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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之觞作者:苏亓-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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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灯节的翌日,因循旧例,云帝会携皇族子弟同登玉龙雪山天云台行祭天礼。帝都百姓亦可随行前往。
    往年,祭天礼总在午时结束。那时分,万道金芒照耀雪山之巅,帝王颂祷之声似自天穹传来,山川丘壑一瞬冰消雪融。
    双灯节前帝都北疆仍是冰雪隆冬,但祭天之礼而后,艳阳高照,风暖花开,真正是一朝而春。
    今年的行礼比往年迟了小半个时辰,简单的仪式如往常一样吸引了无数子民引昂观摩。天子威容,皇族风范,令万民稽首,虽无其他诸国一般的礼仪规矩束缚,但所有人情不自禁双膝拜倒,高呼吾皇万岁。
    苏允一整日都留在皇城别馆。亓珃应也跟着登山参礼了。整个皇城昨夜的热闹烦嚣都随着云帝的脚步移到了玉龙山脉,这里的今日,清净一如斋戒时的佛寺。
    近午时分,有人送来一桌膳食。随着膳食而来还有云青。
    苏允十分惊讶。
    “苏大哥今日要走,我特来相送。”
    这是昨夜之前他们的约定,只不过没料到会发生这一切。
    云青看出苏允的疑惑,亦有不太自然的尴尬。
    “今日陛下会宣布七公主的婚讯,这个想必苏大哥昨天已经知道了。”
    昨晚生日宴上,一舞定亲,云帝的态度十分明了。
    云青垂首不去看苏允。
    “其实,小亓和苏大哥的事,陛下早就知道。她召你入宫,也是想看看,或者说,是想让小丹看看。此前我们都以为……直到看到你的人,才发觉也许是传言有误。你实在不像是……那样的人。而小丹,她的心事那么多年了,没有变过,我想,苏大哥你也懂。昨天的事我们都不曾料到,而婚事却在此之前。所以……”
    云青说得艰难。昨夜的事亦在她意料之外。面前这个俊逸非凡的男子,也曾让心怦然而动,此刻的叙述变得格外生涩别扭。
    苏允摇了摇头。心中已是一团乱麻,此刻脑中更是一片混乱。
    “苏大哥,委屈你了。”
    苏允只是摇头,“不是……”想解释什么,却又能解释什么。
    云青道:“马车已备好,亓国跟随的官员都聚在莲江城中,苏大哥明天便可与他们相聚。”
    苏允点点头。终是觉得要说些什么,否则这样走了,不知亓珃会如何设想。
    他想了又想,下了决心。
    “请转告君上,佳人良配,世所难寻,而大亓与帝国联姻,更是万民福泽。”
    云青沉默良久,抬头。“苏大哥,你说的是真心话么?”
    苏允点头,“是。”语气郑重缓慢,听在云青耳中,有种凛然的决绝,“我真心的,祝福他们。”
  
    260 重逢

    自帝都回莲江城,如果走水路,顺流直下,比来时要快许多,不过两个时辰光景便能抵埠。但双灯节翌日的莲江是帝族往返玉龙山的要道,也是一年一度沿江城镇开春龙舟大赛之所,所有的行船都被禁止。
    苏允乘坐的马车在陡斜的山路上行进缓慢,直到第二天傍晚,才终于回到了亓国随行官员居停的驿馆。
    苏允跨进门时,众人正在前厅用晚膳。绻心的筷子掉到了地上,在看见他的一瞬间眼眶红了。
    分别的时光虽然不算很久,但想念日日不断,太折磨人。
    亓国众人亦十分意外,纷纷起身过来迎接寒暄。冯乙问起君上身体,连芳等内侍询问亓珃起居,礼部尚书易容山等官员亦表达关心之意。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苏允心事重重,有些传闻很想问一问,却都不敢贸然出口,气氛一时尴尬。
    “苏大人还没用饭吧?”连芳问道,“不如先与我等一起用膳,有什么话慢慢再说?”
