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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之觞作者:苏亓-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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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几乎所有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后,都会为他微然一笑,清浅一语深深着迷。我记得很清楚在琼林宴上与他初遇时自己的窘态。即便是刚才,我也会因他的轻叹弱质而怦然心动。
    如果连我,这么恨他入骨的人,都有瞬间的摇摆动摇,那么敏敏,我那涉世未深,阅历极浅的小妹,又如何能抵挡得住这个少年与生俱来的魔力呢?!
    不可以,不可以再让他们见面了!这是我心里最直接也是最强烈的念头。
    我快步走出书斋,穿过假山,直到花园的湖边放顿住了脚步。敏敏在我怀中抽泣。
    我把小妹轻轻放下,她脚一着地,看也不看我一眼,就向回跑。
    我一把扯回她,刚刚缓和的脸色再次寒霜笼罩。
    “敏敏,听话,不要再去见那个人!”
    敏敏挣扎着要脱开我的手,一面不住摇头,“哥,你看!”她指着不远处的地上,急得跺脚,“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我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人一怔,手便松了一下,敏敏趁势挣脱了我,飞快的奔回书斋。
    敏敏所指的方向是从前院一直延伸到花园鹅卵小径的一道极长的血痕。这道血痕并没有在我们脚下终止,而是继续蜿蜒向北,直漫伸到假山石后书斋的方向。
    那是亓珃追我的时候留下的。原来,伤口早已崩裂开,他没管,只顾一路的追过来。是以,铺就这样一条漫漫血路。
    我怔了许久。有一种不祥而不安的感觉自心底滋生。
    秋风冷。我心更冷。
    我知道,无论多么凶险和艰难,我必须得尽快做一个抉择。
 
    16。  苏允-倾国

    母亲姓华。这是个很罕见的姓氏,也是一个非常出名的姓氏。人们都说,华氏的后人十之八九精于医道。
    母亲在年少时与外祖云游四方,行医问诊,那时候,她女扮男装。父亲常常惋惜的告诉我们,如果你们的母亲是一个男子,那必定是悬壶救世的一代名医。
    嫁给父亲之后,母亲恪守妇道,相夫教子,不再抛头露面了。但常常,她会在教导小妹女红诗书的时候,说起游历名川大海的往事,说起妙手回春的得意与欣慰,说起切脉,问诊,采药,开方的种种学问。
    自幼耳濡目染,加之禀赋天生,敏敏虽从未坐堂问诊,医术也已颇佳。
    当我回到书斋时,亓珃伤口的血已止住了。敏敏并不懂武功,不能点穴止血,但她对人体的经脉血管了如指掌,只在适当的地方用巧妙的手法按压,不仅能减轻痛楚,更能起到及时凝血的效果。
    “你别怕,我让人取药去了,很快就会来的。”
    敏敏安慰着自己的病人,“冷吗?”
    亓珃软软靠在床栏,身子打着颤。敏敏拉过床里的被子把他裹住了,摸了摸他的手,脸色有些白,“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啊?你忍一忍,药很快就来了,你会没事的!真的,我不骗你!”
    十分心疼的语气,带着浓浓的鼻音。
    亓珃乖乖的被敏敏抱在怀里,像个听话的孩子似的。
    重伤加上失血,他大概已完全没了力气。我记得宫里的人都说,亓珃最讨厌被人触碰。任何人,哪怕只是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尖,他也会立刻命人将之乱棒打死。
    可惜,敏敏并不知道他是谁,都曾做过些什么。
    “怎么了?很疼吗?”
