道她有个女儿叫珊儿,珊儿又被吓跑了,日后山重水隔,再见面又该是多少个春秋?
    缓风微扬起长长的青丝,颜如七紧紧抱着个包袱站在原地,注视着那个跑得飞快的孩子渐渐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
    颜如七对天起誓,但凡有一点机会,此恩必报!
    珊儿并没有直接进城。她拐到旁边掏出衣服里跟那个包袱一模一样的布料,抓了几把土裹在里面卷成个包袱背到身后,一蹦一跳高高兴兴的进了城。
    小妇人不久就回到了小屋,官也报了,尸也拖走了,只是这里却不能再住了。
    她默默的理平衣服上的褶皱,不知为什么,对于那位小公子,总有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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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2 寻人也撞车     颜如七还在彷徨该往哪里去,却不知江湖上已有两路人马布下大网,急着寻他。
    这第一路名为墨门。墨门是神州大陆上一个古老而神秘的组织。老一辈江湖传言,只有他们不想知道的事,没有他们不能知道的事。只要他们想查的事,哪怕循着蛛丝马迹都能查得出来。
    起先颜如七被宫青离带进深谷,一来此事无人看到,二来宫青离隐世多年,谁也没把颜如七的失踪和宫青离联系到一起,所以几个月来毫无头绪,查无可查。现在颜如七命大,自己逃出了谷,一路虽然谨慎,但防的只是宫青离的追逐,哪里想得到还有人在寻他?所以暴露了行踪,让墨门循迹而至。
    而这墨门,正是墨冉衣的师门。墨门的情报组织又正好在墨冉衣的掌控之中。
    话说墨冉衣收到情报风风火火赶往宝财客栈,却发现颜如七在这里被人欺负了,这刚放下的心又紧了起来。一想到颜如七在这里受了委屈,那怒火交织着焦虑烧得他眼都红了,只淡淡一个响指,黑影顿现,没有华丽的剑法,没有绚烂的暗器,只是纯粹的拳脚相向,也算是看在这些人当初没有对颜如七动兵器的份上。
    临走前淡淡一句:“烧了。”便策马而去。
    江湖人讲义气,有血性,但并不是一味良善之辈。墨冉衣平日里风情万种,温文浅笑,可他毕竟是神州大陆隐藏的最大的情报组织头子,这样的身份和成长的环境让他的心比寻常人狡猾得多,也冷硬得多——不管他的表象有多温柔。
    本就觉得愧对颜益樊,担心颜如七受罪,寻了几个月好不容易找到线索,却陡然听闻颜如七让这家黑店整得很惨,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宝财客栈火光漫天,黑心掌柜仓皇逃窜,活得几个那是造化,身家尽散那是命!
    这第二路正是暗血盟!混江湖的人可能不知道墨门,但不可能不知道暗血盟。因为墨门从来行事低调,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显露于江湖人前,他们的门徒也多半有自己的营生,只有师门召唤才会出现。而暗血盟却是近一百年来声名赫赫的天下第一盟。
    说它是天下第一盟,并不是说他得到了江湖的肯定,相反,暗血盟行事诡异极端,变幻莫测,你永远猜不透他到底想做什么。它没有黑白的分别,也不会明显倾向于邪恶或正义,它的分盟遍布五湖四海,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闯江湖闯得有声有色,谁遇上暗血盟的人不恭恭敬敬叫一声爷?
    暗血盟找颜如七,自然是因为新的盟主韩焦柏。
    老盟主式微,下头的人当然坐不住。韩焦柏作为暗血盟最被看好的下一代盟主,很过了一段腹背受敌东躲西藏的日子。不要以为打天下都那么容易,随便一坐,动动手指就有一群喽啰鞍前马后。暗血盟的规矩从来是自己的命自己去挣,你想当盟主,可以,那你就自己搞定多方势力,结盟也好铲除也罢,无论手段,只要结果。
    结果是韩焦柏大权在握,暗血盟重新恢复了平静。
    松了口气的韩焦柏此时想起了颜如七和墨冉衣。他派人打听这两个人的踪迹,本意是报答当日救命之恩,却不料下属来报:颜如七失踪,墨冉衣急寻。
    颜如七为什么会失踪?墨冉衣究竟寻不寻得到?韩焦柏皱了眉头。
    想到颜如七黑如子夜的眸子熠熠发光,想到他轻咬着唇做戏的呻吟,想到他半敞着外衣,露出如玉的身子,韩焦柏眸底愈见深沉。
    没别的话,找!