    他以目询问其余众人,大家纷纷称是。
    苏允却摇一摇头,神情疲惫:“在路上已用过,多谢连公公好意。”
    冯乙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心中惊讶,苏大人素来待人诚厚,从不敷衍。
    连芳也是聪明人,一听便接道:“既如此,苏大人一路风尘,恐怕很是劳累,不如快些回房休息吧。来人,为苏大人收拾一间上房,备好洗沐之物。”
    备好的上房仍是之前刚到莲江城时住的那间。这段日子,绻心一直住在左近,每日打扫,等待公子回来。
    苏允换上绻心送来的干净衣物,喝了一口热茶,在窗边坐下。幽幽烛光将他的侧影照在雪白的墙壁上,半晌没有换一个姿势。
    绻心在门外担心的望着窗纸上映出的剪影。
    方才公子温暖的大手抚摸他的额头,他的目光亦温和亲切,让人心中安稳温暖。但公子并未与自己说话,他似乎很累,急着休息,不希望再被打扰。于是绻心很快出来,虽然有很多话想跟公子说。
    帝都城传来的那个消息如今已是街知巷闻。即便是在驿馆里,也常有帝国的官员往来打听或者贺喜。
    都说在双灯节当晚,七公主的成年礼上,定了驸马的人选。万民仰首,亲眼见证了云丹公主与亓国君王四手相握共同升起一盏天灯。
    如果传言是真的,公子那时人就在帝都,应该也看到了吧。或者应该知道得比所有人都多才对。方才大家都很想问一问定亲的事,但无人开口。即便到了此时,绻心也依然不敢贸然将所有人的疑问说出来。
    他看得出来,公子心情很糟。
    难道,正是因为这件事么?
    绻心在屋外守了许久,直到烛光熄灭,屋内沉入黑暗。
    他不知道公子是否还坐在窗边。公子发呆的样子让人心揪在一起,绻心从没有想到再重逢时竟比离别更让他难受。
    一夜忧心。第二天大早便又守在门外。听屋内并无动静,大概公子还在熟睡。绻心不敢打扰,默默在门外守着,等公子醒了,他便好进去服侍。
    天光渐亮,有驿馆洒扫的杂役路过廊下,看到绻心颇为惊讶。
    “你在等苏大人?他天未亮便出门去了。”
    绻心呆了半晌,“啊?”
    苏允向馆司借了马,踏着细微天光纵过莲江城的大道,一路向南而去。
    睡不着,头痛欲裂。脑中混乱一片,只有到了此时,清晨的凉风才能带来些微的舒爽清醒。
    城门将将打开,门卫见是驿馆专用的宝马没作问询便放苏允出去。
    莲江城是毗邻帝都的第一大城,城外市镇林立,即便到了郊外亦不见荒野孤村。沿江一路向南,早起的贩夫走卒已在劳作的路上,勤劳的摊贩摆下摊档吆喝着卖起热腾腾的豆浆烧饼小食早餐。
    苏允心思杂乱,唯有纵马狂奔才能令紧绷的脑袋有所松弛,这样不管不顾的跑了许久,前面出现一片瓦屋街市,竟是来到了一处颇大的镇子,界碑上写着“冬野”二字。
    他依稀记得,冬野镇离莲江城二十里,是远近闻名的酒乡,那闻名天下的冽唇酒便是这里的井水酿造而成。
    想不到一口气跑了如此之远,苏允跳下马背,信步而行。
    走在冷清街路,鼻中传来酒香,腹中饥肠辘辘,从昨日开始便没吃过东西。他终于感到饿意,看到一个挂着酒幌的店铺便走了进去。
    小二见是个外乡客进来热情的起身招呼,不给人开口的机会,呼啦啦介绍了一堆当地名菜,要苏允定要尝尝不然就枉到了冬野镇这风水宝地。
    苏允素来随和,今天更懒得再多计较,小二见客人点头,乐颠颠的下单去了。
    第一个热菜上来,苏允却没了胃口。小二送完一桌饭菜,人也愣在那里,桌上的东西一口未动,酒坛倒是已空了三个。看不出来,这文质彬彬的南疆客人的酒量竟如此大!