    亓珃一直紧蹙眉头,脸色阴郁。敏敏却完全误会了他的意思,关切的垂首问道。亓珃抿着唇,头偏到另一面去,厌烦不耐模样。微抬眸,他向门畔瞥过匆匆一眼,似有希冀又并不真的抱有希望。
    忽然,他似愣了下,而后,纤薄的唇翼向上微扬,弯起了一道优美弧线。
    “不疼。”
    他轻声回答,目光静静,重落于门前。
    布帘半卷,我并没有走进屋内,只在帘后漠然而立。
    隔着一道帘幔,亓珃望我,微笑。
    一脸的失魂萧索尽消融在笑容里。他微笑,仿似遇到一个意外的喜事,舒心满足到十分。
    倾国一笑,蚀骨销魂。我亦屏息。
    “大少爷。”
    身后有人唤。我回神,转头。
    郑忠手中拿着一个蓝色包囊,神情间有些犹豫。“二小姐让我去拿的,你看……”
    那是母亲留给敏敏的药囊,小小的包裹虽不大,里面各色药品,行医用具,样样俱全。
    “忠叔!”敏敏听见外面的动静,着急的在内唤,“快把药囊拿进来啊!”
    郑忠用征询的目光望着我。
    “忠叔!”敏敏急得快哭了。
    “拿进去吧。”我侧身让郑忠进去。
    敏敏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一面命郑忠打开药囊取药和绷带,一面安慰亓珃:“来了来了,没事了。”
    她松开紧按在亓珃胸前的手,去解他腰间的衣带。伤口在长衫滑落的瞬间赫然眼前,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敏敏倒吸一口气,呆了一呆。她抬眸看了亓珃一眼,眼眶瞬间红了:“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晓得爱惜自己。还说不疼,怎么可能不疼……”声音越说越哽,敏敏垂了头,拿着金疮药的手抖个不住,瓶塞怎么也打不开。
    “真的不疼。”亓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脸色淡然,他转眸去看床畔,目光若有所思。
    “敏敏,谢谢你。”
    敏敏愕然抬头,“谢我什么?”
    亓珃向她微然一笑,不答。
    敏敏见到那笑靥再一次呆住,突然红了脸,偏了头去拿绷带。
    “来,躺好,我帮你包扎。”
    亓珃顺从的点头。
    我默然的看着这一切,直到敏敏颤抖的手就要落在亓珃身上。那时候她弯着腰俯身向下,这是最方便的裹伤姿势,但咫尺之遥,她的脸几乎完全靠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我快步入内。
    “敏敏,他是个男子!”
    我的语气很重,指责的意味十分明显浓厚。
    敏敏红着脸,耳根都在发烧。但她没有退却,仍是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敏敏!”我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男女授受不清,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吗!娘真的白教了你那么多年吗!”
    “娘可没教过我见死不救!”敏敏一扭头,冲我吼出来。
    “他的伤很重,你没看到吗?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血无情了!”
    我死死抓牢敏敏的手,尽量保持着平静与清醒。沉声:“我有我的理由。”
    “什么理由?”敏敏大声质问,“什么理由都不可以见死不救!”
    我有向敏敏解释一切的冲动,但我不能。看着愤怒的妹妹,我一个字都不能说。
    敏敏疯了似的要挣脱我的手,亓珃的伤处又有鲜血渗出,她急红了眼睛。
    “哥,你放开我!放开我!”
    “敏敏,听话!”
    敏敏突然停止挣扎。
    “好,我听话。”
    我一怔。
    “我是女子,不方便为他裹伤。那么,哥你来。你帮他。” 敏敏仰面望我,两行泪珠儿倏然滑落面颊,“哥,求求你,求求你……”
    眼泪晶莹,如珍珠断了线,敏敏哭得如此伤心,我心如刀割。
    怎么会有这样的一天,我能允许自己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妹妹如此伤心?怎么会有这样的一天,竟是我这个大哥做出伤害了敏敏的事情?
    亓珃,亓珃,你就是我苏允,这一辈子,最大的诅咒。
    有你在的一天,我所拥有的一切都终将毁灭吗?
