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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之觞作者:苏亓-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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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果然醉了,女郎笑起来。
若不是醉得厉害,他怎会做出如此轻浮之举?他看上去像是从山水如画的的南疆来的斯文人呢!
都说帝都的男子是天下最英俊的,可是她所见过的所有男子都哪里抵得上面前这人半分?就连英武温和的大皇子也要被他比下去。
被牵着手,女子又跳起来。
火红的裙摆随着舞步旋转,一圈又一圈,一层又一层,转得人头晕,转得人胸闷,转得人心烦意乱。
可是他不想停,不想停,若停下似乎更有难熬的感觉要从哪里涌出来。就让这热闹声喧充斥耳畔脑海,这样才好。
这样才好。
剧烈的旋转令胃中一阵翻滚,恶心酸气冲上喉头。
“喂,”共舞的女郎看到他的脸色忙停下来,“是不是想吐?都说你醉了。”
“我没事。”强压下胃中酸苦,他顿了一顿,呼出一口粗气。
自己这是怎么了?
歉然的,他松开那女郎的手,“姑娘,真是抱歉。”
“这有什么?”女郎笑靥明媚如灯,“你还好吧?”
刚想回答,却有另一股恶心涌上喉头,他压抑不住,急忙后退,俯身一口呕出来。
“没事吧?”那女郎却追过来,也不嫌地上污秽,走到他身侧伸手拍他的背脊。
胃中翻滚却仍是压制不住,又是一连呕出。
女郎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背脊,苏允扶着墙弯腰,抬袖抹唇,尴尬到了极点。
“没事的没事的。”女郎关切温柔的声音响在耳畔,“吐干净了才会好受些,醉酒就是这样。”
那声音带着温存,舒缓了尴尬的情绪。苏允稍稍心安,呕吐过后没那么难受,胸口却仍窒闷无比。
手撑住墙壁,缓缓的吸气再吐出。
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告诉自己,他不应该这样,不应该。
背后温柔的轻拍绵绵持续,一下接一下。如许温柔体贴,让燥乱的心慢慢平静。
呼吸渐渐平稳,适安稳的感觉自那一次又一次的拍打中从背心传来,苏允心中感激,更觉歉然。
转头去,“姑娘,谢……”
话音戛然而止。
一眼望见身后的人,苏允一震,呆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不由踉跄着退了半步,一瞬,张口结舌。
“君……君上?”
239 问 (上)
满街彩灯,楼头月明。
唯有这一处舞池外的角落微显黯淡。
借着昏黄灯光,苏允震动的望着眼前这幅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容颜,嘴唇微颤,连那一声敬称也不那么确定。
少年微微挑动入鬓纤眉,目光微垂投向脚边污物。
“怎么醉成这样?”
亓珃轻蹙双眉,诘问的语气带了些许疑惑,眼底却有流光隐隐闪烁。
“我……”
一时语塞。
这要如何解释?
莫非要告诉他,自己觉得难受,莫名其妙的难受,不明所以的难受?
苏允垂首,只能无语。
耳畔忽而安静,不远处的乐鼓渐次悄然,欢舞中的人群不知因何起了骚动,人们纷纷停下舞步,向着某一处望了过来。
“他是谁?”
“不是北域人吧?”
“好像便是今早跟大皇子一道骑马入城的少年。”
“……”
窃窃私语转为交头接耳,无数惊艳震动的眼光向暗处的角落投来。
分明,这里是整个闹热的广场上最暗淡的角落,但面前的这个人……这个人,只要他在的地方,又怎会暗淡无光?
苏允抬头,余光之中,方才与自己共舞的女郎不知何时退到几步之外,眼神惊讶无比,望了望他,又望了望少年,张大嘴巴不知要说什么模样。
苏允突而警觉,这是闹市,亓珃身份特殊,不宜久留。
“君上……”他低声道,却见亓珃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向墙后示意。他会意,跟着他快步离开广场。
沿着围墙渐入深巷,人声锣鼓被落在身后,转过一株千年古木,树后一口枯井,不知是谁家荒废的院落,此时灯火阑珊。
苏允见前面的人在井旁驻足便在一尺外也停了脚步,垂首撩开袍角:“微臣拜见……”
手臂被挡了一下。
“在外面,不必多礼。”
苏允抬起头。
面前的少年,身着柔锦云袍,衣襟上的金丝绣纹便是在熹微灯火下仍然熠熠生辉。他的神情淡淡的,与往常一样,只那额前碎发无风而摆,更衬得眼底明亮。
到此刻,仍觉不可思议的震惊。
眼前的,真的是亓珃么?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莫非是醉得太厉害所以眼花?