    绻心等了整整一天,直到红日西沉,晓月东升才终于看到公子的身影。
    苏允向绻心笑了笑,没说什么便进了屋。绻心呆在门外良久。
    公子这是醉了么?脚步都不太稳的样子。
    可,公子怎么会是那种喝到烂醉的人啊!
    第二天,绻心看到苏允出门,晚上回来仍是温和的微笑,然后回房休息。
    第三天亦如是,一连四五日,苏允都是早出晚归,归来醉不成步,夜色低迷。
    到了第六天,绻心终于忍不住。这一日苏允回来得尤为晚,他便一直在门外等。
    “公子!”
    苏允脚步踉跄,在阶前差点摔倒,绻心抢步上前一把扶住他。
    “绻心。”苏允含混的唤了他一声,扶着额头勉强站稳,脸色苍白,几天功夫瘦了一圈。
    绻心看得心疼,拉住他道:“公子还不知道今天从帝都传来的消息吧?祭天礼那天云帝本打算宣布公主婚讯,但却没有,拖了这几日,帝都的朝臣说是君上拒绝了,所有人都很吃惊。”
    苏允点了点头:“我回来时也听说了。”
    绻心一怔。本以为公子听到这个消息会高兴一些,但为什么竟……
    公子的脸色比此前几天更糟,深簇的双眉拧绞不展,眸底尽是苦涩。
    为什么竟会是这样?绻心惊愕困惑不已。他一直以为公子的不开心全是因为那婚讯的传闻,却原来并不是这么简单?
    苏允闭目定了一阵,抬眼看到绻心眼底的灰青,摸了摸绻心发顶。
    “这几日都没睡好?去休息吧,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公子……”
    苏允向他笑了笑,转身而去。
    “公子,你去哪里?”
    苏允的身影已消失在夜色尽头,竟是又一次的出门而去。
  
    261 邂逅 (上)

    北疆风气开化,夜晚并无宵禁,但入夜城门仍是会关闭禁止通行,除非有特殊印信官符方可出城。
    苏允本想出城却也只得作罢,他并未骑马,漫无目的的在城中走着。
    莲江城繁华富庶,以邻近帝都的地利,汇集南来北往的商贾,华灯彩楼,酒肆楚馆,是座不夜之城。
    城中通宵营业的酒楼不少,家家越夜越热闹,只有庆平楼的生意不好。除了地处并不热闹的北三坊之外,东家立下不能招妓的规矩也是生意清淡的原因。
    值夜的店伙计靠在门框打哈欠,虽说要通宵,但其实大厨和他们都明白,等最后一批用餐的客人上客房安歇,他们就能打烊休息了。
    楼前的灯笼被风吹灭,两个伙计商量着可以去上门板,一转头却见进来个十八九岁的少年。
    “住店。”少年声音清亮,“还有空房么?”
    “有有。”一个伙计忙不迭的迎上前去,“听口音客官是逻国人吧?咱们这里有上好的厢房和汤池,保管客官满意。”
    帝国的人消息都灵通,这几年逻国国主逻忻领军千万叱咤疆场,踏平万里,已俨然是宗属国中最强大的一个。他们所占领的土地几乎与北疆相等,隐隐然有跨河而治之势。而逻人性格暴烈,尚武嗜血,是最难伺候的客人,稍有不慎会惹上极大的麻烦,由不得要小心伺候。
    那少年身材高大,浓眉鹰眼,短发上束一条棕红抹额,浑身绯红劲装,十分爽利干练,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容英俊无比。
    他向柜台上扔出一锭银子,“给我两间上房。”
    “两间?”
    “对,两间。”那少年一笑,“我大哥待会儿过来。”
    “哦,好好。”伙计自悔多嘴,没想到这逻国人这么好脾气,他听说有店家不过多看了一个逻人的包袱一眼就被打得鼻青脸肿的。
    少年跟着伙计上楼去看客房,门外传来说话声。
    “客官是用饭还是住店。”
    一个男子沉哑的声音答道:“用饭。有酒么?”
    少年心里一突,瞬间回头,看清那男子面容时,惊喜莫名。
    “苏兄!”