   
    17。  苏允-别无选择

    泪水冰凉,自我的指缝滑落手臂,引起肌肤下更深的一层寒意。
    “哥,我求你……”小妹仍在苦苦哀求。
    “敏敏。”
    一直很安静的亓珃,突然开了口。
    自我进来的那一刻,所有的心神都在小妹身上。但仍然,我能感觉到那两道灼热的目光。如影随形,纠缠不休,他的目光始终缠绕于我的脸上,无论我如何冷漠,如何视若无睹。
    敏敏听见唤声,立刻转眸向床上望去。亓珃的嘴角噙着抹浅淡笑意,漫不经心,却蛊惑人心。我有立刻冲过去掐死他的冲动。
    亓珃移开凝住我的目光,他看着敏敏的眼,很温柔的启唇。
    “别难为你哥哥,他确实有他的苦衷。”
    敏敏愣了下,大概没料到他要对自己说的竟是这样一句话,泪水更是汹涌而坠。
    “别哭了。”亓珃安慰她,“别哭,要听话。”
    安慰的语气,却蕴含了惯为王者的高高在上。
    敏敏抽咽着果真止了泪。
    “嗯,这样才乖。”亓珃哄孩子似,又似对待自己的宠人,口吻娴熟暧昧,霸道得自然随意。
    “记好了,不要再在哥哥面前掉眼泪,不要再让他为难伤心,听到了吗?”
    敏敏愣愣的望着他,半晌,突然泪落如雨。
    “他这样对你,你怎么还要帮他?”她嘶哑了声音,不解与不信。
    “不是告诉你不许哭了吗?”亓珃皱眉,不悦而不耐,“你懂什么呢?他有他的理由,你却这样任性。”
    “什么理由?”敏敏哭着追问。
    亓珃轻叹一声。“好娇蛮的女孩。”目光一挑,望上来,冲我笑,“一定是被你宠坏了。”
    我拧眉,避开,却分明感觉自己如被无形的绳索缚住,被人玩弄于股掌。但明明,他才是重伤垂死,连手指头都没力气动一下的人。
    “哥,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敏敏冰雪聪明,到了这个时候怎会不疑心。我已做好了打算,无论如何不能让她知道真相,免再节外生枝。
    亓珃又叹了声:“还是我来告诉你吧……”
    “住口!”我厉声喝断。迅速从敏敏手中接过药品与绷带,我知道再不能犹疑。
    “敏敏,你先出去。我答应你,我会好好为他疗伤。”
    大概我的转变太突然也太快,敏敏和亓珃都愣住了。
    “哥……”
    “出去!快出去!”我催促敏敏,“我已让阿溪被你准备行装,今晚,今晚你就跟忠叔一起返乡。”
    “什么?”
    敏敏睁大了眼,难以置信的望着我。
    我推她出门,“你快回去收拾一下,准备启程。”
    “哥,你赶我走?”敏敏无比震惊,“为什么,为什么要赶我走?”
    如果世上只有一个人值得我保护,值得我心疼,那么这个人就是我的小妹。我不忍心伤害她,哪怕一丁点儿。
    但是此时此地,我别无选择。
    我狠下心肠,冷起脸孔。
    “因为,你已长大了。做大哥的,已再也管不好你了。”
    敏敏愣住,似乎被这句话震傻了。然后,漆黑的眸子又一次在水雾里朦胧,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怎么也不肯掉下来。
    “哥,我做错什么了?你责怪我也要有道理!”
    我的小妹虽然也有顽皮任性的千金脾气,但她的倔强从来是非分明,她善良而勇敢,跟母亲一模一样。
    “道理?你人大了,嘴也硬了,居然跟我来说什么道理!”
    我望着她,脸上的表情冰冷得连自己都不认识。
    “女子三从四德,长兄如父,我的话,你焉敢不从!”
    敏敏惊疑而震动的看着我,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
    “出去!”我皱眉做出不耐烦状,“还不快给我出去!”
    手指划向门外,我扭过头,“别让我再看到你!”