难道,他不该仍留在皇城之中,夜宴之上?
240 问 (中)
“君上……怎会在这里?”
眸光微垂,问这句话时心中莫名的一跳,像在期待些什么。
远处一阵爆竹声响,噼噼啪啪的在这深巷激荡回响,直等到停了喧闹,他才听见他答。
“见你不在殿内,问青姐,说是身子不适出去了。”亓珃的声音很轻,即便不抬头,仍能感觉到那落下的眸光也很轻。
心跳在加速。
所以,他是特意找过来?
“哪里不舒服,怎么还喝酒?”他问。
又是一句不知该如何回答的话。
习惯性的,他躬身垂首,“微臣无碍,谢君上挂心。方才……是微臣失礼了。”
又是这样。
亓珃苦笑,眸中亮色暗淡下去。
还以为,今夜会有不同。
本,就没有什么奢望。
一直都知道,他留下,他在乎,他追随,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因为愧疚与不安。
在云河的御舟之中,话已说得清楚。而入都后,他几次三番要求离开,也只当是他放下心便要脱缰而去。
这是一个君子,作茧自缚也好,愚昧固执也罢。为了补偿,也为了国家大义,他为他肯做一切的事。却绝对的,无关私情。
一直,都是知道的。
也再也,不敢有奢望。
这一生,这一世,心念的这个人永不可能有回应。
冷漠的,保持着最恰当的距离,不让自己再陷落。
但今夜……
今夜,宴席之上,他看他黯然离去;彩灯楼下,他看他酗酒纵性;鼓乐声里,他看他凌乱起舞。
今夜的他,是这样不同。
控制不住的,他留意他,只要在身边出现,便将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以为是了解他的,问自己,今夜,为何不同?
为何离去?为何酗酒?为何不开心?
心中有一簇火苗隐隐跳跃,燃亮心底黯淡的角落,带来一线光明。
可是,面前的人在此刻,咫尺相对,却又把眼偏向了别处,口中说着守礼恭谨的话,语气谦卑而合宜。
这个人……为什么总是……
近在咫尺,遥不可及。
241 问(下)
咫尺之遥,不知怎地觉得尴尬。
亓珃不说话,只是看他,令苏允更觉得不知所措。
“君上……”
“既然无碍,”突然打断的声音带了些许冬夜风中的凉意,亓珃语气不耐, “那么回去吧。”
回去?回到高塔之上的盛宴中去?
苏允动了下步子,又顿住。
那种压抑窒闷的感觉在心底翻滚上来。
不,他不能回去,回去了,他未必再忍受得了。
亓珃走了几步觉出异样,转身见苏允仍是站在原地。
“怎么?”
苏允躬身,声音亦是恭谨:“君上请先回吧。”
“你呢?”
“微臣第一次来帝都城,又巧逢双灯佳节,想……”苏允垂首,耳根微热,果然自己是不善说谎的人,“想到处走一走,这里……很热闹。”
一刻沉默。
不必抬头,也知道那眸光疑惑,分明的不信。
苏允尴尬,这谎言拙劣,但要解释……那原因,却连他自己都不甚分明。
“你喜欢热闹?”亓珃却问。
他怎会不知道他是喜静好幽的性格?苏允听出那语中揶揄笑意,硬着头皮只得颔首:“是。”
“苏允……”
唤了一声,胸中千言万语,却又不知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臣在。”他偏偏还要如此恭谨对答。
亓珃皱眉,烦躁到了极点,盯着他,片刻后也只得别开了眼去。
挥一挥手,“好吧,你去逛逛好了。”
转身,不想再看那男子一眼,快步离开。
苏允重重呼出一口气来。少年的背影渐去渐远,他的额角渗出热汗,才知方才有多紧张。
却是在紧张什么呢?
心中苦笑,问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苏允。”
蓦地一声唤,让抬袖擦额的男子心猛跳一记。
抬首,不远处,已远去的人忽然的转过了身。灯火昏黄,月华黯淡,看不清他面上是什么表情。
“臣在。”
愣了一下,他垂首,躬身,依旧恭谨姿态。
亓珃慢慢走了回来,目光落在男子微垂的面庞上,心中轻叹。
问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就这么放不下?
“君上有何吩咐?”他见他来,又是向后退了一步,还要这样的问。
亓珃苦笑,就这样一句简单的话,就能把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轻易击退。
不,他深深吸气,他不要再这样下去。
“苏允,今天是寡人生日,你可知道?”