    苏允抬头,愣了一下,亦不无惊讶的道:“阿乐!你怎么会在这里!”
    少年几步奔下楼梯,一把抱住苏允。
    “苏兄,云河一别,以为再难碰到!你真是想死我了!”
    这少年竟就是当日苏允赶考前在北疆闲游时邂逅的逻国人卢乐,他曾邀他们去帝都同游,但终于没有成行,一别匆匆数载而过,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
    几年不见,阿乐依旧爽朗直接,南人并不习惯用拥抱来表达相聚的喜悦,但苏允也知道逻国的人向来如此,而阿乐更是从不计较这些小节。
    两人相拥片刻,卢乐拉着苏允上楼,叫上酒菜,笑道:“苏兄是来喝酒的?那么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苏允点头坐下,倒了杯酒仰脖饮尽。
    卢乐眉头一皱。他所认识的苏兄,可以豪饮烈酒三百杯,但绝不会这样喝闷酒。他的眉宇俊逸依旧,但不知为何给人滞凝之感,那沉闷的音色更是如化不开的浓稠纠结,让人心往下沉。
    “苏兄,出了什么事么?阿青呢,这次她没跟你一起来?”
    卢乐喜欢倪青颜,还曾因此与苏允争过,两人不打不相识,再次相逢,直爽的少年迫不及待的问起一直心念的女郎。
    苏允没有说话,只是喝酒。
    卢乐从不隐藏情绪,有什么便说什么,见他不语心里已知不妥,不由急了,一把按住他灌酒的手,大声道:“到底出了什么事?阿青呢!”
    苏允怔怔看着他,忽而别过脸。卢乐还想追问,突然呆住。
    烛光照在面前男子的侧脸上,有晶莹的水渍自他眼角滑落。他的声音仿佛从深渊底处传来,冰冷绝望。
    “阿乐,青儿她……不在了。”

    262 邂逅 (下)

    “不在了?”卢乐呆住,良久,“不在了?”他喃喃,忽而激动起来,“什么叫做不在了?”
    倾身一把揪住苏允的衣领,“苏兄,你到底什么意思?青儿她去了哪里?怎会不在了?!”
    苏允没有回答。
    泪痕已干,他的目光空洞呆滞,任由卢乐狠命摇晃自己,力气大得仿佛要把他整个人摧垮。
    这样的一副神情令激动不已的少年心里一阵难受,他推开了男子,倒在椅上,涨红了脸孔喘着粗气
    “她……死了?”
    仍是不肯置信的,卢乐问道,声音已轻得几不可闻。
    苏允用手抵住脸,阖目,点头。
    “怎么可能?”
    卢乐心中一阵抽痛,摇头,拼命摇头。
    “怎么可能!”
    苏允深深吸气,抬起头来。
    “阿乐,是我……对不起她。”
    “是你害死她的?”卢乐瞪圆了眼盯住苏允。
    苏允摇头,却无力解释什么,只是摇头。
    楼下忽而传来一声惨呼。
    陷入悲痛的两人同时抬头,互看一眼,武人的警觉令身体比大脑更快,只一瞬的默契,两人已同时跃身冲向门外。
    栏杆下,一个人影直直飞起,撞向柜台的酒架,力道之大,倘若就这么撞上去定会头破血流而亡。
    苏允不及细想,一跃而下,袖子一拦一卷,卸去大半力道,人再度跃起,接下被击飞的人。那店伙计脸色惨白,嘴角流出一丝鲜血,早已晕厥过去。
    对手无寸铁之人,却下如此重手,苏允转身怒视出手之人:“为何伤害无辜!”
    一个黑衣男子立在店铺中央,看也未看苏允,手微抬。
    “大哥!”卢乐大喊一声,纵身跳落在苏允前面,向男子伸臂拦挡,“他是我朋友!”
    男子悍然容貌不动,越过卢乐的肩膀看了苏允一眼。
    “滚。”
    冷冷开口,一个字,戾气迸发。
    苏允心底一寒。
    世上鲜有人用语言就能撼动他的精神意志,此人,并不简单!