 
    18。  苏允-够了

    敏敏的哭声随着急促杂乱的脚步跑远了。我颓然合目,手臂慢慢垂落。
    “何苦呢?她会恨你的。”
    幽幽的叹息。
    “闭上你的嘴!”
    我不得不承认这是迁怒。但真的一千一万个后悔,为何要把亓珃带回府内,为何要让小妹见到这个混蛋。
    “苏允……”
    亓珃的苦笑已从凄然无奈变成淡然平和。
    “你对所有人都太好了,唯独……”
    帘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鲁成海的声音在外道:“大人,几个管事与账房都来了,您有什么吩咐?”
    我掀帘走到外间。几个府中主要的管事垂手站在厅中,似有所预感,神情间隐隐不安。
    我问账房道:“现下府中还有多少现银?”
    管事有一丝诧异,因我很少过问这些,他想了一下,回道:“大人本月的薪俸刚刚领回,还掉上月的赊账之后,剩下的大概是五十四两。”
    我皱眉:“怎会有赊账?即便有,钱庄的银票没有定期,先支些出来先还掉也就罢了。”
    账房望我一眼,有些尴尬的道:“大人忘了,那几张一百两一张的银票,您都送给了落榜后没钱留在京里参加明年科考的举子们了。至于赊账,也不是府里的支出,而是部里的几个小吏的家里遭了水灾,您帮他们说了人情,向盛余行借的。小的知道大人不喜亏欠,于是一有了钱便先还了。”
    我点点头:“你做得不错,那些钱就当是我借的,不用再跟他们要了。”
    “是,小的省得。”
    我吩咐成海:“你去账房领五十两银子,每人五两,分给所有人。”
    “五两?”鲁成海吓了一跳,“大人,府里人的饷银最多一两二钱。再说了,这才月初,还没到发饷银的日子啊。”
    我摇了摇头。
    “把钱分掉之后,你们赶快收拾包袱,今晚就离开苏府。”
    “什么!”
    所有人的反应都是一个样。意外到震惊。
    我挥手。
    “什么都不要问。走吧。”
    “大人!”
    “忠叔已雇了车送二小姐返乡,如果你们也想回去,可以跟着一起,路上也有个照应。”
    “大人,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这样叫我们走,我们不安心那!”
    我站起身走向里屋。不想再看这么多震惊怀疑的目光,也没力气再说什么谎言让一切看起来合理。
    “走吧。”我关上房门之前回头再望了众人一眼,“走得越远越好,就当是帮我一个忙好了。”
    鲁成海等人又在外间站了许久,一些下人闻讯也来到院外。
    天色渐暗,人群方渐渐散去。
    亓珃崩裂的伤口比上一次更难清理,新痂与腐肉交错,极深的伤口,几能见骨。他细白的贝齿紧咬着唇,唇色惨白,显是痛得狠了。
    我已为他点穴止血,但并没有封住止痛的穴道。下手并不重,但也决不会小心翼翼。终于包扎完毕时,亓珃的一张脸几乎像是被冷水浸过一样。
    “你想我痛晕过去,是吗?”
    亓珃声音虚弱,却有明显的笑意。能硬撑下来确实很不容易。
    我沉默。不由自主望向他的的脸。开心的笑容,孩子气的得意。
    “什么时候动手?”他安静的带笑的看着我,同样安静的含笑的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杀了我?”
    我诧异了。
    “你的眼里有杀气。”他解释。
    “苏允,告诉我你的打算,说不定我能帮你。”
    很诚恳的语气,很诚恳的眸色。却在一瞬间激怒了我。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两天,还有两天,只要敏敏过了封水,我就会亲手杀了你!”