“是,微臣知道。”
一只玉掌摊开,伸到垂着的眼眸底下。
“既然知道,那,你的礼物呢?”
“呃?”
苏允一怔之下不自觉抬了头去,眼前,纤薄的淡唇弯作好看的弧度,他向他笑,眼神狡黠闪亮,那是一种久违了的神态。
“礼物,你的礼物。”亓珃盯着他的眼,眸底有流光闪动。
心下猛跳,他不敢再看,垂眼:“臣……还没来得及准备。”
“那么现在准备。”
“现在?”
“是,现在。”
那只手就摊在他眼前,不依不饶,像极了那个任性的少女。
不知怎的心里就是一刺。
现在准备?分明是在捉弄他吧?
苏允声沉:“君上,臣手头没有像样的东西,可否宽限几天?”
“也不一定要贵重的东西才是礼物。”亓珃挑眉,微笑因愉悦而在唇边加深,眉梢微抬示意深巷后的热闹广场,“看不出来你舞跳的那么好,或者,为寡人献舞一只?”
苏允心中一沉。
原来,他都看到了。
他那失态模样。连自己都弄不清楚的疯狂旋转,看在他的眼中,必定是丑态百出的吧。
心中郁结,忽而的就忍不住,冲口便道:“君上说笑了。若无公主才貌,谁人敢为君上献舞?”
亓珃愣了一愣,而后莞尔。
这语气好冲,这话……好酸。
242 手 (上)
苏允也是一愣,立刻涨红了脸,自悔失言。
“臣失礼!”
亓珃含笑:“苏允,你方才说什么?”
“我……”苏允头都抬不起来,“……没什么。”
那窘迫羞赧的模样当真赏心悦目,有心再逼一逼他,“你分明说……”
“君上,”苏允打断他,语气急促几乎带着怒意,“臣真的不擅跳舞,君上的生辰礼物容臣改日奉上!”
他生气了。
是气他逼他,还是气他自己失态?
他是真的不明白?还是不肯也不愿明白?
微笑在唇边收敛,亓珃怔怔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没那么简单,即便已把话挑得那么直白。
今夜,已如此接近,却仍是那么遥不可及。
一时又是无语。
远处传来人声闹语,这里却安静如枯井死境。与狂欢佳节极不协调的压抑气氛在两人之间漫溢滋长。
苏允燥乱的心情在这安静中渐渐平缓。
不该这样的,他知道,一切都不应该。
“苏允……”
又听他唤,方方平复的心跳又悸动而起。
——别再逼我,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那些莫名的烦躁,难受,酸楚,苦涩……究竟意味着什么。
却听亓珃轻轻问道: “你身上有钱么?”
苏允一愣,迟疑地开口,“……有,但不多。”
“帝都的小吃不贵,应该花不了多少钱吧?”少年轻笑一声,“你的礼物还是今天送吧。我想吃城隍庙老字号的‘一口香’,你买来给我当礼物,好么?”
是这样随意玩笑的口气。由不得人拒绝。仍是愣了一下,苏允点头,“好,臣这就去买。”说罢举步。
“你认得路么?”
苏允一顿,老实回答,“……不认识。”
亓珃笑着转身,“那么我们一起去买。”
这……
这怎么可以?
“君上……”
犹豫着开口,却只见亓珃脚步轻快,像是知道他又要说出什么扫兴的话,理都不理,自顾自仍是向前而行。
苏允还愣在原地,呐呐道:“君上,城中鱼龙混杂,不宜久留,买饼的话,臣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亓珃头也懒得回,脚下更不停步,淡色身影几乎消失在长巷尽头。
子夜将到,城中彩车出行,巡回全城,将佳节灯会的气氛推向高潮。
苏允追到巷口,到底慢了一步。锣鼓震天之中彩车穿街而过,身前身后到处都是人,却唯独没了亓珃的踪影。
心下一凛,手心便有冷汗冒出。
亓珃是那种在人群中一眼便能看见的人,却如何看不到?
苏允身量不算矮,但北人大多高大,人多杂乱被挤在当中,恁是垫高了脚去望,仍是找不到。
心急如焚,急切的四下张望,花灯满目,人头攒动,陌生的脸孔一张接着一张。
人呢?
额上渗出冷汗,心下后悔莫及,恨自己方才为什么不立刻追上去!
人群汹涌,东挤西撞,已顾不上道歉,引来无数咒骂。
怎么就不见了呢?