    稳住心神及烈酒带来的恍惚头痛,他看向那人。
    深墨色披风下的男子高大冷漠,器宇不凡。他的容貌与卢乐有七分相似,左眼角处一道暗褐色伤疤,不长但极其显眼,若是普通人便算是毁了容貌,但在这男子脸上却丝毫不损他的英俊,甚至比相貌完好的卢乐更要多出几分铁血彪悍的硬汉气质。
    苏允从未问过卢乐的身份,彼此都用心结交,邂逅与重逢,有缘者便是朋友。
    但此时,由不得疑窦顿生。
    若他是卢乐兄长,那么,这兄弟二人绝非等闲之辈。面前的这个男人,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散发一种尊贵霸主之气,目光冷肃傲慢,捭睨众生。
    卢乐亦看着自己兄长,又一次道:“大哥,他是我朋友!”
    男子终于缓缓放下手臂,移过骇人目光,盯住自己弟弟,“只此一次。”
    说罢转身,“跟我走。”
    卢乐一愣:“大哥,我们今晚不是要住在这里?”
    男子头也不回,更不解释:“走。”
    苏允几步跨前,伸臂一拦,挡住男子去路,卢乐骇得脸白,苏允沉声道:“打伤了人就想走么?此是天子脚下,无论阁下什么来历,都需遵守王法!”
    男子微垂目光,饶有兴致的打量面前这个比自己矮的亓国男子。这世上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说话的人并不多见,大多数人见到他时都已胆战心惊,呼吸凝滞。
    目光无形,却有压顶气势,苏允心头一沉。此人武功深不可测,杀气与戾气一样深重,一身黑衣犹如地域中走出的恶魔,并非人间可见。
    “我,就是王法。”男子冷笑道。狂妄至极的言语在他口中说来竟是自然到十分。
    苏允怒气一盛,冷冷看着男子,语气仍是平静有礼:“无故伤人者坐监,阁下若不愿去官府报案,我可代劳。”
    他的身子将去路堵死,意思十分明显。除非对方肯就范,否则一场恶斗在所难免。
    “苏兄!”卢乐上前拉住苏允,却被挡在一边。
    “阿乐,即便他是你兄长,此事我也不可不管。”苏允依旧冷冷目凝男子,看也不看卢乐。
    卢乐素来钦佩这位异国好友的正直义气,此刻更知他心意已决,愣了一愣,皱眉不语。
    男子目中玩味之意加深,与苏允对视片刻,身子突然冲天而起。
    玄色披风带起一阵冲天狂潮,刺得人眼睛生疼,卢乐一把抓住苏允的手臂,苏允顿了一顿,眼见那黑色身影如一道旋风似,鬼魅般消失在破开的屋顶尽头。
    “为什么拦我?”
    苏允看向卢乐,目有微怒,“阿乐,这不像你。”
    几年前认识的阿乐,是单纯快乐的逻国少年,豪气干云,侠骨柔肠,路见不平定会毫不犹豫拔刀相助。
    卢乐憋红了脸,头也垂下,不敢直视苏允的眼睛。
    “苏兄,我大哥他……他最近心情不好,所以才会如此下手没有轻重。”
    “是么?”苏允哼了一声。
    那个男子,与生俱来一股暴戾狂霸之气,玄黑的双瞳带着地域的幽火,岂是一句心情不好所能掩饰。
    卢乐僵硬的点了点头,“他平时不会这样。苏兄,这里的事我会通知官府,任何后果我们兄弟都会承担,你放心。”
    苏允满腔不满怒火都被这句话浇灭,看了卢乐半晌,终于叹了口气道:“阿乐,你的兄长是个危险的人。”
    卢乐没吭声,半晌抬头一笑道:“不提他了。咱们久别重逢,走,继续喝酒去。”

    263 往事

    酒楼遭此变故,客人都被惊动,四散而去。卢乐丢下银两给店主善后,说了返回时辰,不由分说便拉着苏允出来。
    就近找了一家通宵酒馆,有官兵自店前跑过,身着官长服饰的人看见卢乐拱手施礼,没问什么,带着人继续向前面酒楼案发处而去。
    苏允并不追问什么,既然卢乐不愿说明身份,他自也不会相逼,两人重逢的喜悦被种种不快打扰,各怀心事,一言不发,喝着闷酒。
    圆腹大酒坛空了五个,店主见这两个异国客人还是面对面一个字不说的灌酒入肚,颇为担心。待到客人再来要酒,便指使个伙计上前讪讪道:“客官,今日本店酒卖完了,可否明日再来?”