    “封水?”亓珃半卧在床上,侧首想了下,一绺散发滑落额前,衬出肤色白如雪。
    他完全无视我的愤怒,自顾自的说道:“你是想安排家人去浦国了?”他摇头,“别去那里,浦国太弱小,它的国主保护不了你们。”
    “苏允,”他似乎想妥,抬头来很认真的对我说道,“去逻国吧,逻忻恨我入骨,他会很欢迎你去的。”
    “你在说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亓珃将发丝拨去耳后,这个动作使他伤弱的面容更显得阴柔。他抚着胸口略坐直了身子,声音轻缓,不胜孱弱,却相当清晰。
    “云帝统御寰宇,分封列国于功臣。如今十五大宗国中,逻、蔺、乾最强,钦、虞尚能自主,我们亓国与靠封水为屏障的浦国,则都需依附云帝才能保得领土周全,而其他八个弱国早已被三大强国瓜分殆尽。”
    他略略停了一下,“苏允,逻国强盛,不崇虚浮文饰而尚真才实干,正是你该去施展才华抱负的地方。”
    “苏允,别浪费了你自己。”
    我震了震。“你到底什么意思?!”
    亓珃望我,微笑如旧。
    “就算你不杀我,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
    还是那样安静的声音,安静的诉说。
    “死,我并不怕。在死之前,我只求……只求……算了,反正你也不会肯的。”他自嘲的笑笑。
    “苏允,我也不求别的什么了,我只要你平安就好。”
    “够了!”暴怒使我几乎丧失了理智。
    “够了!够了!”近似咆哮的冲他大吼,猛然起身的力道带翻了床边的矮几,药囊被掀到了地上,药瓶、药材和杂物散乱满地。
    “亓珃,”我浑身发抖,指着他厉声喝道,“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不知所谓的话!”
    亓珃呆呆望着我,半晌。
    忽而,璨然而笑,若一朵牡丹盛放,国色天香。
    “苏允,你叫我什么?不是‘君上’,不是‘昏君’?我没有听错吧?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呢!我……我真的好高兴!”
   
    19。  苏允-狼狈

    雾气在那双漆黑如夜的眸子里聚集,亓珃苍白的鼻尖微微的红润起来,竟是真的喜极而泣。
    对着这样一双眼眸,一瞬间,我手足无措。
    他望我,似也愣了。一刻,他的唇轻轻嚅动。
    “苏允,我是真的……”
    “不要说了!”
    我仓皇转身,奔得太猛太急,脚下,不知踩烂了多少珍贵的药材,我不敢回头,直向门外奔去。
    狼狈。
    如果世上还有什么词能形容我现在的处境和心情,那么就是这两个字——狼狈!
    不管我愿不愿意承认,说不感动,是假的。
    但是,我怎么可以感动!
    奔出书斋时,我感觉自己像是在逃。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多大的错误!
    不但是敏敏,连我,连我自己也不应该再与亓珃见面,说话,甚至再看他一眼。
    这个人,这个混蛋,这个嗜杀的暴君,这个我一心只想杀之而后快的恶魔,他,他身上,到底还有多少颠倒众生的魔力!
    “大少爷,你……你没事吧?”
    我已经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彻底的把这位老家仆吓坏了。郑忠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再没一丝血色。
    我站定,深深吸气,呼气,尽最大的努力恢复神志。
    “大少爷……”
    我挥挥手,打断了郑忠的询问。
    “忠叔,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郑忠愣了愣,看我脸色回转也松了一口气,语声恢复了惯有的平和安定:“是,都准备好了。成海与所有仆众都说愿意跟随二小姐一起返乡。大家都在收拾行装,雇车准备干粮。今晚启程应该没有问题。”
    我点点头,放下心。
    “忠叔,谢谢你。”我执起老仆人粗糙黑瘦的手,在掌心中紧紧握了握,“敏敏,就交给你了。”
    “大少爷。”郑忠突然身子一矮,双膝跪倒。
    我一愣。
    “让我留下来吧。不管之后发生什么事,都让老仆跟着你。”
    心头一阵温暖,我拉他的手把他扶起。
    郑忠是府中唯一知道亓珃身份的人,也是唯一知道事情始末的人。他曾是父亲的贴身长随,现在是我的心腹随从。名为主仆,但自幼看我长大,多年情谊,不是父子,胜似亲人。
    我爱戴他,也信任他。他的忠诚、稳重与干练,都曾帮父亲还有我,度过很多难关。
    “忠叔,谢谢你。”我轻轻拍着老人已有些佝偻的肩头,摇头,“你知道我的打算,你不可以留下。”
    “大少爷,我知道为了老爷,夫人和小姐,你什么都不怕。我看着你长大,你的为人我也很清楚,牵连无辜的人,会比让你自己受苦还要难过。”
    我微笑点头:“忠叔,你明白就好。带着大伙儿走吧,路上不要停留,回到家里立刻让爹娘带着敏敏离开亓国。”
    郑忠却在摇头。
    “我不是想要为难你,也不是想送死,但是你想一想,只有你一个人留下,能应付得了那个昏君吗?”