    墨门找人,找得隐蔽,找得低调,找得江湖未有所知。暗血盟找人,却是大张旗鼓,堂堂正正,找得江湖人人皆知。
    韩焦柏不知墨门的存在,只当墨冉衣一个人独寻,墨冉衣却知道暗血盟的动态,心中默许。
    这一明一暗,倒是快上许多。
    墨冉衣是有颜如七的画像,可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颜如七被打了一顿,那样子也不知多少人能认出来,只有用笨办法,附近的城镇一个一个搜。
    正准备行动,有下属来报,一个月之内,偏近嘉国的一个边城曾出现过与颜如七相似的人。一行两人,另一人查不出身份,两人一共出现两次,一次买了许多东西,一次进了一个叫满香楼的烟花之地。
    要知道,墨门再善于情报搜集工作,也不可能是无所不能的。受到时代的限制,时间和空间就是情报传递的最大障碍。墨门行事低调,门徒不多,此次行动是私事不是公事,也未全部出动,这找起来还是有难度的。
    墨冉衣脸上精彩起来。现在他的位置在胤国北部,而偏近嘉国的边城只能在西南部,颜如七失踪的地方在胤国中部偏北。以颜如七的脚程,怎么算也不可能在一个月之内从西南部跑到了北部。虽然墨门的消息精准得可怕,但此刻他真真正正的在怀疑它的真实性。
    “能不能查到另外一个人的行踪。”
    下属道:“属下无能,两人行踪古怪,就像凭空消失一般,无迹可寻。”
    听到这句话,墨冉衣的脸沉了下来。熟知墨门能力的人一定清楚这句话的分量,这已经相当于赤裸裸的挑衅。
    “派几个人去那边看看,但主要搜寻力量还是放在这边。”
    正说完,又有下属来报:“找到了!在句此处十公里左右的山道之上。”
    此话一出,一股狂喜席卷了墨冉衣,他面色一舒,道:“带路!”几骑飞驰而过。
    与此同时,韩焦柏也得到了消息,正往山道上赶。
    韩焦柏得了暗血盟,一干事物安顿之后,早腾出手来准备寻墨冉衣一起找颜如七,将要行到却被告知颜如七出现了,于是马头一转,直奔了颜如七去。
    颜如七呢?他正坐在山路上望着五个馒头发呆。
    想吃,又舍不得;不吃,又有点饿。想了半天,决定还是再忍忍,谁知道以后会有什么遭遇,能留一时是一时。
    于是小心翼翼的系好包袱,往肩上一背,起身四顾。
    天地茫茫,难道就没有我颜如七立足之地?颜如七在山道的分岔口负手而立,凝眉深思,不知前路何方。
    正自叹息,耳边传来疾驰的马蹄声,似乎还伴着熟悉的喊声。
    “小七!”
    眨了眨眼,风尘飞扬,两条路,竟有两匹马奔过来。
    颜如七第一个反应是逃!说跑就要跑,颜如七转身朝着来的路跑去。
    墨冉衣已经看到了颜如七,心里正激动,哪里想到他会跑,马也不要了,一掌借力,足尖在马背上轻轻一点,飞身而去。
    韩焦柏看得仔细,无声一笑,有样学样,跟着也追了过去。
    颜如七半点功夫都不会,怎么跑得过两个身外绝技的高人?才跑出两步就感觉一双手臂被拉向不同的方向。
    大惊之下,颜如七脸色苍白,心想宫青离追得真快!正要说话,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你放手!”
    偏头一看,愣了!依旧是玄衣如墨,依旧是银线勾缠,依旧是青丝飞扬,眸转秋波。再憔悴也挡不住这样自然的风情。
    原来是墨冉衣!
    “你放手。”韩焦柏微微挑眉。
    颜如七再次转头,惊了!此人不是当日避难的韩焦柏吗?
    “你放手。”颜如七看着韩焦柏,亲疏立现。
    韩焦柏黑眸一沉,放了手。
    颜如七满意了,正要让墨冉衣也放手,却不料身子被带出,双肩一偏,撞进墨冉衣的怀里。
    怔愣间,墨冉衣搂紧了颜如七,低沉魅惑的声线里溢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
    “我终于找到你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已让颜如七无法动弹。
 023 分道飞马去     “那个,你可不可以放手了?”颜如七清咳了一下,觉得喉咙里的痒处好了点。
    墨冉衣双手放在颜如七肩上,两人距离一臂之遥。
    “我不该丢下你,我的错,让你受苦了。”墨冉衣深深的呼吸,借助气流的进出平定内心的激动。
    “我……”
    “换个地方说话?”韩焦柏浓眉微蹙,不太喜欢眼前看到的场面。
    颜如七看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脑袋微微偏向墨冉衣:“他叫什么?”怎么就想不起名字来?
    他自以为声音很小,除了墨冉衣没有人能听到,却忘了在场的两位都是正正经经有武功的,颜如七那声音两人俱听得真真切切。
    韩焦柏面色微沉,鹰目危险地窄了几分,心里气闷却不好发作。
    墨冉衣暗自发笑,但也不能驳了暗血盟盟主的面子,于是以同样小的声音道:“他是韩焦柏,你忘了?”
    颜如七道:“样子没忘,就名字不记得了。”
    韩焦柏稍微好想了点,也不打断他们的“窃窃私语”了。
    “他怎么在这里?”颜如七又往墨冉衣身边靠近了点。
    “他来找你。”
    “找我做什么?”颜如七一惊,难道他和宫青离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渊源?
    墨冉衣一笑:“你救了他,他找你报恩啊!”
    颜如七松了口气,恍然点头,随即又轻声道:“这人真是死心眼,当初不是说了不要他报答吗?你身上有没有钱,我饿死了,我们去吃饭?”
    墨冉衣感叹颜如七思维跳跃之快,也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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