    卢乐丢下银两,摇摇晃晃站起来,“苏兄,咱们再去别处喝。”
    苏允脚步亦有蹒跚,豪气道:“好!”
    换了家馆子,又是五大坛烈酒下肚。
    卢乐舌头不听使唤,结结巴巴的道:“苏……苏兄……你实话告诉我吧……阿……阿青是怎么死的?我……我……去给她报仇。”
    “抱……抱什么?”苏允没有听清,抬手又灌一大海碗,“你醉了,不能喝了。”
    “我才没醉。”卢乐呵呵傻笑,“是你醉了。我真后悔,当初应该把阿青抢过来,她就不会死了,是不是?”
    苏允喝得满面通红,发着呆,忽而劈手夺过卢乐的酒碗。
    “为你这句话,干杯!”
    他咕咚咕咚将枪来的酒碗喝得干净,卢乐傻傻看着空了的手,哈哈大笑起来。
    “哐当”一声,酒碗摔在地上。
    “不喝了。”苏允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出酒馆,“你回去处理善后吧。我走了。”
    “苏兄……”卢乐含含混混在后唤他。
    “后会有期。”
    苏允头也不回的走了。

    264 醉

    绻心远远看见东倒西歪走过来的男子,愣了好半天才跑过去扶住苏允。
    “公子……”
    不确定的唤了一声,这样的公子,绻心从来没有见过,心突然慌乱起来,几乎带着哭腔的唤:“公子,你怎么了?”
    苏允发髻有些松散,撩开落在额前的头发看了来人一眼,笑嘻嘻道:“绻心。”
    绻心吃力的扶着他回驿馆,上台阶时被绊了一下,苏允拉住他,呵呵道:“你也醉了么?”
    说着,人歪歪斜斜向前冲,“好黑,他们没点灯么?”
    绻心咬着牙扶稳他,眼泪却已经掉下来,“公子,咱们回屋,回屋就好了。”
    驿馆的官员大半都未睡,在等苏允回来,此刻闻讯出来,见到如此情景,均是目瞪口呆。众人望着醉成一滩烂泥的苏允,听见院后脚步,忙从中分出一条道路,元芳赶上前道:“君上怎么出来了,苏大人刚刚回来。”
    亓珃皱了眉,走到近前,脸色更加难看,“怎么醉成这样?”
    苏允闻声抬起了头,眼神似乎不认识似的,愣了半晌,忽而笑了:“君上?君上怎么来了?”
    话音未落,胸前震了一震,一口污物毫无预兆的自口中呕出来。
    “君上小心。”连芳吓坏了,忙扑过去拉开亓珃,手忙脚乱为他擦去喷到衣襟上的呕吐物,急得骂人,“都傻了吗?还不快伺候君上更衣,你,还有你,快扶苏大人进屋洗沐!”
    亓珃蹙眉推开连芳的手,亲手扶住倒在一旁的苏允。“其他人不用了,绻心跟着。”
    元芳还在发愣,亓珃已扶着人去远,留下一众官员面面相觑,眼神都是震动无比——何时何地看到这样的君上?
    亓珃自是不惯照顾人的,进了屋把人扶到床上躺下就有些不知所措。绻心手脚麻利的为苏允换下脏衣,脱掉靴子,盖好被褥。又自外面打来热水,用毛巾为苏允擦拭。
    亓珃道:“我来。”接过绻心手中的热毛巾。
    绻心愣了下,战战兢兢的跪倒在地道:“君上,公子他……”
    亓珃摇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向外挥手,意思让他出去。
    绻心磕了个头,低声道:“君上有何吩咐,我就在外面。”
    亓珃向那孩子笑了笑,绻心看得发呆,半晌方回过神来,脸上一热忙低头悄声而出。
    亓珃却哪里留意得到绻心失仪,一副心思都在苏允身上。那男子醉得深沉,此刻面容通红,浑身溢出燥热酒气。
    亓珃学着绻心方才模样,用热巾轻轻为他擦拭面颊,动作轻缓,不知不觉便似在细细描画男子俊朗眉目。
    这鼻,这眼,这唇……微微的失了神,几日不见,为何这熟悉面庞会变得如此憔悴瘦削?