    心下一凛,我的脸色估计已变了变,郑忠看着我接着道:“老仆毕竟是七十多的人了,世事人心多少看得多些。你不必瞒我,我也看得出来,亓珃对你,确实很不一样。你又是个心软慈悲的孩子,对付他这样的人,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大少爷,”郑忠抓住我冰冷的手,“让我留下来帮你吧。说到底,安稳的度过这段时间,让老爷他们可以平安逃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我的心很乱。从未有过的乱。乱得几乎丧失了下决定的能力。
    “大少爷,”郑忠还在劝说,“你不能再见亓珃了。接下来的时间,就让老仆来照顾他好了。这样,你才能专心对付朝廷和宫里的人。”
    我还在犹豫。
    “别犹豫了,就这样决定了,好不好?大少爷,老仆求你了!”
    我艰难的开口,脑中仍是一团乱麻。
    “忠叔,你再让我想一想。留下来太危险了,不值得。”
    “大少爷!”
    “让我静一下,让我好好想一想。”我抚额,头疼得厉害。我拍了拍忠叔的手,“给我点时间,我会告诉你决定。”

    20。  苏允-青儿

    向晚,残阳泣血,亓国的都城虽地处云河之南,但秋来萧索,天气愈发的冷了。
    风,却突然停了。傍晚时分,一阵秋雨出乎意料的飘然而至。古老的城墙和寂寂庭院,都在连绵细细的雨丝中肃然无语。
    世界仿若静止,只有秋雨如诉,如轻烟,如薄雾,盘桓楼阁街道,市井人心。
    窗外,天地朦胧。
    我的视线里只有一片清淡的紫。那是一柄四十八骨的紫竹伞,很多年前的一个下午,雨也是这么铺天盖地的下着。私塾离家远,我没带伞,于是坐在廊檐下等雨停。
    远远的,一片朦胧的紫色映入眼帘来,似一朵轻灵的花瓣,在雨中旋转舞蹈。
    “青妹,你怎么来了?”
    我看着少女湿透的绣花鞋,惊讶的问道。
    “我……”少女的脸一瞬间晕染红云,“下雨了,你还没回来……”声若蚊吟,她已羞得说不出话来了,把手里的紫竹伞向我怀中一塞,掉头跑回了雨里。
    “青妹……”
    我讷讷的看着远去的身影,过了好久,才想起来唤她。可她人已跑远了,再也唤不回了。
    小时候,与倪家隔墙而居,乡里的许多老人都看着我和青儿长大。人们都爱用青梅竹马来形容我俩。
    后来长大了,反而不如小时候亲近,她就不常来家里玩了。来,也是找小妹,见到我,总是低着头也不说话。
    我也觉得很尴尬,见了她,也总是手足无措,不晓得该讲些什么。敏敏是个调皮的,也不知是真的不懂还是装糊涂,看着我俩默然无语的面对着面站着,歪着脑袋看看我,又看看她,奇道:“咦?你俩这是干嘛呀?明明成日价想着念着,怎么见了面倒不说话了?”