亓珃出行并无带宫中侍卫,左右留意也不见暗卫保护,莫非……出了意外?
心跳如鼓,脊背衣衫重重湿透。
亓珃!
差一点就要放声喊出来,苏允握紧汗湿的手心,告诉自己要冷静。
这是帝都,这是天下最安全可靠的都城,而他做事素来有分寸……
深深的吸气,脑中却仍是混乱,与四周无边无际的灯海人群一般,哄闹芜杂,头绪全无。
“苏允……”
身后一声唤,夹杂在喧闹声中,却仍旧那么清晰。
苏允猛的回头去,街道的对面,隔着憧憧人影,花车灯海,一双手在向自己遥遥召唤。
“苏允!”
亓珃大声唤他,焦急万分。
原来他也在找他。
隔着人群,两人视线终于对上彼此,亓珃放下手,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苏允赶忙打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动,自己过去。
人流湍急,好不容易挤到对面时,鞋上已不知被踩了多少脚,一头一脸热汗。
“怎么这么慢!”
劈头就是这样一句埋怨。
亓珃蹙眉,狠狠瞪他,玉色容颜映上灯火,鼻尖一点汗渍透明莹然,双颊红润有光。
轻嗔薄怒的表情太诱人。
“怎么了?”
苏允回过神,忙垂眼:“君上,这里太危险……”
“少废话。”亓珃不客气的打断,“只要你别再跟丢可有什么危险?走吧。”
说罢不等他答,又是疾步快行。
这一次苏允哪敢犹豫,赶忙跟了上去。
巡游的队伍络绎不绝,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几乎是身贴着身的挪不开脚。亓珃身形纤瘦,在高大魁梧的北人中穿行却是比苏允方便得多,眼看竟是又要跟丢。
忽而掌上一紧,竟是被人握了手去。
掌心温度微凉,苏允怔了一下,亓珃眼落在别处。
“别再走散。”
他道,语轻。
243 手(下)
别再走散。
像一个命令,更像一个理由。
苏允手指僵了一下,而后缓缓收紧。
“是。”
他听见他答。
周围乱糟糟一片,人声喧闹声锣鼓声……但这轻轻一语却仍是如此清晰。
被握住的掌心温暖,如冬阳和煦,久违的旧景依稀。
多久之前的事了?
拉起他的手,漫步,在枫叶飘零的深秋……
两人都有一丝恍惚,直到被人挤着向前,“走不走啊,你们!”
他一笑尴尬,牵住他的手向前:“城隍庙在那边。”
苏允点了点头,跟上来将握住的手向后轻拽了拽,亓珃不解,却见他的人挺身而上,拨开汹涌人潮为他开路。
心头一暖。
这个人……总是叫他失望,又总是给他意外的欣喜。
挤出拥塞的环城大道,前方一片广厦,巷陌中来来往往的男女老少依旧川流不断,但已比方才看热闹的水泄不通好了太多。
这里,应不会再走散?
“看到天水桥了么?”
身侧的人忽而道,指向不远处的灯火璀璨,“桥旁岸边就是城隍庙了。”
亓珃侧首来向他微笑,“就到了,快走吧。”
刚刚松开的手掌又被自然的牵起。
他拉着他向前,似心急美食,催促他快行。
心蓦地猛跳,掩饰着,他垂首声沉:“是,君上。”
天水河畔人影憧憧,灯火连天。
迎面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少成双入对,也像他们这般,牵手而行。
擦身而过,有人投来惊讶的眼光,也不是盯着人看让人难堪不舒服,就是那么偶尔的一瞥,不经意间看到了什么抢眼的事,目中露出艳羡的神情,望了片刻便也就转回头去,继续走自己的路。
一时有些窘迫——他们牵着手,被看成一对也是人之常情。
这是在帝都,同性相亲并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这大街上,便有不少一对对的男子或女子,大大方方的十指相缠,并肩而行。
但苏允仍然觉得耳热心跳。
虽然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们,但被这样误会……
还有那些目光……大概是在羡慕他吧,不禁这么想,身侧的这个人实在太耀眼,走在哪里都很难不引人注目。
感到心跳的加速,手心里亦有热汗泌出。
很想抽回手,却莫名的做不到。
他们不该这样,心里很清楚,真的,不该这样。
244 街市
沿河长街一溜屋檐,檐下矮房被隔开一个个一尺见方的小间,一间一个铺位,长条形的桌板架在门前,上面放着各式各样小吃挂件玩物,店主不停叫卖招揽生意,人流穿梭不息,好不热闹。
“到了。”
亓珃停在一间店铺门口,却在皱眉。
“怎么了?”苏允见那门前挂着招牌,是“太阳”二字。
“我记得是在这里,怎么换了招牌?”