    他凝望着他熟睡的脸,心中突然空了空,有种不明的惊惶,是要有什么会发生的无措。
    不知过了多久,烛台噼啪一声,灯火灭了。
    有熹微的月色透窗洒入,照出床上人青眉陡蹙,苏允轻嗽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头痛欲裂,不知为何会被惊醒,抬眼便见柔和月色下一张令人屏息的面容。干裂的唇上留有芳泽水汽,那含着微笑的绝美面容微微的俯了过来,又在自己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苏允怔了怔,被酒气熏得混沌暗红的眸子变得温柔。
    亓珃轻声问道:“怎么了?醉成这样?”
    苏允撑身坐起,手按住剧痛的额角,亓珃坐到床沿,伸手去轻轻帮他揉太阳穴,“难受?我去让他们拿醒酒汤来。”
    “亓珃。”苏允在身后唤他。
    亓珃回头:“什么?”
    “君上……”苏允垂眼,避开他的视线。
    亓珃心往下一沉,默默走回来。
    “有事跟我说?”
    苏允坐直身子,静了片刻。
    “刚刚碰到一位故人。”他缓缓开口,仿佛在说什么琐屑的家事,“我们谈起一个人。”
    “谁?”亓珃问出口时陡然就明白了。
    苏允默然垂首坐着,没有说话。
    许久,亓珃低若游丝的声音响起:“你……能忘掉她么?”
    苏允答道:“如果是一生挚爱,可以忘么?”
    他答得很快,语气却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亓珃忽而觉得很冷,眼底干涩,手足冰凉。
    他早明白,一切都无法挽回。
    沉默许久,苏允才再次开口:“君上的亲事该早早定夺,大亓需要一位庇佑万民的王后。”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君上回銮之后,我想启程回乡扫墓。”
    亓珃呆呆的坐着,背对着苏允,没有说话。
    良久。
    “苏允,你还恨我么?”
    “不。”
    他答得很快,他阖了下眼,手在胸前攥紧。
    “你……爱我么?”
    “不。”
    更快的回答,亓珃咬牙。
    “你撒谎,双灯节那天晚上……”
    “君上,”苏允打断他,“那晚我喝了很多酒,而且……”
    “住口!”
    亓珃厉声喝止,他知道他要说什么,那样残忍的话,他听不下去。
    轻颤了身站起,走出一步,顿住,半晌,低低的声音响起,宛如哀求。
    “苏允,我知道有些事情无法挽回,我只要你一句真心话……而已。我会放你走。”
    身后没有声音,亓珃缓缓转过身。苏允恰在此刻抬头,对上他的目光,一笑,有种自嘲的味道。
    “君上想我说什么真心话?苏允一介凡夫俗子,肉眼凡胎,而君上,却是天姿绝世,人间无双,世上的人哪一个见了君上不是神魂颠倒。我,不过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亓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知道他会用狠绝来了断这一切,却也未料到会是如此不堪的言语。
    “你……再说一遍!”
    苏允安静的凝视亓珃,冷冷开口。
    “再说一遍,也是如此。那一晚,我只不过是——为色所迷,欲火焚身。”
    “啪!”
    耳光清脆,喘息沉闷。
    亓珃气得浑身发抖,上前一步,手又扬起。
    苏允微笑着看着他,肉体上的痛苦让人心灵安稳。
    亓珃唇色泌血,咬着牙放下手。
    “你恨我,侮辱我,都可以,但为什么要侮辱你自己的感情!为什么不肯承认?你怕什么?我答应放你走!”
    不高的声音分明带上质问厉色,听入耳中却为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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