    我与青儿大窘,双双脸红耳赤。
    …………
    往事如雨丝,如烟云。
    儿时的无忧与青涩,如今想来如同梦一场。
    倘若时间能够倒流,该有多好。
    青儿,青儿……
    我想你想得有多心痛,你可知道?
    为什么要走一条不归路呢?
    什么贞洁?什么名誉?我从来都不在乎的,你明明知道!
    撕心裂肺的痛楚又一次侵袭我的心脏,我把紫竹伞小心翼翼的收起,放回墙角。
    不知为什么,痛苦让我平静。躁乱紧绷的心弦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放松。我深深吸一口气,让冰冷的秋寒在胸肺中沉淀。
    冷静、安宁的感觉,终于回来了。我感觉到近乎舒适的安稳,有一种坚定的力量重新在手中握牢。我想,我可以面对一切。
    谢谢你,青儿。
    郑忠一直在门前守候。他看见我走出时的表情倒有几分意外,但转瞬便释然了。刻画了无数风雨岁月的老脸上显出欣慰的笑容,却也有些难舍的凄然。
    “忠叔……”
    “不用说了,大少爷,我知道你的决定了。”
    我并不惊讶,忠叔太了解我,有时候甚至胜于我的父母。
    “大少爷,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二小姐。你自己也要……”郑忠的声音哽了一下,“也要保重。”
    我点点头,郑重道:“你也放心。我能应付得来。”
    “是,是!我相信!”郑忠头一低,老泪纵横,一抬手抹去了不叫我看见。
    来到前堂时,大家在吃晚饭。看见我进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站了起来,他们看着我,目光中都是担忧的神色,却没有人再问什么。
    我示意大家坐下继续用饭,将吏部通行的手令交给鲁成海,告诉他拿着这个可在夜晚通过边境塞门。
    “酉时三刻就出发吧。”
    我交待完一切,再环顾众人一眼。
    “一路平安,我就不送了。”
    我回身走出厅门。
    “大人……”
    鲁成海在身后唤了声,声音低哑压抑。
    “大人……”
    又有几人站了起来,追到门边。
    我回头,笑了。
    “怎么跟生死离别似的,大家别难过,我们后会有期。”
    鲁成海道:“大人说了,后会有期!您要尽快返乡,我们都等着继续服侍大人!”
    “好,我答应你。”
    苏家的人一诺千金,众人听闻此言,顿时安心不少。
    不承无法兑现之诺,不做亏负众生之事。父亲的教导,我铭记如新。但有时候,谎言能做到真相不能做到的好结果。我只能如此。
    “大人,还有件事。”
    正当我要离去时,鲁成海又唤住了我。
    “什么事?”
    “是……是二小姐。刚刚阿溪来说,二小姐不肯用饭,还说死也不会离开苏府半步!”
    敏敏的小阁楼与我的书斋分布在花园的东西两头,我带着郑忠走进门时,一只瓷碗正从卧房里砸出来。
    “出去!出去!所有人都出去!我说了我不吃饭!不吃!不吃!”
    “小姐,”阿溪的声音在劝,“你还是吃点东西吧。晚上就要启程回泸县了,路程虽不长,但到底也有两天多呢,一路上可没什么好吃的啊。”
    “谁说我要回家了?”敏敏怒道,“我不走,不走!”
    “可是……”阿溪很少见自己的小姐这么发脾气的,也有些慌了神,说话都不顺溜了,“可是大人,大人他说……”
    “不要提他!我恨他!恨他!恨他!他不是我哥哥!”
    “……”
    阿溪大概已经吓傻了。
    “忠叔,你进去劝劝她。如果她一直这么闹的话,就……”我只犹豫了一下,“就想办法让她睡一觉。无论如何,今晚一定要走!”
    郑忠有些愣神,“大少爷,你不进去看看?”
    我的一只脚已跨出门槛。
    “不了。现在正在气头上,她见了我反而更糟。”
    “可是……”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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