“这位小公子是在找老字号‘一口香’吧?”店里的卖饼婆笑着出来招呼,“他家重开扩张了生意,这个小隔间可看不上罗。这不,搬到桥那头的大铺去了。你两位是外地来的吧?老婆子的‘太阳饼’可也是这灯节上出了名的好点心喏,来来来,尝一尝,不好吃不要钱!”
“太阳饼?”
一只金黄灿灿的圆饼递到跟前,亓珃向后退开一步,皱眉。
“是,太阳饼。”苏允上前略略挡住那热情的买饼婆不依不挠伸来的手,解围道,“是渝富地区的一种小吃,用莲蓉做心,外皮烤到金黄,因此得名。
“哟!”卖饼婆讶道,“这位先生想必是去过虞国的,要不怎么知道这太阳饼的做法?”
“去过一次。这饼在当地是嫁女必备的喜饼,也是外来客必尝的特产,因此也吃过。”
“好吃么?”亓珃问道。
忍不住的目光便在门前案头游走,丝丝独特的甜腻芬香扑鼻而至,竟是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
“还好,”苏允忍住笑,“就是甜了些,可以试试。”
亓珃瞥他一眼,“我没带钱。”
“先尝尝先尝尝。”卖饼婆把手里的饼又向两人眼前送了送,“这一个试吃的不要钱!”
“不必了。”苏允忙推开她的手。素知亓珃好洁,她手上的东西又如何会接?从袖中掏出铜板递在那婆子手上,“这些钱够买两个饼么?”
“够够!够买一打了。”那婆子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张罗着要去拿油纸来包饼。
那些油纸粗糙污秽,苏允不禁又犯踌躇,却听耳畔一声笑。
“你还真大方。”亓珃凑过来,几乎贴在了他的耳边,轻声笑道,“用买一打饼的钱买两块?”
微凉的气息吹拂耳廓,苏允只觉那里一热,不易察觉的红晕直蔓延到耳根。
亓珃推了那婆子的手,自拿了靠里的一块饼,笑着对那婆子说:“我们吃不了那么多,一块就够了。”
说着,丢下那看呆了的婆子,拉着苏允便走。
苏允跟在后头苦笑,“君上说我大方,自己却更大方。”
“又不是我出钱,我不心疼。”亓珃答得飞快,理直气壮,左手抓着饼凑到鼻下闻了闻,颇为满意,向嘴里就送。
“且慢。”苏允急忙拦住。
亓珃睨他一眼:“怎么了?还怕有毒?这可是你要我试的。”
其实已颇后悔方才多嘴,那也不过是看到他的馋样一时兴起,现在想来,民间街上的东西到底不干净,也不知锦衣玉食如他会不会吃出个好歹来。
“要不你先吃,没问题了我再吃?”亓珃笑着问。
这是拿他当试毒的内侍了,苏允哭笑不得。
“怎么,不愿意?”亓珃挑了挑眉。
“当然不……”
话音未尽,唇下便被什么抵住了,亓珃把饼送到他嘴边,斜目看过来,笑意盈盈。
“……”
苏允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向后退,两手去捧那饼,“君上,微臣遵旨。”
亓珃眼底黯了黯。
“苏允,这不是在宫里,你我相称便是了。”
苏允垂首恭声:“是。”
亓珃心里叹了口气。
这个人啊……
深深的吸气。已打定主意不再去计较,他所求不过一晚独处罢了。
就着苏允的手将那块并不大的太阳饼掰成两半,一半推进那毕恭毕敬的男子怀里。
“吃吧。”
不再理会他是刻意恭谨还是有心疏远,他照着自己的心情重又牵起他的手。
任性又如何了?
今天他生日。
245 心情
饼中莲蓉丝丝甜入心,相触掌心暖意阵阵传来。
抬眼,天灯盏盏在视线尽头燃放,梦幻朦胧美不胜收。耳畔,热闹喜庆的锣鼓不再惹人烦厌,熙攘人群中的喜笑怒骂更添节日欢欣。
忽然而至的好心情令亓珃的脚步变得轻快。
他还是那么沉默,那么拘谨,但这不影响他的好心情。至少,他很配合,顺从的十指相握,走在喧闹市井街头。
“那是什么?”
沿街都是卖着各式小吃玩物的店铺,更有小贩挑着担子大声吆喝叫卖。亓珃吃完了手头的饼,被一阵麦香吸引到了街角的一个小摊贩前,指着扁担上的一个个盖着玻璃片的小瓷碗问苏允。
“米醇,蔺国人也叫做醪糟酒,是当地南野的一种特产。”
“嗯。”亓珃点头,犹豫着要不要试一试,游目四望,视线又不知被什么牵动,指着一处道,“你看那边,是什么?”
苏允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见是一群人围着一个摊档,当中的人手脚麻利的用白色有如线状的糖丝滚捏出拇指大小的圆团。
“是龙须团子。也是乡野的小吃食,虞国的孩子最喜欢的土产。”
亓珃看得出神,果然有个孩子接过了那独特的小食一口咬了下去,扯开来时嘴与手之间便拉出了长长的白丝,十分有趣。
“也是甜的么?”
“是甜的,传到他国时似乎也有人叫它做龙须糖。”
亓珃忽而回头,盯住苏允上下打量,似从未见过这人一样。
“苏允,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碰巧罢了。”苏允被他瞧得不自在,微窘道,“我年幼时曾随师傅游历诸国,常到一些偏僻乡壤,却没想到帝都城中也会有这些乡野小吃叫卖。”
亓珃点头:“你师傅天白老人云游四海,普天之下鲜有他未去过之地。说起他,我倒有一件事一直不太明白。”
“何事?君上请讲。”
“天白老人一代世外隐士,仙骨灵心,云踪若萍,便是帝王君相亦不放在眼中,更鲜与世俗望族相与,却不知怎会与你们苏府有一段渊源?”
原来是问这事,苏允忙答道:“这话说来话长,要从我曾祖父说起。”
“苏……丹青?”亓珃记性极佳,略一凝神便忆起这个名字,“你曾祖虽未入朝为官,却是南林一代赫赫有名的书画名家,永承年间颇受士子清流推崇。”
苏允点头:“确是如此。不过,世人只知他书画双绝,却罕有人晓得他老人家还是一位收藏大家。所搜集珍藏的上古经册数不胜数,集满一座三层高楼,其中不少是失传久远的绝世名作。”
“哦?”亓珃饶有兴趣的微微挑眉,“难不成他与天白老人是因书结友?”
“正是如此。”苏允含笑点头,“曾祖为人谦逊低调,收藏古籍绝本之事从不向人多言,却不知师傅他老人家是从何处打听来的,为了寻访一本上古琴谱找到我家。”
亓珃笑道:“以天白老人的风度为人,你曾祖自然乐于以书赠客了。”
苏允却是摇头:“曾祖也是好乐之人,这本琴谱世所难得,珍爱备至,哪里就肯送人。且他自持身份,素来不与方外泉林中人来往,而我师傅当年脾性不似如今,竟是狂傲不羁的做派,即便来求书也不肯低一回头的。”
亓珃听得有趣:“原来还是不打不相识的戏码。看不出来,你们苏家跟天白老人的这一段渊源竟可写进民间的话本传唱。”
苏允也是莞尔,接着道:“传唱倒还嫌平淡些,不过其中确实费了多少曲折。到头来,两人结为莫逆,曾祖以百岁高龄仙逝,那时我刚刚出生,师傅便向父亲要了我随行学艺数年,说是聊慰知音。”
遥想高崖之巅一曲高山流水,音绝袅袅,无人和奏后的一声轻叹。
苏允不由自心中叹出一声,忽感掌中一紧,抬眼来,两道清亮眸光射在面上。
“难不成,你师傅觉得你是曾祖转世?因而带在身边云游八方?”
苏允一愕。
少顷,方才醒悟过来这异想天开之语分明只是他跟他开的一个玩笑。
亓珃笑颜狡黠,两人相视一刻,苏允也笑了。
246 习俗
相视着,看到彼此眼中自己的倒影,微笑。
心口有什么倏忽而过,苏允不自觉的垂了眼眸。是要避开什么的,他急迫的开口想要打破相视而笑的静谧:“君上……”
“走吧。”
亓珃也在同时开口,语气仍与之前一样的轻松随意。
“过了桥应该就能找到‘一口香’。”
手又一次的被匆匆前行的人拉起,苏允移动脚步跟上亓珃的步伐。桥头人声鼎沸,耳畔却有个声音清晰异常。
“咚——咚——咚——”
那是心跳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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